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钺对米罗的智商更加有了信心,对她也多了几分提防。这个女子看着幼弱,一时深藏不露一时又浅显直白,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霍祁钺见过的极品奇葩都为数众多,这样外表和内在呈现完全矛盾的却不多。虽然头痛,身子也僵了,好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可是霍祁钺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米罗喜怒无常,此时还对自己有些兴趣,若是某一日这兴趣淡了,就算是要杀了自己,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儿了。
他甜蜜的新婚生活不过刚刚开了一个头儿,他不想死。霍祁钺这时的心里很乱,想到璎珞就觉得头痛欲裂,好像有个人在狂乱地拨动自己脑海里的弦一样,又全不按徵羽宫商,让他的脑袋昏昏的。
马车一路向前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碰到,十分的畅通无阻,却不去米罗栖身的宫殿,而是停在御花园西南角的一座假山处。
米罗贼兮兮地望着霍祁钺,“这个地方是我无意间知道的,连这宫里的人都不是人人都知道呢!”她俯下身子摸了摸霍祁钺的脸,“你这么神秘,又这么本事,我怕你跑了,想来想去,竟觉得此处和你十分相衬,你不会有意见吧?”
霍祁钺翻了个白眼,“我有意见你会听么?”
米罗十分天真无辜地摇了摇头,“不会啊!”
那你说个屁啊!霍祁钺瞪了她一眼,自己挪着要下车。
难得米罗也不生气,可能因为方才无故打了他一个嘴巴心里过意不去,竟然主动地上来搀扶他。霍祁钺一歪身子,她没搀到,便就讪讪地跟着下了车。
霍祁钺观她行事,越来越觉得她是个神经病,也许自幼的遭遇对她打击太深,成长的过程里又不知道在什么样的引导和教育之下,才养成了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怪异脾性,好的时候什么都好,一朝被人违逆,就欲取对方性命而后快,杀人伤人之后有时候内疚有时候无谓,实在是让人看不透她的本性。
这样的敌人,是霍祁钺,恐怕也是天下人最为惧怕的一种,因为你不是在和一个人斗争,是在和一种扭曲的人性做斗争,万事都不可以常理揣测,平白就增加了许多攻心计,实施起来又危险,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真是难为死人啊!
米罗带着几个人,押着霍祁钺进了假山的山洞子。霍祁钺打量了四周一回,“这儿会不会太过阴~湿啊,我关节可不好啊!”
米罗含笑带嗔地望了他一眼,“淘气!”一边伸手往山子石上按了几下,霍祁钺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米罗果然十分谨慎,手指掩在宽大的袖筒里,不叫他看见自己的指法。
只听“喀喇”一声,离着几人不远处的一块青石陷落下去,露出了一条洞口和几阶石梯,霍祁钺心里暗骂,这样孤凉的地方还要打地道,是要去地府吗?
一边被身后几人推推搡搡地,不得不跟着米罗走了进去。
米罗见他也不~搞什么花样,心里满意,对他就更多假了几分辞色,“我出去寻你那日就派人来这里打扫过了,你放心,很干净的,也不潮湿,保管你哪儿哪儿都不会痛的。”
霍祁钺心道你还早早就给我打造了一间石屋,是要石屋藏英么?又觉得自己实在命歹,若是能好生出去,一定要薛缜给自己封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爷才算数!
“你就好好在这儿歇着,想来你也饿了,我出去派人给你送些水食来!”米罗这时候就凡事妥帖,可惜现在她不管做什么,都只会印证霍祁钺对她“神经病”的观感,只是不断往天平上加砝码罢了。
霍祁钺也不关心她事实上是去做什么,一时半刻自己也出不去了,既然要徐徐图之,不如既来之则安之。霍统领年少成名,十余年来受过的各色挫折磨砺也多,心态调整得倒是很快,潇洒地挥了挥手,“你去吧,记得好酒拿一壶来,千万别吝啬啊,倒堕了你们北金的威名!”
第七十六章 报仇(中)
米罗安置好了霍祁钺,遣走了随从和宫人们,一个人迤迤然地来寻清影真人。恰逢真人他老人家又在辛苦地修那男女交~合的秘术,所居殿中的美貌宫人被他玩遍,犹是方兴未艾,此时披着一件银灰色的道袍,敞着胸襟,闭着双眼由两个十六七岁的丽色少女按摩肩颈。
米罗见惯了他这副模样,也不以为怪,趴在他耳边,将自己如何将霍祁钺迷了来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师尊听。
清影真人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你长大了,也有了几分本事。”
米罗得意却不敢忘形,狗腿地道,”哪里哪里,都是师尊教导有方才是。”
清影真人听得好笑,觉得她好似小孩儿学大人的做派似的,便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米罗挨挨蹭蹭地不愿,“人家还有事儿要问师尊呢!”
“说吧,”清影真人这时才睁开了眼睛,已经是几十岁的高龄,一对眼睛却十分清亮,没有半点混浊,“那‘桃花蛊’的用法我可是原原本本传授于你了,若是你不会,就是不曾用心。”
他语声低沉严肃了起来,米罗不知为何就觉得背上一凉,连忙堆上了笑,“我会了,会了,只是想问问师尊,若是他执意要走,那会怎样?”
清影真人冷冷一笑,眼眸里转过万道光华,像修行多年成精的妖物一般,他斜斜地睨着米罗,“那是他自寻死路,你也不必再伤心了。”
米罗心中悚然,却也不敢再多问,眼看清影真人恢复了气力,又搂着一个腰肢如细柳的少女倒进了紫色床帏之中,连忙低下了头,讪讪地退了出来。
她心里乱糟糟的,这几日晚上梦中都会梦见那些无辜惨死的少女,一个两个的,直挺挺站在她面前要自己的心头血。她们个个都穿着一身素白衫子,发乌眼红,口角滴着血,心口插着一柄雪亮,手里拿着小牛皮的水囊,站在她面前,口中空空不见舌头,黑洞洞的,却能发得出声音。
“还给我。”她们说,“心头一滴血,桃花万里红。还给我。”
米罗虽然心狠手辣,到底是个未长成的少女,夜夜如此哪里会不怕,她虽然给霍祁钺下了“桃花蛊”,可是只要一想起那蛊毒的来历,就觉得心丧齿寒。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做这一切事情?
是为了元洌啊!米罗站在地上想了半晌,才终于理清了头绪,她都是为了元洌,因为霍祁钺是璎珞的夫君,她为了元洌高兴,才会将他掳来的!
像元洌、米罗、蓝夙,乃至清影真人这样的人,遇事反应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凡事只有旁人错,自己是无论如何不会错的。米罗这时候不想自己当日初遇霍祁钺,就是如何不顾廉耻地死缠活缠,终于使得他肯带着自己上路,那时候的她,可还不认得元洌呢。
至于后来她遇见元洌移情别恋,心里也未必就将霍祁钺放下,以蓝夙强大的基因,和清影真人变态的后天教育,米罗这个少女,完全不知何谓忠贞何谓责任,凡事都是随心所欲,当日是霍祁钺,今日是元洌,对她来说,原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她嫉妒璎珞,自己看上的两个男人都喜欢她,就一定会破坏她和霍祁钺的姻缘,也一定会在元洌和她的事情上作梗,一定会。
她这样想着,转过身往元洌的寝殿走去,谁知刚到了门口就吃了闭门羹。
国主陛下不在,那守门的侍卫毕恭毕敬却毫不通融地道。
米罗气得一窒,“陛下可说了什么时候会回来?可说了去哪儿了没有?”
侍卫以摇头表示没有。
米罗几乎就要放蛇了,想一想还是算了,元洌虽然看起来宠爱自己,可自己知道要虏获他的一颗心,最后还是做做表面功夫。他喜欢的那女子,看起来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性子,自己若是太过张牙舞爪的,也于事无益。
“这么耐不住性子!”米罗恨恨地转过身离去,元洌这个时候会去哪儿,想也想得到了,那自己将霍祁钺掳了来,岂不是给他造成了可乘之机?万一那女子正是哀伤难过的时候,元洌岂不是恰好可以趁虚而入?!
米罗气得跺脚连连,深恨自己一时嘴快,在他跟前流露出想要给霍祁钺下蛊将他赚来的打算,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目标,可以元洌的聪明程度,猜到了又有何难?估计他连自己将霍祁钺藏在哪儿都心里有数,说到底,这是他的皇城,是他的北金!自己怎么就会这么大意?!
且不说米罗是如何捶胸顿足,元洌在那“碧波池”上,原本怀着一腔绮思,指望着和璎珞相会了,她能为自己的一片痴心所打动,遂了自己的愿望。反正霍祁钺也是凶多吉少了,自己就算是趁虚而入,也是为了璎珞未来的好日子做了考量,就算是传了出去,他也有本事派人四下里传播些闲话,将此事粉饰成一段佳话。至于大昀的皇帝和皇后二人,那就更不足虑了,倒不是说他看不起大昀的兵力和薛缜的能力,而是想着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必死无疑的霍祁钺和欢蹦乱跳的自己,那皇后娘娘会选谁来替自己亲生妹子后半生负责,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啊!
可惜这个面目全非的莽小子赛罗,打破了他的全盘计划!
元洌此时对赛罗的仇恨简直直欲冲破九重天,忙里偷闲看一眼璎珞,只见她半分都没有留意自己仗剑跃飞的英姿,反而怔怔地看着赛罗,一对好看的、如黑晶流转波光的眸子里含着晶莹的泪珠,要出不出的,越发将她十分颜色衬到了十二分。
她脸上的疤痕依然横亘,可是元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整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她那对泫然欲泣的灵眸之上。
可惜她这样温柔的眼神,给了霍祁钺,给了赛罗,却偏偏没有给过自己。
第七十七章 报仇(下)
赛罗知道璎珞已经将自己认了出来,心里一动,如同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眼圈一热,眼底浮现出一抹红色,在他狰狞的面容之下,更显可怖。他很想对璎珞说你认出我来了,不错,我就是那个被你连累的家破人亡的赛罗,可是无奈咽喉受损,连一句心里话都说不出来。
璎珞呆呆地望着他的凄凉神情也深深地震动到了他,她也不想的啊!他难免这样想,又想起璎珞在他家隔壁医馆住的时候,和阿米、阿豆两个小鬼头打成一片,虽然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也不中意他,却从不伤他,凡事都十分妥帖细致,实在不该被他迁怒。
他这样一分神,手下就出了破绽,元洌眼光一闪,暴喝了一声,将自己手中长剑沉沉地压了上来。赛罗一惊,待要撤招避退,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住手!”只听一声娇喝,元洌一愣,以为是璎珞出言阻拦,孰料转头一瞧却见一员劲装女将,身后带着数员兵丁,策马而来,竟然是“卫家军”的主帅卫珈!
这一下可谓是峰回路转,元洌本来已经占了上风,这下却命途堪忧了。他望了一眼璎珞,发现她又没在看自己,而是看着卫珈十分激动的模样,“大表姐,你怎么来了?”
卫珈一个利落地翻身下马,拿马鞭指着元洌,“是不是他欺负你?”
元洌脸一冷,他也是国主之尊,卫珈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臣子,尊卑有别,居然敢这样指着自己,真真是岂有此理!他又往她身后望了一眼,只见她虽然带的人不多,可个个身形高大剽悍,眼里精光四射,实在是不怎么好对付。看来现在不是单打独斗逞凶斗勇耍帅的时候,元洌眼睛一转,一手将长剑握~紧,另一手一扬,天上倏地出现几个斗大的烟花,一路呼啸着绽放开来,正是他呼唤自己暗卫的暗号。
“哎呀你娘了个西皮的!”卫珈身后一个大汉登时暴跳,“当着我们大姑娘的面儿还敢耍花样,老子不卸了你!”
此人正是王老皮,方才被卫珈急忙忙地点到就知道一定是有了大事,可也没想到是能生擒或者手刃北金国主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此时真是要乐死了,只想着万一这次拿了元洌,北金乖乖退兵不说,皇帝也会好好嘉奖自己这些人,到了那时候黄金美女都是其次,也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文人好好瞧瞧自己“卫家军”的本事,省得他们再在朝堂之上说三道四,撺掇着皇帝另选人来取代卫珈。
他说着便要往马下蹦,谁知北金暗卫也算是训练有素,不过须臾之间竟然赶到了,都是不知从哪儿荡了出来,其中一个看到王老皮欲对元洌不敬,手指一扣,一支细细的弩箭便朝着他面门飞来。
王老皮虽然胖大,却也灵敏,堪堪一闪,那弩箭擦着他耳畔过了,钉在身后的树上,闪着幽幽蓝光。
“哎呀我去,你这个丫头养的狗贼!”王老皮吓得抚了抚胸口,“敢对爷下毒手,爷就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个辣手摧死你!”他一腔怒火正没地方发泄,对着那袭击自己的暗卫就攻了上去。
璎珞只问了一句话,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大表姐带着的士兵和元洌手下的暗卫斗在了一起,端的是眼花缭乱。她张皇地四处转来转去想要找到赛罗,却被他们打斗扬起的风~尘遮了眼,什么也望不到。
卫珈原本只想带回璎珞,璎珞一大早出了营,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回报。她心里警钟大作,亲自来到她帐子里,就见那张请柬还大开着,撂在她榻边小几上。
“元洌?!”卫珈看了那落款几乎唬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紧要的关头,北金国主缘何要和自己表妹见面,他们又是如何认识的?她都顾不上去想,只想着若是璎珞有个好歹,自己又要如何面对沈璇玑和祖母家人,只好将军务交给自己的副将们,自己带着几个人寻了出来,半路又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赛罗。
卫珈于他们三人的情仇纠葛全无概念,只好吩咐众人远远地跟着,好不容易来到了谷口,就听到里头的打斗之声,急急进来,便看到赛罗已经落了下风,这才高喝出声,原本想着让元洌放了他二人就算,谁知王老皮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居然这样性急,她本来不想开打也打了,只好也狠狠地抽出腰间玲珑锥,倒是三分攻七分守,想着趁着空子带着璎珞快走才是上策。
她的心思自然不会被已经让仇恨烧红了双眼的赛罗知晓,他见元洌时不时瞟璎珞一眼,本来就怒气填膺,更是不知道从哪儿浇上了一勺滚油,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王老皮等人虽然也在和元洌的暗卫拼斗,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拼命,恨毒了元洌的模样。
元洌的武艺本来高过赛罗,可此时想着要带走璎珞,就有些一心二用。而赛罗此刻有了帮手,可谓愈战愈勇,一时情势竟然有些倒转。
元洌身边的暗卫都被“卫家军”缠住,远远地看着元洌渐渐现了颓势,知道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登时心急如焚。其中一个急中生智,虽然自己同伴方才一箭放空,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再接再厉了,他一脚踢开了缠住自己的一人,抽冷子就对着赛罗放了一弩。
这下众人都是大惊,那被踢开的人眼里厉色一现,一刀横劈了过去,那人还没回神,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就落了地。
可那弩箭已往无回,赛罗眼见就要毙命于毒箭之下,脸色也微微白了,腿脚也是一僵,正是要命的关头,就感觉自己被狠狠地一撞,滚到一边去了。
“大表姐!”璎珞的声儿都变了,赛罗愣愣地瞅着替自己挡了一箭的卫珈,只见她脸色苍白,那箭钉在她左臂上,她虚弱地对他道,“你救过我一命,我救你一命,也算是扯平了。”
第七十八章 屋漏
夜来已经几日都没有安睡了,虽然“卫家军”大营之中诸人待命一切正常,可他就是觉得心里十分不安,惴惴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让他坐立不安,一躺下来,闭上眼睛,耳边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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