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套出来的其实也不能算极为机密的,我却发现他越来越高兴,甚至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只听他微笑道:“摘花手果然玄妙,令师安好?”
一见他认出了我的看家本事,我忙肃容拱手道:“卜机失敬,原来是家师故交,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好说好说,不才郭璞是也。”那人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甚为得意。
“你叫卜机?”他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问道。
废话,老子说了一遍你居然还记不住,妈的,不过嘴上还是恭恭敬敬道:“回郭世叔,小可确是叫卜机,占卜的卜,玄机的机。”。
“唔”他点点头,筷子悬在空中,也不再大吃大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不吃,我也只好看着,这老小子进门以来我还没怎么吃呢,心里不由跟他们家的女性好好沟通了下,正当我充分的构思他妈的身躯时候,他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来,说:“小子,这是目前天下最好的手抄本,是我心血所系,你收好了。”
什么,手抄本,好东西,我忙问道:“是不是《少女心》?”
“去,小屁孩。”郭璞拿书敲了我脑壳一下,道:“你去偷人,却偷的是我师傅,拿得还是《洛书》,你自己又叫卜机,我又认识你师父,你看我们多么有缘,所以,这本书就送你了。”
我心里不由暗骂,丫真不会说话,什么偷人,糟老头也有人偷么?不过我还是千恩万谢的接过来,原来是本《易经》!
我不由苦脸道:“郭世叔,这书摊上5文就能买一本了。”
“5文?哼,小子干这行的居然不识货,你翻开看看?别说5文,你拿千金万金都不给的。”
这么神,我翻开一看,好么,工工整整的篆字正文,朱笔批注,果然不凡,管他呢,既然师傅说了,天下三大奇书中,《易经》能排第三,那就收着吧,不过前两名呢?
郭璞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不屑的笑道:“小子,其他的想也别想,冲你小子的本钱,给你本《易经》还是抬举你了,好了,事情也说完了,还不麻利点滚蛋!”
我心头再次冒火,这可是我的屋子,屁股还没暖热,菜没吃上几口,你丫就敢让我滚蛋?当然明着反驳我是不敢的,老子非暴力不合作可以吧。于是,我就当没听见,坐在那一动不动。
郭璞显得很诧异,“怎么?还想和我再交流一下?”
我咬咬牙,道:“卜机不敢僭越,今日得前辈指点,卜机铭感五内,他日必当登门厚报。”我没敢说出来的是,你老小子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厄?”郭璞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吃饱了还得出去溜溜食儿,你小子好好呆着啊。”说罢还亲热的拍拍我的肩膀。
我当然求之不得,好话说了一大筐,终于送走了这尊神,拍拍屁股回来坐下,却一直没发现,我的背上被老小子贴了张条。
第一卷 江南奇才
第五章 测字(上)
也活该丢人,由于担心出事,晚上我是合衣而睡,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直到第二天,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时我才发现,郭璞这小子居然给我按了个商标,那纸条上工整带着飘逸的篆字几乎让我认为自己正被一群贪婪的人互相抬价,因为,上面写的是“奇货可居”。
当然,我不至于傻到去找郭璞算账,就算想找他,老小子也不知道到哪快活去了,罢了,就当是自己吃瘪吧。
闲来无事,今天天气又不是太好,搞得我心情也不算好,不想出去圈肥羊,于是便掏出郭璞送给我的《易经》开始琢磨。
翻开都有些发黄的纸,开始就是“第一卦乾”,然后就是什么“乾为天乾上乾下”,什么“潜龙,勿用”,什么“亢龙有悔”,这些我小时候背烂的东西并没有引起我太大的兴趣,只是他的批注比较有意思,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元始,亨通,和谐,贞正”,老郭写的是,“天道者,可恃而不可恃也”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记得师傅说,在江南某地,有一座心阁,里面有一群仙子一样的人,她们永远是一身白衣,永远是圣洁的让人只想对她们膜拜匍匐,她们不仅美姿容,工诸艺,还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只要天下大乱,心阁弟子就将出世,或于庙堂力挽狂澜,或于江湖激浊扬清,记得在我听得流口水时,师傅就说这群仙子们,就是奉行天道的。
小时候师傅在我偷懒时常常闭着眼睛说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干脆直接被郭璞改了,改成“小人以自强不息”,看到这里,我不由莞尔。是啊,越是小人,越是要自强不息。君子?所谓的君子们,现在都在干什么?
自怀愍二帝蒙尘以来,原本被压服的五胡重新入境,一路烧杀淫掠,琅琊王司马睿偏安一方,不思进取,师傅常对我说,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君子于乱世只有死路一条,因此我从来都不跟人君子,惹我的人都会付出代价,而五胡?哼哼,知道师傅教我识字的时候,教的是什么么?
“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逼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陷阵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低声背诵这小时候师傅每天强迫我背10遍的奏疏,我的脸上不再是一脸的玩世不恭,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真正做到心里空明。
我虽然是贼,却也知道胡汉不两立!
可是,朝廷还有希望么?
看着天色渐暗,我摆摆头,驱赶下脑海中的郁闷,将书藏入怀中,踱出房去。
拿刚学会的东西连连手,我专门去找算命先生的岔子。宜阳门外,乃是我朝最繁华的街市,所谓“小人率多商贩;君子资于官禄;市廛列肆;埒于二京”,说的就是这里。哼着小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虽然不少人面带忧色,可大部分人还是悠然自得,走路的闲庭信步,小贩们高声叫卖,偶尔看见的几个儒生也谈笑自若,江南果真非进取之地啊。
宜阳门外,以西口市最为繁华,这里靠近太庙,果真沾染了不少书卷气,没有了卖杂货的喧嚣,满街的古董字画,往来的青巾鸿儒,果然让这里少了点铜臭,多了点雅致。
看着十来个摆着摊举着旗的算命先生,我定定神,大刺刺的走向离我最近那个。
这人四十出头,一身洗得发白的儒巾,面色清癯,三缕长须,让人心生仰慕。再看,头上有冠,冠中有簪,腰间有剑,手中有扇,显然是士族出身。而且他只是优雅的跪坐在那里,端着一本棋谱看得入神,背后的“卜”字大旗随着微风自在的舞动着,让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他的身前。
“来者皆是客,阁下不必拘束。”他依旧盯着棋谱看个不停,眼睛也没抬。
放过去我早翻脸了,不过今天,我却感到心里通彻清明,听了他的话入沐春风,竟然不自觉就坐在了他面前的蒲团上。
“先生,在下有礼了。”我避席行礼道。
“小友可擅手谈?可愿与一较?”他抬起头微笑着注视着我,清明的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围棋我还是会的,虽然很烂,不过还是一口答应:“在下深愿受教,可是这里无枰无子”
儒生笑道:“无妨,某不用枰已近二十载矣。”
愕然中,只听儒生轻声道:“起东五南九置子。”
原来他是这么下的,我苦思片刻,应道:“东五南十二置子”
儒生修眉一挑,放下棋谱,道:“起西八南十置子”
这个,我想象着棋盘的样子,好久才应道:“西九南十置子”
儒生轻笑一声,继续“落子”,折扇轻摇,仪态雍容,而我却越发难受,只觉得脑袋涨得发疼,每置一子,皆良久思维,约莫一个时辰后,止三十六手,儒生笑道;“小友已败矣。”
奇怪的是,自三十手后,虽然仍然需要冥思苦想,可是却并不再觉得头昏脑胀,心中也没有了出门时的戾气,变得淡定祥和,而原本晦涩艰深的棋局,在我脑中已经一片清明,眼前的局势很明朗,确实已经被冲的溃不成军,我便拱手认负。
“此谱艰深,小友能应到这个地步,想必也是高人之后了。”
“先生谬赞了,先生真乃国手,在下受教了。”
儒生微微颔首,道;“依某之例,可送小友三卦,小友岂有意呼?”
我忙道:“在下多谢先生厚爱,不知先生是测字,演卦,还是占卜。”
儒生笑道:“既是送小友的,自然一切悉听尊便。”
我一琢磨,这是好机会,看这老小子不像凡人,想拿他开涮大概是没戏,还不如捞点什么,想到这里,猥琐的笑容再次浮现。
儒生不冷不热道:“某身无余訾,小友何必还打某的主意?”
我不由背心冒汗,难道这人是鬼,居然能看透我心里所想,大骇之下,忙道:“先生何出此言,这第一卦,在下欲知天下大势。就,就测字吧”
儒生好像还是有点不爽,没好气道:“还请小友出字。”
“那就一个算字吧”,我无奈道。
第一卷 江南奇才
第六章 测字(下)
“算?好,很好,很强大,那我们就来测测这个‘算’字。不知小友欲问何事?”儒生依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是原本如剑般的浓眉微微挑动,让我周身泛寒。
“既然……既然先生有意,在下却之不恭,这三卦,小可都测这个‘算’字。”
“恩?”儒生显然有点意外,我不等他说话,忙道:“在下这三卦。依次问天下大势,个人福禄,还有……还有姻缘。”
儒生不再说话,温润如玉般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美髯,不时微微点头,若有所思,而那天边的太阳仿佛也受他心情的影响,时而探出头来,给他的子民一点温暖,可是少顷却又羞涩躲回云层,而那儒生却也又时而点头,时而摇头,面色阴晴不定。
我不由诧异万分,不就是测字么,总不能这世上还真有人能未卜先知,喝高了一顺嘴就是什么狗屁天机?我才不信那,你们要真能知晓天机,怎么自己一个个还活得那么寒酸,什么?你说气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己饭吃不上病看不起房住不上还谈什么气节,那都是士族们吃饱了拿来骗人的,你还真以为我们是和谐社会啊,错,我们大晋,咳咳,虽然不比当年了,可是还是地地道道的,啊,太平盛世啊。
终于,那儒生鼻子翕动一下,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从怀中掏出三个铜钱来,只是……这三个五铢居然已经快变成绿色的了……
靠,你不至于这么寒酸吧,我心里暗骂,看着你这锈迹斑斑的绿钱,老子脸也快绿了,不对,刚不说测字么,怎么改占卜了,你丫欺负我不懂行啊,啊?
于是,我不顾他的反对,强行从他那顺走了铜钱,并且以揭发他忽悠信徒为威胁,终于迫使他拿出了测字用的竹简,狼毫。
“小友,其实,其实占卜也不错的了,何不……”儒生满脸堆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而且也没方才那副倨傲,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怀疑,你小子到底怕什么啊。
于是,我不理他的嘟囔,还是大义凛然的在竹简上写下一个飘若游龙,姣若惊鸿,仿佛兮若青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以下省略若干)的算字。
只听一声雷鸣,我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原本阴沉沉的天瞬间暗了下来,堆的厚实的乌云卖力的往下压,好像这么压能压出水似的。
儒生没有哆嗦,人哪能那么掉价呢,他只是轻轻颤抖一下而已……
“这个,这个‘算’字啊,《说文》曰,算,数也,从竹从具,竹子,咳咳,竹者,不刚不柔,非草非木,不折节,不附势,非至贞君子不可当也。”
老小子说得摇头晃脑,我听得却微微有些发怵,还不折节,不附势,失手了不折节能了事么,上面没人罩着能混的下去么,可是那儒生却好像说上瘾了,一大堆子曰诗云云山雾罩的让我郁闷不已。
好容易没用的完了,终于到了正题,“故,方今海内大乱,五胡乱华,群雄并起之时,正英雄辈出之日,小友天纵其才,地蕴其势,大可于此千帆相竞之际浪尖弄潮,如此上可慰天心,下可承民意,万世之功,千秋之业,小友何其幸也。”
吹吧,你吹得我差点就信了,我狠掐一下大腿,好歹从“鬼话”中活了进来,看他依然说得唾沫横飞,我忙插言道:“打断一下,您……”
“干什么,不知道打断长辈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么?”儒生显得很不满。
“小可有僭,不知前辈可是姓张,汉时大天师张角可是前辈先人?”
“你!”儒生原本白皙的脸瞬间涨红,“你居然,居然把我和那个跑江湖骗吃骗喝的东西相提并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习惯性的缩缩脖子,再使劲一梗,道:“难道不是,你,你居然说天下大势和在下休戚相关,难道不是故作妄言?”
“哼!”儒生大袖一挥,不屑道:“此乃天机,天下万物皆有其理,世间万事皆有其因,所谓事不可知之而可察之,纵可察之犹不可任之,竖子何其愚也。”
“这个,小可唐突了,还望先生见谅。”看他那突然变得凛然的气势,我居然不由自主的作揖认错,“还请先生继续另外两卦,以解在下之惑。”
“哼”,儒生摸摸胡子,继续开始布道……
“所以小友实乃盘古以来福禄寿第一人也,纵横天下无往不利,驰骋花丛片叶不沾,何其幸哉,何其荣哉……”
“”
“方才已经说了,此乃天机,不可泄也。”
“可是。”
“说了是天机不可泄,你小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喔”
“喔你个头啊。”
带着脑门上儒生送的一个大包狼狈逃回了客栈,可恶,说了一大堆好听的,没用的,就是没帮我解决吃饭问题,也没告诉我丫的来路,骗子,绝对的骗子。难道我堂堂的飞天门的嫡传弟子,居然沦落到要花临走带的盘缠的地步?
疲惫的推开房门,我无精打采的踱进快要到期的客栈,一屁股坐在那破旧的椅子上,习惯性的闻闻,并没有什么异味,可是肯定有人来过,我瞬间将功力运至最强,随时准备开溜。
啊,还没走,不对,怎么这么熟悉?
是他,这小子,摄山上的那个黑铁塔似乎又来了,他妈的还真是阴魂不散,反正书钱都被郭璞拿走了,你小子能把我怎么样?老子是聋子不怕响雷打,死猪不怕开水烫!
双手抱胸,脚放到桌子上,我做大爷状恶狠狠的看着大门。”咚咚咚“,居然敲门了而没有闯进来,我没好气道:“谁啊?”
“卜公子在么?”
废话,不在和你说话的还能是鬼?不过他既然说的客气,也不好再给脸色看,我尽量平下心道:“正是卜机,兄台不必拘束。”不过想让老子给你开门却是妄想。
门“吱呀”一声开了,看着进来的人,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原来那黑铁塔收拾的干干净净,一身儒巾像偷来的似的,但是细看来,他只是皮肤黑了点,身子壮了点,五官还是相当“端正”的。
他进来见我的姿势,眉头微皱,不过还是拱手恭声道:“方才大师兄郭璞已经像在下交代了,说卜公子美质良材,要在下带卜公子回去与家师一叙。”
郭璞?我眼珠开始滴溜溜转动,这郭璞究竟是何居心?算了,看这人比较老实,还是先试试他,因问道:“卜机虽与阁下于摄山有一面之缘,却因俗务未尝与阁下深谈,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他显然不习惯于这种绕着说话的方式,我看他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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