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虽然我们的意思是不与我们这边的人同流合污,我们要独善其身,那一边也不插手,但是,在日前的情形上来说……我们不帮着我们的人,即是等于背叛他们了,你明白?”关立倔强的道:
“那就要看各人自己的想法如何了,事实上,我们并末背叛,我们只是不与他们沆瀣一气而已!”商瑜叹了口气,道;
“他们不会这样想,我们不帮自己人,却隐藏着君惟明几个人……你又私下张罗了药品食物供给君惟明等人,虽然我们再没有其他行为,只此两样,便已足够那些人有藉口惩罚我们的了!”关立双眼一瞪,道:
“小瑜,你怎么这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做什么事都像你这样的话,我们这一生就肯定一无所成,任何一桩维护公义的行为,就必须付出代价与牺牲,永远没轻易得来的事;今天我所做的决定,如你愿意支持,我十分欢迎,否则,你可以自便,我也不勉强你!”怔了怔,商瑜的一双大眼睛里立刻就现了泪光,她气忿的看着关立,又是委曲,又是怨忿的道:
“你……小九,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简直没有良心,我只是为你多顾虑了一些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你就摆脸色给我看了?”关立也觉得自己把话说重了点,他尴尬的搓着手,轻声道:
“小瑜,不要生气,我也不是责怪你,我仅是告诉你,当你去做一件值得做而又有意义的事情时,必须要拿出勇气,拿出毅力来……”苦笑了一下,他接着道:
“你愿意和我一道么?”拭了拭溢出于眼角的泪水,商—瑜微微点头:
“你早晓得我没有别的选择……”
此刻——
君惟明抱拳一笑道:
“多蒙二位成全了。”关立赶忙让开,低声道:
“君公子,这是做一个人至少应该俱备的道义感及良知,又有什么称得上成全不成全的呢?,”商瑜向君惟明靠近了一点,小声道:
“君惟明温柔的笑着道:
“有话问我?”羞涩的咬咬下唇,商瑜嗫嚅的道:
“你先前告诉我的那些话——关于你的妻妹出卖你,背叛你,你的好友陷害你的那些话,真的一点不假?”君惟明深沉又真挚的道:
“一点不假,商姑娘,谎话是经不住事实与时间来考验的,何况,当事人又好生生的没有死绝?用不了多久,一切真像即将揭示于天下,纸不能包住火,就好比为恶犯奸的人无法永远掩饰他的罪行一样!”
唇角仍旧擒着一抹善意的微笑,君惟明凝视着商瑜那张天真末除的甜美面庞,而这张面庞上如今正被一片奇异又悲他的神色所笼罩——那是一种失望、醒悟、痛苦,又惋惜所渗融成的表情,就好像一双爱侣在经过了一段海誓山盟的深刻交往后。其中之一突然发现了对方以往的秘密一样——龌龊的,污秽的,邪恶又暴戾的秘密——这种痛心的反应与悔恨,现在就正流露在商瑜的脸容上了……。
君惟明低沉的,又道:
“我有生以来,可以说从来未曾受过这样的不幸与打击,老实说,商姑娘,我不怕残酷、不怕凶险、不怕血腥、不怕艰难,所有有形的苦楚我全可以忍耐,但是令我难以忍受的却是伦常的丧败,仁义的泯灭,天良的蒙蔽,人心的黑暗;这些都加在我的身上,就使我锥心泣血,无法忍受,不能恕,也不可恕了……或许我的报复狠毒了一点,但是,对这些披着人皮的人来说,难道还有什么过份么?”长长吸了口气,商瑜嗓音有些喀哑的道:
“天……真令人不敢相信,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童刚,美艳雍容的费湘湘,秀丽朔淑的君琪,他们竟会做出这么些神人共愤,丧天害理的事情来?这……这太可怕了,也太残酷了……”君惟明淡淡一笑,道:
“你想,商姑娘.我一直推心置腹,亲如手足的好友出卖了我,陷害了我,夺我基业,淫我妻妹,害我骨肉,甚至想连我的性命也一起坑了,而我的末婚之妻却也欺我瞒我,背我叛我.加上我那懦弱无能,不明事理,又包庇奸行的妹妹……种种事情,那一件不使我悲愤欲绝?那一件不令我无地自容?这些丑恶,这些罪孽,这些劣端,我编造得出么?我宣扬得出么?如果不是真实的,只怕尽量掩饰还来不及.又哪里会亲自出头揭示于人?”望着君惟明,商瑜惭槐的道:
“君公子,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没有想通……现在我相信,你所说的全是真实的了……君公子,道理在你这边……”君惟明轻喟一声,道:
“我无意批评你,商姑娘,人世间的丑恶与黑暗,你只怕还经得太少了……但我们活着的日子长则百年,短则树十年,这段时间实在不够我们去经历每一件事,亦不够我们去观察每一件事,因此,上天赐我们以智慧,予我们以良心,便是叫我们以智慧分辩是非,以良心判善恶,在生之旅途上莫蹈罪邪,莫坠逆乱,好好的做一个人……。”商瑜闻言之下,有如醍醐贯顶,身心俱皆凉透明彻,她双眸光芒清莹,神色纯驾,诚挚的道:
“君公子,现在我懂了……这些,全是以往我所想不到的,谢谢你的教诲,给我上了最宝贵的一课书……”君惟明静静的道:
“过誉了,商姑娘,我知道的也很浅薄,但要能常去沉思,你便可发觉在人的一辈子里,值得想的道理还很多。”
这时——
关立笑道:
“小瑜,观在你可信服了吧?”佯嗔着白了关立一眼,商瑜道:
“你别臭美了,我信服的人是君公子,可不是你,要你在旁边嚼什么舌头?真是……。”涎着脸,关立笑道:
“小瑜,刚才我是太粗鲁了一点,你可别生气啊……”商瑜啐了一口,道:
“鬼才生你的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关立又道:
“是了,小瑜,你说你来找我是有件事情告诉我,是什么事?如今该可以说了吧?”“哦”了一声,商瑜道:
“天,你不提,我还险些忘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昨晚上你猜我们童爷去接的什么人?”关立摇摇头,道:
“谁知道!还怪神秘的呢,先前我跑到外面去探探风声,只看见人来人往,十分紧张,昨晚上的死伤者全抬走了,连各处打斗所留下的痕迹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除了每个人的表情沉重中又带惊惶,禁卫更加森严——此外,我也用心打听过昨夜童刚出去接的是谁?所问到的人没有一个晓得,不是茫然摇头,就是瞪目无以为对,我再问了几个人全没有头绪之后,也不敢继续再问下去了,我怕引起别人的疑虑,一个弄不巧出了纪漏之后才是大大的不上算呢!”咽了口唾液,他又接着道:
“在我回来之前,却发现了另一件事情,‘独龙教’的教主凌胡子,本派大掌门‘大飞帮’的‘塞松堂’‘银翅坚’两个堂主,连受了伤的‘白发银眉’官采与‘大飞帮’帮主刁忌,全匆匆忙忙向府后的‘千霸堂’集中,好像有着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商议一样!”
君惟明安详的问:
“还有呢?”关立砥砥嘴唇,道:
“另外,据我知道,参加的人还有随时不离童刚左右的‘双头枭’赵品松‘影子腿’宋塞目,‘九岳头陀’悟果等人,‘皮口袋’包骧也去了,他们与本派大掌门几个方始跟着童刚由郊外回来,恐怕连个吨全来不及打便又赶到‘千霸堂’啦,君公子,你看他们是会商议什么事情呢?这般紧急,这般匆忙?”笑了笑,君惟明道:
“不会出了两个主题:第一,研讨昨夜的血战,第二,商量如何对付我的策略,当然,细节方面便不得而知了,自然,童刚也会将他隆重迎来的佳宾向他的同路人引见一番。”关立颔首道:
“不错,我想也大概是商量这些事——。”他目注君惟明,欲说又止,君惟明道: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关立。”舐舐唇,关立低声道:
“君公子,我本来还为你想到一件事,但后来再一探听,却知道又行不通了!”君惟明道:
“什么事?”关立苦笑了一下,道:
“眼前,全府上下的高手,差不多全进了府后的‘千霸堂’会商大计去了,府中各处的守卫只是一些二流人物,换句话说,正乃行动良机,我本来想借这个空档提醒公子你——可以前往‘雁楼’及‘白楼算先找到你的妻妹算清旧帐,那边却防卫虽然仍然很紧,但却比平昔弱了很多……”澄澈的双瞳中有一抹笑意,君惟明道:
“但是呢?”摊摊手,关立无奈的道:
“但是我又一打听,才晓得童刚老早把费湘湘,及君琪两个人也一同带到‘千霸堂’去了……”沉默了老久的曹敦力这时才开了腔:
“这小子真够奸猾哪……”君惟明平淡的道:
“他素来细心,做任何事都会深思熟虑,曹敦力,他这一手在我来说,并不感到如何意外。”曹敦力捂着头道:
“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的心眼也够多了,哪里知道这番出来,才发觉比我更机灵的人简直车载斗量,我自己这点脑筋,这点花巧,实在差得太远,算不上道……”君惟明伸展了一下双臂,道:
“阁下是太谦了——一”说着,他转问商瑜:
“商姑娘,关立出去跑了一大圈于,犹未探出夜来童刚所接之人是谁,看这情形,童刚是极其慎重而又意图暂时保密了,听你方才的口气,大约你是知道此人为谁啦?”关立在旁也急问道:
“你真知道他们去接的人是谁?”商瑜道:
“我就是跑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嘛!”一搓手,关立忙道:
“那你就快说呀!”略一迟疑,”商瑜有些犹豫的道:
“说出来,我就麻烦了,本来我只是打算告诉你一个人的!——”君惟明吃吃一笑,开朗的道:
“很好,我与曹敦力退开一边就是。”关立哼了哼,轻轻一拉君惟明衣角,低促的道;
“不,不用,君公子,这件事我想你也一定希望知道,很可能对你是非常重要的……。”他又面对商瑜,气唬唬的道:
“小瑜,你是怎么搞的?现在你还弄不清楚你的立场?搞不明白眼前的情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商瑜着急的涨红了脸,分辩道;
“我不是光指这件事情的表面,我……我是说与这件事有关的另一件事,和我们两人有关的另一件事……”关立断然道:
“没有关系,我们对君公子坦置心腹,开诚布公,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就全讲出来吧!”君惟明尔雅的一笑,道:
“商姑娘,假如你不愿意我知道什么,我可以不听,而且保证决不生气,你们二位是我的朋友,我对朋友素来是尊重的!”商瑜一咬牙,道:
“我说,君惟明平静的道:
“不要勉强。”关立又催促道:
“那你还等什么?”吸了口气,商瑜道:
“昨夜,童刚他们到长安城外迎来的人,乃是有‘西疆二鼎’之称的‘皇鼎’邱岳与‘帝鼎’朱晓青,以及,他们两人合收的义子,在‘西疆’号称‘血鼎’的方幼泉,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四名‘二鼎’手下的贴身卫土跟随着,那四个人听说一身本事也非常精悍,叫什么……‘四烈马’!”此言一出,曹敦力第一个就脸上变了颜色,他楞了一下,形态惊惶中,竟然连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乖乖……可不得了啦,连‘西疆二鼎’和他们的宝贝儿子也叫姓童的给请来了……公子,你可知道,这……这‘西疆二鼎’在边陲一带的威风,就等于你在中原长安一带的名声差不多哪……他们只要一跺脚,边陲千万里的地面全得乱哆嗦,这还不说,他两个老怪物的那……那个干儿子,‘血鼎’方幼泉,更是杀人不眨眼,又狠毒,笑里藏刀,每每于顾盼之间取人性命,甚至……连他妈的眉头全不皱一下……乖乖,这一来可麻烦啦……”君惟明无动于衷的笑了笑,道:
“如若那方幼泉,杀人不多,他那只鼎怎能叫‘血鼎’?顾名思义,曹敦力,你都该想得到了!”一看君惟明那种轻松法,曹敦力不由又惊又慌,又急又气,他额上浮起青筋,啼笑皆非的道:
“天老爷,我的公子太上皇,如今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这几个人物都不是省油的灯,确实秤起来,他们的份量只怕比起‘白发银眉’官采,‘皮口袋’包骧两位还更要重上几成呢?……”关立也有些面色苍白的道:
“君公子,这‘西疆二鼎’及他们的儿子‘血鼎’方幼泉的名头,我也曾经听闻过,确是喧赫一时,威震边陲的人物,就连提起他们名号的人在背后谈论起来,亦都是战战兢兢,有如见虎当前……”抹了把冷汗,曹敦力怯怯的问:
“呃,莫不是,公子不晓得这几个人的来历?”君惟明洒然一笑,道:
“我知道。”曹敦力呆了呆,又嗫嚅着道:
“可是,呃,公子的反应却……却好像十分平淡……”君惟明轻轻拍了拍曹敦力的肩头,平静的道:
“或者你称我的反应为‘平淡’,我却叫它是‘镇定’,我之所以镇定的原因有三,其——,不错他们的名头极响,但我也不算太弱,是么?一只猫遇上一头虎会畏缩,可是,一只狮子遇见这头虎的感觉就和那只猫大不一样了;其二,可能我比较心高气傲一点吧?我自来不肯服人,久而久之,因此也在无形中养成一种‘目空四海’的坏习惯,不管人家如不如我,我全认为他们差一头,其三,嗯,我也不能像你们这样流露出紧张之态来,你们心里发慌,还想着有我可为倚持!如果我跟着也慌了,又有谁可以做我的靠山呢?而且,我一慌,你们不就更失去信心了么?”
紧张中,曹敦力与关立俱不由笑了出来,曹敦力又用衣袖揩了揩汗渍,吁了口气,道:
“公子,你可真沉得住气哪!”君惟明一笑道:
“此时此地,徒自惶恐于事又有何补?”关立又问商瑜道:
“还有呢?”商瑜抿抿小嘴,接着道:
“童刚这次邀请‘西疆二鼎’及方幼泉三人来此助拳,似是费了不少心血与周章,至于用的什么法子,我却不大清楚——因为告诉我的那个也不大清楚,他们一回来之后,童刚即将迎来的贵宾安排住在他自己日常所居的‘丹楼’里,童刚对他们的招待异常热烈周到,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他本人更执礼甚恭,贴切莫说,简直有些卑颜恭膝的味道了,据我所知,童刚对‘西疆二鼎’两人全是以晚辈自居的,言语之间,非但尊敬拘束,更且诚惶诚恐,看在眼里,是有点不舒服……”君惟明淡淡的道:
“照童刚的阴险心性来说,只要他求得着的人,就是叫他跪在地下喊爹他也会毫不迟疑的做到!”旁边的三个人皆不禁莞尔了,商瑜忍住笑,又道:
“他们到达之后,全由童刚亲自陪伴着,只在‘丹楼’略事休歇,便由童刚传谕,召集府中的一干好手于‘千霸堂’聚集商议要事,在这期间,‘大飞帮’的帮主与本教的凌教主一经先行见过童刚,将夜来的血战详细陈述过了!”君惟明冷冷的,道,
“那一群奴才!”商瑜顿了顿,跟着道:
“在我来到这里找小九之前,曾与我哥哥见过面,他告诫我这几天要特别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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