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照看,便是如今大了,也总觉得他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只怕云嵘一开始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可是,云嵘为张白菓做了这么多,甚至去算计如亲人一般的师父师姐,她真的一点都不懂吗?
她看向被甄云嵘一直圈在保护范围內的女孩,心里淡淡的想。
张昕薇不喜欢她。
对于人们的憎恶向来格外敏锐的张白菓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她又不是人民币。
只是奇怪,为什么她不喜欢自己,却不反对她母亲收她为徒呢?
想不明白,便不去想。
作为一个律师,要学会时刻提醒自己保持冷静,不要钻牛角尖。
职业操守这种东西……她是可有可无的,但清醒的头脑却必不可少,庭上要是被检察官给饶了进去,那还如何辩护?
像那个傻子,总是想要伸张所谓的正义,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考检察官,反而当律师了呢?
奇怪,为什么突然又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想起那个人了呢?
难道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鼓起了勇气想追求她的人吗?
说起来,这也是一桩趣事。还没穿越来的时候,她年纪已经不小,也曾相亲了好几次。只是因着口碑“太好”的缘故,屡屡失败。想想大概自己上辈子是没有男人缘的,身边的男人不是只敢仰视着她不敢开进的,就是看不上她的做派远远避开的。
而那个人,是当初她还没有买下自己的律师楼的时候,在别的事务所教过的一个实习后辈。后来毕业后,他拒绝了对他伸出橄榄枝的大事务所,而选择了她刚刚建立的小事务所。
她还记得他有个很特别的名字,叫江流。
即使两人的理念完全不同,甚至是相悖的,为此争吵了无数次,他却从没说过要离开的话。
她曾问他为什么,他说是因为喜欢她。
那时她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毕竟江流的年纪比她小了七八岁,又是一表人才的富二代,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样出身孤儿院,小家子气爱斤斤计较的尖酸女人。
可如今想想,反倒觉得或许是真心的。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她也没有机会再跟他求证了。也不知,知道她的死讯,他是什么心情?
“要是好点了,咱们就进屋吧,饭菜要凉了。”张昕薇略带清冷的声音拉回了张白菓的神智,叫她不由失笑。
大抵还是她想多了。
“怎么样,菓儿,你可好些了?”甄云嵘略一点头,便看向她问道。
“我好多了,已经没有大碍了。”张白菓一笑,顺口便道。她只是身体虚弱,加上颠的厉害,一时肠胃不舒服罢了,缓过来就好了。“是我的错,叫你担心了。”
“看样子真是没事了,都会笑了。”甄云嵘眉眼稍弯,又捏了她的脸一下。
张白菓一怔。
她……会笑?她曾看过镜中自己的笑颜,再没有比那更难看的了——虚假的厉害不说,整块面部苹果肌就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硬,看起来绝不像是笑,真是比哭还难堪。
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自从将刘氏接回张家开始,她说起话来就比从前顺溜了不少,便是身体也不再有那般沉重的沉疴感,好似轻松了不少。
只是那段日子她忙碌的很,又沉浸在即将与刘氏离别的情绪中,竟然不曾发现这些改变!
“走吧!”张昕薇最见不得甄云嵘对张白菓好的模样,忙别过眼不去看,率先转身走向屋内:“我爹已经传信给大师兄了,他一会就要回来,你也知道,大师兄平日里最是重规矩不过……你们可万万不要在他面前这般作态。”
这是在提醒他,他对张白菓亲昵的有点过了。
“我知晓了,二师姐。”甄云嵘一笑,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二师姐说话是有点冲,但她待陌生人素来如此,等她们相处久了,将她当成自己人也就好了。她为人最是心软又护短,只要能得到她的认可,张白菓以后在无为峰的日子便会好过不少。
他拉了张白菓跟着张昕薇进屋,见果然如三师兄所言,二师姐已然整治了一大桌美味佳肴为他们接风洗尘。
清源真人见他们进来,也不过抬眼瞧了甄云嵘一眼便将宝贝女儿招到右手边坐了。
他左手边的位置还空着,那是留给大师兄洛一鸣的。
“你二师姐都跟你们说了吧?”
“是,已经说了,多谢师父。”甄云嵘恭敬地说道。
“你呢?可愿意?”
张白菓见清源真人看向自己,心知这个时候是不好装傻的,因此便收了面上一贯的呆滞模样,站起来郑重的点了点头:“禀老祖,弟子愿意。”
“你既然要拜我夫人为师,便称我一声师丈即可,老祖不过俗世称呼,不必再提。”
“是,师丈。”张白菓恭敬的应下。
只是师丈……我师父她在哪里?接风宴,没道理作为夫人的她不出来啊!
043 清韵真人
甄云嵘是清源真人座下最小的亲传弟子,虽然师父格外疼爱他,但在座次这种排位上,却不会乱了次序。因此他便拉着张白菓在了五师兄沐风的对面坐下,与二师姐中间则空了个位置——四师兄正闭关,一时半会出不来,但该保留的位置却是要保留的。
清源真人下山多日,既回来了,自然要关心下爱女和几个徒儿的近况,他唯有昕薇一女,对她的修炼倒并不强求,反是席卫与沐风成了他的重点关注对象,问的两人额头汗津津的,心底暗暗后悔趁着师父下山偷懒了,早知道应该学四师兄那样闭关才对。
又等了片刻,一男一女入得无为峰来。
男子面容俊朗——清源真人的弟子就没有不好看的——身材高大,一身藏青劲装,虽不是肌肉猛男型的,却也将屋里的二个半男人衬得如弱鸡一般,生生矮了两寸似的。
这位放在她的前世,妥妥的男神即视感,便是放在偶像明星当中也毫不逊色!
“师父,师妹、师弟。”
“一鸣。”清源真人点头微笑,显见是对这个大弟子非常满意的。
甄云嵘等人也齐齐唤道:“大师兄!”
张白菓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就好似刘德华一样的酷帅型男站在自己面前,即便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还是会将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
当然,帅哥虽好看,她却更在意那名女子,这位不会就是她未来的师父吧?
只是不知为何,屋里的众人都像没看到她似的,好似将她当成空气一样忽略了。
“师兄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要不是碰到了一鸣,我还不知道呢。”忍了又忍,安女子终究忍不住开口说道,温柔的声音柔情似水,水眸中漾满的深情几乎要将上首坐着那人溺毙。
她一张嘴,张白菓就知道不是了。
按理说修仙之人浑身伴有清清之气,揉成浑然天成的空灵甘冽,给人一种凌然不可侵犯的清心寡欲之感。而仔细看眼前这个女子,就能瞧见她眉心一条妩媚红霞,眸如蒙尘,分明是身陷情劫的标志。
若她是清源真人的道侣,又怎会如此?
尹氏说过,一路修行总是磨难重重。修仙者毕竟还不是仙,成为仙之前,他们首先都是人。是人就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七情六欲,而这些东西,都会构成修行路上各种各样的阻碍,这些阻碍,便是劫。
道侣乃修道的伴侣,情之所钟,心之所向,自然不会是阻碍,更不可能演变成情劫。
只有错误的感情,才会形成情劫。
“师妹既然来了,就留下一块用饭吧!”清源看了那女子一眼,说道。
“清韵师叔,正好四师弟不在,您坐这边吧!”张昕薇笑盈盈的走上前,好似爱娇的小女儿那般将清韵真人拉到了空着的四师兄的位置上坐下。
按理说,清韵是长辈,不管洛一鸣也好张昕薇也罢,合该将上首的位置让给她的。
但他们谁都没有那么做。
洛一鸣稳如泰山的落座在清源真人右手边,张昕薇笑语嫣然的占住了左手边的位置。
一个是无为峰峰主座下大弟子,一个是他的亲生女儿。
清韵真人来者是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咬牙坐下。
而后看他们师徒相合,和乐融融的相互问话聊天,却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正尴尬的不行,却恰好看到甄云嵘身侧的张白菓,清韵真人眼前一亮,笑问道:“不知这孩子是谁家的?长得真是惹人怜爱,莫不是师兄你打算再收一个关门弟子……”
她看着张白菓的眼神发亮,心中暗道:这孩子能被师兄带回山上,可见颇受看重。只是清源师兄早年立下重视,不会再收除昕薇之外的女弟子,如今定然为难至极。不如由我出了这个头,师兄一定很高兴。这样一来,既能博得师兄青睐,又白得一个佳徒……
“师妹误会了,这是我张家的血脉子嗣,恰巧她的灵根与清音一模一样,便将她带了回来,好给她做个徒儿承继衣钵。”不待她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口,清源真人便打断了她的话。
清韵闻言有些讪讪:“原是如此……”她一向倾慕清源师兄,早将清音师姐抛到脑后去了。
真是……可恶的很!
清源真人当年乃是无为峰上一枝花,引得无数蜜蜂蝴蝶围着他团团转,只是他一心向道,压根不问男女之事,众人也不好过于纠缠。然而那年他忽然放出双修的消息,对象还是众人一直不曾放在眼里的清音,不知引得季罗山上多少女修暗暗诅咒。
清韵真人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明明清音长得寻常修为不高灵根也不够好,却能抱得男神归,她心中当然不会服气。
只是不服气又能如何?输了就是输了。
这么些年过去,她都没能对师兄死心。清韵真人自个也知道,这份执念已铸成情劫,她也已多年不曾有寸进!
明知是错,明知不会有结果,可是一听到他回山的消息,就眼巴巴的跟了过来。便是如此,还要受众人冷落,心中着实不好受。
可是这些都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因为清韵不请自来,一顿洗尘宴最终不过草草收场。
“薇儿,”清源真人招手让众人散去,叫甄云嵘送张白菓去安置下来,这才唤过送清韵真人离开才回来的女儿,和声吩咐道:“菓儿不过是个孩子,你莫要同她计较太过。无为峰上今后也就你们两个女弟子,你带着她住,同门之间,要好好相处,莫要再使小性子。”
“爹,我哪有……”
“我的女儿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清源真人瞪了女儿一眼:“云嵘那孩子天资虽好,心思却多,我从未见他对谁如此上心过。你一向待他亲厚,一时吃味也是难免,不过不可太过!再者,你娘也只有这么一个弟子继承衣钵,你万万不可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记住了?”
话说到这般地步,张昕薇便是再不甘心也只能点头:“我知道了。”
044 暂居洞府
就如同甄云嵘所想的那般,张昕薇是一个很容易心软又极其护短的女子。
清源一番话后,她意识到了自己对于张白菓的态度似乎不大对劲——那不过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却让她如此忌惮排斥,总觉得她稚嫩的外表下掩盖着什么深沉的东西。
其实一定是她想多了。
张昕薇不仅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能够积极改正,这也是清源真人如此疼爱独女的原因之一:这样乖巧听话的女儿,还从来不钻牛角尖,能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从而改正的,天下谁还能找出第二个来?
“甄师兄……我师父……是不是已经过世了?”并不知道那对父女之间对话的张白菓拉了拉握着自己手的少年,小声问道。
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同样也不是真傻,一直不曾露面的未来师父,自己丈夫的接风宴都不出现本来就很可疑。后又有清韵真人出现搅局,让张白菓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
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忍受另一个女人抢夺自己的丈夫,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厚脸皮到这样明目张胆的觊觎另一个人的丈夫,何况还是同门师姐妹!
答案太过明显的高悬在青天白日之下。
“嗯。”甄云嵘也没有要隐瞒她的意思,反正一定会知道,迟一些早一些也没什么差别。看了她一眼,摸摸她的小脑袋。“你放心,师父会将你当成自己的弟子一样教导……他不收你,只是因为曾经发过誓言,这生都不会收女子为徒,即便你是他的血脉亲缘也不能改变这一点。包括二师姐也一样,其实严格来说,她也不能算是师父的弟子。”
只不过,到底是亲生女儿,自然没有特意拜师的必要,清源真人自会倾囊相授。
“甄师兄你放心,我其实并不介意,能被老祖带回来,已然是得天之幸。”张白菓眨了眨眼睛,含笑说道。
真要说一点都不介意,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作为一个现代人,拜死人为师这种事情一般二般的还真有点接受不了……但她也知道,这是她最好的选择了,由不得他挑剔。
“你最近嘴皮子倒是利索多了。”甄云嵘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哪能如嘴上说的那样风淡云轻呢?便是一双明眸,滴溜溜的打转便知道她有多么口不对心……这丫头,心思鬼的很,他可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莫名的就是,不觉得讨厌。
甄云嵘拉着她的小手,渐渐走向了张昕薇的洞府。
玄音宗的亲传弟子们和普通弟子们不一样,他们不需要和其他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共享,每个人自开始修炼起就能够拥有独立的洞府,这也是亲传弟子最好的待遇之一!
先前清源真人说让张昕薇带着张白菓住,其实也就是将张白菓暂时安排在她洞府的意思。
张白菓暂且一丝修为都无,更没有行那拜师之礼,理论上说,还不能算是清音的徒儿,自然不能就这样让她独居一府去。这样可不是疼爱她,反倒是害了她。
当然,其实如今的她已经足够显眼了。
须知,自打清源带她入山的那一刻,这玄音宗的徒子徒孙门就对这个“天降奇兵”格外的好奇,自然少不得要打探一番她的身份背景。
那些有能力的,这会儿只怕早就知道了个**不离十了。
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可以完美掩盖的事实,只要是谎言,总会有破绽,所以对于这些,张白菓从来没有试图隐瞒过,也没有掩藏的必要了。
“这儿是二师姐的洞府,你先在这里住着,过段时间,师父自会为你安排新的洞府。”甄云嵘轻轻挥手,不过须臾片刻的时光,他便打开入口处的禁止,将张白菓带了进去。
张白菓好奇的打量这传说中的“洞府”,许是女孩子常年住的地方,总觉得十分的干净整洁,空气中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十分好闻。
“二师姐这里很好,我并无嫌弃,只是借住在此,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了二师姐修行?”
敏感的察觉了她语气中的迟疑,尤其“借住”二字更有些刺耳,倒像是寄人篱下一般。
果然,她压根没有对他们敞开心房的意思吧?
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叹息,甄云嵘点头笑着,语气中颇有些遗憾:“我倒是不介意让你在我那洞府里住上几天……”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