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宸向王追偷偷说了计策,又和二人叮嘱一番,这才长舒一口气,跳出本国城池来,向齐国蹦去,大洪与汇才则紧随其后。沈宸道:“李牛子,咱们也不用玩这些花道道,我们三人对三人战个痛快,胜负便在此一举,你若不敢应战,便趁早认输。”
姜小迢向三名同伴递了个眼色,道:“曲大哥,你去迎战沈公子,李大哥和郭大哥陪洪大头他们哥俩玩玩。”
大洪见姜小迢正在分兵调将,此时他讲话分心,正是良机,低声道:“汇才,渡河!”
汇才一马当先,冲进护城河中,此刻李牛子等三人俱已出动,齐国城内只剩姜小迢一人。围观众人皆想这五岁孩童只怕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憾不动汇才,何况大洪身形尤其高大,这两人若成功渡河,齐国恐怕要吃大亏。
姜小迢见人冲到,忙伸出右臂欲推汇才,哪知他人矮小,举起胳膊也才按到汇才腰上,众人不由得发出一阵哄笑,姜小迢推了一推,汇才却是纹丝未动,他转过头来,冲姜小迢笑道:“小孩儿,你倒有些鬼点子,但讲力气可差得远了,爷爷可不理你,要先过河了。”刚想跳起跃过,突感腰间一酸,但觉左腿酥麻,再也使不上力,右腿不由自主地放落在地上。
姜小迢冷冷地道:“你输了。”汇才面如死灰,只得横跨两步走开,他身后的大洪见他突然“阵亡”,虽然也感蹊跷,但此时身在河中,也想不得许多,猛跳一步,落在姜小迢和王追当中。
姜小迢又伸出手来,这次因为大洪高大,他只能够着大腿,大洪见他手来,腰上狠一使力,想借势将姜小迢甩出国城,突觉腿上一麻,心知不好,忙举手以持平衡,王追见势不妙,赶紧伸手搭住他的胳膊,只听姜小迢叫道:“李大哥、郭大哥,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原来那边沈宸见对方三人一齐冲来,便退了开去绕桩而跳,意图与三人周旋,争取时间让大洪与汇才安全渡河。哪知那三人冲出齐国之后,只曲狗儿一人过来和他游斗,其余两人却直奔护城河而去,此时正逢大洪渡河与姜小迢纠缠,大洪腿虽酸软,但有王追帮衬,兀自支撑不倒,只是这样一来,他庞大的身躯瘫在王追身前,反倒挡住了王追出手使力。李牛子和郭喜见机不可失,忙跳入河中,从大洪身边一蹦而过,大洪心中大怒,举起胳膊用尽气力向郭喜推去,姜小迢伸出左臂,在他臀下奋力一按,大洪再也支撑不住,连举臂的力气也无,“扑通”一声,就这么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模样甚是狼狈。
沈宸见大势不妙,对方已有三人成功渡河,再也顾不得曲狗儿,只身跳回楚国,和王追面面相觑。大洪隔了一会才从地上爬起,脸上红的如同关公,脖颈青筋突起,愤愤地道:“今儿个也不知甚么毛病,他娘的,连站也没站稳。”
围观众人也觉得奇怪,为何汇才与大洪两个十来岁的高大少年,会被一个身高三尺的五岁孩童推倒,只有娄之英心中明镜,姜小迢先是摁在了汇才腰间的京门穴,后又摁在了大洪腿上的伏兔穴,这两处穴道只要拿捏的准,便是无甚力气也能使人腿脚酸软,姜小迢虽然指力有限,但他不求点倒对方,只要两人都双脚落地,那也绰绰有余了。而他最后奋力按在大洪臀下,那是股上的跳环穴,此处穴道被封,人便会四肢无力,难以站住,好在姜小迢毕竟年幼,无甚功力,否则若由武学高手点了,如无人解穴,大洪便在地上躺两个时辰也站不起来。
娄之英低声向虞可娉和严久龄道:“这孩子对穴位所知之深、出手认穴之准,绝非等闲,传授他功夫之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严久龄道:“我听这孩子口音,绝不是来自山东,倒似江州鄱阳一带。娄老弟若想探知,咱们一会问一问他。”
沈宸见眼下形势,己方只剩帝王王追和自己,而齐国却还有四人,自双方游戏以来,最险的一次也不过是三人对三人,还从未出过如此窘迫的局面,不禁暗暗下定决心,向王追低声道:“兄弟,咱二人护住国门,若有人敢闯,我便假意和他游斗,你趁其不备抱住他将他摔出城去!”王追点头答应,两人站在国门之前严阵以待。
姜小迢见无人再守护城河,便也跳出国来,慢慢悠悠地渡过了河,李牛子等三人则候在楚国门前,等他发号施令。姜小迢细声细语地道:“以四敌二,原也不必讲求什么战术了,大伙一哄而上,总归胜券在握。只不过以多胜寡,没什么稀奇,要一人不损而取国,这才有点意思。曲大哥,你会些拳脚功夫,便和沈公子周旋周旋,李大哥和郭大哥与这位敦实哥哥角力,我来给大伙掠阵,诸位哥哥冲啊!”
曲狗儿抢先一步跨进楚国,沈宸明明听到姜小迢安排,想要去助王追挽回颓势,却被曲狗儿缠住,一时摆脱不掉,眼睁睁看着李牛子郭喜与王追战在了一处。
王追大发神威,怒喝一声,与李牛子顶上,郭喜想趁机拿他背后的彩带,被他一把按在脖颈,几乎透不过气来,只得去掰他手指。王追怒吼连连,力气似乎长了一倍,将李牛子两人推得步步倒退,心中正燃起一丝希望,忽觉脖后一凉,跟着眼前一花,只见姜小迢手拿楚国彩带,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顿觉力气全无。
姜小迢将彩带扬起,高声道:“胜负已分,都别打了罢。”曲狗儿、李牛子等都撒了手。
沈宸早知败局已定,今日处处掣肘,被对方算无遗策,自己半点上风也没占到,对这个姜小迢也有些佩服,他本是豁达之人,虽然败了,却并不着恼,向姜小迢道:“不错,今日是我们输了。小弟弟,你神机妙算,设了无数陷阱,我很是钦佩。”
那做裁决的陈爷爷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大齐胜了。”众灰衣孩子无不欢呼雀跃。
沈宸道:“阿洪,将衣服给他们罢。”喊了几声,却不见大洪回应,德胜与汇才将衣服搬来道:“阿洪已经走了。”
沈宸知道大洪向来要强,今日在众人面前摔的如此狼狈,必是脸上挂不住,悄悄溜了,当下也不追问。这群灰衣孩子都是祖辈逃难来此,大多是穷苦出身,除了年节,平日极少能穿上新衣,今日赢了这十件新衫,叫他们如何不乐?一个个都是喜笑开颜,围在衣服旁品头论足。
娄之英见姜小迢独自坐在一边,对新衣服毫无兴趣,知道这孩子不同寻常,刚想要上前与他亲近亲近,突然人群一分,只见大洪牵着一头黑色水牛走来,德胜道:“阿洪,你把家里的老黑牵来作甚?”
大洪没理会他,冲姜小迢道:“小子,今天被你施展诡计胜了一局,咱们这个‘战国’游戏,本是考校角力之技,若设计陷阱引人上钩,岂不成了骗人?看你点按我的手法,当是学过一些功夫,我这老黑力气最大,你若能胜得了它,我便心服!”在那条黑牛臀上一拍,向前一指,那黑牛便直奔姜小迢奔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黑()
姜小迢毫不着慌,见这庞然大物冲自己飞奔而来,身子微微一侧,等黑牛来到近前,身子一矮,半卧在地上,从黑牛四腿之间穿过,那黑牛收不住脚,奔出去十来步才停住。它一击未中,不禁有些着恼,转过身来闷哼了一声,又向姜小迢冲来。
姜小迢拾起地上一根柳枝,等它奔近,以左腿为轴,向右滴溜溜转了两圈,那黑牛擦着他身跑过,姜小迢不待它转过身来,跟上前去举起柳条,啪啪在它左右臀上各击了两下。他人小力弱,这两鞭抽在黑牛皮糙肉厚的身上,本也没什么疼痛,但这老黑平日时常被大洪牵出与集上其他骡马驴牛角力,几乎从未败过,这时被一个小孩连番戏弄,激起了它的兽性,转身低下了牛头,两只利角对着姜小迢,哞哞嚎叫向他撞去。
姜小迢仍是等它奔近,轻巧的一转,拟欲故技重施,在牛身上再抽两鞭,哪知老黑吃亏后懂得应变,见一撞未果,也不收拢脚步,硬生生地扭头上挑,姜小迢未料这牲畜居然会随机应变,此时顾不得抽打黑牛,忙奋力向旁一跃,好在老黑奋不顾身的顶人,不再顾及脚下,狂奔时突然扭头身不协调,打横摔在了地上,这一下才没顶在实处,饶是如此,它的牛角仍堪堪划破了姜小迢的脊背衣衫。
姜小迢也有些面容失色,沈宸道:“阿洪,快别胡闹!有个三长两短可就糟了。”
阿洪也知自己闹过了头,心下也很着慌,向老黑打了三声口哨,那是平日呼唤老黑回阵的口令,哪知这次大黑牛毫无反应,站起身来,仍对着姜小迢,不断喘着粗气。
阿洪快急哭了出来,颤声道:“糟啦!老黑发了兽性,不肯听我的话。”
严久龄道:“娄老弟,我腕上使不得力,你去把这畜生打发了罢。”
娄之英笑道:“正有此意。”见老黑再度冲起,姜小迢心里发慌,站在原地已有些不知所措,忙连发两颗药球,一颗打中牛颈,一颗打中牛额,怎料老黑皮坚肉硬,被药球打中头颈,只微微一顿,仍发足向姜小迢奔去。娄之英双脚一点,已飞到姜小迢近前,左手将他一把揽入怀中,看准老黑冲来,右手一把扯住牛角,运起内功,向下用力一摁,喝道:“歇着罢!”
老黑四足死命蹬在地上,拼命扭头想要摆脱,却怎地也挣脱不掉,它杀得兴起,两只后腿突然奋力一顿,用腰腹之力带动脖颈,猛地向上甩出,娄之英也有些把持不住,将手一撒,被它挣脱开来,只见它闷吼连连,把头一低,又向自己冲来。
娄之英将姜小迢放在一旁,喝道:“好牲畜,便和你角一角力!”等它奔到,一手抓住牛角,被老黑奋力一掀,就势飞身上了牛背。
老黑被人骑在身上,更增恼怒,四蹄顿时飞开,没命价乱跳乱奔,围观的众人都吓得四散开来,却又都想瞧这热闹,有的站在远处,有的躲在树后,盯着一人一牛斗法。娄之英见黑牛发起狂来容易伤人,双腿忙夹住牛腹不断使力,老黑只想将背上之人甩掉,虽然也感疼痛,却毫无松懈,仍四蹄乱蹬,没头苍蝇般乱撞。
娄之英见此招没用,想起牲畜素有“铜头铁尾豆腐腰”一说,忙向后一滑,十指牢牢嵌入老黑脊背之中,同时运力与足,两脚奋力踢向黑牛腰间。
这两下正踢中老黑肾脏,它疼痛难忍,后肢再也支撑不住,举头唉嚎了一声,便瘫倒在地上,娄之英仍担心它会发狂,拾起柳枝将他四蹄绑好,这才说道:“沈公子,你让同伴等它恢复如常,再行放它。”沈宸和大洪目瞪口呆的答应。
姜小迢走过来道:“大哥哥,谢你救我。”
娄之英对他十分喜爱,笑道:“举手之劳,小弟弟不必放在心上。”
虞可娉道:“小弟弟,人心好猜,兽性难测,运筹帷幄将人算于股掌之间,也非万难,但若激起了他人的兽性,惹他现了本能,那便胜负难料了。你可要切记。”她这几句话蕴含至理,沈宸等孩子听到,也都若有所思。
姜小迢见这几人举止谈吐绝非当地乡民,忙给娄之英等行礼,问道:“不知恩公哥哥和这位姊姊如何称呼?”
严久龄抢先道:“我是西去百里紫翠庄的严久龄,我这位老弟是武夷山桃源观余真人门下弟子娄之英,这位妹子是前相爷虞公允文之孙虞可娉。娃娃,我们适才见你指挥有度,出手不凡,你来自何处?有没有师承门派?可否愿意见告?”
姜小迢听完几人的名讳,对严久龄后面的问话充耳未闻,直愣了好一会,这才问道:“大姊姊,你……你果真便是近来连破奇案的虞可娉虞姊姊?”
虞可娉未料这孩童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这些江湖之事,微微点了点头,道:“也没什么奇案,不过是赶巧遇上,我是心细之人,偶或发现一些他人未曾注意的细枝末节罢了。”姜小迢听她自承其事,心中若有所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发呆。
娄之英问道:“小弟弟,你家在何处?父母师长可在左近么?”
姜小迢回过神来,答道:“本来恩公哥哥询问,我该以实相告才对,只是我有难言之隐,实不能和诸位哥哥姊姊明说。”
严久龄见他一个小小孩童竟卖起关子,似乎要和自己一干大人平辈相交一般,不禁微觉有气,嗔道:“娃娃,你说什么!”
娄之英是豁达之人,抬手一拦,道:“这位小兄弟既然难言,咱们又何必刨根问底,小弟弟,你可有什么去处?若不嫌弃,与我们一起到集上沈家坐坐如何?”
姜小迢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看着虞可娉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侧头一瞥之下,见李牛子等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终于下定了决心,摇头道:“多谢恩公哥哥美意,我住在李大哥家,今日要陪他们庆功,不过去了。”
娄之英也不强求,微笑着点了点头,李牛子等拾掇好东西,带着姜小迢去了。娄之英等自与沈宸回去,沈宸虽然输了游戏,但也对姜小迢赞不绝口,言明明儿个有空,一定找李牛子问问这孩子究竟是何来历。
四人回到家中,严久龄提议再住一晚,明早启程行一整天,日落前便可到达紫翠庄。第二日鸡鸣三声,严久龄等三人起身与沈善长父子作别,向紫翠庄直奔而去。
三人行了十来里路,渐感腹中饥饿,便寻了树荫处分食干粮,娄之英但觉身后有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之声,不似寻常野兽动物那般毛躁,倒像故意隐藏盯着自己等人,便由此留上了心。他知这人不敢显露痕迹,在大路之上必定跟的极远,想要将他翻出没那么容易,是以便向严、虞二人悄悄提示,三人往路旁一转,进到一片长草小径,又行了半里来远,这才各自躲到大树后静候。
过了不大一会,只见草丛微动,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穿梭而行,娄之英心下奇怪,这长草不过三尺来高,此人若能在草丛行走而不露头,莫非是爬来的不成?看来不过是自己多虑,只怕跟来的真是什么动物也说不定。那东西行到三人几丈跟前,忽地僵着不动,既不回去也不出来,娄之英运劲于臂,悄无声息地爬到树梢之上,借着阳光向草丛里一张,不由得哑然失笑,朗声笑道:“小弟弟,你怎地也到这里来了,躲在草丛一动不动,又在耍甚么游戏?”
那人听他叫破,从草里向前一窜,跳到小径之中,原来正是昨日见过的姜小迢,他拂一拂头上的草根尘土,道:“恩公哥哥,原来你们早看到我了,故意躲在这里引我上当。”
虞可娉从大树后转出,笑道:“小弟弟,难为你这十来里路能跟到此处。”
姜小迢小嘴一撇,道:“十来里路又算什么?我自己已经走过几百里路啦。”
严久龄喝问道:“娃娃,你鬼鬼祟祟跟着我们作甚?说,你是受何人指使?”
姜小迢扭头不去看他,道:“你既然瞧不起我,我干嘛要和你说!”
严久龄大怒,刚要发作,娄之英急忙将他拦下,俯下身来问道:“小弟弟,我们并非要审问于你,你若自行有事,咱们结伙搭伴行路那也无妨,你若真有所求,不妨说来听听,只要我能做到,又不违侠义道德,那便帮你遂了心愿如何?”
姜小迢眼前一亮,问道:“真的?”
娄之英虽不知他所求何事,但对这孩子有股说不出的喜爱,重重点了点头。姜小迢看了虞可娉一眼,脸上一红,却把头低下了。
娄之英轻抚他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