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者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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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者凡也-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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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芥子



☆、001 青松观

黛山如画,连绵无尽。

雾岚四起,苍穹青湛的如同琉璃般通透欲滴。

袅袅紫烟散发着能够使人平静心境的檀木香,随着清风飘荡在山林之中。

远处,一阵阵铜钟撞击的音波,犹如咒语,不停冲荡在静谧的山中,悠扬而又虔诚。

百丈山峦腰上,一座清雅道观拔地而起。

道观正门,地上整齐的铺着约莫半丈长的灰色石板,石板羊肠般盘缠,一直延伸至山脚。

乌紫木匾上,镶嵌着三枚镀金大字‘青松观’。

足有五人高的暗朱大门向内敞开,正对着一座庄严的殿宇。

地面被前夜的雨水冲刷过,一尘不染。

世间繁华烟柳之地何其多,到是此处清静的,好似从未染人间烟尘。

只见,殿宇前的门扇旁,站着三名身穿素衣的幼童。

其中两名幼童,像做贼似的,扒着门扇,睁着好奇的眼睛,伸出小脑袋,朝大殿中看去。

大殿正中,一座镀金道像,高大的直冲屋顶,金像是名身穿罗裙的女子,慈眉善目,腰别长剑,眉宇间透着一抹英气,这乃是青松观开山先祖的金像,五百年来,供奉至今。

殿中,将近百名道者,有男有女,他们皆穿素衣,挺直腰身,闭目盘坐。口中默念道经,原本细弱蚊蝇的声音,却因百人同读,犹如轻雷。

趴在门旁的两名幼童看了许久,才悄悄退回身。

其中一名男童,刚过八岁,肤色较白,身形圆润,满月般的脸上肉乎乎的想让人捏上一把,走起路来没过多久便会气嘘不止。

小胖子猛的吞下一口唾液,细小的眼睛露出一抹羡慕,微张着嘴,嘟哝道:“师兄师姐们可真厉害!居然都能将整本道经背下,俺何时才能进入清心殿诵读!”

一旁的少女面容姣好,发髻梳的光整,白齿朱唇,宛如葡萄般的眸子透着一股灵气,典型的美人胚子。

貌美少女名叫宋花,今年十二岁,女子玲珑有致的身段,已经在她身上小露荷尖。

她微仰着脑袋,长睫一挑,嗤道:“就你,得了吧,大字也不认得几个,还想着进清心殿诵读?”

男童虽有些不服气,但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胖乎乎的手指扯着衣角,有些憋屈的,低头生着闷气。

“你们两人,再偷懒下去,若是被师叔撞到,免不了一顿责罚。”说话的是名女童,她没有像他们两人一般,躲在门后观看师兄师姐们朝读。

而是拿着比自身还要高出不少的笤帚,不紧不慢的清扫地面上的碎叶。

她身子瘦弱的,隔着衣物都能看出她咯人的身子骨,面色苍白如纸,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宋花不以为然,走到瘦弱女童身旁,轻笑道:“络儿,五位师叔中有三人都下了山,剩下两名师叔可都在福地修身养性,他们哪有时间一大早便来前殿视察?只要络儿你不去告状,就没人知晓我俩在偷懒!”

瘦弱女童名叫木络,今年九岁。

她身形单薄,纤弱的,让人看了都不忍心疼。

木络抬起眼帘,微撇了宋花一眼,墨黑的眼眸如同平镜般,没有一点波澜。

她左眼角下,一颗沙砾般血红的泪痣,映在苍白的面孔上,极为显眼,不妖,不媚,更多的却是一抹淡然,让人对视上了,不觉的呼吸一滞。

她知晓宋花脾气倔,劝说只是多费口舌,便不在多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又低下脑袋,安安稳稳的扫起地来。

小胖子嘿嘿一笑,快步上前,说着木络的好话:“络姐姐怎么可能回去师叔那里告状,花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络儿是怎样的人,我当然知道!”宋花狠刮了小胖子一眼,气哼道。

三人相处的时间,也快到一年了。

宋花自然清楚,木络只是性子有些冷,话语不多,却不是爱嚼舌根的人,她也只是半开玩笑的说了句,小胖子却在一旁拆她的台,不免有些怄气。

三人都是青松观年前收纳的道童,平日里做着打扫大殿,清扫庭院的活。

青松观不是幽国最繁华的道观,人脉可以说也十分稀薄,但是这些,不足抵挡青松观在幽国的地位。

青松观建于五百年前,传言,当年的先祖周游列国之际,无意间得到一本仙诀。

先祖修炼有成时,居然能够呼风唤雨,召火引雷。

强大的力量是当时的人们想都不敢想的。

先祖在世人的心中,俨然成为仙人般的存在,幽国为她而造的庙宇,粗略数数也有上百座。

五百年转息而过,强大的无以复加的先祖也早已坐化。

她遗留下来的仙诀,也在三百年前大火中焚毁。

数百年前,先辈便发觉,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修炼仙诀,能够修炼仙诀的人非常少。可以说,少到一座数万人的城池,至多也只能找到一两名有慧根的人。

道观中聚集的道者不到百人,都具有所谓的慧根,他们能够修炼仙诀的几率,远比平凡百姓大的多。

然而,修诀的焚毁,对于青松观的打击确实不小,仙诀的传承也由书面意会,转变成一代代口述传承。

先辈们口述传承时,难免会强加入自身的理解,多少会与原文有所出入,五百年下来,仙诀也只剩下只言片语,难以参悟,也因为这点,时至今日,青松观再也没出现过像先祖般,那么强大的道士。

道,亦修身养性,讲究的是身心对于世间万物变化中体会的感悟。

修道,是一种追求问与答的过程。

比如,为何星辰能够运转有秩,五行如何相互依存,阴阳为何此消彼长、生生不息…

道者,追求的是寻找答案的过程中得到的感悟,一种变相的自身体会的哲学观。

所以,不同的道者看同样一本书,因心境,因视角的差异,所得到的感悟也是千差万别。

修道只是为其指点一条道路,路能走到什么地方,多半是要靠着道者自身。

修行在天,亦在人为。

如果家中的人能够进入青松观,说出去不仅会有无数人羡慕,就连皇帝都会拨款赏赐,以表对修道之人恭敬之礼。

小胖子名叫王有财,听说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钱财赚的不少,生来含着金汤匙,要不然也不会吃的这般浑圆。

宋花家父在朝中做官,有些官宦家的大小姐脾气,不过心地不坏,只是性子有些好强,她在三人中年纪最长,心性却与小胖子差不了多少。

听闻两人自从来到青松观,宋父官职从五品官升到正三品。

小胖子家的生意更是借着‘青松观道童’这个称号大发横财。

而木络则与两人不同,她生来就未曾见过亲生父母,刚满月,便被遗弃在寒风凛凛的街头。

若不是正巧有个戏班子经过,将她捡来回去,她多半早已丧命。

戏班子最喜的,就是木络这种被抛弃的孩童,将其收养既可省下一笔买卖孩童的费用,又可以作为最低贱的劳动力,随意使唤,就算死了,只要破席一卷,即可草草了事。

木络自从记事起,天未亮便起,每日从早到晚练习戏剧基本功,唱、念、坐、打,一样不差。

那时,一天至多能吃上两顿,饭菜少的勉强遮住碗底,就连喂老鼠也不见得饱。

不仅如此,若是练习有稍许差错,班头一顿毒鞭是绝对免不了的,就算未曾出错,班头心情不好时,也会见人就打,饱受冷眼。

她在戏班中待了将近八年,八年中,死在她面前的小戏子不在少数。

木络生性喜静,不喜言语,不过该做的一样不会少,做事谨慎,很难挑出她的毛病,受到的处罚也是最少。

有一次,她因伤了风寒,喉咙赤肿,如火在哽,无法出声练嗓。

在外受气的班头终于找到个机会,二话不说抡起长鞭,咬着黄牙,毫不留情的鞭打而去。

班头正值而立,健壮有力,就是这样的他,居然鞭笞木络直到上气不接下气,无法抬臂,才勉强罢止。

班头之所以会如此发狠,只是因为,她没有求饶。

如果求饶的话,班头可能会饶她一条小命,不过她没有,班头自认面子挂不住,这才下了狠劲。

不管是束缚四肢,攥的腿脚发紫,还是脑袋上的伤痕,流出一条条鲜红的血液,沾染着耳旁细碎的鬓发,凝固成结。

木络都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墨色的瞳中,涣散无光,对上那双不知惧意的眼睛,连班头也不禁倒哧一口凉气。

她不是不知疼痛,不懂求饶,只是害怕。

害怕如果多发出一点声音,惹得班头发狂,就会像那些小戏子那样没了呼吸,只剩下无人问津的冰冷身体。

她紧攥双拳,薄片般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挖出一个个小血坑。

紧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下颌早已血迹斑斑。

忍耐,只有忍耐。

隐藏着心中所有的情感,不曾表露。

直到某一天,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穿藏蓝道袍,塞给班头两锭银子之后,带着她来到想都不敢想的青松观。

☆、002 血阳之体

与木络同时进入青松观的,便是小胖子,与宋花两人。

悠悠的诵读声在晨曦中渐渐散去,半个时辰的朝会已经结束。

师兄师姐们皆怀揣书籍,不紧不慢的朝着后殿而去,偌大的殿堂转瞬间变的空荡。

宋花看着殿内地面上的浮灰,微微皱起眉来。

后殿是青松观用膳的地方,不远处溢出腾腾蒸汽,饭菜的香味飘散而来。

小胖子捂着咕咕叫的肚皮,仰着脑袋狠嗅了嗅,眼中露出馋色,就差没流出口水来了:“花姐,我饿了。”

“我也是。”宋花虽是女子,不过却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容易发饿,她也低沉着头,难得与小胖子达成共识。

木络看着两人,心中暗叹,将手中笤帚放置妥善,跨过殿前门槛,走了进去。

她拉开镂空的门扇,从门后拖出个两尺来宽的木桶,桶中盛满了清水,桶边还搭着几张抹布。

她拿起抹布,拧干其中的水分,摺叠整齐后,蹲下身子,擦拭着光滑的地面。

良久,木络见两人依旧干站着门前,抬起微露薄汗的小脸,淡淡道:“还不过来?”

“你…不饿?”宋花水灵的眸子染上一层惑色,她欲止又言,结巴道。

道观的食物,大多清淡,吃再多也不见得饱,记得昨夜,木络只是吃了几口,今早又做了这么多活,难得她不知饿为何物?

“饿,可是不把清心殿打扫好,是不会允我们先吃饭的。”木络点头,墨色的眸中却让人察觉不到一丝饥意。

她的理性,一直让宋花与小胖子汗颜,理性的过分,刻板的像是装上发条,才会行动的人偶。

她在宽敞的大殿中,显得更为瘦小。

小胖子有些呆滞的盯着擦拭地砖的木络,厚实的嘴唇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恶魔!”

说完,才不情愿的拿起抹布,用蛮力擦起地砖来。

三人忙了一整天,待回屋歇息时,天色已渐渐暗沉。

他们的屋舍位于道观外围北侧,若往前走不过一刻钟,就是一望无边的青山墨林。

林中多鸟兽虫鱼,时不时的就能听到野猴狂吠,老鼠啃食,特别是每到夜半,深山中的怪鸟,时不时的发出如同婴孩啼哭般的声音,甚是骇人。

宋花也因余惧怕怪鸟,才搬来与木络同住一屋,小胖子则是单独住在不远处。

道者喜静,自然会将道观建在与世隔绝的地方。

静则安神,静则思明。

唯有道心不受外界打扰,才能修行有道。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道者尊崇自然界的规律而生,悠然,安逸。

师兄师姐们都住在观内,师叔们也都有着自己单独的居所,所以在观外居住的,也只有他们三人。

宋花以及小胖子原先都是商、官家的子弟,可以说从小到大没有做过多少重活。

来到青松观之后,至少做一年打杂的道童。美其名曰,苦其心志,磨其戾气。

他们两人细皮嫩肉,做不了苦差,多半是一旁偷懒,木络在旁帮忙打理,从没怨言。

她们的屋子并不大,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底,一张单人床榻上搁着两张棉被,靠着左墙,一面黄铜镜摆放在梳妆台上,闭合的衣柜紧靠墙壁摆放。

右边一扇屏风展开摆放,屏风后一层层温热的水气,如同女子曼妙的舞姿,徐徐上升。

“络儿,水有点凉,再帮我添些热水。”屏风后,宋花正挽着发束,坐在三尺余高的木桶中泡澡,她支起矮窗,对外说道。

没过多久,窗前便递来一小桶热水,热水的加入,水温真好合适,宋花舒服的轻哼一声,闭着美眸,享受起来。

窗外,木络倚窗下,一手中拿着半截枝丫,在地上写写画画,一手攥着本书页泛黄的册子,对着窗缝中透出的微光,一眨不眨,认真的盯着书册,墨色的眸里,难得溢出些许光彩。

木络起初并不识字,如果不是来到青松观,她一辈子恐怕都不知晓书中文化的玄妙。

宋花家是书香门第,却自幼学习书经,虽不是满腹经文,字都大多认得。

她见木络不识字,毛遂自荐的说要教她。

宋花没想到的是,她的记忆出奇的好,教过一遍的字眼,便能记得深刻,无需再教述第二遍,没过多久,她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就消耗一空。

好强的宋花起初心里还有些不平衡,教会的木络比她还要聪慧,挫败感油然而生。

后而她才知晓,木络聪慧不错,不过更多的是她好学。

夜半夜起时,她总能看到屋外窗下点点光亮,走近一看才知道,是木络挑着油灯,趴在窗外,细读书册。

木络怕灯光会扰到宋花睡眠,不忍打扰,这才躲了起来,悄悄夜读。

宋花自识自己做不到像木络那般好学,心中那点不平衡感,也渐渐消失。

与木络相比起来,小胖子简直就是懒惰成性,几乎什么事情也不做,更不用说好学求知。

等待木络也清洗完毕,两名女童并齐躺在床榻上,小憩起来。

“络儿,明日我与胖子要去帮吴师叔整理丹房。”宋花愁了美眉,暗叹一声,说道。

“我知道,吴师叔说我阴沉,不允我进丹房,明日你与有财要毕恭毕敬,小心行事不要出差错才好。”木络顿了一顿,有些担心嘱咐道。

五位师叔各有擅长,而吴师叔最为擅长的便是炼丹。

他炼出的丹药,多是进贡给皇宫,说是吞服能够益体增寿。

炼制丹药的工序也很繁琐,听吴师叔自言片语所说,他炼制丹药的药物,都是至阳之物,不允阴者触碰。

男女相比,女子应属阴,照理说宋花也是不准进丹房的,不过她确是女子中罕见的血阳之体,这才允许她进丹方。

而木络虽不是什么特殊体制,却生来身子冰冷,比常人要寒上几分,并且话语很少,只有问话时才会回答,看起来不讨人喜,吴师叔便一口否定,不许木络靠近丹房。

“我知道…只是吴师叔性子古怪,我怕触怒了他。”

“吴师叔炼制丹药,确有不少讲究,丹房摆设不可乱动,丹药也不要用手直接触碰,做事前先过问师叔的意见。”

“嗯。”宋花轻声答道,听木络一些告诫,虽放心了些,但一想到吴师叔那张阴森森的脸,不禁的缩缩脑袋。

木络不善于说出安抚的话,替她盖好被子,又蜷缩到床角,安静的只剩下两人彼此的呼吸声。

☆、003 寻药

良久,宋花再次开口,打破沉寂:“络儿,你说修道之人真能白日飞升么?听娘说,青松观的道者都能飞在空中,能够使用法术,降妖除魔,益寿延年,可是到这里才知道,娘是在骗我。”

“能遁飞空中的,那是仙人,只是世人的幻想罢,我们修的是道,多是修身养性,能不能使用法术不知道,不过益寿延年确有根据,听说,上代掌门一百三十三岁才坐化归天。”木络想了想,才缓缓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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