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一出来,不仅太子变了脸色,连她身后的贴身宫人都苦了脸,心里暗道我的太子妃啊,您怎么连求情的话也不会说啊!
太子怒极反笑,指着她连说了几个“好”字,转身拂袖出了东宫,不知往哪儿去了。
不料次日,宫中丧钟大作,原本还有个把月好活的国主,竟然就这样崩逝了。国主去得这样急,下头自然有不少风言风语,其中最离谱的,就是说是太子忤逆,将国主逼得触柱而亡了。这样不得入耳的谣言,自然很快就被强硬地截停了。太子在国主灵前大哭诉冤,头都在棺木上撞得出了血,而那谣言的始作俑者,也很快被凌迟处死了,家中妻女都卖做官妓,总算是歇了风。
明面儿上是这样,可暗地里,依旧有不少闲话,反而因为太子应对太过辣手,更加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说什么太子逼宫,国主不从,太子和国主争执期间国主不慎脚滑跌倒,头恰好撞在正殿之中的石楠柱上,当即就断了气。
这话说得诛心,竟然将国主自尽滥觞成了太子弑父,就很有些严重了,于是听到的人也不敢四处乱说,可惜依旧传到了太子耳朵里。
太子如今已经住进了国主的正殿,就等着登基大典过后就能名正言顺地称帝了,他现在正在对着自己的母后大发雷霆,若不是还顾念着母子情分,只怕就会像骂太子妃一样,什么“蠢妇”“猪一样的脑子”之类的污言秽语都要飙出来了。
国后也知道自己这次自作主张,深深地触怒了儿子,于是罕见地垂着头不回嘴,只听着太子数落她。
“母后既然不熟于做这些事,就都留着儿臣来处理,如今您处死了那人,又将他妻女都卖进了‘长喜坊',她们二人不堪受辱,双双咬舌自尽,京城人人皆知,百姓又将一笔账记在了我的头上,看着儿子替您背黑锅,母后是不是很高兴?”
国后颤巍巍地摇头否认,“怎么会呢,母后也是为了你好啊,不想让你留有后患,只是。。。。。。”
太子妃站在一旁,见到自己婆母吃瘪,心里其实很高兴。她和婆母虽然出身一家,可是嫁进来之后也是经年累月地在她身边立规矩,国后脾气暴躁,有时候不顺心了还会捡起手边不拘什么东西朝她身上来个几下以作发泄。她虽然依附婆母,可对于她这样灰头土脸地被自己丈夫数落的景象,还是很喜闻乐见的。
她正喜滋滋的,忽见国后一对眼光像飞刀一样向自己射来,心知她是在怪自己不曾开口替她辩解,连忙张口道,“是啊,母后也是一时性急,并没想那么多。”
太子正愁没人让自己抽几下好好发泄一下,见太子妃这样撞上来,又怎么会放过她。立马捉住她高高的发髻,往地上一掼,随即便是一番拳打脚踢。太子妃嗷嗷呼痛,直到这时方才知道,原来堂堂太子和普通乡野村夫,打起老婆来都是一样的招数。
太子一边打一边嘴里还喃喃道,“让你多嘴,孤让你多嘴。。。。。。”又连着打了十几拳,才丢开已经发髻散乱,满身青紫的太子妃,“滚下去,这几日都不许出来了。”
太子妃呜呜地哭着,一边怨念地看了国后一眼。国后也有些被自己儿子的暴戾震慑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装作没看到太子妃的惨象。
太子发泄过后,心情看起来舒展了些,虽然还是皱着眉,语气却平缓了。他缓缓地道,“其他倒也不紧要,只是孤如今声名受损,若要摆布那个孽种,就要等上几天了。。。。。。”
第五十九章 阴云(上)
赛罗在千钧一发之际不顾自身安危,毅然飞扑救下卫珈之事,不过须臾就传遍了“卫家军”大营,营中将士个个都唯卫氏马首是瞻,卫邺死后,卫珈就是他们心目中的主帅,赛罗是主帅的救命恩人,自然得到了比之前多得多的关注和敬重。
现在他躺在主帅营帐旁的一个小帐子里,看着四五个军医来回穿梭忙忙碌碌的,满室都是苦涩的药香味儿,卫珈、夜来、郑楚等人都站在离他的病榻不远的地方喁喁低语着。
他整个人都有些觉得不真实,自己苦心筹谋了一番,总算是收得了一些效用。他救了卫珈,以卫珈知恩图报的性格,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忽略他了,只要他再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一番,一定可以上阵杀敌的!
爹,娘,弟弟,妹妹,一定是你们在天上保佑着我!赛罗心里激动,眼睛一眨,一串泪珠就骨碌碌地淌了出来。
“他醒了!”一个军医惊喜地叫道,“大姑娘,他醒过来了。”
卫珈闻言,连忙几步赶到他榻前来。她的神色很复杂,有几分难堪又有几分感动,她看着赛罗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休息,这几日我都会叫军医来照顾你,有什么想吃的就派人去同我说。”
她顿了一顿,缓缓地道,“你救了我的命,我心里十分感激,等你好了之后,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告诉我,我务必替你完成。”
赛罗点了点头,脸上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卫珈还是有点尴尬,见他无事,就带着人出去了,在帐外又交待了郑楚几句,才和夜来一起走了。
赛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潮激荡,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想大笑还是想大哭,忽然感觉到有一束冷冷的视线向自己投来,定睛去看时,只见一方墨绿色织金的衣角在门边闪了一下,便不见了。
他虽然疑惑,也没放在心上,目标快要达成的欢喜几乎要将他淹没了,那些须毫小事已经无法撼动他的心意了。郑楚那日将他带了出去,几乎送掉了一条命,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照料他十二分的精心,赛罗原本身体底子不差,军医又是细心调治,过了半个月,也就好了十之七八。
卫珈没有忘了对他的承诺,赛罗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酸文假醋地客气,于是借着郑楚的口,委婉地表示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学武艺,日后好随着大姑娘上阵杀敌。
卫珈听了他的心愿,先是一愣,随即便点头笑了笑,“想不到他已经遭遇了不幸,竟还有这般的男儿豪气。”于是心里对赛罗更是有了几分好感,却一眼瞧见夜来闷闷地坐在一边,满脸不以为然的神色。
卫珈最不喜欢夜来这样少年老成的模样,便拿起案上一个纸团儿丢了过去,“明天开始,你去教他功夫,不许不耐烦,一定要好生传授,听见了吗?”
夜来被纸团儿打了一下,才从沉思里回过神来,听到卫珈这样说,先是皱了皱眉头,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又点了头。
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十分好看的笑容,如同镜湖之中白莲盛放,一下子就照亮了黑沉沉的主帅大帐。
“好啊,我一定会好好教授他的,一点儿私都不会藏的。。。。。。”
说回身处大昀都城琼江的璎珞,自从那日接到北金新一任国主元洌派人送来的求亲书信,就一直惴惴不安。她惶恐的模样让长姐沈璇玑又是心疼又是不解,走上来拉起她的手,“你放心,你姐夫不会将你送去那么远和亲的,想来那元洌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硬抢,你何必怕成这个样子?”
璎珞脸色发白,若是元洌恼羞成怒,大昀和北金又动了干戈,不知多少百姓要流连失所,不知多少将士要埋骨沙场,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造了天大的孽吗?
沈璇玑听她这样说,虽然也忧心忡忡,却按住了性子来安慰她,“你就是心思太重,北金这么多年来都对大昀虎视眈眈,有没有你这一桩事,对于两国战局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无非就是激怒了元洌要提防他从别的方面下手。这几日沈璇玑陪在薛缜身边,听了下头的人报上来的情况,也对元洌此人有了些许了解。他不是个凶蛮鲁莽爱逞凶斗狠的人,却是心思细腻歹毒,破坏欲和控制欲都极强的阴沉之人,上次在“卫家军”少将夜来手下吃了大亏差点儿送了命,此仇不可不报,如今向璎珞求亲,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就算自己妹妹嫁过去了,也未必就能平息两国刀兵,不,是一定不会平息。
沈璇玑纵然心疼妹子,另一方面,她如今是大昀的皇后,自然不会做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
璎珞冰雪聪明,又哪里会不知道姐姐这是在安慰她,强撑出一个笑容,对沈璇玑柔柔地道,“姐姐,我累了,想去躺一会儿。”
沈璇玑心里也是千头万绪,便没有留她,叫碧螺将她送到偏殿自去休息,自己又去小厨房里叫玉萄盛了一碗杏仁燕窝,装在食盒里,往御书房去见薛缜了。
碧螺搀着璎珞的手,将她送到了偏殿,自己去拉了帘子和帐子,屋子里一下就暗了下来。她束手垂首,对璎珞恭恭敬敬地道,“二姑娘好好歇息,奴婢这就告退了。”待璎珞点了头,才小步退下。她现在已经是“凤昭殿”的宫女了,和玉萄一起,平日里掌管沈璇玑的衣饰,璎珞来了,身边没有贴身的丫鬟,沈璇玑才叫她多多地照料妹妹。
碧螺现在很满意,她之前就是从宫里出去的,丽贵妃那时是存了叫她们四人引诱薛缜,离间九王爷夫妻感情的心思,谁知薛缜和沈璇玑连消带打,就处置了莹玉,到了萼邑之后,兰蓁又自己作死,被沈璇玑一狠心发卖了。那时候四人之中,她和玉萄姿容一般,却没想到留到最后,沈璇玑如今对她们也多有信任,日子过得虽然不算顶好,可比起那二人,却是云泥之差了。可见人的命运,和容色、心计都没有关系。
璎珞听见碧螺关上房门的声音,整个寝殿里空荡荡的,外头虽然是正午,她的心却如同坠在黑夜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感到害怕了,可是看到元洌的书信的那一刹那,就知道原来那些恐惧和绝望从来不曾离自己远去。她拿着信纸的手在抖,就像面对卫玠笑得通红的脸和不断向自己逼近的身体一样,发自内心地颤抖着。
那一次是霍祁钺来救她,这一次他又在哪儿呢?璎珞死死地揪着被角,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勾画着他的样子,他的脸不是特别的俊秀,却有着让人安心的笑容。她想起薛缜私下对她说的,霍祁钺离京去栎邑寻她,谁知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多曲折,如今她进了京,他却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安然无恙地住在皇宫里,若是知道,担心就会少一点儿。
“你们两个,真是好事多磨。”薛缜的神色很难看出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柔和地笑望着她。真的是好事吗?璎珞在心里问自己,自己不是一直在给他添麻烦吗?如果没有自己,他肯定已经早就迎娶了琼江的某个大家闺秀,说不定已经是孩子的爹了吧。
第六十章 阴云(下)
知道穆托国主离奇驾崩的消息,卫玺心急如焚,好在薛缜已经替她安排好一切,她再不敢多逗留哪怕一日,生怕太子一个不痛快,就算是要杀了沉琅,也有千百个办法。她当即便辞过叶老夫人和卫邗、淳姨娘以及兄嫂,来不及到宫中辞行,而薛缜已经派了几个得力能干的“金乌卫”,乔装成为普通的护卫,随她一起回穆托。
至于国后和太子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自从来到琼江的第一日起,就被排除在她近身范围之外,如今见她这样势大,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走的那日,叶老夫人也亲自将她送出安国公府,望着孙女儿越来越小的身影,最终隐逸在晨起的雾气之中,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她也是这样赫赫扬扬地离开了家,去往千里之外的穆托,自己这一把老骨头还康健,才有命等到她回来再看一眼,却不知道下一次她回来,又是什么时候了。
卫邗见母亲难过,心里也不舒服,叶冬毓见祖母和公爹都这样,便带着笑上来解劝,“老太太不必担心,玺儿这次回去,肯定会带了女婿回来来给您老人家看!”
叶老夫人微微一笑,“你个猴儿,惯会说好听的哄我。”
齐纭净也走上来,“外头风大,老太太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若是受了风,妹妹。。。。。。王妃心里怕是要不安。”
叶老夫人见她们孝顺,心里总算纾解了一些,点了点头,扶着她二人的手,往“萱禧堂”去了。
赛罗自从得了卫珈的首肯,跟着夜来学功夫,他心里有报仇的信念,自然十分刻苦认真。每日里天不亮就起身练功,夜深了还不肯去睡,进步可谓神速,如今的本事,已经远超一般小兵。
夜来对他,其实是十分怀疑的。为何他那日一直紧跟卫珈?为何他出现的那么恰到好处?为何他像早就知道马儿会发狂一样?这样的话,他不会对卫珈说,不是怕她不肯信自己,而是实在没有必要去让她为之烦恼。
卫珈让他教授赛罗武艺,他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将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放在自己眼下,天天看着,总比放开他的缰绳有着他再起了什么不轨的心思要好得多。
北金国主元洌,最近收到了一封来自大昀的、义正言辞的拒婚书,字里行间虽然彬彬有礼,却冷漠无比,拒人于千里之外。元洌哪里会读不出写这封信的人,完全是因为自矜身份,才没有明白地点出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捏着信纸,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就喜欢这样需要花时间花精力去征服的人或者事,若是璎珞如此软绵绵地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他还会觉得没意思呢。
可是他不太喜欢大昀的态度,不过他也很庆幸薛缜对他这样不假辞色,“若是对我太客气了,日后动起刀兵来,总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他心里暗暗地想,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大昀的企图,【。52dzs。】有没有璎珞,都一样。
他身边贴身服侍的阿伦见到他面上神色变幻,自然是不敢多发一言,他在元洌身边时间长了,就知道这位新任国主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事实上性情阴沉乖张,言笑之间就能杀人,被他杀死的人有很多临死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他。要将他服侍得称心如意,可实在是难上加难。阿伦如今是骑虎难下,就算后悔,也为时晚矣了。
元洌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心事,忽地笑了起来,“在这屋子里闷得时间也久了,不如出去散散。”
阿伦连忙替他披上天青色的披风,“陛下说的是,奴才听说园子里的菊花都开了,可惜无福亲眼目睹呢!”
“你的意思是,在朕身边当差委屈你了、拘着你了?”元洌脸上还带着笑,阴沉沉地问了一句。
阿伦吓得额角的汗都下来了,连忙跪在地上,“奴才不敢,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能在陛下跟前服侍,是奴才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烧了高香才修来的福分,奴才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委屈拘束呢?陛下实在是冤枉奴才了。”
元洌朗声笑了起来,他实在十分中意这种身边的人都惧怕他的感觉,因为现在的他,捏死他们就好像捏死蚂蚁,由不得他们不怕。
“你干嘛这么害怕?”他看阿伦噤若寒蝉的模样觉得十分舒心,就像老猫逮着一只老鼠,并不急于将它吃掉,而是要在手心里玩弄一番一样,“朕不过是随口说一句,你既然忠心,就不必担心朕会怪罪于你。”
他拂了拂披风上肉眼看不到的尘埃,“走吧,也有好几日不曾去给母后请安了。”
阿伦见自己逃过一劫,此刻他的腿还是抖得像筛糠一样,可是又如何敢拖延?连忙紧紧地跟上这位喜怒无常的国主陛下,一路往“莫殇殿”去了。
蓝夙最近觉得心情很不好,她终于把从小就和自己分离的女儿接到了身边,可米罗对她的反抗忤逆实在是超乎她的想象。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有耐性的女人,对待别人的方法不是简单粗暴就是处心积虑,可惜如今面对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这两种方法都十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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