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也知道,就不必特意说出来了吧?
张白菓心里腹诽了一句,小脸鼓涨起来,面色有些发红。虽然这也是她可以纵容之下导致的,然而叫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挺丢脸的。
面上有些发紧,陡然有种像是回到了接第一个案子面对得理不饶人的检察官时的感觉。
“不是丫鬟,是侍女……”最重要的,她们都是尹氏派来的,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
“侍女和丫鬟有区别吗?不都是伺候你的?”甄云嵘随口道。
当然一样!她就是随便找个理由罢了!
见她面露古怪之色,想着兴许是小姑娘面皮薄,甄云嵘淡淡笑了笑便揭开了不提:“好了小丫头,咱们可以走了吧?”
张白菓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呼,扭头看了他一眼。
有人的时候就喊她白菓妹妹,没人了就叫她小丫头,他是故意的?
却只是少年面上一片光风霁月,看不出半点刻意,倒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是这般态度似的。
这人……好生奇怪!
今天这一出出,看起来凑巧,偏这人倒像是特意出现来帮她似的,诡异的紧。
但张白菓实在想不出他要帮自己的理由,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好处可得,再者,他也不可能知道刘氏的事情,必是她想多了。
到底还是把前世爱琢磨人心的坏习惯带了过来。
摇摇头,在心里嘲笑自己自恋,人家可是上仙呢!她一个一穷二白的可怜庶女,连“色”都还没长开,还有什么值得他看的上眼,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张白菓告诉他,会带着他去寻个管事问问。
甄云嵘当然没有问题,还十分自觉的跟在她身后,倒像是真让她带路的,当成笑话一般自爆其短:“我自小就不爱认路,入门后更不愿出门,因为没人陪着就要走丢。”
那你师父还放你在张府乱跑?
甄云嵘不是个闷性子,便是对着几乎不怎么开口的张白菓,还能走了一路就说了一路。倒没有什么紧要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是发生在他师门中的趣事。
张白菓就当故事听,一边接受着张府中人的目光洗礼,或许是因为甄云嵘的关系,这些人都十分懂得看眼色,个个老实又恭敬,两个月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府中竟还是有点地位的!
狐假虎威也不过如是。
只是过程不是那么顺利,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甚至有两位管事都是一脸茫然,叫她不禁有些狐疑——仙师进府不是什么秘密,竟然这么多人都不知道么?
放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开之后,正准备带着他回家看看能不能从尹氏那儿问出点什么,就听到身后有人叫道:“二十九娘?”
张白菓转过身去,就见一袭月白道袍的张白芨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这人还真是骚包,就连道袍都要穿白的!人家女爱俏一身孝,他个大男人跟着凑什么热闹?无语的瞅着他一身装扮,总觉得还是甄云嵘的模样更顺眼些。
尽管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来,收敛的老老实实的,低声喊道:“九公子。”
021 白玉葫芦
这副受气包的模样算是怎么回事?装的还挺像的。
甄云嵘深深的看了张白菓一眼。
虽然她并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什么出格的言语举动,但一个人是紧张还是完全放松的状态,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她对他有戒心,这不奇怪,到底他不过是个外人,又是初次见面。可眼前这位,只怕是她的兄长吧?这般警戒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张白菓在他面前仿佛是戴着一张面具的话,那在这人眼前,就像是将自己包裹成了一团棉包,完完全全将真正的自己藏了起来!
甄云嵘觉得奇怪,张白芨却并未察觉丝毫不同,二十九娘在他面前一向如此,他早就见怪不怪形成习惯了。这个妹妹不仅愚笨还胆小猥琐,要不是看在她和他有一半相同的血缘,他根本不会理会她。
“你怎么在这里?还跟甄……甄道友在一起?”
那日迎接仙师,张白芨是见过甄云嵘的,只是想不通,他怎么会跟他这个木头妹妹走在一起。
“……他迷路了,我,给他带路。”这具身体说话本就吃力,面对九公子就更费劲了!
“甄道友?”张白芨知道妹妹口拙,本也没抱希望,便询问般看向甄云嵘。
“先前师父有事,我便出来逛逛,可是贵府太大,一不小心就迷路了,正好碰到白菓妹妹,便请她给我带个路。”他浅浅一笑,说道。
……白菓妹妹是什么鬼?
张白芨一愣,才反应过来,让他这么亲昵的称呼的正是眼前的二十九娘。
“原是这样,”他一笑,并没有过多纠结,甄云嵘年少,拿个傻子逗着玩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他还是得维护一下张家的脸面的:“二十九娘只怕自个都弄不清这张府有多大,带你走了不少弯路吧?不如我来给甄道友带路可好?”
这位真心是神棍,居然说中了!
张白菓表示心好痛,再也不会爱了。
“也好,那就劳烦你了。”甄云嵘眸光一闪,点头应下。
见他答应,张白芨略略松口气,道:“甄道友且跟我来。你自己回房去吧,莫要乱走。”后一句是对张白菓说的,暗含警告。
“是。”九公子你真是太贴心了有木有,这一路走下来她压力山大啊有木有!
“这个小玩意送给妹妹玩,方才多谢你带路了。”他们兄妹如何想法,甄云嵘自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拉起了张白菓的手,将一件物什塞进她手中,笑道。
……那是一个小小的白玉葫芦,纯粹的白,没有一点杂色,葫芦的藤上穿了个小孔,系着五色丝线打成的穗子,看起来像是个坠子。
对上九公子吃惊又羡慕的目光,张白菓忽然觉得膝盖好痛!
九公子确实眼红的厉害!
他一眼就瞧出来了,那是法器!虽不知是几品,可瞧着便是不凡!
那位张家老祖可是留仙宗的金丹真人!他的徒弟拿出来的东西,岂会是凡品?
虽看模样只是一个小东西,也不知究竟是何用处,但那是法器啊!要知道,别看他是世家出身,又有灵根能够修炼,可身边凡器倒是不少,便是九品上的伪法器也有几件,但是至今为止也没有一件真正的法器傍身!
甄云嵘竟把这么贵重的法器送给一个还没有测过灵根的小娃娃!
有那么一瞬间,张白芨甚至生出了抢夺之心!
张白菓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贪念看的明明白白,心里打了个突,这是害她呢?还是害她呢?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啊!上仙求放过!
“不过是个小玩意,给你了就是给你了,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甄云嵘却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冲着张白芨一点头:“麻烦你给我带下路,我忘记我师父在哪里了。”
张白芨:“……这边请。”悄悄瞪了张白菓一眼,败家子,还什么还,不要给我!
欲哭无泪的目送了两人离开,手里的葫芦只怕是个烫手山芋,估计保不住,张白菓叹了口气。张白芨瞧得明明白白的,还不回去,又不敢丢了,只得好生收了起来。
罢了罢了,到时候张白芨若是开口,给他便是!
左右不是自己的东西……可这么个宝贝儿,真要送人却还是有点心疼的!
慢吞吞的回到屋内,今日却不见几个春等着她,难不成春风回来了竟什么都没说吗?
想到她离开时的神情,莫非是吓破了胆了?
虽被意外得到的白玉葫芦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但张白菓也没忘了灵药之事!虽说刘氏因祸得福,但她心里始终梗着根刺,不上不下的难受至极!
当下便招手叫住个洒扫的小丫鬟,吩咐道:“去叫春风,过来一趟。”
小丫鬟疑惑的看了这个还没自己高二十九娘一眼,片刻后方才点了点头去了。
张白菓因着言语太费劲,一直甚少开口,便是对着四个春也不怎么说话,更别提她这种在外头专职洒扫的小丫头了,也怪不得她稀奇,破天荒头一遭嘛!
没一会,春风便来了。
那模样看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她与甄云嵘在府里可耗费了不少时间,她竟连身上的衣衫都不曾换过——若是以往,每次跟着张白菓出去后从外头回来,她必定是要换一身的。
春风当然是怕的,她仍记得那扑面而来沉重压力!那位上仙开口之时,她仿佛感觉整个天空都黑了一般的难受!那一瞬间,她是真的觉得上仙是想杀了她的!
所以一回到这里,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扑回了自己屋里,关上了大门!
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
直到张白菓让人来叫她,她仍觉得自己胸腔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张白菓也不跟她绕圈子,径自问道:“上旬的灵药,你送了?”
春风低着头,瞧着恹恹的,听见她的问话,方才略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你没送!”张白菓这一次没有让她含混过去,而是走到了她的近前,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你可知,我娘因此,吐血了?”
春风一怔,她起先不知张白菓叫她来是为了兴师问罪的,这会才反应过来!
可是……怎么可能呢?
对上那双眼睛,没了平日的蒙尘懵懂,黝黑清澈的叫她心里发慌!
“我……我让人送了……”
022 测仙缘(上)
张白菓简单的问了来龙去脉。
原来春风受命之后,并不觉得这件事情值得自己亲自跑一趟,便上外院随便找了一个小厮去送药,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甚至都不曾让那人来回她一声。
简直欺人太甚!
春风是尹氏派来的人,她从前提防她,她们一旦有什么异动,必然会想到尹氏身上去。但是这回,她却以为,必定是春风自作主张!
尹氏真要害刘氏,当初又何必提点原身!
张白菓心里清楚的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只能不了了之了。
不管春风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明显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甚至不知道那个小厮是谁!
问题必然就出在这个人身上了。
至于他是见灵药值钱所以自己贪墨了,还是受人指使,大抵也只有那人知道了。即便是后者,哪怕心里已经有了作为嫌疑犯的对象,张白菓都没有办法追究!
光想想就憋屈死了有木有!
张白菓气的浑身发抖,两个月来头一次发脾气把春风“赶”了出去!
看她方才的模样,便是听说了刘氏吐血的事,也没有半丝恐惧懊恼!分明压根没有将刘氏的生死看在眼里,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便是前世的她,用苦主们的话来说,是个是非不分的“渣”,都不曾这样轻视生命的重量!
她是有多么天真可笑?竟然会觉得春风办事稳重,将关乎刘氏生死的事交给她去办!
张白菓一点都不愿意去想,若是今天没有遇到甄云嵘,刘氏会是什么下场。
生死有命这四个字,听起来豁达,其实最残忍不过。
过得几日,一大早,尹氏便派了人来传了她去正堂。
是她身边得用的侍女落花。
落花十七八岁,已经是大姑娘了。外面这么大年纪的女孩子,大多都已经嫁人了。不过落花却也不愁,能在张家一家主母身边伺候的人,便是年纪大些,也是不愁嫁的。
“二十九娘,婢子陪您一道去吧!”才要出门,就听见身后有人表忠心。
那粉衣少女笑盈盈的看着她,与平时一般无二。
张白菓心里腻味的厉害。
春风压根没将她那日发脾气的事情放在心上,即便这几天她着意冷着她,将她当成透明人一样,她还是总能找到机会往自己跟前凑。
因为有尹氏撑腰,所以觉得有恃无恐么?
她心底冷笑,一声不吭。
春风也不觉得没面子,只当她答应了,二十九娘本就不爱说话。
虽说这几日有些奇怪,但她却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发作,哄一哄也就好了。
四个春里头,她素来最器重自己的,到外头去的时候陪着她的向来都是自己。
偏落花忽然开口道:“春风,你当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主子们的事儿,也是你能掺和的?真是,姑娘们的事情一点儿都不上心!你快回去,小心吃挂落!”
春风一怔。
张家家学休沐了好几日,除了那天去看过刘氏之后,张白菓便没有再出过门,关在屋里自顾自的读书,安静的让她们都忘了,这次学里放假的缘由。
顿时粉面涨红,颇有些懊恼。
……怎么也不说一声,倒叫她在落花姐姐跟前出了丑!
有些怨怪的瞥了二十九娘一眼。
张白菓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径自跟着落花走了。
又跟着她去了穆氏的院子,接了张白草一起去。
今年的这次测仙缘,张元山适龄的儿女也就她们两人。
“草儿今天要听话,乖乖的,等你回来,娘给你做好吃的。”穆氏亲手替女儿整理着衣衫,一般温柔慈和的叮嘱。
张白草笑的格外甜美可爱:“知道了,娘!我要吃橡粉果子!”
“好好好,娘给你做就是了。”
看着这母慈女孝的一幕,张白菓有些疑惑,张白草好像是不是也太过有自信了一点?
她并不知道,她的这个妹妹早就知道自己是有灵根的,所以才并不担心。
只是张白草大约也是紧张的很,一路上竟难得的一句话都不曾说,安静的都不像她了。
直到到了正院,落花进去回禀主母尹氏,张白草才偷偷拉了她的手,问道:“二十九姐,我好害怕……你害怕吗?”
害怕吗?张白菓摇了摇头,不是不怕,而是不知道。
紧张是有的,毕竟这将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可这全然靠运气的东西,再紧张又能怎样呢?
就算没有灵根,张家也不会把自家的子嗣怎么样了。
但,她心底,未必就没有丝毫恐惧。
在这个世界,她就仿佛是那无根的浮萍,一直活得飘飘荡荡,一颗心七上八下。她既恐惧未知的未来,也害怕那似通天大道一般的修真路……
人类对于陌生的事物,总是又期待,又畏惧的。
这时候,张白菓才发现,即便她拥有成年人的灵魂,拥有一世的阅历,在这个时候,却没有太大的帮助。她所知所学的一切在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的作用,这让她倍觉无力!
尹氏并没有让她们久等,很快,就带着一众婢女走了出来。
“夫人。”张白菓和张白草连忙上前见礼。
尹氏淡淡的应了一声,扫了两个小女孩一眼,仿佛想从她们粉雕玉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她这辈子只得一个儿子,正是张元山的子嗣中那位最最出息的十一公子,有这个儿子在,她的地位不会动摇,对于丈夫的其他子女,也就不那么在意。
面前这两个,是张元山年纪最小的孩子了。
张元山已经好几年没有子嗣出生,再有两年,他就满七十岁了。届时,他那些侍妾,没有子嗣出生的,都会被送出去“养老”。
修士再怎么不显老,到了年纪,也不可能再有子嗣出生,那么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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