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仙早前已听了孙立琢讲说二人相识相交的经过,闻说爱徒和武圣之子结为兄弟,心中很是高兴,本也不欲惩处娄之英,见孙协如是说情,便道:“之英,念你年幼,又有孙居士为你求情,此次惩戒权且记下,下次若再犯门规,一并算了!”娄之英本来心中惴惴,听到此言,忙给恩师和孙协磕头谢过。
孙协向儿子道:“算来还有不到两年,咱们便要搬回鄂州去了。从今日起,你要和你这位结义兄长玩耍相聚,不用再隐瞒爹爹了。”孙立琢大喜过望,余仙也应允娄之英,准他功课之外到孙家去,两个孩子都欢天喜地的谢过长辈。自此娄之英安心学医练武,不在话下。
第四十一章 三杰()
日月依旧,人间数换新天,此时距北宋灭亡已有五十余年。
这一日,距临安府六十里外杜家庄门前,一条大汉正在叩门。家丁开门见是此人,忙笑脸迎道:“原来是三爷到了,二位庄主早已静候多时。”当即将那人引进客厅,客厅里端坐两人,均四五十岁年纪,都生的天神般威武。
被唤作三爷的大汉刚到门口,便急急地道:“二哥如此心急要小弟来,只怕也是为了那事罢?”
厅中一人站起笑道:“三弟仍和以前一样猴急,先进来饮一口茶,再慢慢说话。”微一摆手,示意下人尽数退下。
那位三爷将茶一口饮尽,说道:“府内皆是自己人,二哥何须如此小心?”
那人笑道:“须防隔墙有耳。”
那位三爷扑哧一笑,蔑然道:“有江下三杰在此,又有哪个鼠辈敢来听了!”
先前那人仍是微笑道:“小心方使万年船。”
原来此三人皆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先前厅中端坐的两人,年长的名叫刘振,另一人叫做杜伯当,被唤作三爷的叫做雷天,三人有金兰之谊。杜伯当这次邀二人前来,原是有要事相商。当下三人坐定,边饮茶边慢慢地说话。
刘振道:“适才听三弟说有什么大事,不知是哪一件?”
雷天奇道:“此事现下江湖中尽人皆知,大哥却不知么?”
杜伯当笑道:“大哥近年来不问江湖恩怨,不知此事,却也没什么奇怪。”
刘振越听越奇,问道:“到底何事?”
雷天哼了一声,道:“又是什么事了?还不是那个什么朱七绝留下的祸害!”
刘振道:“朱七绝?莫不是几十年前名冠江湖的‘千手圣侠’朱七绝么?”
杜伯当接口道:“正是。今日之事,可以说与这位奇人息息相关。”
刘振道:“一切前因后果,便请二位贤弟明示。”
雷天也道:“其实我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二哥今日说个明白,也叫小弟能得窥全豹。”两人都齐齐地望着杜伯当。
杜伯当微微一笑,道:“兄弟也是道听途说。听人传言,四十余年前,中原武林的头号人物便是这‘千手圣侠’朱七绝。此人实乃一位不世出的豪杰。书画、音律、医道、儒家、佛学、兵法,无一不精,无一不晓,武功更是自成一派,当世无敌,是以人们唤他做‘千手圣侠’。他的名字叫做七绝,也是这个道理。”
雷天愤愤地道:“只可惜了这一身的好武艺,却做了残害汉人的大汉奸!”杜伯当微一摆手,示意他不要插话,继续说道:“后来靖康之变,金狗占了我大宋半壁江山,我大宋良将能人举不胜举,那岳武穆更是一位大大的英雄,他率领手下岳家将将金将兀术打的落花流水,眼看便要收复失地,岂料最终功亏一篑,被奸相秦桧所害!”
刘振怒道:“合谋害死岳将军的,便有这大名鼎鼎的朱七绝了!”杜、雷二人均脸现愤怒之色,正然道:“不错!”
其时离风波亭一案为时未久,江湖豪杰之士一提到此处便热血沸腾,均恨不得早生几年,将谋害岳飞的一干人等碎尸万段,三人又骂了一通,这才平稳了心绪。刘振问道:“那大汉奸朱七绝,又和今日之事有什么关了?”
杜伯当道:“大哥听我慢慢道来。当年金兵进攻中原,并没有想能得到大宋江山。女真人很少,士兵虽然野蛮凶悍,却不及我大宋万一。他们只盼能长久占住关外燕京一带,便已心满意足了,因此进犯中原之后,那金将兀术一见金银财宝,放手便抢。这些财宝,一大部分运到塞北,收藏起来;另有一小部分聚在中原。后来金兀术为了害死岳武穆,便和那朱七绝狼狈为奸,将藏于中原的宝藏图画给了于他。这些财宝虽是金兵抢去的零头,但数目之大,实怕也难以想象。”刘振听到此处,不由地“哦”了一声,雷天倒似早以知道,脸上无半点惊诧之色。
杜伯当接着说道:“那朱七绝收了图画,又去和秦桧勾结,最终害死了岳武穆!”顿了一顿,道:“后来此事终是事发,武林豪杰岂容此等败类存于人间?登时群雄并起,将朱家满门尽数灭了。”
刘振叹了口气,道:“大汉奸朱七绝被灭门一事,我是知道的,想不到这中间竟有这许多情由。唉,只是杀人全家,未免过于残忍。”
雷天道:“大哥慈悲为怀,可那朱七绝罪大恶极,便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刘振道:“朱七绝罪恶深重,不必说了,可他的妻子孩儿,却未必有什么过错。”
雷天还欲争辩,杜伯当摆手将其按下,道:“那也是迫不得已,以除后患。先师也曾参与此役,可对我却从未提过,想是他老人家也觉着此事不甚光彩。”刘、雷二人均默然不语。
杜伯当道:“其实说是灭门,却也不太准确。只因当日朱七绝有几个弟子,逃过了此劫,并没有全都丧命。”刘振又是“哦”了一声。
杜伯当续道:“传说朱七绝收有七个弟子。这七名弟子各学了他一项绝技,武功更是得了他的真传。只是这几人最大的不过二十几岁,除了大徒弟钟达力、二徒弟宫达书偶有行走江湖、被人识得外,其余弟子平日均足不出户,因此武林之上,极少有人识得他们。”
刘振沉然道:“当时二十几岁,现下想必尚在人间了。”
雷天啐了一声,道:“岂止尚在人间?到现在还是大大的祸害。大哥,湖南潭州紫翠庄的宋自通前辈,您识得罢?”
刘振道:“有过一面之缘,不是深交。”
杜伯当插口道:“原来大哥识得宋自通。当日朱家惨遭灭门,据传有四名还是五名弟子四散逃逸,从此隐姓埋名,不问武林之事,不知这几人是聚在一起,还是散落江湖。只是本月初八,湖南紫翠庄出了一件大案,那几名弟子夜闯宋家,打死了宋自通的大弟子和一十三名家丁,在墙上留下了‘四十年后,血债血偿。朱家遗徒。’十二个大字。一场江湖浩劫,只怕在所难免了。”刘、雷二人听到此言,也均有同感。
过了一会,刘振忽道:“他们为何到宋家行凶?莫非当年宋自通也参与了那事么?”想到宋自通此时不到六十,当日只怕未及弱冠,忙改口道:“是他先人参与了那事么?”
杜伯当摇头道:“这个小弟不知。只是宋自通广交好友,在江湖中口碑极佳,近年来江湖上常道:七派三帮四大庄,紫翠庄便在四大庄之中,自是威名远扬。那弟子想借此向武林示威,也是有的。”
刘振点了点头,道:“二弟此次目的,是叫我和三弟有所提防罢。”
杜伯当微笑道:“也不尽然。除此之外,小弟心中尚存另一个计较。”
刘振道:“又有什么计较了?”心念一动,急急地问道:“莫不是和那宝藏有关?”
杜伯当道:“正是!当日群雄遍寻朱家每个角落,却始终未找到宝藏图画,群雄猜想,那图画多半被四个弟子带在了身上。现下朱七绝的徒儿重现江湖,那宝藏的图画,想必也会有个着落。”
刘振微一沉吟,道:“只怕天下豪杰都想到了此处,咱们老哥仨想打那图画的主意,可也没那么容易罢。”
雷天道:“这是自然,七派三帮四大庄,七大派为人端正,向为武林魁首,江湖上出来这天大的血案,自不会坐视不理;三大帮势力雄厚,四大庄家大业大,虽然未必会觊觎财宝,但朱七绝有著书在世,那是武学瑰宝,也不由得他们不眼红。”
杜伯当也道:“此外尚有关风、冷怀古、余仙、至隐上人等成名人物在旁虎视眈眈,不是我自坠威风,这些门派无论哪个,都远非咱们江下三杰能敌。”
刘振问道:“二弟说的这几人里,莫不是有‘再世仲景’余仙?关风、冷怀古等独行侠也还罢了,余仙我听闻在闽地威望颇高,平日多救死扶伤,不像是利欲熏心的歹人。”
雷天接口道:“大哥有所不知,余仙虽号神医,但并不为慈救世,我曾听一个朋友亲说,当年他患怪病久久不愈,多少大夫都医不好,他便慕名前往武夷山求治。余仙的是妙手不假,几番调理便将这朋友治好了,结果末了你猜怎地?余仙愣是收了这朋友诊费三十金!后来我也曾听闻,余仙和其弟子给人看病,无论穷富往往都多收诊金,他哪里是仁心的医者,分明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你说此人对朱七绝之事不会动心,我是万万不信的。”
刘振沉吟了一会,道:“既然这么多江湖高人要管此事,那也算是武林之幸,或许可避免一场浩劫,咱们兄弟也可安心了。”言语之间,竟有了退却之意。
第四十二章 出山()
雷天道:“大哥也不必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虽不能得到图画,但以江下三杰之能,便不能在众豪杰面前分一杯羹么?”
刘振摇头道:“七大派等势力雄厚,余仙等人武功出神入化,咱们甘冒奇险,也没什么值当。”顿了一顿,又道:“何况我兄弟三人现下丰衣足食,那些个金银财宝,对咱们来说,也未必有用。”杜、雷二人听他说的气馁,均暗自摇了摇头,心道:“大哥近几年远离江湖,胆子可是愈来愈怯了。”
三人正在厅中说话,冷不防屋外一个声音道:“三位乃是当世豪杰,这般他人背后论长短,也不怕被人耻笑么?”
三人皆是一惊,暗想:“杜府戒备如此森严,我兄弟三人又各身怀绝艺,可有人在窗外偷听,竟无人知觉,听此人口气,他来了可有一会儿。”当下不及细想,杜伯当伸腿踢开房门,劈手操起一只椅凳掷了出去,三人随即跳入院中。
只见院中站着一个青年,约莫二十岁上下年纪,浓眉大眼,长裤短衫,显得英姿飒爽至极。
杜、雷二人知此人武功定是不弱,均向前迈了一步,把刘振挡在了身后。
那青年道:“很好,很好。久闻江下三杰情深意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杜二爷,雷三爷,你们深知刘大爷年老体迈,您二位却正当壮年,是以要挡在他的身前,先抗强敌,是也不是?”“是”字刚刚出口,那青年便急急地朝杜、雷二人撞去。
杜、雷二人见他臂不抬,手不动,好似一根木头一般直撞过来,心下皆是一惊,忙伸出手臂,使出小擒拿手法,去拉那青年的胳膊。哪知触手处极是滑溜,那青年便似鱼儿一般,从两人中间滑过,直奔刘振而来。
刘振见他低头向自己猛冲,只道他练的是铁头功一类的功夫,当下不敢怠慢,双掌一收,向那青年头顶拍去。刘振当年在江湖之中人称“徒手搏熊”,掌上功夫颇有造诣,此时认定对方武功非同一般,因此掌力便用了十层。哪知双掌拍落,竟空空如野,掌力无受用之处,直拽的自己向前飞去。总算他久历江湖,不及细想,双掌齐齐地拍向地面,自己使出千斤坠功夫,向前迈了几步,方才站定,几块地砖则被他震的粉碎。原来那青年只是虚张声势,看到刘振出手,突然背身倒退,只是身法奇快,三人都没瞧大清除。如此一来,倒变成了刘振挡在杜、雷二人身前,那青年仍站回原位。
这几下兔起鹘落,也不过一眨眼工夫,但刘振三人均知,自己的武功与对方相比,实有天地之别,心中倒有一半畏惧,一半钦佩。
杜伯当上前一步,拱手道:“尊驾武功精妙绝伦,当世罕见,杜某不才,未请教尊驾名号。”
那青年笑道:“贱名不足挂齿,但恩师的名讳,适才倒被诸位反复提及。”杜伯当三人又是一惊。
刘振道:“老朽不明,还请尊驾明示。”
那青年笑道:“我叫做娄之英,适才你们讲到唯利是图的余仙,便是家师。”
杜伯当眇了雷天一眼,道:“三弟为人粗陋,言语冒犯,请娄少侠勿要见怪。”
娄之英道:“少侠二字,愧不敢当。在下不过是毛头小孩,岂敢称侠?”
刘振暗想虽是自己兄弟言语不周,得罪了他,但他深夜跑到人家府上偷听,终究理亏,于是便上前道:“娄少侠,我们言谈不妥,的是不对。但少侠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娄之英道:“此事须问雷三爷。三爷今日下午在桐庐县办了一件小事,恰好被娄某撞见,一路跟将下来,不想叨扰了贵府。”
杜伯当“哦”了一声,道:“不知何事?”
娄之英转头对雷天道:“雷三爷,陈家闺女的事,三爷不会忘了罢?”此言一出,雷天登时闹了个满脸通红。
杜伯当瞪了雷天一眼,道:“老三!怎么回事?”
雷天支吾道:“我……,我……,”娄之英插口道:“雷三爷,你要娶陈家闺女为妾,可陈家老小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与其弄个大家都不愉快,我看不如就此收手罢。”雷天闭口不答。
杜伯当怒道:“老三!此事当真?”
雷天道:“我……,二哥,那陈家妹子生的着实好看……”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雷天脸上已重重挨了一记。
原来刘振听到此处,早已怒不可赦,忍不住挥手扇了雷天一巴掌。这一下劲力十足,雷天的右颊顿时肿了半边。
刘振怒道:“畜牲!死不悔改!”原来雷天生性好色,刘、杜二人均知他的秉性,年轻时也曾为此惩戒过他几次。谁料今日他途经桐庐县,旧病复发,看上了陈家的二女儿,仰仗自己财大气粗,武功了得,便要强娶为妾,言明十日后陈家将女儿送往嘉兴家中,不巧这一切恰被娄之英撞见。娄之英自从在桃源观学艺来,偶尔随师兄下山,也不过是在闽北一带走动,从未远行过。这次紫翠庄惨案惊动武林,余仙得闻后欲与好友少林寺普海大师通信,见娄之英业已成年,有心历练他一番,便让他持信到嵩山跑上一次,顺便在江湖上行走增长见闻。娄之英自是兴奋异常,从闽北、浙南一路临近国都临安,本欲快步进城寻三师兄洪扇,岂料在桐庐县见到雷天欺男霸女,娄之英初时不知他是江下三杰之一,为探明其身份,一路跟到了杜家庄,恰好听到三杰谈论朱七绝一事,直到三人谈及恩师,这才出言示警,种种情由,皆由此而来。
娄之英虽然得遇名师,但毕竟年少,若与三杰当真对敌,非百招不能分出胜负,只是桃源观武功中轻功尤为突出,娄之英又得其父娄千里的遗传,自小苦练之下,轻功俨然已属当世一流。他适才施展出来便一招得胜,此刻虽面色不惊,心下却大是惴惴,暗道:“幸亏这一下溜得快,这一掌若接得实了,只怕今夜脱身不得。”
杜伯当道:“娄少侠,此事你看该如何了结?”
娄之英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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