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视展若尘,断断续续的道:
“展——若——尘,我——黄——萱——便——变成厉——鬼——也要——找你——报
仇的——”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你怨不得谁,我已三次饶你不死,可说仁至义尽,无奈你仍冥顽不化,连老父也不顾,
这又怨得了谁?”
黄萱正是灰青的面,突然—紧,她挣扎着双目逼视着展若尘,道:
“你——你——会——不得好死——”
展若尘怒道:
“好死歹死,对你有何关系,你已经看不到了!”
黄萱突然一声尖嚎:
“爹!”
声音直冲九霄,但在这声尖叫尚未消失,她的头已软叭叭的歪倒在一边!
展若尘走进邢汉冲身边,他只瞄了一眼,不用去多想也知道姓邢的早死了,因为一个人
如果喉管断了,这个人还活得了?
“勿归店”实际上就是座小镇,大漠中像这样的小镇约有十几个,原本是游牧集散地,
只因水源足,草原辽阔,渐渐便成了市集——
展若尘在五里外便看到了那围在市镇四周的矮城垣,城没有城沟子,有些地方被风沙吹
得有些颓废,但“勿归店”还是很热闹!
现在,展若尘走到了土城外,附近有几匹骆驼,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各地,东城边尚有个
马圈,总有上百匹马被围在里面!
夕阳被黄沙上蒙上一层黄衣,发出那种混沌沌的光芒,照射得这座小镇一片暗红,使走
在小街道上的人们,也都面带枯黄,了然无可奈何的样子——
展若尘走到一家客栈外,只见里面已坐满了人,这些人各据一张桌子,面前大碗的酒大
块的肉,正吃喝的津津有味!
遥望短街看了一眼,展若尘便走近这家客栈,迎面才看到门上一块木匾,上面四个大金
字:“勿归老店”。
店中三个年轻伙计,白短衫长裤,头上盘着菁边黄帽子,手托木盘,绕东到西,动作纯
熟,干净利落,虽然桌面上的菜肴相当单纯,但也十分干净!
展若尘刚往里面走了几步,—个伙计已笑呵呵的迎上前来,道:
“哪儿来的?”
展若尘—怔,入乡随俗的道:
“龙泉镇!“
年青伙计忙伸手—让,边笑道:
“龙泉到勿归,路程九十六,客官,你一路辛苦了,快请这边坐!”
展若尘这才明白伙计绕圈子对自己问好了,便点点头跟着伙计来到一张桌子前,道:
“随便替我弄些吃的,完了我要一间客房!”
伙计笑问:
“多少酒?”
展若尘摇摇头,逝:
“免了!”
年轻伙计十分利落的收拾着桌面,笑道:
“看样子客官你要再往下—站赶了?”
展若尘怎知道下—站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哪—站才是终点站。
于是,他淡然的问:
“下一站是什么地名?”
年青伙计露齿一笑道:
“阎王坡。”
展若尘头一仰,道:
“这算什么地名?”
摇摇头,年青伙计一笑,道:
“地名并不重要,—路平安才要紧,你说呢?”
展若尘心中闪过—个念头,遂笑着点头,道:
“那是!”
年轻伙计匆勿走去,展若尘无意中环视着店中客人,兄见尽是贩马的与皮货生意人——
不旋踵间,年轻的伙计已把—应吃的送上桌来,他边放着盘子笑问:
“从‘勿归店’往‘阎王坡’去,多是贩皮货的,如果中途折向‘地狱门’,那地方是
贩马同骆驼,再要是往东折向‘小鬼集’,多一半是等着卖老山人参的,客官,你是要
往……”
展若尘淡然一笑,道:
“跑单帮的,有利可图的买卖我都干!?
他望了桌上的几盘吃的,遂又笑道:
“怎的大漠地名如此阴森可怖?”
年表达伙计面色一寒,道:
“又来了,怎么的,我不是说过,但求一路平安,管他什么地名?”说完扭头便走!
展若尘淡然一笑,边吃边想,这些准与“大漠骷髅帮”有关系,否则,地名怎会如此难
听可怕?
匆匆吃过饭,展若尘要了一壶茶,独自关起房门,边饮边想——
自己已探入大漠三百里,仍然不知大漠骷髅帮所在地,义母的安危,全在自己的一念之
间,是好是歹,便只有先找上敌人总舵才能有所分晓了!
缓缓的躺在土坑上,两寸厚的老棉被上覆了一张狼皮,算是这家“勿归老店“的一项特
色!
外面已过二更天,小街上已经不时传来几声野狗叫声,展若尘刚刚迷蒙的要睡着了,便
在这时候,街道上传来一阵阵“哪哪哪”声响,紧接着更传来“沙沙沙”的拖地走路声,而
令展若尘—惊而起——
匆匆紧好腰带,展若尘刚推开客房门,只见前面一个伙计匆忙的站在二门边:
“各位客官,快把灯吹熄呀!”
顺着厢房走过去,展若尘在暗影中低声道:
“伙计,有事?”
年轻伙计引颈看过来,便立刻跳起来,道:
“你——客官,你还未曾睡?”
展若尘指着小街,道:
“不像是打更的,那是什么声音?”
年轻伙计伸手推展若尘,道:
“快回房里去吧,这不关你的事!”
展若尘点点头,道:
“好吧,算我多口,我立刻回房里去!”
展若尘刚走回房时间,年轻伙计已叻弄着:
“真是不知死活!”
顶好房间,更把那张老棉被推开来,伪装成有人睡的样子,展若尘推开后窗,只见一轮
明月正从这处的沙丘往空中移动,小街的另一端正传来清脆的敲打声——
腾身跃上屋顶,展若尘便立刻展开身法直往发声地方扑过去!
“勿归店”的房屋不高,但房子都很坚固,藤条编织的屋顶,加上厚厚的土瓦,比许多
蒙古包帐篷舒服多了!
一路追近发声地方,展若尘暗中—呆,只见走在前面的是两个灰长大汉,二人手上各持
着两根骷髅,边走边敲,面无表情——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骑着健马的灰衣大汉,黑暗中像有十人之多!
令展若尘吃惊的,是这些骑马大汉中央的两匹马上,各坐着两名女子,真狠,那马上插
着十字架,两个女子的双臂便分张着拴在木架上,两足也用绳子从马肚子下方连接起来,光
是扭着身子也难了!
这一行人缓缓走出“勿归店”,从走去的方向看,正是往西北方的大漠深地!
马上两个女子隐隐传来哭声,就在刚刚走出镇外,马上的灰衣大汉突然抖手挥出手中皮
鞭,“叭”的一声打得后面哭泣的女子一声尖嚎!灰衣大汉已沉声骂道:
“贱婢,你们能走出大漠?再哭便先吃一顿皮鞭!”
两个女子惧怕的一缩头,前面的女子已泣道:
“姐,别哭了,怨我们命苦啊!”
突闻得一个灰衣大汉回身抱拳,对挥鞭的大汉,道:
“上禀佐护法,我们得快马赶路,别让人家等得太久,已经超过时限一天了!”
一声粗吼,皮鞭已挽在手中,大汉沉声道:
“叫开路的回去吧,用不着他们再送了!”
前面两个敲枯骨的灰衣大汉,立刻收起手上枯骨,二人恭顺的站在路边,直到十匹健马
走过,才匆匆走回“勿归店”的小街!
就在距“勿归店’西北方一道沙丘附近,官道两边连野草也不多见,但这时候如果在那
儿站个人,月色虽然朦胧,但仍看得十分清楚——
现在,那地方就站了一个人——
不错,这个人正是展若尘!
原来暗中跟来的展若尘是要跟踪回去的两名灰衣人,但他突然想起昨日遇上的那副惨景,
十二匹骆驼死了,在井边打水的老者也死了,单单没有看见那两个姑娘——
于是,他立刻又绕道赶到这批神秘人物的前面来了。
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他刚刚站定,那批快马已绕过来了!
马上有个大汉看见前面有人站在月光下,立刻高声叫道:
“喂!今夜刮什么风?”
展若尘—怔,他当然不知道是人家的暗语,仍然直不愣的站在路中央!
于是,匆匆的,十匹健马堵成一道马墙,正中央,那位姓佐的健壮大汉吼道:
“什么人?”
展若尘立刻笑笑,道:
“管闲事的!”
他此言—出,马上的汉子有一大半骂着同样的话:
“他妈的!”
便在这声咒骂里,当先便见四个大汉从马背上跃下来,旋风也似的分向展若尘围上去—
—
后面传来一声喝叱:
“退下!”
四个正欲扑上来的大汉立刻各自退开—丈,仍然把展若尘围在路中央。
月光下,只见一个中等身材壮汉,迈着八字步向展若尘走来,口中大刺刺的,道:
“阁下从哪道而来?”
展若尘冷冷道:
“龙泉镇!”
旁听马上一名女子,道:
“姐,是他,是龙泉镇上那个人!”
抖手回抽一皮鞭,壮汉冷叱道:
“再开口便就地砍了!”
年轻姑娘挨了一鞭,竟连叫一声也不敢——
展若尘已怒道:
“伸手打一个女子,朋友,你也不嫌过分?”
壮汉尖长的面孔一垂,冷冷的耸动着鼻子,道:
“那是佐大爷的事,还用不到你朋友说话!”
展若尘双手下垂,沉声道:
“我说过,我是爱管闲事的!”
壮汉笑声如夜猫子叫,道:
“从一开始我便对你们关内潜来的人物厌恶,辽北‘金家楼’你们不敢正面斗,却又留
在大漠等人家上门,怎么的?闲着没事干?还是吃撑了?竟然惹上爷们了!”
展若尘心里明白,对方是把自己当成“皮肉刀子”杜全那伙人了,便也一声哈哈,道:
“姓佐的,你若是不服气,咱们到你们总舵去找你们当家的理论去!”
不料他的话刚落,姓佐的立刻警觉,冷哼一声,姓佐的戟指展若尘,道:
“好家伙,妈巴子的,你原来不是那伙人物,可恶,你究竟是谁?快说!”
展若尘嘿嘿一声怪笑,道:
“老兄,你真好‘忘’性,我不是说过吗,我是爱管闲事的!”
“呸!凭你这付瘦垮垮憋娃小子,也敢在佐爷面前挡道,说,你想管什么闲事?”
展若尘指着马上两个姑娘,道:
“留下那两位姑娘!”
姓佐的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展若尘冷冷的道:
“佐朋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处!”
笑声突然而止,姓佐的沉声道:
“怎么会不好笑?我是在笑你无知,笑你愚纯的可怜,更笑你连自己怎么死的也懵懂不
知道,你只凭一腔的冲动,在这大漠里惹下杀身之祸,想想,你难道不令人好笑吗?哈——”
展若尘淡淡的道:
“佐朋友,你在‘大漠骷髅帮’中是个什么样的重要身份?”
附近,—个大汉突然怪叫道:
“大胆,对我们佐护法说话,竟然如此大胆!”
展若尘双眉一扬.一声笑,道:
“怎么又是一位护法?”
他此言—出,姓佐的面色一紧,道:
“听你的话,好像你曾遇上佑护法了?”
缓缓的点着头,展若尘道:
“矮矮的,一副短精悍样,是吧?”
姓佐的立刻也点头,道:
“不错!”
展若尘伸出左手指着自己下唇,又道:
“那位矮仁兄的下巴特别长,一排牙全突出了口唇之外面来,光景是用来啃西瓜皮方便
多了!”
忽一人怪叫着骂道:
“他妈的,你敢损我们的佑护法,该死!”
展若尘一笑,姓佐的已重重的道:
“那我便实实在在的告诉你这位爱管闲事的,这次我们共出动两批人马,分由两位护法
亲率,目的就是要追回这两贱婢,你不知其中利害关系,胡乱的来插手,这种死又怨得了
谁?”
展若尘这才明白,原来那批人竟然没有在龙泉镇兜上两位姑娘,反倒是被姓佐的捉住,
从路线上看,实在难以理解,但大漠中的路途,自己实难明白其中原因——
淡谈的,展若尘道:
“就算我是个至死也爱管闲事的吧!”一顿,又接道:
“我展若尘自入大漠两天多,已经大小阵仗三次,当然,包括同刚才那个地老鼠似的家
伙—场搏杀在内!”
一怔,姓佐的面色紧紧的道:
“好哇,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屠手’展若尘,‘金家楼’的新任少主??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不错,正是展某!”
姓佐的惊怒交加的道:
“展若尘,大漠广袤三千里,怕你来得去不得!”
展若尘立刻接道:
“那是我的事!”
现在,姓佐的手在空中—挥,八个灰衣大汉快得幽冥也似的刹时便把展若尘围在路中央,
他厉声大喝道:
“展若尘,你把佑护法怎么样了?”
展若尘一笑,干干的一笑,道:
“我说过,姓佑的是个地老鼠,他受了点伤逃掉了!”说着,左手食指指着地下,又道:
“入地三尺逃掉的,我在想,你阁下会不会也同姓佑的一样,如法泡制的入地而逃!”
姓佐的枭叫一声右手长鞭挽在腰带上,双手疾抓,已见那灰惨惨的枯骨爪分握在两手中,
冷沉的道:
“骷髅帮大护法佐才,今夜要杀人了!”
展若尘冷冷道:
“杀便杀吧,你咋唬哪门子劲儿,吓不了人的!”
只见姓佐的双臂倏扬,口中暴喝,道:
“杀!”
八个灰衣大汉开声齐吼:
“杀!”
半空中八支三尺长的枯骨爪,激闪着冷芒如电,发出“咝咝”声如啸,分从八个方向围
劈过来——
半旋身,双腿交叉力旋,三支枯骨爪刚自展若尘头顶掠过,“霜月刀”便闪耀着青莹莹
的光华,毫不稍迟的闪过左侧两个灰衣大汉,立时一声凄厉狂嚎,两个人对,对冲的各自捂
着肚皮往外旋去!
半回身往反方向旋去,展若尘的双膝稍弯,瘦长的身影又闪过另两支去向脚背的枯骨爪,
“霜月刀”暴闪如虹,又一个扑上的灰衣人倒仰而出,刀锋离开那人右腰的刹那间,瘰疬蠕
动的肠子拖出一大截出来——
佐才吼声如雷的怪叫,道:
“稳住,觑准了上——你们这批饭桶!”
一对枯骨爪宛似两只怒扑而来的虎爪,另三支枯骨爪已分三个方向,强劲之极的飞抓他
的两肋——
一声暴叱,“霜月刀”快得难以言喻的流电一闪而划过右边两个仁兄的脖子,不等二人
倒下,展若尘拔空而起,半空中一个斤斗直往另外三人扑去——
二位仁兄抡爪落空,正待带爪重扑,面前突然青光旋闪,“霜月刀”刀锋带起晶亮的光
焰,便在这光电的尾电尚未消失,一篷篷血雨从四下标溅不已——
五个灰衣大汉,几乎同一时间冲跌在地上,有两个仁兄似不甘心就此死去,尚伸着双手
在沙地上乱抓狂拍,直到“呱叽呱叽”的鲜血流尽,才“喝叱”一声不动了!
佐才双手挥动着两支枯骨瓜,他忿怒的宛似狂豹般,吼叫狂骂,道:
“传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今日—见果然传言是实,不过,你千万别得意的太早,
姓展的我佐才可升不含糊你!”
展若尘的双眉一扬,道:
“我十分清楚杀鸡儆猴,虽然我杀了他们八个,但对你仍然起不了喝阻作用,就如同佑
才是一样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