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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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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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冬毓连忙扶起她,“外头到底不是家里,你还是要好好保重,保养身子,趁早替王爷开枝散叶才好。”

沈璇玑脸上一红,好在卫珏机灵,已经走到一边去了。她虽然想说没有心情考虑此事,到底怕伤了叶冬毓一片好心,胡乱点头应了,这才带着玉郎、云先生、青荇、兰清和九王府的下人们上了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了出去,卫珏和叶冬毓直到连最后一点马蹄荡起的烟尘都看不到了,才携手回府。

玉郎原本和沈璇玑坐在一辆车上,从车窗的纱帘望出去,只见薛缜骑在一匹四蹄乌黑浑身雪白的高头大马上,穿着银色的披风,虽然身姿消瘦,可是依旧玉树临风。

玉郎眼红,揪着沈璇玑的袖子求姐姐要下车骑马。沈璇玑虽然心情不好,可是向来疼爱玉郎,便也就答应了。

玉郎喜滋滋地下了车,要去选马,就见薛缜翻身下马,“上去吧,我去和你姐姐坐车。”

玉郎早就羡慕此马神骏,顿时喜出望外。沈璇玑这段日子都没和薛缜怎么亲近,见他上了马车,略有些不自然地往里靠了靠。

薛缜心里有些无奈,坐在马车靠门的一角,也不动一下。沈璇玑看不过眼,“王爷,还是往里坐坐吧。”

薛缜轻轻移了过来,“璇玑,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沈璇玑心头有千言万语,最后还是轻声叹道,“也怪我任性,王爷,您说咱们以后,会好么?”

第五十章 萼邑

薛缜一行人到达封地萼邑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了。此时南地早已是莺飞燕舞,琼江也是春日盛景,而萼邑地处北境,杨柳风吹面还是微寒的。

远远地看到城门楼上古体的“萼邑”二字,玉郎很是兴奋,“姐姐,姐夫,咱们到啦!”

双池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怪事,怎么也没个人出来迎接王爷和王妃?”

薛缜伸手掀开车帘,“在乎那些虚礼做什么?你先去将圣旨拿给那守城的人看。”

双池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就苦着脸回来,“王爷,您还是过去瞧瞧吧!”

薛缜奇道,“你越发长进了?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双池低着头用脚尖蹭着地上的黄土不说话。

沈璇玑也奇怪,不好直接伸头去看,也劝薛缜,“双池平日不是这样,王爷还是自己下车亲自去看看吧!”

薛缜全赖着路上车中的两个月,整天和沈璇玑朝夕相对,倒比在琼江之时还要相处得多些。

他不敢直说霍祁钺知晓沈璎珞的下落,只是找着时机微微露些口风出来。在卫玢的牢狱之事上,他当日虽是处处掣肘,可也总有几支力量。再加上卫邗和齐湛的一些旧人情,卫玢虽然不能回家,可到底也能保全性命了。说的是秋后处斩,可没说是哪个秋后啊!

薛缜知道沈璇玑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两桩事,他实在不想她一路、乃至以后的日子都寒着一张脸,便细细将这些事情都对妻子讲透彻了。

沈璇玑也不是个蠢人,听了薛缜的话,心里的大石放下了一半。至于叶老夫人和卫家以及珊瑚的现状,却不是她管得了的了。她不是个菩萨的性子,折了春绰之后,更是心里燃起了进取抑或报复的火焰。这些人虽然日子过的差,到底衣食无忧,沈璇玑心里惦记,可是短时期内也不可能替他们做些什么了。

也许唯今之上策,就是按兵不动、卧薪尝胆,也只有这样,还有一线生机,不仅是对她和薛缜,也是对所有她爱的、在乎的人们。

这样想开了,她的心情就开朗了些,对这块未知状况的所谓封地,也就有了几分期待。

薛缜离开琼江的时候,心里也是有着伤痛的。他从小生母早逝,又不得皇帝青眼,皇宫虽说人声鼎沸,可真正打从心底里爱他疼他的,只有太后一人。他蒙太后亲自教养,祖孙感情深厚,太后薨逝之时正是多事之秋,他心里难过,可想而知。

这一对小夫妻,明面儿上看是天之骄子、高门贵女,可身处权~力~中心,天天经历着不见兵刃的战争。看起来一对儿赫赫扬扬,可夜深人静之时,只有彼此安慰,才有勇气撑下去,再撑多一日。

沈璇玑因为春绰之死,冷落了薛缜一段日子,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样做。有时候她扪心自问,难道她是在怨恨他吗?怨恨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身边,拉住她的手,说一句“别怕,我在这儿”吗?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对现在的沈璇玑来说,这个问题,更是无谓去想。

这个世上男女之爱的事情,原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爱情里总会有些缺憾,有时候他不能陪着你,不代表他不想,而只是他不能。

想通了这一点,沈璇玑倒对薛缜有些抱歉,这一路上,几乎对他百依百顺。

薛缜和她心意相通,也不是寻常庸俗的市井男子,还要和自己妻子装腔作势、硬充大丈夫,也就就着台阶下来了。

总而言之,这段日子虽然以动荡不安开始以血色悲凉结束,可沈璇玑和薛缜却双双从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夫妻之间有爱情,那么很多的苦难,尚且值得、也有很大几率忍耐过去。

薛缜听沈璇玑的话,整了整衣衫,正正紫晶头冠,迈步下了车。

双池自然跟着他,玉郎年少,正是对万物万事都好奇的岁数。他虽然跃跃欲试的,可还是看了沈璇玑一眼。

沈璇玑心情还好,就笑着对他道,“你也跟着去看看,不许淘气。”

玉郎喜滋滋地翻身下马,小跑着追上了薛缜。

薛缜三人向着城门走去,还未走近就皱起了眉头。那城门虽然大开着,可丝毫没有琼江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成日人来车往的熙攘景象。这倒也很正常,琼江是皇城所在,而萼邑不过北陲小城。只是那两扇城门上,竟然乌漆麻黑的,黄铜的门钉都看不出本色了。再往城里随便张一张,就见一城只有黑灰一片,死气沉沉的,也看不见什么商铺行人。

薛缜冷冷一笑,“这封地好,果然是有人替我费尽心机择的一处宝地!”

玉郎见一向笑容可掬的姐夫露出凌厉神色,便不敢说话。双池更是低下头扮鹌鹑。

薛缜又向前走了两步,只见城门洞开,却看不见守城的兵士,不觉大怒,“这是怎么回事?守城的人都在哪儿?”

“吵什么?”薛缜三人都被一个忽然响起的粗嘎苍老的声音吓了一跳,细细一看,才看到在门洞的阴影处,躺着个须发皆白、满脸疖疮的老兵,见他们看他,才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双池见他身上实在腌臜,忍着不伸手去掩住口鼻,只是挡在玉郎和薛缜身前,“你是此处守城士兵?怎么不见你的长官?”

那老兵“呸”了一声,“什么长官?都是狗~娘养的!你要想找他们啊,天上下了红雨,怕是才能见呢!”

“哦?”薛缜上前一步,“这话怎么说的?”

那老兵听他声音清朗,才抬起眼细细打量他,只见薛缜这段日子虽然清瘦了不少,可是廿几年皇子的尊荣风姿却没有减少半分,而一边的玉郎,也是锦绣衣衫。他转了转眼珠,知道此人必是来头不小,却还是装作老眼昏花、愤世嫉俗的模样,“太守上个月跑啦!蓟将军也老啦,快死啦!那几个狗~娘养的副将,都在长乐巷养了唱的,你现在去啊,保管一抓一个准儿!”

这种地方还有唱的?薛缜顿时啼笑皆非,可见茫茫世间,处处都有怨男旷女啊!

双池看了薛缜的脸色,很聪明地没有将他身份剖白。薛缜向那老兵打探了蓟将军的住处,准备上门又苦于无处安置沈璇玑等人。

“王爷不如先去找那位蓟将军,我有家人们陪着,不会有事的。”沈璇玑不知何时来到薛缜身后款款言道。

那老兵此时正在装懵懂,见了沈璇玑也大喇喇地不避讳,下死劲儿瞅了几眼。

薛缜横了他一眼,将沈璇玑推回到车里,带着云先生和玉郎、双池几人,进城去寻那位蓟将军了。

他去了一个时辰,沈璇玑就在车里坐着,时不时将窗帘拉开往外看看,见到的景物倒和自小生长的宛平差不多。

一时双池出得城来,来到沈璇玑车前,“王妃,王爷派奴才来迎王妃进城!”

沈璇玑放下窗帘,“那位蓟将军可寻到了?”

双池苦笑,“寻是寻到了,不过他家正在办丧事。”

“可怜,”沈璇玑叹道,“不知是他的何人驾鹤?”

双池快哭出来了,“就是蓟老将军,他自己。”

沈璇玑脸上也写着个“苦”字,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咱们,进城吧。”

一队马车进了城,跟着双池一直走,也没走多远,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来到了一处宅子门口。

薛缜背着手站在台阶下,身边还站着个年轻人,一身戎装,头上却扎着孝巾,想必是那蓟将军的家人。

沈璇玑扶着兰清的手下了车,薛缜见她来了,走过来道,“你先带着嬷嬷他们安置,我还要过蓟府去。”

沈璇玑点点头,看着薛缜和那年轻人去了,才抬头打量这座宅子。

比起琼江金碧辉煌的九王府,这座宅子不仅老、破、小,连门匾上的字都已经模糊了,只能隐约瞧出似乎以前也是个什么王府。

沈璇玑提步上阶,自己伸手推开了大门。

那大门发出“咯吱吱”的响声,下人里胆子小的,伸头一看,只见里头也是一片黑沉沉,就有些害怕。

沈璇玑却完全不怕,还很有兴味地摸了摸那门的转轴处,“太久了,涩得很,回头记得刷点油。”

她拍拍手上的蛛网,转过来看着呆呆站在台阶下的众人,“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啊,咱们到家了!”

云先生和双池随着薛缜去蓟府吊丧了,在场诸人由玉郎以下,花嬷嬷、兰清、青荇、梅清;连着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兰蓁、碧螺、玉萄等,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不仅没有一点的失望,反倒看上去还高兴得很。

“青荇姐姐,你说王妃是不是太受刺激了?”兰清小小声地问道。

“鬼丫头!”沈璇玑耳力不错,“你才疯了!”

“我只是觉得,终于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而这里,是完全靠我们的心意,就能建立的。你不明白,能够重头开始,对我,对王爷,有多重要。”她说。

第五十一章 帷帽

薛缜从蓟府回来的时候,沈璇玑已经在花嬷嬷和几个大丫鬟的帮助下,将新居拾掇得差不多停当了。

双池揉了揉眼睛,“这是刚才那间宅子?”

薛缜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还灰雾破落的一座宅子,短短时间里就变得光亮起来。虽然它还是不能和他琼江那座豪宅相比,连安国公府的气派也没有,规模上尚比卫家现在住的宅子要小些,可是也已经有个做家的样子了。

薛缜迈步向里走,又被等候在门口的花嬷嬷劈头盖脸地泼了一身不知道什么水。

“嬷嬷,”薛缜无奈地抹一把脸上的水,手放到鼻子底下闻闻,“你不会随身还带着柚子叶吧?”

果见花嬷嬷狡猾一笑,得意地点了点头。

薛缜摇摇头,双池在一边狗腿地接嘴,“嬷嬷最能干的,这一路上谁有个头疼脑热不是靠嬷嬷?嬷嬷包袱里左一个药瓶又一个药瓶的,王爷没听,王妃都赞嬷嬷果然是老人儿,就是想得周到呢!”

花嬷嬷笑了起来,“你个猴儿崽子,来讨我的好不要紧,提防你兰清姐姐生气才是真的。”

双池不在意,“兰清姐姐又温柔又大方,哪里会和我计较这个?”说到兰清,却又想起无辜惨死的春绰,脸上的神色一下黯淡了。

花嬷嬷和薛缜也同时想到了春绰,花嬷嬷看了双池一眼。薛缜轻轻叹了口气,琼江发生的一切,果然,还是没有那么容易遗忘吧!

“你在外头浑说无妨,”他对着双池叮嘱,“仔细别招王妃又想起伤心的事。”

双池点点头,跟着薛缜走了进来,却见沈璇玑皱着眉头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缜以为她想起了旧事又在伤心,给花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丫鬟和双池下去了。

沈璇玑坐在椅上,好像也没瞧见他,还是低着头想心思。

薛缜坐在她身边,拉着她一只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白白受屈的。”

沈璇玑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王爷说什么?”

薛缜无比正直地表着决心,“我说,谁欺负过你和你在意的人,我都要他们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沈璇玑“扑哧”一笑,薛缜摸不到头脑,“你笑什么?”

“王爷以为我在想什么?”沈璇玑笑眯眯望着薛缜,“我在想,这宅子比咱们琼江的家里小的多了,正愁着不知如何安排兰蓁三人呢!”

薛缜见自己会错了意表错了决心,有点羞赧,脸都微微红了。

沈璇玑见他倒是难得的幼~齿可爱的模样,和玉郎差不多,便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这个动作做完,两个人倒是都愣住了。

沈璇玑在想,自己要不要跪下请九王爷恕自己不恭之罪咧?而薛缜只想,娘子的手好柔好滑啊说起来也有好多时候没有这样那样了呢!

“既然王爷来了,”沈璇玑急着打破尴尬,将皮球踢向薛缜,顺势考验一番,“依王爷看,那三位姑娘,应该安置在哪儿呢?”

薛缜还沉浸在“娘子的手像酥酪”这个诡异的认知里,听她问话,就随意地挥了挥手,“越远越好,最好离咱俩远远的!”

沈璇玑心里一喜,立马就坡下驴答应了。

废话,她又不是包子,吃气儿才能活。万一她故作大度,贱巴巴说一句“这样不好吧毕竟那三位姑娘是宫里赐给王爷专门服侍您的”类似的客套话,而薛缜又恰好神经病上来,最后受苦那个,还不是她?

所以,这个时候,聪明的女人只需要端庄贤淑地微笑着,轻柔地吐出一句“全凭王爷吩咐。”就好啦!

可惜这间宅子不过三进,兰蓁三人也不能住到门房去,所以就算离薛缜再远,也有限。

而这三人,沈璇玑在琼江的时候虽然不怎么和她们打交道,可她毕竟是九王府的当家主母,对底下人有个系统且细致的了解是必修课。这三人虽然都是从宫里出来的,都属于副小姐这一个档次,也都是副小姐的做派。沈璇玑记得她们刚来到九王府的时候,几乎是横针不动竖线不捻,更遑论烹饪扫洒。可是总体说来,她们的容貌、人品、性格、志向,都有很大的不同。

分解来说,玉萄和碧螺二人因为相貌稍微逊色些,性子也比较胆小,自从亲眼见了薛缜是如何发落莹玉,就乖巧了不少,起码知道再不跟花嬷嬷顶嘴,也学着做些女红了。

插一句话,其实莹玉现在过得也不错,起码不会被发落到这个北境边陲小城来,这就是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沈璇玑心想,可是她俩不知道啊!

她也不觉得她俩有知道的必要,毕竟她也不是很清闲,容不下身边的人心越来越大。

只有兰蓁,提到她,沈璇玑也会心里起个疙瘩。那种感觉,就好像你正在凭案欣赏一幅水墨山水,而画上平白被人添上了一只工笔黄鹂。她不是不美,只是不适合出现而已。

可是兰蓁本人,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薛缜初初到了萼邑,因为此地荒凉,连太守都弃官跑了,而一直以来殚精竭虑为大昀守着城的蓟将军也去世了。好在蓟将军的儿子蓟博川也是有官职的,父亲不在了,一时也调不来守军,薛缜只好让他代理父职,这头急着上书皇帝,将此地种种都原原本本地写在折子里了。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就算折子上上去了,皇帝看到的几率也是小之又小。而就算皇帝看到了,大昀也没有合适的将兵能调来。结果多半还是和现在一样,由蓟博川袭承父职。

薛缜冷眼瞧了一段时日,见蓟博川为人做事,虽然不像“卫家军”的将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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