《首辅沈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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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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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沈栗慢慢把笔杆削尖了!又在尖端划了一道!

    这是干什么?

    沈栗顶着众人奇异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蘸了蘸墨汁,在草纸上试了试,嗯,还行。

    前世沈栗旅游时在小摊上见过这种用竹子制成的“蘸水笔”,几十元一支,算是当地的特色纪念品。当然,真当笔用是不太顺手的,但稍微写点字还是可以的,起码现在可以让沈栗应付完这次考试。

    沈栗不由暗自庆幸亏得自己没那么“讲究”,带的是平日用的紫竹笔杆的毛笔,要是像沈枫一样郑重其事特意翻出两支绿玉笔杆的毛笔,这会儿只怕要削凳子腿了。

    许墨用看奇葩的眼神看着沈栗继续答卷。别说,沈栗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写出的字还不错。许墨暗暗点头。

    这要是别人,换上这样一支笔,估计就“抓瞎”了。这是软笔和硬笔的区别,许墨试了试,他也不行。沈栗就没问题。

    原主就没练过几天字!沈栗过来才一年,就算他也会写两笔,能和古人比吗?把手练肿了他那笔字也没好到哪儿去。说起来,他的硬笔书法绝对比毛笔字好了不知多少。

    何家人每次害沈栗,都会倒帮他的忙。

    何氏让他感染疫疾,因送药拒药,李氏和沈梧都领他的情;何氏把槐叶藏起来,致使沈淳蒙冤,沈栗才会去敲登闻鼓,最后才会彰显孝贤之名,得封云骑尉;这回也是,许墨原本不怎么看好沈栗,叫何家这么一折腾,许墨又觉得沈栗沉稳有度,机智聪敏,兼之削竹为笔还可写的一手过得去的字,嗯,看来在读书上还是有些天赋的。

    皇上果然龙目如炬,这沈栗看来是个可造之材。如果卷子还过的去,不妨把他提上几名。

    许墨都不考虑是否辍落沈栗了!

    至于顾临城,许墨没意见的事,他也没意见。今天没闹出事,他就谢天谢地了。

    待交了考卷,沈栗居然发现许墨二人都和颜悦色地向他点头——沈栗当然不会板着脸,认为什么出了岔子你考官也有责任什么的,事情没弄清之前,沈栗一般不会先得罪人,何家除外——沈栗也笑眯眯行了个礼,方才出来。

    沈沃还在外面等着呢,此时沈枫已出来。沈枫知道沈栗在考场上出了事,奈何座位离得太远,并不知详情,出来告诉沈沃,两个人正急着呢。

    沈栗摇了摇手:“无事,好歹应付过去了,回家再说。”

    外面也真不是说话的地方。

    待回了侯府,容置业正在家中。

    沈淳令沈栗见了礼,几人坐下,又续了茶,才又说话。

    容置业笑道:“正好贤侄回来了,我如今受人所托,却是来做说客的。”

    沈栗看向沈淳,沈淳道:“容指挥的父亲曾给你祖父牵过马,有什么话尽管说。”

    沈栗恍然道:“原来是世交。先前听说父亲打伤过世叔,还道世叔必是与我家有过,不料却是故交当面。世叔在上,小侄给您见礼了。”

    “哎,使不得,”容置业连声道:“家父不过是个军中马夫,我父子两代多蒙府上提拔方有今日,可不敢以叔父自居。”

    沈栗笑道:“使得的,能一起从战场上拼杀回来都是过命的交情,您又和家父同朝为官,官位有高低,交情无品级,称一声世叔该当的。”

    容置业向沈淳叹道:“不愧是侯府子弟,侯爷教子有方啊。”

    沈淳摇头道:“你不要夸他,小心他得意忘形。”

    沈栗笑接道:“儿子不敢。还未谢世叔今日通融,方不致误了时辰。”

    容置业道:“不过顺势说了几句话罢了。原是贤侄机智过人,方得转危为安。”

    沈栗道:“不过是因为对方太蠢罢了。倒不知后续如何?果真是何家作梗吗?”

    容置业叹道:“下官正是为此事而来。这件事却是那被休的何氏派人所为。”

    沈栗思索道:“我原也认为事情做的粗糙,不像何家的手段,原来却是她,何氏倒的确是这个风格。”

    沈淳冷笑道:“休回家去,竟然还不安生。”

    容置业道:“今日前脚把人押回衙门,后脚何泽就上门,说什么都是管教疏忽,以致何氏屡错不改,家门蒙羞。今日托我向侯爷与两位贤侄致歉,容他准备准备,明日定登门致歉,给贤侄们一个交代。”

    沈淳怒道:“没听说道歉还要准备准备的,他准备什么,道歉的话还不会说吗!”

    沈栗淡然道:“若真心道歉,自然要立即登门方显诚意,只是咱们两家早已翻脸,他们怎么会诚心致歉,无非是要做给别人看!自然要“准备”,说不定还要写篇诗啊赋啊什么的,声势浩大方好,到时候咱们家若还要追究,反倒显得咱们小气了。”

    容置业道:“下官以前因职务之故不巧欠了他家一个人情,如今只好来做传话的。侯爷可不要认为下官和他们是一路货。”

    沈淳叹道:“知道你为难。”

    沈栗道:“何家单为这个让世叔传话?就没提到考场之内的事吗?”

    沈淳与容置业忙问何事,沈栗遂把毛笔掉头之事讲了。

    沈淳怒道:“真是跗骨之蛆,无耻之极!”

    容置业奇道:“何泽却没提到此事!奇哉怪也。”

    沈沃在一旁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干的?”

    沈栗道:“若说父亲得罪了一些人,我是信的,只是人家要报复也要先冲着父亲来。除了何家,谁又会这么恨我呢,我算什么人,除了没给何家人面子,我又得罪过谁呢。”

    沈淳叹道:“这才是何家的手段。搜检的人当时没抓着,再查保准没结果,何家当然可以死不承认。咱们家反正翻脸了,再得罪又怎样,只要外人觉得和他们没关系就好。”

第二十七章 翻来覆去做人情

    沈栗点头道:“就算当场抓住了,也供出何家,他们也大可往何氏身上一推,何氏已经声名扫地,再黑一下又如何,不过感叹一声家门不幸出此恶妇而已。何家这道歉还真是有诚意。只是他们诓骗世叔来说合,岂不是让世叔难做?”

    容置业怒道:“何家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贵府要发怒,还让下官来讨人情,下官成什么人了!”

    沈栗笑道:“他们装作不知毛笔这一桩,只为拦车之事请人说合,可不就找到世叔头上,谁让世叔是‘现管’呢。世叔的面子,我们家还是要给的,对吧父亲。”

    沈栗言辞从来犀利,什么话都能舍下面子说。沈淳暗笑,点头道:“既是容兄弟开口,这个面子本侯还是要给的。”

    容置业给激的蹦起来道:“姥姥!何泽,我跟你没完!”

    容置业和沈府是有些瓜葛,只是人情也不是这样用的。何家这是把人当傻子耍啊,我容置业是欠了你何家人情,可你们也太不讲究了!

    何泽还真是没想得罪容置业。虽然容置业是个“武夫”,可他是南城兵马司指挥,管着南城一带的治安,手中还是有些权利的,他要是见天带着兵找何家的不是,何家产业众多,也挺麻烦的。

    他知道容置业和沈淳有点交情,想着趁此机会挑拨两家,等容置业话头不对得罪沈淳了,他再去安抚容置业,说不定就把容置业拉倒何家的船上去。

    何泽就没想想沈淳和容置业能听他摆弄吗?沈淳当着他暴躁易怒,当着容置业也不顾情面吗;容置业是个武夫,可他父子两代能从军中马夫爬到景阳南城兵马司指挥,是表面上那么莽撞的人吗!

    两家话一对上,就知道何泽打的什么鬼主意!

    容置业气道:“托老子办事还暗藏祸心,老子还不伺候了!沈侯,今日多有得罪,兄弟记在心里了。”

    容置业告辞离去,沈淳才细细问沈栗:“如此,可还有把握考过县试?”

    沈栗道:“考场出了岔子,就算没当场抓住,可谁心里还没谱呢。何家可以死不承认,考官绝对会被连累。我交卷时顾、许两位大人脸色都不错,想来只要答的还过得去,县试还是好说的。”

    沈枫也松口气道:“哪怕是为了堵栗儿的口呢,这样的事,只要苦主不闹,别人也无话可说。”

    沈淳点头道:“顾临城想必不会为难,许墨虽然一根筋,一根筋有一根筋的好处,何家在他的考场做手脚,恐怕反而会触怒他,想来他以后不会再那么给何家面子。”

    真像沈栗说的,翌日,何家果然在一干读书人簇拥下,大张旗鼓地上门“道歉”,也写了诗,也作了赋,一些书生举人们四处传扬,都说何家知错能改,果然胸襟壮阔。家中出了何氏这样的女儿,也挺倒霉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可叹,可怜。

    何家果然一句没提考场的事。

    何密在何泽的搀扶下,在何府门前颤颤巍巍,老泪纵横地握着沈栗与沈枫的手道:“家中不幸,竟出此逆女,我何家无颜以对贤兄弟,无颜以对世人也!今日登门致歉,不求贤兄弟原谅,只求稍解贵府怒气,我何家真是……真是愧对世人啊!”

    何密摆摆手,家仆们抬上两个大箱子,打开一看,嚯,都是银子。围观的惊叹不已。

    何密道:“歉疚之意,无以表述,这是我何家去年所得余财,尽付与二位,以供读书花费。至于小女何氏,孰为不肖,屡教不改,我何家竟数代不见恶如此女者,家法不容,我已命人将她逐出门去,寄身荒庙,以谢世人!”

    沈栗:“……”

    你何家一年就这点银子?骗鬼呢!当着这么多人面给我,分明是不想让我收,得了便宜还想卖乖。

    沈枫:“……”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见识了。

    沈淳在后面:“……”

    我儿子读书还用你何家的花费,你何密是我什么人!岂有此理!

    沈栗突然一步上前反握住何密的手感动道:“何老太爷严重了,谁家没几个糟心亲戚呢?不过是受了亲女的拖累。些许小事竟然劳何老太爷亲自上门,折煞晚辈了!”

    何密惊喜道:“这么说,贤侄原谅我何家了?”

    沈栗道:“我二府本就是通家之好,些许龌蹉,不需放在心上。只是,晚辈有感于何家浩然之家风,有两个小小的提议,不知何老太爷可否应允?”

    何密道:“贤侄尽管说,但凡老夫做得到。”

    沈栗笑这指着两箱银子道:“吾等读书人,何须此阿堵物也?早听说贵府居菱楼藏书百万,世所罕见,晚辈钦慕久矣,奈何无缘得见。”

    何密沉吟道:“居菱楼乃我何氏族产,非何姓不得入内,不过若是贤侄想去看一看……”

    “欸,”沈栗笑道:“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趁此机会,晚辈就代读书人向何老太爷讨个人情。自前朝战乱时,天下古籍多有损毁,想何家经世几百年,若论藏书之全,怕是只有翰林院书库才能与之相比。既然有此机会,不如多放些人进去,誊抄些外面遗失的书卷,不知可否。”

    我想说不,行吗?

    书生们激动了。

    沈栗还攥着何密的手呢,他高兴的发觉何密真的开始哆嗦了,抬手示意道:“居菱楼到底是私家,为防损坏藏书,不妨加个限制——每日只放两百太学生进入,为期两个月,只能誊抄外面少见或绝版的书籍,所誊抄的书籍不可藏私,需允许任何读书人继续传抄天下。如何?”

    “好!”围观的书生们热血沸腾。

    太好了,居菱楼天下闻名,惜乎何家敝帚自珍,很少让外人进入。读书人向往居菱楼都快把脖子抻成鹅颈了,得此机会,许多人嘴都合不上了。

    何密都要吐血了,我还什么都没答应呢,你就什么都安排好了,究竟是谁家的藏!

    沈栗指着两箱银子继续道:“至于这两箱银子,虽是何老太爷的好意,晚辈却是不能收的。正巧,各位每天誊抄书籍所需笔墨纸砚及中午的饭食点心茶水,一概从此处出,如何?”

    好!众人轰然而应。

    书生们简直热泪盈眶:呜呼,不意今日见此佳话!

    何家光明磊落,知错必改。沈栗胸怀坦荡,促成誊书盛事。

    雅!太雅了!

    吾等当作诗文以记之!

    何密就不明白了,楼是我何家的楼,银子是我何家的银子,怎么到头来拿着我何家的东西,沈栗倒做了人情了!

    岂有此理!何密本来是想挟读书人的势逼迫沈家,没想到,最后被逼上梁山的是自家。

    还能说不吗?读书人会用口水淹死你,就算何家也顶不住。

    “至于这第二件事么,“沈栗微笑道:“却是关乎何氏。唉,想何氏之所为固然令人不齿,但念在她青年丧夫,又为出妇,虽然妇德有缺,然而其情可悯。”

    沈栗满面悲悯道:“我沈家虽然逐她回去,但她毕竟是晚辈九弟生母,岂忍见她无处可依,竟失栖身之地!何氏虽对我沈家屡下毒手,念在并未造成无法挽回之事,晚辈厚颜为我那前三婶娘向老太爷讨个人情,且饶过她一遭吧!”

    哎呦,这沈七公子真是厚道!大度!善良!

    书生们很感动。

    佳话,又是一桩佳话!

    何密眼睁睁看着沈栗慈悲道:“虽然晚辈一家不赞同何氏之德行,然到底曾为亲戚一场,寄身荒庙太过了。还请何老太爷将她接回何家吧,日后严加管教也就是了,但求她吃饱穿暖,自此无忧到老。”

    好!书生们又激动了,这个也雅!

    何密脸都要裂了。

    沈栗说的多感人,受害者都表示不追究了,他身为人父,能死咬着不把人接回来吗?

    把何氏接回来?他都把人赶出家门了,父女之情荡然无存,何氏满怀怨愤,回了何家后,还能好好相处吗?

    何氏要给他作出花样来!

    何密看着围观读书人们满口赞誉的样子,哑口无言。

    他把何氏接回来,沈栗乐得看他家宅不宁;他不肯接回来,沈栗保准说他不近人情;他要暗中让何氏“羞愧而死”,何密现在都能想到那时沈栗嘴里能蹦出什么“谣言”来!无非是“为保面子杀害亲女”!

    有些谣言不需要证据,只要说出来就够了。

    唉!三害相较取其轻,先把人接回来吧。

    何密把涌到咽喉的血咽下去,装出一副满心感激的样:“沈七公子真贤人也,老夫……老夫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何密低头,扯着袖子擦泪,他是真想哭了。

    事情怎么不按剧本走呢?沈栗你个小兔崽子!

    沈淳等人暗中笑得腹痛,险些维持不住脸上光风霁月的表情。

    何家今日乘势逼迫沈府的目的没达到,反吃了两个闷亏,叫沈栗翻来覆去做人情,成就了他的名声!

    何密怏怏领着众人告辞而去,个个脸色犯青,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呕死了!

第二十八章 小心眼儿

    沈淳看人倒还真是准确。他说许墨要厌了何家,许墨果真把考场看的紧了。

    县试五场,虽说第一场是必考,其余可考可不考,沈栗都老老实实考下来了。除了第一场让人做了手脚,自第二场开始,沈栗沈枫的东西都是许墨亲手检查的,再没让过旁人的手。

    三日放榜,沈栗居然名列第十。

    沈栗自己都没想过能考到第十名!

    若说进榜,沈栗还有些把握。方鹤的学问不是白给的,他说沈栗有些希望,考场上又有些变故,得到许墨二人好感,进榜还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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