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将我救来这里的?”
那白衣女子看着李谡在幽暗中的身影,似亦想不到救了自己的人,竟会冷得像一个玄冰;玄冰向来只会为人带来寒冷与绝望,却决不会带给人温暖与希望的……
乍闻白衣女子此问,李谡只是默然,并未响应。
毕竟沉默,有时候已是一个默认答案。
白衣女子当然会意,随即无限感激地道:
“谢谢相救,今日得姑娘相救,实不知如何图报,请问,姑娘高姓大名?”
李谡闻言,终于沉沉吐出对她的第一句话,道:
“我,姓李。”
简单的三个字,也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的声音。
那白衣女子得闻眼前人姓李,再借着火光看清那身桃红如艳的披风,那张俨如完美令人同样窒息娇艳的冷脸,还有那一对丰隆高耸,饱满玉润的酥胸,忽地像记起什么似的,讶然问:
“你姓李?啊,我记起来了……”
“你可是有大唐第一美女,安阳公主……李果儿?”
李谡同样以精致面容以及丰弹酥胸闻名遐迩,坊间流传她喜好雍容华贵的明黄及富丽典雅的桃红高腰束胸长裙,故而女子推断便知。
李谡缓缓步至其跟前,没有否认,更反客为主,问:
“你,既称神州为中原,难道,并非生于中原?”
白衣女子幽幽点头,答:
“是的,我真的并非生于中原,我其实来自距神州很远的一个地方,一个我已再没半分依恋的地方……”
“东瀛!”
第715章:来历()
终于也可以肯定了!李谡虽早已觉她所用兵刃似是东瀛的唐刀,唯一直未能肯定,如今她自己亲口道出,总算解开疑团。
那白衣女子又苦笑着道:
“很奇怪,是不是?一个东瀛女子竟不惜长途万里,飘洋过海,都只为盗借中原其中一座古观中的圣物一用,是否令你有点莫名其妙?”
“其实,我也有一点感到莫名其妙的是,你既贵为蜀山剑宗的前任掌门,且是皇族之人,应与昆仑观向无过节,你为何会助我这个来盗取中原圣物的东瀛女子?”
“你犯不着为我而与昆仑观那四名道长结下梁子…”
李谡正色道:
“你,错了!”
“我,并非因你来自东瀛而出手,也不会因你并非生于中原不出手。”
“我,只是自己认为应做的而出手!”
对了!这才是真正的李谡本色!
那白衣女子也不虞她如此我行我素,且李谡这番说话,似勾起她的一些回忆,但听她喃喃细语:
“不错,为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那管旁人如何看自己,仍旧我行我素,笑骂由人,无比坚定地干下去,这,才是值得骄傲、洒脱地人生……”
“我其实也认识一个像你有这般想法的人,他,也只会干自己认为该干的事,从不理世人如何看他…”
他?她口中的他,可会是?
那白衣女子喃喃细语当中,又看了看蓦然止步于两丈外的李谡,突然像看见一些什么,不期然问:
“你贵为大唐公主,为何也在这冰天雪地里?”
李谡未待她把话说完,已先自道:
“闲得无聊。”
骤闻此语,白衣女子更是诧异莫名,楞楞问:
“无聊?”
李谡不想敷衍了事,故再问:
“嗯,你既然知晓我的来历,那…”
话到一半,白衣女子已给李谡鞠了一躬,言辞诚恳道:
“谢谢,我已经一路走来,也听说过许多你的事迹,不要伤心难过,人生总会遇到许多低谷”
“哦?”李谡闻言忆起了死无全尸的李磐,一双冷目,竟罕有地泛漾着一丝惘然之色;白衣女子看着她目光中惘然电闪退去,复又在极近快捷的闪过的那一抹柔情,竟似感同身受,凄然叹道:
“真想不到,你贵为公主,居然会为一个亡人惦念不忘,若我心中地那个他,也能为我如此,那…”
“即使我此行不顾一切前来中原,最后会粉身碎骨,亦绝对不枉此行!一切,也是值得的。”
什么?她竟为了心中的那个他,甘愿粉身碎骨?
李谡闻言,不由眉头一扬,问:
“你,口中的他,可是柳霸天?”
白衣女子实不料李谡突然有此一问,当场一愣,良久良久,方才缓缓地问:
“你,为何会知道我说的他,是柳霸天?”
“因为”李谡一字一字的道:
“你竟会用柳霸天的惊世狂刀。”
“你,为何会有惊世狂刀?”
白衣女子凄然一笑,答:
“为何?那你又可知道,惊世狂刀为何唤作惊世狂刀?”
李谡不语,似是在待她自己回答。
果然!白衣女子已无限苦涩的续说下去:“其实,惊世狂刀所以名为惊世狂刀,全因当中的惊世二字指的是此刀法,狂字是因为我!”
“我,非但是一个助柳霸天悟出惊世狂刀的人,也是令他发狂之妻,神武纪香。”
隆!震惊!极度震惊!
李谡一张脸纵仍冷静如常,惟私下也不免有少许愕然!
她虽早料到这白衣女子与柳霸天应有渊源,惟造梦也没想过,来自东瀛的她,竟自称是柳霸天之妻!
江湖传闻,柳霸天为要一生专注刀道,每日生涯非但如高僧守戒清修,更在三十岁而立之年,生平唯一妻子在产下独女柳夕之后便难产而死,再未娶妻纳妾;目下又会想到,在这个刀道强者背后,竟有一个如此耸人听闻的秘密?他居然还有一个东瀛妻子?其妻更是来自东瀛?这简直是一件无人会相信的事!倘若爆出去,绝对震撼中原武林!
白衣女子又是苦苦一笑,道:
“我知此事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还记得我与他初次邂逅之时,他已是三十出头,且更已贵为中原武林的霸主。而我,却是一个十八岁的东瀛小姑娘,出身武道名门,由于也热爱刀道,故自小已有练道。”
“我在十七岁之年,更已打败当年东瀛头二十名刀客其中之十,年纪轻轻便晋身位列东瀛十大刀客,这在以男人为主、女人毫无地位的东瀛而言,可说是绝无仅有。”
“后来,亦因我修习的刀法为一刀流,东瀛武道中人遂以我名字中的纪香字,及我刀法中的神武一刀流的神武二字为名,为我冠上神武纪香这个外号…”
原来如此?原来眼前这白衣女子原名神武纪香?
等等!
神武二字,李谡好像记得是东瀛天皇的前面二字,骤耳听来,本该也像李谡一样,此女莫不然也是东瀛皇族!她不惜远涉重洋,万里寻爱而至中原?
到底个中曾发生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又有何不足为外人道的苦与悲?
李谡一直静听着这个明叫神武纪香的白衣女子的痴情独白,突然吐出一个问题:
“你,既在柳霸天三十而立之年与其初遇,但柳霸天现下已年逾七十…”
“你,岂非亦应已?”
李谡并没再说下去,但神武纪香已明白她的问题,道:
“你是否想说,我岂非亦应年逾六十?但为何我的声音还如此年轻,听来仍像二十出头?”
不错!她的声音非但听来仍很年轻,且异常动听温柔,令人一听之下,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象她藏在白纱下的那张脸,所拥有的绝世美艳与风华……
“其实,非但我的声音听来仍旧年轻,甚至我如今白纱蒙着的脸,也像当年我遇上柳霸天时一样,也没有变过半丝半分,还是依然年轻如往昔日子……”
天!这怎么可能?经历了四十年的冗长岁月,一个人纵然声音不易变老,朱颜又如何能够不老?如何还能保持年轻如往昔?
李谡闻言,眼神中也不由闪过一丝纳闷!遂又想到自己服用龙元后也容颜一夜间恢复年轻,莫不然…
但听神武纪香又以其无比动听宛若银铃般的声音,无限唏嘘地续说下去:
“这个世上,有一样最可怕、却又最令人难以预防的东西,唤作情,有时候情若一到,无论是如何克己自持的刀客,亦会彻底性情大变,难以自拔……”
“就像当年还未遇上柳霸天前的我,每日也只是像一个苦行僧般潜心练刀,不但性情淡泊,更不知情为何物;直至与他邂逅之后,心性随即扭转,顿觉人间七情可爱,每日也只关心他的喜怒哀乐,多于关心自己的刀……”
人间情就是如此!任教何等无敌的刀客,一旦动情,总是难再无敌,反而变得像凡夫俗子般患得患失,百般无助与无奈……
到了最后方才发觉,原来世上最无敌、最可怕、杀伤力最强大的,并非什么绝世刀法,亦非什么上乘武功,而是情关难过!
李谡无疑对此深有同感。
第716章:故事()
“我在柳霸天首次前赴东瀛时与他相遇,大家初时以刀相交,不消半月,已是情愫渐生,到了第三个月,彼此更已情投意合,决定共偕连理…”
“只是,柳霸天虽出自中原名门大派霸刀山庄,但我爹神武一刀亦是东瀛武道名门之后,他碍于东瀛与中原向无交往,反而只有互相觊觎,一直反对我俩这段异国之缘。”
“然而,当时我实在太爱他了;为了他,我不惜背弃自己家族,也不介意他有过一段婚姻,还有几个孩子,甚至我爹一再威逼要与我脱离父女名份,我亦忍痛接受,一切一切,也只是为了能与他厮守一生……”
“为了他,我更决定在我俩成亲之后,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故土,与他远来陌生的大唐再建家园,重过新生,但……”
哦?柳霸天李谡也曾见过,虽然当时胡子拉碴,想来年轻时也玉树临风,加之其还是个饱读诗书,成功考取过功名之人,能文能武,人还长得帅,关键是品行还端正,简直迷倒一大群女人,就连公孙盈也为之倾倒过,不过神武纪香和柳霸天的故事,虽有其父多番阻挠,但总算应可圆满收场,为何最后仍有一个“但”字?
“但,没料到就在我和他成亲的翌日,他竟然不辞而别,弃我而回返中原!”
什么?这个故事的结局竟然是这样的?竟会是柳霸天弃情而去?
李谡听至这里,也是眉头一皱:
“既已排除万难结合…”
“柳霸天,又为何弃你而去?”
神武纪香迷惘的道:
“不知道。其实直至四十年后的今天,我还是不知道他当年抛下我的原因……”
“还记得成亲翌日,我一觉醒来,找遍全屋也找不着他,已觉不妙,于是循着他在屋外的足迹一直寻去,最后寻至一个渡头,想不到我最后看见他之时,他已是身在一艘早已开出的船上…”
“我于是在岸上拼命狂呼他的名字,他终于缓缓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然而仅此一眼,我的心实时痛得像要实时碎了…”
“只因他这一眼,竟像在看着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就像我和他之间,从没发生过什么似的,他看来根本不认识我!”
听至这里,李谡也不禁越听越奇,她既是柳霸天至亡妻后应该除了幼女柳夕最爱心爱的女子,也是他一生中第二个愿娶、亦已成亲的妻子,他何故霍地翻脸无情?
此时,李谡也牢牢记得独孤不败当年的一句金玉良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要对付天门高手柳霸天,首先就要了解对方,找出对方的弱点。
没有想到的是,她无心插柳,柳成阴。误打误撞之下,竟然一时心软,救下柳霸天的东瀛妻子神武纪香!且此女还知晓惊世狂刀,简直犹如天助…
这时,神武纪香续道:
“我当下大吃一惊,实时已急得泪如雨下,可是他的船已远去,唯有苦候另一艘船尾随。这样一寻,我终于寻至中原,最后更找至他的弟弟,何方易……”
“谁知其弟何方易却说,其兄柳霸天自成名以来,已再没有回霸刀山庄,只是叫他代为照料儿女,多年来非但行踪飘忽,甚至他这个胞弟,亦不知他栖身何处何方。”
“在茫无头绪下,我唯有继续留在中原;每听见中原武林有人要挑战柳霸天,亦第一时间赶往观战,望能与他再次见面,亲口问他为何要舍我而去。”
“可是,这些所谓中原高手,不少只是江湖人虚张声势,无非欲借挑战柳霸天而自高身价,他根本不屑应约赴战,免得弱者的血,玷污了他祖传宝刀吞吴,所以每一次,我也只是空跑一场,这样寻寻觅觅,我在中原找他,不知不觉竟找了三年…”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
三年即是一千一百个朝朝暮暮?
曾几何时,李谡在天山独自呆了九年!她起初简直就是倍感煎熬,可为了恢复功力,为了年幼的四个子女,她咬牙坚持,也可以想象,神武纪香孤身一个东瀛女子留在异地中原,每日皆望穿秋水,只为爱郎一面,可是心中人却始终踪影杳然,每失望一次,便是绝望一次,一颗芳心,何等彷徨无助?
“而就在三年将尽之际,我突然接到从东瀛来的一个消息,说我爹忽染风寒,已然病逝,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我早已为自己因爱而与爹断绝名分,感到无限歉疚,虽然仍想留在中原寻找他,但亦知必须先回东瀛奔丧,于是心忖在送老父最后一程后,才再回来中原找他不迟,熟料这一去,我竟然无法再来中原……”
确实,人死为大,做子女的不亲自回去送亡父一程,愧为人子!
李谡当年也没送唐中宗,包括韦后,只因形势所逼,皇权更替,人人自危,李祖隆当时干脆利落的上奏朝廷,李谡身染恶疾,倘若长途跋涉,恐有性命之虞,未有趟浑水,这也是李谡平生憾事,讲真一点,韦后饶是水性杨花了点,对李谡也教不错,心念疾转,复又问:
“你,为何无法再来中原?”
“全因为我爹根本未有病逝,他只是以自己死讯诱我回去,更与我大哥联手将我制伏,将我囚在祖屋下的地牢,从那是开始,我便不见天日了四十年……”
什么?她竟然不见天日了四十年?亦即是说,她被其父关了四十年?
四十年是一段不短岁月,甚至已是某些人的一生了,这个年头活到六十算是高寿了!普天之下,竟有一个父亲狠心至此,将亲生女儿囚禁四十年?
神武纪香看着李谡,无限落寞的道:“想不到吧?相信任何人也无法想象,一个父亲竟会将自己女儿囚上四十年?倘若你明白我们东瀛男人的武士道精神!便会知道,他们宁愿切腹自尽,也不要忍受任何屈辱;他们宁愿牺牲女儿的一生幸福,也不要她嫁给一个中原异族,有辱门楣…”
“我爹与我大哥合力将我关进牢内,原先也认为只要关上数年,我或许会心灰意冷,从而屈服,可是我实在无法忘记他,亦无法忘记他在船上回望我时流露的陌生眼神,无论如何,我今生今世,一定要再见他一面,亲口问个清楚,当日他为何会不辞而别?我深信当日他弃我而去,并非他薄情寡义,而是必定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
对了!这就是爱与情!能教人昏头昏脑,六亲不认,甚至死也不惧…
第717章:痴情女子()
无论自己深爱的人如何冷待自己,还是义无反顾地维护他,为他想尽许多不辞而别的理由,却总不愿承认是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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