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扶起我后,神色又恢复冷峻,淡淡说道:“小子,不想跪就别勉强自己个,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君,中跪父母历代尊,李福乃是下人,你怎可如此草率?”
我听了心中一喜,看来这老头还是很看好我的嘛,忙问道:“李叔,您看,这老爷……是真生气了么?”
李福也不走了,就站在那翻了我一眼,道:“你小子觉得呢?”
我忙满脸堆笑,道:“不会的,老爷一向开明,不会为了区区小事,就……就这么那个吧,您说是吧。”
李福狠狠瞪了我一眼,道:“区区小事?名门望族,鸡毛蒜皮都能改变政局,你小子倒好,一下子和谢家两个小姐都不清不楚,还小事?要是有心人知道了,就足够谢家喝一壶的,你记得含烟吧,这丫头来路就不对,哼,我看真改把你小子割了,免得惹事。”
听到这一层,我就不太担心了,毕竟谢家要想办我,有着太多太多的机会和理由,犯不着让我和谢灵,谢蕴混熟了再找这个茬,不过面对李福,我忙捂著下面,哭着脸道:“李叔,我家就我一根独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李福笑骂了一声,道:“老爷一向都看你机灵,呆会见了含烟别又被迷了心窍,你小子给我悠着点。”
我闻言大喜,毕竟谢家还是不会放弃我这样的好女婿的,我腹诽到,嬉皮笑脸的神情也迅速回到我的脸上,道:“那,李叔,您的意思,就是让我去套出含烟那丫头的口风?”
李福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我心中有了底,又谄笑道:“这么说,我只要能让那丫头服服帖帖,谢公那就……”
李福脸一拉,道:“你小子可别乱来,我们谢家可不能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女娃性子烈,你别搞出什么事情来,我们可收不了场。”
我头点的像鸡啄米,道:“是是是,定然不会有什么事的,您老九瞧好可吧,我一出手,必然成功,对了,含烟那丫头是什么来头,连您老这样的高人都奈何不了她?”
李福对我的奉承并不感冒,还是没好气道:“这丫头干什么的我不知道,其实她也没什么把柄攥在我们手上,不过好多事情就是那么巧,上个月,老爷有意举荐长沙太守许聪进京,结果第二天,还没等老爷开口,王敦就说许聪主政长沙,保证荆襄驻军粮草,政绩卓著,嘿嘿,直接调到江陵,当了荆襄土官,许聪就这样倒向了王家,那天商量时在场的,除了老爷和大小姐,可只有含烟了。”
我皱皱眉,道:“即便这样,也不能说含烟就是内奸啊。”
李福摆手道:“确实不能,但是,因为你,我们就更怀疑了。”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福斜睨了我一眼,道:“你还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默默无闻的小贼么?你从诸葛老爷子手上偷《洛书》时,你以为除了匈奴人就是城卫军了?当时各大世家可都派人盯着呢,也幸好是你顺走了,要不然,书在谁手上,还未可知呢。“
原来,那天喳喳呼呼,后来做鸟兽散的百姓们,居然很多人是名门世家的人装的,我不禁感叹,我大晋朝,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被他们盯着没有被他们控制,内耗不止不死不休,又如何挡得住凶残的胡人?
李福接着说道:”后来抓你的,你以为真是官军?哼,你当时走时居然敢自称是王家子弟,真是胆大包天,哼,那个带队抓你的,就是王敦的侄子,王应!要不是我们得到消息,你小子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我不由苦笑,原来我随便偷个东西,就是天下奇书之首,可以通古今改命运的《洛书》,随便逗个小姑娘就是谢家小姐,然后王家公子又带人来捉我,谢家另一位小姐又为了我给人家下迷药……
李福继续说道:“按说,知道这事的,除了两位老爷,郭大少爷,两位小姐,老奴,还有就是含烟了,谁知道,才几天,各大家族间,就开始有你的传说了,一会儿说你是匈奴密探,一会儿说是武林领袖,还有人说是海外特使,最离谱的,嘿嘿,居然说你是当朝太子微服私访,我谢家也真是有福啊,哈哈哈。”
太子?太子,多么神圣,我居然还有幸和太子相提并论,我岔开李福的话,问道:“李叔?难道我和太子殿下长得很像么?”
李福一愣,盯着我仔细瞧了一会,噗哧笑道:“小子,还别说,真有点像,你小子要是换上全套行头,去那些和太子不够亲近的臣子家里骗吃骗喝,没准还真成。”
我也莞尔笑道:“这样看来,含烟确实有问题了,您老把她怎么招了,酷刑逼供,还是……”
李福哼道:“别废话,去了你就知道了,再跟你说次啊,别乱来,不然老头子要你好看。”
我忙应承不止,李福不耐的摆摆手,道:“好了,跟你小子说这些,也是给你露个底,免得你干出什么事来不好跟小姐们交代,还有,你小子现在别得意,含烟那丫头,鬼着呢,别给她看出来。”
“是是是,小子记住了。”
“还给我在那嬉皮笑脸的,正经点,不然老子抽你。”
“是是是!不敢了。“
“还笑!”
第一卷 江南奇才
第三十九章 再遇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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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恢弘的前厅,穿过回廊,又绕过后院,前面是一堵灰黄色的土坯墙,和小户人家的房子比还要旧些,谁能想到,富丽堂皇的谢府也有这等建筑呢。
墙上有一个小门,暗红色的木板上满是裂纹,就像久旱无雨的大地一般触目惊心,我走上前去,轻轻抚着那些裂纹,怔怔出神。
李福长叹一声,轻轻推门。
“吱呀”一声,很粗励,门板几乎都要掉下来了,很明显年久失修。
李福淡淡说道:“进去吧,那女娃就在里面,我回去了,万事小心。”说罢也不待我回答,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一步迈去,不由张大嘴巴,再也合不拢了。
绿色,而不是黄色,木棉参天,杨柳依依,江南罕见的松柏傲然挺立,花圃里满地的菊花争奇斗艳,五彩缤纷,外面围着做工精巧的篱笆,里面一栋苗疆特有的二层竹楼,清新雅致,草地上曲径蜿蜒曲折,竹楼旁碧波荡漾,湖水如一颗镶嵌在大地上的明珠一般,还冒着丝丝热气,大概这也是这里深秋还绿郁葱茏的缘故吧。
这哪里是囚禁人的囚居,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含烟这小妮子也忒享福了。
沿着小径走向竹楼,生怕踩着这生机无限的小草,我几乎是踮着脚走,一步三摇的,好歹挪到了门前。
这扇门竹片编成,竹条成纹,上绣鸾凤,也是极尽手工,我轻轻一推,门微微张开,就像迎接贵客的侍应,在点头哈腰欢迎你进去。
我也放松心情,背起双手,踱着方步进去,反正我也是被关来这的,不算是客,也不消和她打招呼。
一楼里陈设简单,竹桌竹凳竹龛竹屏风,墙上挂着裱糊好的曹子健的《洛神赋》,其中那几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特意用了蓝笔,显得甚为醒目,而这书法,恣意写就,我看,也当的这几句批语,只是笔法虽好,笔力尚显不足,大概是含烟自己没事所作吧。
帖子旁边,一弓一剑,玄色黑胎弓,军中神器,相传战国成得臣持之横行天下,银色长生剑,徐夫人所铸,不知因何竟然陈于此地。嘿嘿,我当偷的当然知道,就这两样东西,就可让无数豪族倾其全部家訾,还不够买的,这谢家还真是大方啊。
大致在一楼转了一下,还有三间偏房,其中一间大概是储藏室,有瓜果菜蔬,而且都还新鲜,大概是有人每日来送,而且含烟似乎生活还很滋润。
另两间则全是书房,里面所藏,倒也没有什么太独特的书,大抵诗书礼乐而已,不过我还是顺便翻出这里的《洛书》和《易经》,果然和我偷来的有诸多文字不同,看来刘歆刘向,确实疯狂篡改了先秦典籍。
这样一来,考虑到王莽所作所为,刘家父子所作所为也就合情合理了,看来王莽很注意从文化上和舆论上控制臣民啊,兴许他还存了点私心,毕竟只有他自己才是被那些人选中的可以与未来沟通的啊,谁不想独一无二?
至于《河图》,这里也有,我翻了一下,完全不知所云,大概就是一大堆数字奇怪的排列,还有很多拗口的词组成一些句子,不过有了《洛书》的经验,我也知道,所谓三大奇书,奇的不在于文字,而是通过书,可以知道过去未来的事,可以明白原本晦涩深刻的问题,我不就是从一个小贼,成为谢家的幕僚了么。
也罢,不管这么多,先去会会含烟吧,毕竟相识一场,我还是忘不了她那可爱的酒窝,腻死人的声音,还有……她揪我耳朵时的神态……
含烟,我来了,你还好么?
不再闲庭信步,我深吸一口气,整整仪容,正步上楼。
楼梯也是竹的,两根粗大的竹子斜躺着,然后横穿着一些半粗的竹子,走起来既不是很稳当,又不算太滑,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终于到二楼了,我居然觉得,这么点路程是那么慢,我很清楚自己来的目的,虽然含烟很美,但是,含烟毕竟有嫌疑,不管怎么说,谢家待我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那对姐妹花。
敲门吧,我的三根指头在和下面几乎一样的竹门上碰了三声。
由于是竹子做的,声音并不响。不过,含烟毕竟是有点功夫的,肯定能听见的。
可是,没有回应。
再敲?似乎有点掉架,人都不鸟我,干什么去贴她……不过,貌似我现在也是被关小黑屋……呃,小竹楼的说。
直接进去,太没风度了,尤其是对美女。
我在门口级的直搓手,不知道该怎么办,里面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音里软软的,腻腻的,似有无限哀怨,仿佛无比辛酸,我听的心口一沉。
“你还是来了。”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嘻嘻笑,甜得化断舌根的那个声音,难道这原本天真烂漫的小妮子,就这样苍老了么?
我定定心神,恭敬道:“我,可以进来么?”不知为什么,随便惯了的我,居然在原本不怎么太上心的含烟面前,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这不是对云娘的怜惜和责任,不是对谢灵的钦慕和敬仰,也不是对谢蕴的呢宠和呵护,这种感觉,似犹豫,似惆怅,还很揪心。
里面半晌没声,我正准备推门进去,声音又变得更加低沉:“你想进便进,不想进便不进,又有什么可不可呢?”
我一时无言,进,还是不进?
第一卷 江南奇才
第四十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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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人生在世,何必忸怩不前。想通此节,我心中打定,推门进去。
进门观之,所谓斗室之内,却别有洞天,大概就是这样吧,二楼一改一楼的古朴典雅,清净悠远,却显得极尽奢华,墙上所绘,虽无龙凤之呈祥,却有虎鹰之歲骊,堂中之设,有武侯所用之桌椅,伏波所配之铁剑,前朝皇帝之御笔,当今太守亲题之翰筒,室内薰香,让人心生向往,美人如玉,几如温柔之乡。
含烟不再是一身侍女打扮,换上一身如雪似霜的白纱,耳镶明珠,双颊施粉,优雅坐在桌前,双手扶腮,秀眉微蹙,好一副楚楚之像。
我自出道以来,见过美女也不少,师傅的红颜知己紫云,一笑倾城,媚骨天生,几乎让我不敢正视;我的第一个女人云娘,青涩羞宛,如和风细雨,似叮咚清泉,让人迷醉,而谢家两位小姐,谢灵才学无双,谢蕴天真烂漫,这含烟,初见如邻家之女,如今却有大家之范,世上之事,也真是奇妙啊。
既然来了,我便一揖到底,道:“含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含烟双眉一挑,淡淡说道:“卜公子何须多理,含烟怎受得起。”
看着含烟眉宇间淡淡的愁绪,我心中也是一黯,不过还是苦笑道:“卜机又怎当得起公子之说?如今卜机,与姑娘一样,不过是谢家之囚罢了。”
含烟听了,双眸一亮,喜道:“你也被他们关在这里么?”
我心中有点郁闷,难道你希望别人都和你一样被关么?还是想和我关一起?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于是我只是淡淡的点头称是,道:“含烟小姐明鉴。”
含烟似乎突然想起我是贼,因而眼都没抬,道:“卜公子难道又重操旧业了么?”
我点头道:“含烟姑娘果然高才,卜机确实再施妙手,偷了谢家点东西。”
含烟的小手微微颤了一下,还是很不在意似的问道:“谢家江左名门,不知卜公子所取者,金帛,珠玑,还是字画?”
我背起双手,踱起步来,缓缓道:“所盗者,其一,乃谢氏双姝之心。”
含烟哑然,道:“卜公子好手段,真乃绝世风流也,含烟所知,谢家二女,心比天高,求凰者如过江之鲫,卜公子居然能兼容并蓄,含烟佩服。”
我转过头去,正好迎上含烟略显幽怨的目光,我露齿一笑,含烟马上低下头去,玩弄着衣角。我摇头不语,含烟讷讷道:“既然卜公子已经得美人之心,为何又……又来此地?”
我喟叹道:“卜机虽与二位小姐两情相悦,奈何门第之见,开通如谢伯父者,也不能免俗,我又能如何?”
含烟奇道:“纵然老爷不允,也不至于软禁卜公子啊。”
我一拍手,道:“招啊,这就是我偷来的第二个东西了。”
含烟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哼,少卖关子,你连小姐都敢偷,还有什么不敢的。”不过看着她热切的双眸,我就知道,她其实很关心这个。
我理了理思路,道:“这第二个,就是谢家的几封书信!”
含烟听了,脸色微变,道:“卜机……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老爷的书信。你都敢偷……你”
我微微一笑,道:“含烟小姐,卜机只是觉得,那几封书信似乎比诗书礼乐好看,所以取来一观,不知含烟小姐以为如何?”
含烟脸色变了数变,道:“难道你你也是?”
大概含烟把我当同伙吧,我要还不知道怎么办也就不用活了,于是我点点头,道:“不要多说,小心谢家耳目。”
含烟赞许的看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那倒是,我就是说话不小心,才被谢灵那丫头瞧出端倪的,不说这了,我被关进来也好几天了,最近情况如何?”
我犹豫一下,道:“含烟姑娘,我只听从王雱王二公子的号令,向二公子禀报,其他的一概不知,还请姑娘拿出信物来。”
含烟不屑嗔道:“嘿,你还敢怀疑我了,我就是二哥派来的,少废话,快说。”说罢,原来当丫头时的娇蛮瞬间不见,双手只是那么一放,一种根本伪装不出的大家闺秀的气质,让本就娇美的含烟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一不小心居然抓了个大鱼,难道这丫头居然是王家的闺女?我心中暗暗惊讶,不过还是行礼道:“属下不知小姐在此,多有得罪,还望小姐海涵。”
含烟不耐的摆手道:“废话少说,说说现在怎么样了。”
“是。”我拱了拱手,心中暗骂:“死妮子,居然让老子给你行礼,你等着,总有老子找回来的那天。”嘴上却说道:“回小姐,属下在谢鲲写给谢裒的信中看到,谢鲲让谢裒以年老体弱为名,和自己一起辞官归隐。”
“辞官?他们都刚过不惑,辞什么官?”含烟满脸不解。
我堆出谄笑,道:“还不是二位老爷英明神武,众望所归,他谢家怕了,想避避风头了。”
含烟蹙眉,道:“不该啊,如今我王家虽然占尽优势,可谢家事犹可为,谢家何必激流勇退,他谢鲲就不怕支持他的人心冷么?”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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