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踩着地上移动的影子寂寞而无聊的往前面走着!
人生的际遇永远有一些无法捉摸的,也难以预料事情,从前总以为此生注定孤怜伶的独
个儿徜徉流落,岂知无意间竟成了金家楼少主!
只是,这种富贵的日子才开始,便又一个人远去大漠,这以后的发展如何?真难令人预
料!
果然,令人难以预料的事快发生了——
蹄声如雷,但却又十分单调,展若尘不用回头看便知道只有一匹快马,他不用回头看,
只是往路边靠了靠!
是的,在这种几十里难得看到人烟的地方,骑马赶路本就是极为平常的事!
于是,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几乎贴着展若尘的身子蹭过去——马上面是一个青衣大
汉,回头一瞥之间,便毫无表情的拍马疾驰而去——
只有一个念头在展若尘心中升起——这个人的骑术不错,只是有些冒失!
快马驰向一道黄土坡便不见了,留起那股扬起的尘土久久未散去!
展若尘快走近那道黄土坡的时候,身后又闻得快马驰来,但他仍未回头看,同样的装
束,一般的快马,雷一般的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于是一匹匹的快马从他的身后追过去,在他的心中算一算,已经有十二匹快马了。
展若尘心中开始有了预感,这大概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仍然是轻松的在走着,展若尘开始有了警觉,是的,这是很不平常的事情!
就在他刚刚绕过那道黄土坡,前面路边上有一排梧桐树,树后一座八角大亭子,二十多
匹健马并头拴在梧桐树下面,二十四个青衣大汉分站在八角亭两边,八角亭内似乎坐了五个
人!
展若尘记得这里,当年他便是与大师兄路过此地,二人一起在这八角大亭子里啃吃干
粮,当时亭内还有几个贩卖皮货的,如今……
他举头看了一眼,本想旧地重游,进去坐坐,但见八角亭内那种气氛,只得顺着官道往
北走去——
不料就在这时候,突听亭子内一人高声吼道:“展若尘,商某人在此候教了,难道你不
进来歇歇腿?”
展若尘猛回头,只见—人身穿锦袍,挺胸凸肚的站在八角亭子台阶上,那股子气势的是
令人—惊!
展若尘停下脚步,淡然的往八角亭走去,刹那间,八角亭内另外四个大汉也站起身来直
视着梧桐树外走过来的展若尘!
距离八角大亭三丈远,展若尘已看清楚台阶上站的人,嗯,敢情是逃离辽北地界的“紫
英队”余孽!
提起“紫英队”,那原是金家楼内部叛乱之后的事情,紫英队这援人马,先是当时一心
谋叛的“金家楼”么当家“白狼”向敢暗中策划加以收编,结为股肱,“紫英队”的头子
“响尾鞭”商弘便直接听命于向敢,但自从谋反失败,商弘便率领着紫英队残部,退出辽北
而到了黑吉—带活动!
现在,展若尘面无表情的望向八角亭前的商弘,道:“是你?”
“响尾鞭”商弘嘿嘿一声笑,道:“姓展的,你竟还认识商大爷,难得!”
展若尘淡然一笑,道:“败兵之将,斧底游魂,有什么架子好摆?”他一顿,又是冷冷
一笑,道:“倒是你的情报灵通,竟然知道我要走过的路线,早在此等侯了!”
面色寒寒的,商弘道:“一次失败并不足以令人丧志,金家楼在辽北的势力我撼不动,
但在此地便不同了,嘿……”
展若尘冷冷道:“如此说来,你把我叫回来,绝不是请我入亭歇腿喝茶了吧?”
商弘一声哼,道:“便明白告诉你也无妨,自从你过了大凉河不久,我的人便盯上你
了,展若尘,我为你选了个葬身之地,就是这座‘驼铃亭’,你还满意吧?”
展若尘淡然的道:“商弘,你好像很有把握把展某摆平!”
商弘大剌刺的道:“也好叫你心中有个底儿,这里有四位朋友,他们才是真正送你上路
的人物!”
便在商弘的话声里,缓缓自“驼铃亭”中走出四个人,只见为首的一人满面红光,双眼
下垂宛似驼目,青色劲装,后面露出一支把手,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兵器——
跟在这红面大汉身后的,是个矮老者,这人生得虬髯如戟,双手奇大垂膝,腰眼上插了
一支金光闪闪的旱烟袋,青色劲装的袖子上套了一支铜环,神态狰狞,双目冷厉,宛似阴司
里走出来的鬼怪!
后面两人是俩大汉,一样的大砍刀,脚底板足有尺半长,灯笼裤子黄上衫,标准的大漠
武士打扮!
商弘指着红面大汉,道:“这位便是‘长白飞虎’段宏段八爷,嗯,我若提两个人物,
你便知道段八爷的来头,那便是‘黑煞神’铁彪与‘鬼展旗’郝火山!”
展若尘双眉一扬,点着头,道:“不错,关东十大高手之列的人物,展某当然认得!”
嘿嘿一声笑,商弘道:“段八爷便是他二人的换帖好友,当然武功也是伯仲之间!”
“嗯”了一声,展若尘道:“过去曾闻得关东大安参行为了一票红货而邀‘怒专诸’官
宝泉找他二人决斗,难道他二人反把姓官的摆子了?”
突然一声如雷般的吼声,红面的段宏沉声道:“‘怒专诸’官宝泉也是我的好友,那件
事由我在中间夹着早已经不了了之,倒是阁下尚记在心里难为你了!”
展若尘笑了一下,道:“小塔岗不见血腥,展某为他们三人贺!”
商弘突又指着矮老者,道:“这位老人家甚少入关,你大概不知道‘沙王爷’这个名号
吧?”
摇着头,展若尘道:“商兄但请指点!”
商弘得意的道:“在关外,提起‘沙王爷’,黑白两道谁不尊仰?便以‘德高望重’四
字吧,也不为过!”
展若尘笑着淡然的望了矮老者一眼,只听商弘指着另两个大汉,道:“这里两位,一位
金圣千,另一位令狐军,也都是关外道上知名人物,少时都将免不了向展兄讨教了!”
展若尘望着面前五人,缓缓的道:“光景是专为对付展某的了?”
商弘沉声道:“依照我们的计划,金家楼必然会有大批人物远征大漠,我们便在这黄沙
千里的大漠中一个个一批批的加以消灭,却不料只有你一个人前来送死,倒是出乎我们意料
之外的事了!”
展若尘立刻问道:“商兄,你所言的你们,是指些什么人?总不会只有你们眼前几位
吧?”
商弘冷沉的道:“当然,前途还有我们的人在等着侍候金家楼的人,而你,展若尘,还
是我们首先要翦除的最大目标!”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是吗?”
商弘大吼道:“上次单爷的计划相当完美,进行的也相当顺利,我紫英队隶属在向五当
家麾下,原是直捣大金楼,却又在黑松林一场拼杀伤亡不少好弟兄,最后的检讨,全因为你
姓展的中途插手,坏了我们大计,展若尘,你投靠了金家楼难道不知道是我们死去兄弟们的
血内所累积,这种大仇大恨,只怕你永远也还不清吧?”
展若尘淡然的道:“霜月刀杀的是不义之人,商兄,死在我刀下之人已难以计算,不过
有一点我最情楚,那就是我在诛杀第一个该杀的人之后,便替自己制造了仇家,当然,我不
惧有人找上我报仇,因为我有能力杀人,却没有权力不让别人找我报仇,就像你商兄说的这
种永远也还不清的大仇大恨!”
他环视着八角亭两边的二十四个青色劲装大汉,嘴角一牵又道:“紫英队的人马变色
了,深紫色变成了蓝天色!”
商弘嘿嘿一笑,道:“不错,金家楼一战逼得我紫英队退出辽北,我们便改头换面,誓
雪耻盾,如今——”
展若尘立刻接道:“我知道你是不会甘休的,紫英队不会,黄渭父女,横行西陲的尤奴
奴,甚至几乎瓦解的三龙会,都不会就此善罢干休”他一顿又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便那
‘皮肉刀子’杜全也咽不下那口窝囊气的参与这次阴谋!”
商弘一声冷笑,道:“你知道的真不少,可惜仍然晚了一步,嘿……”
展若尘淡淡的道:“事情既然发生,不论是否已晚,至少我还是要尽力而为的加以扭
转!”
商弘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一人?”
展若尘望望商弘身边四人,道:“我不敢说,但却对各位这种行径不齿!”
一边,“长白飞虎”段宏沉声喝道:“姓展的,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不齿行径?”
展若尘双目厉芒暴射,沉声道:“既然惨败,不认输也就罢了,为何远走塞外,来到大
漠勾结邪派骷髅帮,干起掳人勒索的勾当,如此行径,一旦传扬江湖,你们还要不要脸
了?”
商弘嘿嘿一声,道:“什么叫掳人?什么又叫勒索?姓展的,我老实告诉你,劫走金寡
妇,只为扫除我们进行‘撼天计划’的—大障碍,然后才能顺利的执行‘刨根谋略’,我们
以为金家楼在群龙无首难升天之下,必然人心惶惶,一定会大批来到大漠寻找骷髅帮拼命,
嘿……意料之外的是只来了一个不怕死而又爱表现的‘屠手’,真令商某大失所望了!”
突然一声厉吼,展若尘道:“你们把金楼主藏匿在哪里?”
商弘一声冷哼,道:“别问得太多了,不嫌过分?”
展若尘涩涩的面无表情,道:“我知道,而且几乎是肯定的,彼此照上面,其结果也往
往都是千篇—律……总是要以各人的手段,制造出血腥、挣扎、哀鸣,以及彼此间再增添许
多心理上的深仇大恨!”
商弘双眉一紧,道:“听听这种不痛不痒而又唬人的论调,娘的皮,不要以为你总有那
么幸运的机会,姓展的,今日之地,你最终的下场便只有黄土三尺,孤魂一缕,不就是你—
个人吗?难道你还想从我们这些人手中逸去?”
“长白飞虎”段宏一声怪笑,大红脸上冒出汗油,道:“我们决不会容你再张狂下
去!”
展若尘深凹的双目—亮又暗,淡淡的道:“我个人的感触并不以为你们的那般悲观,商
兄,报仇杀人也好,宰人泄恨也罢,都有其一定的范畴,最终的论断是在于有没有能力来杀
这个你所要想杀的人——”
突的一声怪笑,半响未开口的“沙王爷’沙冲道:“展若尘,风闻你是一个真正杀人如
麻的刽子手,也是一个心硬如铁的冷血武士,据说你功力高,定力深,尤其在炼气方面列属
炉火纯青,已然无我之境,对于你这等强者,我闻之便钦敬仰慕而心向往之,也更有着承领
教义的渴切感,所以商兄那里一提我便立刻赶来了,不敢说是对招比武,展若尘,便算是你
大方的点化点化我吧!”
展若尘生硬的道:“沙兄,这是一湾臭水,既不能解渴,又不能养生,你又何苦非舀不
可?”
沙冲一笑,道:“人在江湖行,凭借的便是那股子悍而不凶之气,展若尘,这点气绝非
凭借暴力,亦非什么权势与财力,乃是人与人之间的义气,我们来此,便是义气,如果说是
非好歹,屎香屁臭,沙某还分的清,用不到你提醒!”
商弘十分得意的道:“姓展的,你少再挑拔离间,放光棍点,眼前在场诸人,哪一个也
不是三岁小孩子,凭你几句话便走人的!”
展若尘表情平静而深沉的道:“一次又一次的搏斗,光景依旧没什么新鲜处,仍是那种
令人厌恶的轮回,怪的是有人却乐此不疲,直到鲜血从他自己身上流淌出来……”
商弘大叫道:“别说得那么悲天悯人法,姓展的,你以金家楼少主的身份,大胆的一个
人前往大漠,这份胆量固然值得为你喝彩,但你应注明白,由于你种下的因,你便该得到什
么样的果,这样的轮回是由你自己推转,这样的血腥也是因你而起,就是你,心狠手辣,杀
人如麻,你他娘还扮的什么那股于悲天悯人劲?”
这时候“长白飞虎”段八爷摸了一下脸盘,道:“我说商兄,时辰不早了,该是送这位
展兄上路的时候了,又何苦穷磨蹭个没完没了!”
用力点着头,沙冲道:“不错,由我打头阵!”
段宏一甩大红面,道:“谁先谁后都是一样!”
商弘立刻—拍,道:“姓展的名头大,手段辣,单就这种条件,沙兄,我们也就用不到
客气,并肩子一起动手吧!”
沙冲望了段宏一眼,商弘立刻又道:“我们绝不能冒险,四位,今日放倒姓展的,他日
进军金家楼便少死无数好兄弟,我们这是在制造功德,绝不能稍有大意,后患无穷!”
重重的点着头,一直未开门的令孤军对一边的金圣千道:“商头儿说的对,我们谁也别
充英雄,论好汉,且把江湖那点规矩哲撇—边去,姓展的他娘本事一定不错,他敢独自往大
漠来,可见有恃无恐,我们便犯不着担风险单挑独斗!”
咬咬牙,段宏点头道:“为免功亏一篑,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其他也就说不得了!”
展若尘冷淡的道:“各位扎根便是打定这个主意来的,无须再找什么借口,你们一拉一
唱,我也心里有数,人嘴两片皮,理是你们的,说了半天屁话,到头来仍然得豁上,各位,
何苦再谈论什么场面话?卯上吧!”
沙冲双目圆睁,凛然的道:“展若尘,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一条血铮铮的汉子,今日之
事一了,如果彼此之间仍然命在,放心吧,姓展的,沙冲绝对找个人迹不见,鸟兽皆无之
地,好生同你单挑独战一番,如果再有人中间插一脚,我沙冲便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展若尘笑笑,道:“沙兄豪语,展某记下了!”
商弘身形—偏,—把挂刀已握在手中!
另一面,段宏缓缓反手右肩头,慎重的拔出一支似刀似剑的兵刃,看上去稍宽了些,却
发出青色刃芒,刀未挥,已使人心发着颤栗……
然而,第一个攻向展若尘,却是一直未说话的金圣千。
金圣千大砍刀霍霍生风,电光迸溅也似的拦腰暴斩,口中发出哼哈之声,显然使足了力
气,一招之间就想斩杀敌人!
展若尘倏然身子飘起,宛似他根本就是飘在空中,轻飘飘的只在空中稍作闪晃间,金圣
千的刀芒已尚走至一半,他已抖手出招,二十一道青莹莹的光彩便仿佛二十—股冷焰,那么
清脆凌厉的洒射而出!
金圣千狂吼如虎,表现出大漠武士的悍勇,大砍刀雷轰电击,力撞对方的一片刀芒!
另一把大砍刀便在这时暴劈而落,由于是授招,刃锋破空之声的速度过猛,空气便发出
一股裂帛也似的刺耳锐啸,闪现的是一道匹练——窒人的匹练!
展若尘空中未变身形,左足尖都巧妙的点中对方刀身,借力使力,一个空中正翻斤斗,
妙不可言喻的落在两把大砍刀之间,似有意还无意的要对方夹击自己!
于是,商弘就在此刻跃空而起,身形腾掠间,那么凶悍的从上扑下,刀芒成束,随着他
身形的移闪而泄射下来!
目光凝聚而深沉,展若尘仍然未动,他晃着等待什么,直待三面刀芒猝到的刹那间,右
手连挥,“霜月刀”的伸缩宛若洒出千百条掣映交错的蛇电,交织成纵横飞舞的光圈,刹那
间金铁撞击之声乱成一团,商弘落地弹滚翻转如懒驴打滚,斜刺里,沙冲的金色旱烟袋已指
向对方鼻头,狠狠的打来!
展若尘双脚倏起,同时七十二刀暴斩,掌握机会而扑进来的沙王爷突见刀锋若霜,青气
蒙蒙而光华十方流闪,他的金色烟袋锅距离尚有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