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你去做什么了?”季河屹立在门边不动,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
其实季河内心也是十分焦急,戌时偷偷去薰池房里看看她是不是睡得安托,却没想到床上居然空空如也。他第一个反应是想到了瑛雅,瑛雅就如这般不声不响无情抛下四岳陨落。唯一的女儿若出个三长两短,叫四岳情何以堪。
“三爹,如果我说我不小心在小树林里睡着了,你信么?”薰池忐忑地抬起头观察季河的表情。
季河一愣,他信么?他也低头看薰池,只瞧见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埋了两颗水汪汪的葡萄,小脸还是婴儿肥,与抱在他怀里那时候的模样没有多大的变化。薰池对上季河的目光,忐忑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小手还抓着他的衣摆,轻轻摇晃。
“三爹自幼教导你不可说谎,你可记得。”季河弯腰把薰池抱起,推开门往内屋里去。
薰池松下一口气,她三爹现在很少抱他,一抱定然是心情极好。
“记得,池儿不说谎。”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薰池在心里忏悔了一瞬。
季河“嗯”了一声,把她放在床头,又给她念了个净衣诀,顺带身上的脏衣服都换成了白缎子的中衣中裤。(大碧冒个泡:关于神仙睡觉则个事情啊,会不会有菇凉纠结,啊哟他洗澡了没有洗脸了没有洗脚了没有洗PP了没有,神仙嘛!他们自己会处理好的,我要是没写,娘儿们以后也别纠结哈)
薰池老老实实躺下来盖上被子,等着季河离开。
“我三爹爹最好了,只有三爹爹亲自带着池儿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池儿最最敬重三爹爹了!”临睡前不忘拍个马屁。
季河原本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飘飘欲仙,对薰池说:“池儿体会得了三爹的苦心那是极好的。但是,今日偷偷溜出去玩的事儿,还是要罚。到五月初五,五臧山院选拔考试之前,除了甘枣山和傲岸山两点一线,其他地方都不准去。”
“哐啷铛!”是薰池心碎的声音。
她就知道,两句甜言蜜语能打发西岳神君!?做梦呢吧!!!
“那……”她还想争取一点。
“那灵兽园也不许去,尤其不能见长岁,我会和你小爹说的。他最喜欢包庇你!”
季河说话,衣袖一挥,薰池房里的灯火便悉数灭了个干净。
漆黑的屋内,只有月光穿透纸窗,落下那么零星的光亮,微不足道。薰池在床上哀嚎一阵,又哪里睡得着。不光是季河的惩罚,还有她的*宠生死不明,还有那个叫做白龙的神秘龙,还有那个万恶的和山山神。
从头回想了一遍事情的前后,内心做好决定,不管泰逢来不来甘枣山揭发她和长岁的偷酒行为,反正她是打死不会招认的!明日就和小爹串好台词,转移果儿香香,死无对证!不过……薰池从脖子里掏出在山脚下时白龙送给她的礼物,帝台棋白日里吸收了太阳的光芒,夜里和月亮一样,竟然也幽幽泛着清光。
白龙到底是谁?他连我生辰都知道……礼物?!薰池忽然从床上弹起,莫非这厮是那个从她两岁开始就每年偷偷塞给她稀奇古怪玩意的神秘人!?可能么?!不可能吧……我一直以为那是我亲爹啊……
她有些凌乱,风声中还隐约听到夫诸可怜凄惨的叫声。
“咩……!!!”
夫诸在哪里?
小夫夫被白龙一丢,撒丫子埋头狂跑,于是又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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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想起
四月十六,中岳神君忌日。
薰池换了一身黑色的华服,由四岳带着往洞庭山而去。清风间好像还有中岳肆无忌惮地朗笑声,诉说一个女神的传说。
“熏熏,你要跟我说什么?”长岁瞅准时机,一把抱起薰池,退直角落。
“小爹,我跟你说,那果儿香香是和山山神酿的!”薰池靠近长岁的耳边,压低声音道。
“什么?!”长岁太过难以置信,没有控制住声线,大吼一声。
季河等人在云上转头看向长岁和薰池,眼神间充满疑惑。薰池触及季河能看穿人的视线,连忙用脚踢了长岁肚子一下,小爹你作死啊!叫那么大声!
“三爹爹,我在和小爹说,昨儿晚上娘亲托梦给我了。”薰池灵机一动,干笑道。
长岁浑身一抖,磨磨牙点头,“是啊,我听到瑛雅托梦,吓了一跳。你们也知道,瑛雅能闹腾死人的……”
(瑛雅:作死啊!拿我当挡箭牌,今天晚上,你俩死定了~~呵~~呵~~呵~~~)
九厚一听“瑛雅”两个字,好比小狗听到狗盆和搅拌棒的敲击声——“吃饭了”。立马激动地扑过来,“薰池,你娘说什么了?说什么了?!有没有让你话带给大爹?!”
薰池小胳膊还嫩,被九厚的爪子一扼,险些就断了,痛呼起来。“大爹!我娘说,要谢谢你,谢谢你!快把手松开,胳膊要断了!”
九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没轻没重,“大爹下手重了,薰池疼不疼,大爹给你吹吹。”
结果倒是好的,被他如此一闹腾,季河的目光冷淡下来,不再做他想。小插曲过去,五人继续往洞庭山腾云。薰池和长岁两人继续说悄悄话:
“你如何知道的?”
“前天晚上我去了趟丰山。”
“难怪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在丰山的地窖里被泰逢山神抓了个正着,他扬言要来揭发我,小爹,他要是真来了你记得担待着些。”
“这厮去了丰山?!他丫儿敢明目张胆违背我和九厚对他下的惩罚!他要敢来揭发你,他完蛋了!”
“小爹你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这只小老虎,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小爹放心。”
“熏熏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
长岁朝薰池默默竖了个大拇指,苦得她欲哭无泪,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天晚上运气有多背。以至于第二天的生辰也没有好好过,一直忐忑着和山山神会找上门来讨账。薰池彼时以为夫夫还落在泰逢手上,他若来算账,她只有认账的份儿。好在那天下午,夫诸神奇地回到了薰池宫的灵兽园里,只不过好像受了极大的惊恐,两天都没吃几根草。泰逢那末高大银亮的身影也没有出现在甘枣山,不知这个阴晴不定的男山神,心里到底如何做想。
如此默默想着这两天的苦楚,众人已经到了中岳的衣冠冢,四岳亲手摆开祭祀的阵势。他们不让薰池动,只叫她站在一旁看着。于是她盯着母亲的墓碑看着看着,视线渐渐瞟出去老远,那墓碑后面,有一丛丛的灌木,曾经似乎有一只小包子,躲在那里偷看她……
“啊!亲亲!”薰池猛然间灵光一现,终于想起前天晚上那条白龙是谁!
“池儿,你又怎么了?”季河皱眉,他发现薰池这两天总是魂不守舍,强烈怀疑小闺女有什么心事瞒着他这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三爹爹。
“我……刚才好像看到娘亲了!”薰池小脸皮甚厚,肥嘟嘟的手指头稳稳往某处一指,于是又惊起一阵骚动。九厚嚎叫,桑枝叹息,季河冷脸,长岁忍笑。
薰池安奈住心中洋溢的激动,朝着她母亲的墓碑先双手合十鞠了三个躬。心中默念,娘亲,托您洪福,薰池日子过得甚滋润,四个爹爹也待我如同己出。若不是娘亲显灵,薰池也不会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娘亲在天之灵,一定会原谅女儿方才的不敬。是吧?是吧!
尔后,又把一岁时的画面,回忆了一遍。正如季河曾经有一次的感叹,薰池的脑子遗传了她母亲中岳神君的聪慧敏捷,一岁时发生的事情也能记得许多,尤其是在澡盆里遇见突然冒出来的小包子这一件,记得甚为清晰。
当时小白龙被薰池一压,变回了原形,白花花一条小肥虫。虽然时过境迁,小肥虫长大了许多,但是那身段那模样那特别的体色,还是让薰池笃定,那白龙就是当年非礼过她亦被她非礼过的小肥虫。
这也就很容易得解释了,为何白龙临走前对她说,现在不记得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来他是谁。他是小包子啊!
不过,当时白龙与我说过什么?薰池纠结,我见着跟我长得差不多的包子一兴奋忘记听了……小时候的情绪不太好掌控,果然还是有些弊端。
“池儿,今日在你娘面前,与她道一声别。今年进了五臧山院就不能每年来祭拜她,不要让她担心。”季河打断薰池的神游天外,语气里除了平常的淡然,还多了些叹息。
薰池听命过去,又在她娘亲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这两日总在担心泰逢找上门毁了自己和北岳的台面,把五臧山院的正事都给忘记了。
“薰池定然不会给娘亲和四位爹爹蒙羞,一定拿个第一名回来给娘亲瞧瞧。”她柔嫩的声音,信誓旦旦。好像玉珠滚落在银盘上,清脆灵动,叫四岳听了身心舒爽。
“瑛雅你瞧,我们薰池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九厚又抹了把眼泪。
却不想九厚的一句话,刚好踩到了薰池的雷点。薰池激动地从地上弹起,转头问四个神君:“爹爹!你们不是说我娘亲三百岁的时候就能换成七八岁的模样,为何我生日已过,却还是四五岁这样。”小团子的眉毛纠在一起。
“……”四人沉默。
四、五岁的样子出去见人,薰池只是怕其他同窗会轻视了去。听说五臧山院收弟子,大多都有五六百岁,样子至少已经是七八岁,成年的也寻常可见。
薰池被养在甘枣山,除了几个长山神和甘枣山的山婢子,其他的山神其实并不了解薰池现在是何模样。因为四岳怕武罗的事情重蹈覆辙,在薰池从五臧山院结业之前,不许其他山神妄加窥探神女。可是五臧山院选拔那日,丑媳妇也得见公婆。
“池儿的灵力终究不比你母亲,剩下这十几天你就住在薰池宫。多汲取些 傲岸山的灵气,说不定便可变身。”季河最后找了个理由,以希望薰池好好修炼为目的,娓娓道来。
薰池皱眉,现下也别无他法,傲岸山的灵气充沛,说不定真的可以如三爹所说,变成七、八岁的小女童,而不是现在的小团子。(你上小学的时候见到个从幼儿园跳级进来的同学,信誓旦旦要当班长拿第一,你会没有想法吗!!!!小屁孩,那么点就敢来姐的地盘跟姐抢班长位置,你以为哥哥姐姐会听你的?!白吃了那么米!!!有木有?!!)
☆、020。天劫(上)
【酱油打完了,同志们,上正菜了啊!】
话说薰池终日于傲岸山上修习打坐,希望能在最后的这十几天里能炼出一尊长大的自己,也好风风光光去参加五臧山院的选拔考试。
有一天晚上,具体而言,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外面的雷声轰隆隆一波接一波,雨点噼噼啪啪打在窗台上,扰得薰池一丝睡意也没有。这都将近五月的天,春雷早就过了打鸣的时候,夏天又还没有到,应该是不会有这催人投胎般滚滚的雷声。
莫不是雷公和电母吵架了?
薰池从床上爬起来,搬了凳子打开窗户趴在上面往外瞧去。只见那乌云密布的夜空里,闪电如同恶魔咧开的嘴角,肆无忌惮划开暗黑的天色。而雷声震得脚下的傲岸山都有些微微抖动。
感觉是有什么大事正在酝酿……?
薰池活了三百年,见过的异数并不多。只记得有次她和桑枝两人在书房里念书,白天原本是阳光明媚,暖和的日光照进书房险些让薰池在书案上睡着。却不想天有不测风云,没有任何预兆的,阴霾沉沉而来,尔后也是像现在电闪雷鸣,倒并没有下雨。薰池被诡异的天色惊醒,朝窗外望去。
“二爹爹,可是要下雨了?”那时她还不懂事,傻傻问桑枝。
桑枝放下正在翻看的书籍,走到窗边凝视了一会儿天空,然后直接把窗户关上,转头对薰池说,“不是下雨,是附近有仙人在历劫。”
薰池就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什么是历劫?”
桑枝蹲下来好与薰池平视,四岳给她特别订做了一套小桌子小椅子,以供其读书习字。“历劫就是想要成神的仙、人、或者妖在体内不断积聚法力,等到法力深厚到一定的时候会引动天雷,若渡过三道天劫,那便可成神。”
“宝宝也要被雷劈?”小团子的身子一哆嗦,被雷劈一下,可不就成烤麸了!?
桑枝温和一笑,抱起团子,柔声安慰道,“宝宝不用渡天劫就是小神女,莫害怕。”如此说来,桑枝忽然觉得庆幸,对薰池松了一口气。还好瑛雅法力无边,生出的闺女天生神胎,不然他们四个爹爹还要遭三回天雷的罪!
那时候,第二天,就传来某座山的山神被雷劈傻了,需要紧急从五臧山院的候选小山神里调一个拨过去。
所以今天晚上,当薰池又见这天雷引地龙,山摇地动的光景,不禁联想起小时候的对话。
许是又有山神或是妖兽在渡天劫吧?
正当薰池准备关了窗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际,忽然瞥见远处有一条通体全白的龙,笔直朝天际冲去,冲到与天地相接的地方,又重重滚落下去。好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极力克服挣扎。人儿都说没了线的风筝任由风的摆布,却没看到断了风筝的线也是好死不活,与那远处的,细长的,无助的龙身无异。
薰池的心,“咯噔”停顿了一下。那身影,有没有觉得很眼熟?她问自己。然后自问自答,有啊有啊!真的很眼熟,可不是前两天从和山山神手下救了我的那条白龙么?!他这是在历天劫?!
此时,天际又划过一道闪电,“轰隆隆——!”响雷接踵而至。
薰池的心就跟着揪起,从脖子里掏出那枚帝台棋握在掌心,心里有千万蚂蚁在咀嚼,发麻。
而白龙那方,龙王傲风紧张而专注地盯着自己儿子,龙王妃在其丈夫身边,玉手一个劲儿拧他胳膊,嘴里念叨,“他爹!怎么办!怎么办!这天雷好像比上回狠戾了许多啊!我们儿子会不会有事啊!?”
傲风粗黑的龙眉毛跟着王妃的话扭在一起,变成了一条硕大扭曲的毛毛虫。他先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胳膊,又十分男子气概地把*妻搂在怀里,安慰道:“我们儿子天降奇才,又有太极白老在,*妃莫担心,定能安然无恙。”诶哟喂,*妃下手还是没轻没重,老胳膊好疼。
龙王妃听了傲风的劝解,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又将手臂环住龙王的腰肢,小鸟依人地钻在丈夫怀里继续看儿子白龙渡天劫。
诶哟喂,老腰也跟着疼啊!*妃手下留情!傲风戚戚然,同样担忧儿子的心情被身上的痛楚化去了几分。
他们俩人却没注意到,太极白老在一旁死命掐算着手指,越掐越揪心。
忍不住想起今日出门前他的死对头,太极黑老与他的嘲笑:“老白,你那宝贝徒儿今日的天劫似乎有些难过哦~”
当时白老没理会他,瞧着躺在软榻上的黑老那得瑟的死样,就想拿苍蝇拍霍在这厮脑门上。
黑老不但乐观地无视了白老黑了半边的脸,更加得瑟地朝离开的白老背影吼道:“好心提醒一句哦,可以让你家*徒往山神界的中山部东边去,说不定有好运哦~”老黑说完,哗啦一声打开自己的水墨扇子,乐悠悠乘起风凉。
丫儿的谁不知道你老黑在这种厄运上的掐算比我白老好,但是白老心里憋屈,愣是到现在也没有听黑老的建议,死撑着让白龙在洞庭湖上空不动。
“白龙,接天罡阵。”白老一声吆喝,从怀里扔出一面画着太极八卦的铜镜子。
白龙在巨大的痛苦中,还能听见他师父的喊声,配合地用龙嘴叼住了铜镜。现在身子里面有撕心裂肺的疼痛跃动,但他知道,这些疼痛对于还没有劈下来的,真正的天雷而言,不过是挠痒痒。
他驱动师父教给他的开启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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