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这个故事好像也很平常啊,和你所说的俗和雅有什么关连?”
“你看过西游记,应该知道我刚才讲的是什么吧。”
“知道啊,我早就想说了,师傅讲的和西游记里的不大一样。”
“区别在何处呢?”
“呃,在书里天篷元帅明明是因为调戏嫦娥,然后被贬出天关,又不小心落到了凡间猪胎,成了后来的猪八戒。”
“我问你,醉酒调戏良家妇女,在凡间是个很大的罪过么?”
“好像不是,最多打几十大板吧。”
“西游记中玉帝给天篷元帅定的刑罚又是什么呢?”
“西游记里第十九回‘云栈洞悟空收八戒,浮屠山玄奘受心经’中,猪八戒的诗里提到过,好像是按律当处决。最后是太白金星求情才改为重责二千锤,贬下凡间。”
“这就对了,只是醉酒调戏嫦娥然后被处以死刑。这合理么?”
“有什么不合理的,你都说了玉帝对嫦娥觊觎已久。玉帝肯定恼羞成怒了,于是公报私仇。”
“虽说玉帝是众仙之主,但这天上却也非他一人说了算。三十三天之上还有位道家之祖;昆仑还有位西王母。因着这些小事,居然想将一位手握十万兵马的大元帅处死,而其他神仙居然没有反对,只是一个太白金星相帮,这很难说的通。”
“那师傅觉得是怎么回事?”
“那自然是玉帝给天篷元帅按了一个别人明知是假也不敢为其辨驳的罪名。”
“叛乱?”
“对。齐天大圣虽说要抢玉帝宝座,但是齐天大圣只是一位妖仙,不正统登不上这玉帝之位。但在孙猴子闹天宫之时却有人混水摸鱼,这是玉帝不能空忍的。只可惜玉帝心有怀疑却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只得找个替罪羊先平息此事。恰好天篷元帅旗下的十万天河兵剿妖失利,这便给了玉帝完美的借口。”
“这样啊。可是师傅啊,徒儿还是不明白,这和雅俗有什么关系。”
“有。”
“什么关系。”
“因为这个故事有变数。”
“变数?”
“对,我所说的,西游记所说的,都是这个故事,但版本却天差地别。更加妙的是,有可能这两个版本都是错的。一个众所周知的故事,存在了如此多的变数,但居然没人任何人提出异议,这不是很奇怪么?雅是什么,风花雪月么?不一定,雅有时候就是一捉不可摸的感觉,因为它随时会变,随时都有可能给听者观者全新的体验。俗是什么,低级趣味么?不是,俗是指千篇一律、毫无新意。当一个故事,它有着众所周知的开头和结局,却没有人知道它的过程,这才是最妙不可言的地方。”
“师傅为什么忽然要和我讨论这个,还把悟空给支开。”
“因为我们到了高老庄了。”
“哦,就是说要收猪八戒了。”
“没错。收了猪八戒,我想有些事情,就能弄清楚了。不,还要等收了沙僧,才能完全明白。”
“师傅想不明白什么事情?”
“有关太白金星的事情。”
“太白金星怎么了?”
“你不觉得太白金星很有趣么?”
“有什么趣?”
“他总是恰到好处地参与进一个个妙不可言的故事里去,但通常又会常常被人忽略。”
“是么?”
“不是么?”
“师傅这么一说,好像是真的。孙猴子就是他招安的,后面猪八戒也是求了情才免了一死。”
“我想应该不止,收了猪八戒,我们得开个会了。”
“什么会?”
“收了那头猪再说。”
029 老头儿,俺现在可能帮你打妖怪了()
029老头儿,俺现在可能帮你打妖怪了。
黄昏的时候,唐僧师徒三人,还有一匹向来没什么戏份的白马走进了高老庄。
彼时的高庄主正在屋里看着天空、吃着晚饭。
那只猴子一进门也没有跟谁客气,就跳上了卓子,用毛茸茸的爪子抓着饭菜。
高庄主显然是个很有文化的人,居然没有生气,更加奇怪的是连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要知道猴子这张脸可吓过不少人,有多少次的化缘最后都坏在他那张脸上。
唐僧从东土而来,见过各式各样的庄主、寨主,院主,堡主甚至还有一个债主,但唐僧敢发誓,这高庄主绝对与从前遇到的那些个主迥然不同。
唐僧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见过这么完美无缺的猪蹄子。
桌上的菜基本上被猴子和那个小沙弥给扫干净了,这两和尚显然没有顾及至他们的师傅还空着肚子。
唐僧也是文明人,觉得应该和这庄主打个招呼。
“贫僧唐三藏,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路经宝地正值天色将晚,特此求宿一晚。”
唐僧这番话路上早说过无数遍了,张口就来,顺溜得一泄千里。
高庄主抬头看了看唐僧,又看了看蹲在桌子上正扯着鸡腿的猴子,还有一个正从菜里挑蒜头的小沙弥。
高庄主叹了口气,说:“我有一个梦想。”
唐僧当场就震惊了,那个正专心致致挑头蒜头蒜瓣的小沙弥也惊住了。
高庄主说:“我梦想有一天,我每做一件高尚的事,都怀着一个卑鄙的目的。”
唐僧和小沙弥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孙猴子扔了鸡骨头,说:“痛快点,妖怪在哪。俺老孙手痒好久了,棒子也想开开荦了。”
高庄主说:“算了,你们吃好喝好,明天早早上路吧。”
唐僧说:“能不能别用上路这个词,贫僧对这个词比较敏感。”
高庄主说:“随你了。我早认命了。换了不知道多少拔的和尚道士,除了会吃饭,什么也不会干。最后都被我发婿给打成残废扔进猪圈了。”
孙猴子不爽了,说:“俺老孙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空的齐天大圣,可不是什么和尚道士,是神,是仙,是斗,是战,是胜,是一往无前。”
小沙弥插嘴说:“猴子,这句诗念得不错。”
孙猴子翻了个白眼,扯住高庄主的衣服,“今天你非得找个妖精让我泄泄火。不然我就打烂你这庄子。”
高庄主说:“想不到你口味这么独特,竟然拿妖精泄火,佩服。”
孙猴子说:“佩不佩服以后再说,我现在想的就是替你除了这只猪妖。”
高庄主吓得跳了起来,忙遮住孙猴子的嘴,“可别提这个猪字,被他听见可就不好了。”
唐僧说:“高庄主,你也太弱了点。不过一个字罢了,有什么好忌讳的。”
高庄主说:“你们可不知道,我那女婿神通广大,在这高老庄下了咒。若是有人提及这猪字,身体就会慢慢变成猪的样子。老朽我就是某天酒后发酒疯骂了句猪蹄,然后自己这脚就真的变成猪蹄了。”
孙猴子哈哈大笑,指着高庄主的脚笑得在地上打跌。
唐僧说:“悟空,莫笑了。有没有变法帮高庄主变回来。”
孙猴子不屑地撇撇嘴,向高庄主的脚吹了口气:“这有何难,不过雕虫小技。”
高庄主看着自己变回来的脚,喜得要跪下来了,谢个不停:“多谢长老了。这蹄子跟了快一年了,虽然也用着习惯了,但总也看不过眼。这下总算了了一桩心事了。”
孙猴子说:“老头儿,俺现在可能帮你打妖怪了。”
高老庄忙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孙猴子笑了,一脸纯真。
唐僧确觉得不大馁,因为一旦进入打怪升级模式,就没他什么戏份了,可他明明是这部书的主角,这不科学。
唐僧建议说:“高庄主,你还没有和我们讲起过这事的前因后果。我们所知的一切不过是在酒楼里道听途说。”
于是高庄主给唐僧师徒三人讲了一个另一个版本的猪和少女的故事。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
孙猴子揍了高庄主一顿。
高庄主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开头太过俗套满足不了听众的需求,于是换了个开头: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小沙弥忍不住揍了高庄主一顿。因为这个开头令他想起来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开头被他那个无良师傅带到了这个世界来的。
高庄主虽然装得很有文化的样子,但其实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墨水。一下子被否决了两个常用的开头,高庄主智商有些捉急了。
高庄主最后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开头:
“我已经很老了,但我见证过一段与众不同的爱情。
多年前的某一天,高家的老母猪生了。有个小女孩朝一只猪走过去。她在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对那只初生的白色猪崽说:“我始终认识您。那些人都只记得您前世时候俊美的容颜,而我是想告诉您,在我看来,您从前那张不老的面孔远不如今天这副被诅咒的面容更使我喜欢。我从天上一路追随到这里,就是想和你来一段尘缘”
那只猪是纯白色的,像是披着一层淡淡的云霭。
小女孩期待那只猪能口吐人言,给她一个承诺。可是那只小猪却只是哼了两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天篷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有两句各不相干的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埋下一座城,关了所有灯。”
“陌生的世界,不需掩藏,寂寞早已天衣无缝。”
天篷知道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轮回了,他心里有数,在某次轮回的前夜,太白金星曾悄悄地来找过他,告诉了他一个阴谋或者计划。太白金星让他在一个单选题上做出多选的可能,他只好拒绝,于是轮回出了差错,再醒来四周里满是怯懦的小眼睛,它们都睁得很低。
天篷发现自己再怎么站高,也只能看到栅栏高度的一半。
四周里满是那种绝望又满足的眼神,他生在了猪圈。
有一个少女曾走向他,他也感觉到了。只是彼时的他听觉尚不灵敏,眼皮也没法睁开。他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但他对这小女孩身上的气息,感到莫名的熟悉。
夜了,半空里有星星,很亮,闪烁着。
天篷笑了,那是他的成果。
030 做一支有思想的芦苇。()
030做一支有思想的芦苇。
“人只不过是大自然中最柔弱的芦苇,但他是会思想的芦苇。”
天篷是一只食物链中最底层的动物,但他却是一只会思想的猪。天篷重生了,不是,他这个时代没有重生这个词,他只是轮回了。
天篷有了人的思想、神的能力,只可惜上天没有给他人的身体和神的地位。于是他拥有能证明他与众不同的东西,就只剩下思考。
那些年,高老庄里流传着一个绝食的猪仔的传说。那只特行独立的猪是纯白色的,像晴空时的云。
“你为什么不吃饭?”一只小猪问道。
天篷笑道:“那能叫饭么?”
“不叫饭叫什么?”
“那叫猪食。”
“可我们就是猪啊。”
天篷沉默了,却也没有去吃东西。
天篷饿了很久,却还是没有死,虽然濒死的感觉越来越浓。
“小花昨天被抓走了,看来是被宰杀了。”
“我告诉过她不要吃那么多的。”
“你吃的也不少啊,还跟我抢了呢。”
“她长得太快了。”
“算了,想这个做什么。反正我们迟早有这么一天。”
猪圈沉默了,每日晚上必须的茶话会结束了。
“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天篷生气了。
猪们都奇怪的看着那只一直绝食,却又饿不死瘦得跟猴子一样的白猪。
“反抗什么?”
“他们要杀你们啊,难道你们从来就不知道反抗么?”
“为什么要反抗?”
“是啊,你问得问题好奇怪,我们为什么要反抗?”
天篷快被这些茫茫然的猪头们弄得崩溃了,别人要你的命,你不反抗就算了,居然还反问别人为什么要反抗。
天篷说:“你们可以拒绝被杀戮啊。”
猪们仍然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天篷:“我们是猪啊。你怎么会有反抗人类这么愚昧的想法。”
天篷再次无语了。
天篷感到莫大的悲哀,一个物种凭什么理所当然的屠戮另一个物种?而那个被屠戮的物种居然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被宰杀的命运。
天篷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做为一个统领十万天兵的元帅,自己竟然被几个轮值的功曹擒到了玉帝阶前。
自己为什么没有反抗?
因为自己是天神,而那个人是玉帝么?
身为天神,便要遵从天条,所以自己落入了算计,即使心知肚名玉帝的诡计却是百口莫辨。
自己从来就是一头猪么?
是神,就应该遵从那该死的天条,即使天条致自己于死地?
是猪,就应该甘心情愿地成了人类的食物,而毫无怨怼?
不。
我不要这样。天篷的心在滴血。
天篷记得那一天,他低下了向来高贵的头颅,不敢直视王座上的那个众所鄙夷的君王。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羞愧,即使没有犯错。
你是天神,我也是天神。
我从人身修炼而来,历经千百年才到这个地步;
你从玉石修炼而来,历经千万年才到这个地位。
你跟我,相差的不过是时间罢了。
论相貌,我天篷甩你几条大街;
论神通,我天篷随时能取你性命,让你身魂俱灭;
就因为你,早生出此身,早踏上天庭,就占了这帝座。
我不服。
天篷小小的猪身因为滔天的怨气而颤抖起来,其他的猪也因为忽然而起的冷意而蜷起了身子,一个个都带着惧意躲开这只纯白色的猪。
天篷元帅看着星辰闪烁,忽然想起来自己被绑在斩仙台时,太白金星曾来找过他。
太白金星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手里捏着一轴圣诣。彼时的天篷以为是太白是来监斩自己的。
“你可是不服?”
“我是无罪的,我没有参与叛乱。”
“无罪?呵呵,在这座斩仙台之上,斩过远古大能,斩过上古巨神,斩过大罗金仙,也斩过上代玉帝,他们都有罪么?不尽然的,所谓的罪不过是一个堵人悠悠之口的借口罢了。”
“为何是我?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过我的生活罢了,为何这样都不放过我。”
“想与世无争?真是愚蠢。”
“天河的十万天兵我都交出去了,还要我如何?”
“所以说你愚蠢。你现在的惨状,就是你交出兵权所造成的。”
“我不明白。”
“你应该明白。我问你,自古以来,飞升天庭之人可有断过?”
“没有,每年每月每天都有人羽化飞升至天庭。”
“是的,每日都有人、妖、魔、鬼等各类物种渡过天劫成了天神。”
“那又如何?”
“数万年来,天庭可有过战争?”
“没有。”
“数万年来,天庭可有过天劫?”
“没有。”
“数万年来,天庭可有过动荡?”
“没有。”
“那我问你,这天庭可曾满了?”
“也没有。”
“每日都有无数飞升者,而天庭从未满过,你可想过这是为何?”
“我不知道,我不曾想过。”
“你若是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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