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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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经-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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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他一起经营买卖,咱们店早上三更起磨豆腐,一直卖到晚上掌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几年下来,也算开的红红火火。”

    虞可娉道:“那是两位老人家经营有道,天助良人。老伯,翁掌柜的过往故事,想必你也听过,可有什么看法?”

    老孟咧嘴笑道:“这个事掌柜说过很多次啦,我初识他时,便听他讲过,说什么城在空中、人头再生之类,这些年下来,也都见怪不怪了。”

    虞可娉道:“老伯可听出过什么蹊跷?”

第九十九章 西辽() 
老孟道:“那都是掌柜的梦境,我老孟听过就算,可没仔细想过。”

    虞可娉道:“老伯年少之时,想来也听过一些神话传说罢,其中不乏断头再生之术,老伯请再想想,那些法术的施为,和翁掌柜平日所述有无分别?”

    老孟一怔,思索了一会,道:“神话自是听过,姑娘说的不错,传说里断头再生,都是将头割下后,能唤之即来,也有脖腔中再长出一个头来的,像翁掌柜这般描述,说头颈中插了一个木棍,用棍子连到脖颈中去,倒是只听他一人这么说过。”

    虞可娉笑道:“是啊,老伯不觉得怪么?”

    老孟向门口看了一眼,低声道:“这些故事本就荒诞离奇,我又是个粗人,哪里会想这些?”

    虞可娉点头道:“嗯,翁掌柜记忆丢了,神智有些不清,他说的话,也确没必要仔细斟酌。”老孟听了这话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却不接口。

    娄虞谢过了老孟,和他一起出了里间。翁仁道:“姑娘下面要去哪里,老汉陪你同去。”

    虞可娉道:“咱们便去会会吕老板罢。”

    翁仁道:“这会儿吕老板当在面铺,就在前街不远处。”三人出了豆腐店,拐过一条大街,来到了一家面铺之前,娄虞见上头写着“子夫面铺”四个大字,便知是地方到了。翁仁带着二人走进,伙计知道他是老板挚友,忙笑脸迎道:“翁掌柜来啦,真是来的巧了,我家老爷正在里头。”

    翁仁也不客气,带着娄虞径直朝后堂走去,面店老板吕子夫正在屋内品茶,见了老友,登时喜上眉梢,道:“来了?快坐快坐,我正泡了一壶上好的黄山毛峰。”

    翁仁道:“先不忙喝茶,老哥,我给你引见两位小友,这二人是邵掌门的义弟娄少侠和义妹虞姑娘,虞姑娘是虞允文虞太傅的孙女,邵掌门说她断案如神,他们草莽江湖上人人皆知。虞姑娘听闻我失了记忆,愿意出手相帮,我已向她讲了所忆之事,她怕我有什么纰漏,现下还要和老哥谈谈。老哥,你便忙里偷闲,和他们聊几句如何?”

    吕子夫听说是前丞相虞允文的孙女来到,自是不敢怠慢,忙站起身施礼招呼,几人寒暄了几句,翁仁托辞豆腐店还有活计,先行告退了。

    娄之英见这里屋不大,布置却十分精致,茶具、躺椅、八仙桌一应俱全,墙上挂着一张桌面大小的毛毯,上面绣着大江东去,江岸花草红绿一片,瞧来十分秀美壮观。

    吕子夫叹道:“老翁的病根儿落下十几年啦,难得二位有心,这些年老翁也不知瞧了多少大夫,可全都束手无策,没有一点办法。”

    虞可娉笑道:“翁老伯其实也没患病,他只是失了过往记忆,吕老板,你和翁老伯相识多少年了,知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特别之事?”

    吕子夫道:“我也是后来开了米铺,才在行会中认识了老翁。老翁虽然失忆,但年轻时必是读过几年书的,言谈见识都很合老夫胃口,我二人一见如故,就此成了朋友。老翁米店的掌柜是他同乡,听说这人离了怀宁便一去不回,老翁独自难撑米店,只得将其关了。我要他来我米铺做个掌柜,他却不肯,执意要做个帮闲。后来他无意中结识了邵掌门,邵掌门要助他开个豆腐店谋生,我和老翁既是主雇又是好友,自然也要帮他。这些年老翁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他吸取当年米店教训,小心翼翼步步经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虞可娉道:“翁老伯时常讲过的天城故事,吕老板想必也听过罢。”

    吕老板叹了口气,道:“我已劝他多次,叫他不要再信口开河,可他偏偏不听,逢人便要讲他那离奇故事。咱们做生意人,自是诚信第一,这般胡言乱语,别人谁还敢再信你。他那些事,不提也罢。”

    虞可娉听他意思,对翁仁讲的故事很看不上,知道多说也是无用,又闲话几句,便起身告辞。

    二人回到豆腐店,经翁仁引领,又见了城门更夫韦拱,虞可娉套问了几句,韦拱与前人回答大同小异,对翁仁的故事同样不置可否,但此人十分健谈,又对怀宁了如指掌,自话自说了不少本地故事,娄虞耐着性子听完,只觉一无所获,颇感有些失望。

    临走之时,虞可娉道:“韦老伯,你果然见多识广,县里什么奇闻也都逃不过你老眼睛,翁掌柜有没有什么私密,不知老人家可否知道?”

    韦拱眨了眨眼,道:“我便只告你二人,你们可不要外传。你们别看老翁豆腐店开的有声有色,其实他眼患疾病,丈外的物事,瞧来都不大清楚。”

    虞可娉眼睛一亮,道:“有这等事?他是何时患了这病的?”

    韦拱低声道:“怕是我识得他前便就患了,我俩相识没多久,我便发现他有此症,其实这事不少人也都知道,只是从不在他面前提及就是了。”

    虞可娉道:“多谢老伯提点,今日听闻老伯讲解本地风情,实在受益匪浅。”韦拱得他恭维,甚是受用,洋洋洒洒地走了。

    虞可娉见天色已晚,便道:“娄大哥,今日便回去罢,我须早早歇了,明日只怕还要早起。”娄之英微感奇怪,但也不多问,自和她一同回到天柱山邵府。

    邵旭与戎飞见他二人回来,忙问进展,虞可娉道:“眼下眉目不多,还要再多查探,邵大哥,淮南地界上,哪里的崇文院最大、藏书最全?”

    邵旭道:“本地最大的崇文院,自是在庐州了。”

    虞可娉道:“想来也是,明个我要去庐州一趟,要请邵大哥借我一匹快马,若在庐州有相识的能疏通门路,让我可在崇文院随意翻阅图书,那就最妙。”

    邵旭道:“这有何难,我一会便写帖子,你带去送给府衙的许都头,让他帮你安排。”

    娄之英道:“你刚刚伤愈,何必如此舟车劳顿,你要查何书,便列出清单,明日我去帮你取来。”

    虞可娉笑道:“此去庐州当天便可来回,有什么劳顿?何况我要查阅的书籍何止上百,娄大哥便是雇辆马车,只怕也拉不来的。”

    娄之英三人都睁大了眼,惊道:“你要查阅这么多书?那都是什么?”

    虞可娉道:“也不知庐州崇文院的藏书全是不全,我想看的若都能找到,明儿个自会和几位哥哥说明。”

    当夜无话,次日清晨,虞可娉便早早起床,备马北上庐州,娄之英放心不下,执意要与她同去,虞可娉拗不过他,只得答允。邵戎二人在府里等了一日,晚间过了掌灯,见二人策马而回,这才放心。

    娄之英捧着三本书册,道:“我们在崇文院足足找了一天,才把这三本‘巨著’找了出来。”邵戎接过来看,见一本是《太平御览》地部第四十四卷,一本是《水经注》第二十一卷,还有一本则是《大唐西域记》。

    邵旭道:“这些都是描绘地质风貌的书啊,和老翁的失忆之症有什么相干?”

    虞可娉道:“若我所料没错,翁老伯所讲的故事为何如此离奇,在这些书中都能找到答案。”

    戎飞十分惊奇,道:“愿闻其详。”

    虞可娉道:“昨日我听翁老伯述说完故事,料想这不是他毫无根由的信口开河,当是亲眼所见,只是他丧失了记忆,许多情景混乱夸张,便想象成了那般荒诞的模样。我想通此处,当时心中便有了三个猜想,今日特去查验典籍一一印证。

    一是翁老所说的天空之城和城内景象,他说城内建筑无砖无瓦,到处都是圆形白塔,又说此地寒暑变幻莫测,城周既有绿洲又有沙漠,这种景象,中土自是没有,但宋金国境之外,却有这样的所在。

    当年女真兴起,完颜氏将契丹人打败,擒获契丹皇帝耶律延禧,契丹从此一蹶不振,大辽就此灭国,但耶律一脉却没有断绝,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率军西行,一路征战,在天山以西建立了一个好大疆域的国家,咱们宋人称为西辽。西辽幅员广大,除了随耶律大石西迁的少数契丹人和汉人,国中居民多以回鹘人、突厥人为主,那里和中土风俗大大不同,人人信奉回教,翁老所说的圆形白塔,那应该是回教礼拜功课的礼堂,叫做清真寺。回教教规,妇女出门在外须罩面巾,回鹘人、突厥人又都是鹰鼻深眼,是以翁老才把城中男女记成了那等模样,还说女人皆没面目。至于寒暑季节变换,那正是极西之地本来的风貌,我曾细细翻阅玄奘大师所著的《大唐西域记》,又查看了《水经注》,得知西辽境内有一座城,叫做察赤,此城建立在山腰之上,地处沙漠边缘,平日四野皆是绿洲,若有大风过境,便会变换景象,变成四周都是荒漠的沙城。这些奇景和风俗都暗合翁老的故事,因此可以推断,他所梦所记的并非臆想,而是亲历,只是那地方不在中土,是在极远的异国。”

第一百章 地动() 
邵旭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回教清真寺我曾在临安见过,却从没曾想过就是老翁所说的什么圆塔。老翁竟在西辽国待过,只是他记忆有损,脑子坏了,才把这些所见说成了天国景象。”

    戎飞道:“还有两处猜想,虞姑娘也请尽快说说。”

    虞可娉道:“第二处便是翁老说的天崩地裂,天国之城既是事实,那么他所说的剧变想必也是确有其事,听他描述当时的惨状,当是地动之象。我想翁老之所以失了记忆,只怕和这场地动不无关系,于是我查阅《天平御览》地部数卷,却找不到关于西域境外的记载,想是西辽离大宋太远,咱们宋人的典籍记者,不知异国情状,是以没法录入。”

    邵阳道:“如此说来,这第二处疑问是一无所获了?”

    虞可娉道:“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后来转念一想,觉得其中有好大一个漏洞。翁老曾说,他是在庐州被陆广撞见,几位哥哥试想,西辽离淮南关山万里,若翁老因西辽发生地动而失了记忆,他一个昏智的人,如何能够跨越多国回到宋境?但他所述的天国坍塌的景象,又实在逼真,是以我便猜想,翁老在西辽曾厉过一次地动,但彼时尚未失忆。后来回到宋境,又经厉了一次地动,致使脑子受伤,这才丢了过往记忆。随后不久他便在庐州遇见了陆广,那么便可得知,这次地动当是发生在绍兴二十六年前的淮南附近,这一下就好查多了,我翻阅《天平御览》地部书籍,发现近些年在中原的地动本就不多,终于在第四十四卷查到这段话。”

    她顺手翻了翻书籍,将页面展开,邵旭等凑头去看,只见其中一段写道:“绍兴二十五年秋,淮南地动,各州府县皆有巨损,尤以宣州为甚。”

    戎飞点了点头,道:“那一年确是发生了地动,只不过天柱山不在震源,没有什么损失,但也地动山摇了好一会。那时师弟尚未出世,我却清清楚楚记得。”

    虞可娉道:“我猜正是这次地动之后,翁老才失了记忆,那么他当时便是在宣州了。可是地动便再强烈,也只能伤人害人,若翁老从此变成一个失智之人,那么可说全是拜地动所赐,但偏偏翁老只是失忆,此后他无论经营生意还是做账买卖,全都与常人无异。那么我便猜想,他必是在地动当日脑中受了刺激,加上地动之力,这才让他失了过往记忆。”

    邵旭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在这些书中可有找到?”

    虞可娉道:“邵大哥说笑了,这如何能够找到,只是这些事十有八九都是发生在宣州,我们只要到宣州查探一番,便有推导之径。这也是小妹的第三个猜想,西辽景观再怪,回教风俗再奇,也断无头可再生的法术,但是翁老将这断头再生说的绘声绘色,且和一般神话传说截然不同,那想必不是道听途说的,只怕也是亲见,这事是否和他失忆有关,当须好好查探!”

    邵旭叹道:“虞家妹子果有狄公之能,虽然尚未找出真相,但这番推导有理有据,顺藤摸瓜之技令人叹为观止。我等便是再想一百年,也未必能想到这些。”

    虞可娉道:“邵大哥莫要取笑我了,眼下离真相还差得远,连摸没摸对方向都不敢说,即便揭开谜底,也未必就能唤醒翁老的记忆。当前要务,是要到宣州一趟,只是时隔多年,不知府衙还会否保留当年的卷宗,就算是有,要找起来只怕也不大容易。”

    戎飞说道:“这倒不难,我有个结义兄弟,是宣州府的通判,左右无事,明儿个咱们一起去宣州一趟。”虞可娉拍手称好,四人各自睡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戎飞与娄虞早早起身奔赴宣州,那宣州城在天柱山以东四百里处,三人乘坐马车足足走了一天,傍晚才到城里。戎飞去宣州府上找了自己的把弟通判李兆,李兆自是盛情款待,席上讲起要查往日卷宗一事,李通判道:“这个好说,我的妻舅大哥正是本府提刑,明天我照应于他,哥哥有事,尽可向他吩咐。”

    翌日李通判找来妻舅提刑曾见勇,说要查阅本府往年卷宗,曾提刑听说要看二十几年前的旧案,皱眉道:“卷宗倒也都保留着,不过年代久远,绍兴二十五年,嗯,那年咱们宣州还发生了地动,这些民间案情也不知记得祥不详尽。”

    戎飞道:“无妨,待老哥让我们查了再说。”

    当下曾提刑命小吏找来往年卷宗,虞可娉一页一页仔细翻阅,看了半晌,眼前一亮,抬手点道:“果真在这里了!”

    娄之英与戎飞顺着她的手指去看,只见卷宗上一处写道:

    百悦楼迟氏命案。

    绍兴二十五年八月廿九,本城富贾迟银川死于自家百悦楼上。死者迟银川左胸有贯穿刀痕,疑系致命之伤,死者头首被斩落于地,一圆木短棍插于首级腔内,凶手所为之因未明。嫌犯婢女翠乔当场被捕,隔日于狱中自尽。

    该案结。

    下面落着任内知府的签章官印。戎飞道:“虞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居然真有这宗命案,头颈内插着木棍,这不正是老翁梦境中的断头再生之术么。”

    虞可娉道:“我也是撞撞运气,瞎猫碰着死老鼠罢了。”

    戎飞道:“既能预见这宗命案,又能料想案子生在宣州,如何是运气二字所能说得?看来老翁当年也在宣州无疑。”

    娄之英道:“这案子颇有蹊跷,既然致命伤是在胸口,为何凶手还要大费周章弄什么头插木棍的把戏?而且嫌犯竟是一位婢女,这位婢女案发第二日便自尽而亡,案子连审都未审,便即结案,似乎过于草率了。”

    虞可娉道:“既然有迹可循,那便有望找出真相,二十年也不算太久,当需找到当事之人,最好是当年查办此案的官吏,来问上一问。”

    三人向曾提刑说明情由,曾提刑笑道:“原来还真有这么一宗命案,戎老哥,你们算是找对了人,若我记得没错,当年负责办理此案的,正是我的恩师。如今他老人家已经致仕多年,眼下在家里颐养天年,各位要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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