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断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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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断肠花-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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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公子,真是你么?真是你么?……”君推明轻轻在他肩头捏了捏,道:

  “真是我,一点也不是幻觉。”顿时,衣彪那双沉翳的烂眼中发射出一片不可思议的湛湛光芒,他抖索着,痉挛着,又哭泣着道:

  “皇天啊……我总算相信你的神异了……你果真保佑我家公子不死,果真又使他履险如夷,你的眼睛果真是雪亮的啊……”君惟明黯然道:

  “我绝处逢生,幸而不死,衣彪,这当也算天数……可就是苦了你们一干老弟兄了……”

  衣彪急促的喘息着,有一股出奇的亢奋表情与清朗神韵涌现,他困难的拨动着舌头,喑哑的道:

  “公子,只要你老能无灾无难……平平安安……我们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牺牲……我们不算什么……若是公子出了差错……大伙儿不……不就全完了?”君惟明悲伦的道:

  “衣彪,可恨那些畜生竟如此折磨你们!”衣彪抽搐了一下,用力挤出一抹干涩得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

  “我们不怕……公子,只要对你老留一个忠义名……替‘铁卫府’保一口不屈气,我们……业已满足了……”喘息着,他又道:

  “我们……公子,我们全没出卖自己的老兄弟……我们都咬着牙挺到如今……,公子,我们永远都能直起腰杆子不会惭愧……”君惟明连连点头,感动的道:

  “我明白,衣彪,我全明白……”嘴唇张合着,衣彪又扭曲着脸孔道:

  “公子……可是童刚陷害了你?”君惟明恨不遏的切齿道:

  “正是这厮!”吐了口气,衣彪喃喃的道:

  “我们……早就猜到是他了……自他接掌了‘铁卫府’……这里即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君惟明咬咬牙,道:

  “时间急迫,衣彪,我们在此不能多谈,容我马上救你出去!”衣彪苦涩的一笑,悲痛的道:

  “公子无庸费神了……我被他们关入这‘血牢’中已有一个多月之久……又遭受到无数次酷刑,非但骨碎肉腐,无一完整之处,就连内腑也损伤极重……公子……我知道我尚能支撑到今天不死的原因……全是凭一口气,一个希望……希望能再见到你……老希望能放下心……得到一点暴虐必亡,我府重光的保证……”君惟明以泣血般的声音,坚定的道:

  “我答应你,衣彪,这是毫无疑问的!”

  经惯了生与死的场合,也历尽了残酷与血腥的悲凉旅途,君惟明知道一个人在将要死去之前,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那不仅是指肤体的伤病而言,当一个人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的谈吐、意念、韵调,便往往都是那般灰苍而又凄黯的了,有如一盏将灭的油灯,枯竭萎涩,一头久病的野兽,对月尖嘶,都是绝望又悲凄的,如今,衣彪便正是这样的了……

  衣彪悲切的道:

  “公子……请不要为我们悲伤……在我府重光的那天,只要公子能收集起我们的骨骸,埋葬在一起,使我们的魂魄不至飘散……流荡,也就……够了……”铁打的汉子如君惟朋,也忍不住热泪盈眶,他悲愤的道:

  “衣彪,我发誓要替你们报仇雪恨!”衣彪惨然一笑,道:

  “公子……今日一会,自此永诀……我们这些人全已命在旦夕,不久于世了……无论在幽明两界,我们俱是祷佑你,老长命百岁,前程辉煌……”君惟明强力抑止目眶中滚动的泪水,激动的道:

  “衣彪,我要设法救你们出去,说不定你们还可以医得好!”衣彪孱弱的摇摇头,道:

  “没有法子了……公子,关在‘血牢’的这些人,最轻的也只算能芍延残喘多活几天而已……污水中的毒素业已浸心蚀骨,那些酷刑后所造成的伤害更不用说了……”君惟明急道:

  “衣彪,你不要灰心,不要沮丧,且听我说……”衣彪泪渗血淌,嘶哑的叫:

  “叩别公子,公子多保重啊!”

  “克擦”一声,响起在君惟明刚持阻止之前,衣彪已经自行咬切舌根自杀,他紧闭的嘴唇中,有一丝稠粘的鲜血缓缓淌下,全身也猛力震了震,然后,他那双溃烂失神的眸字,带着一抹惨笑注视君惟明,目光逐渐散乱、黯淡,终于,他的头也软搭搭的无力垂落!

  无比深沉的悲痛与仇恨啃啮着君惟明的心,他的心被撕成碎片,变得血腐腐的了,大吼一声,君惟明疯狂似的猛挥汉掌,动作如飞般削断那些木柱上绑人的粗索,只见他忽上忽下,倏来倏往,水声响动,索折柱裂里,须臾之间他已经把木柱上的十六个人全解了下来,安安稳稳的摆到了石阶之—上!

  这时——

  早在牢门外把风的曹敦力,正好急匆匆的赶了进来,他满额大汗,呼吸急促,刚一进门,使低切的叫:

  “公子,君公子,事情办妥了不曾?我们要马上离开了,场面有变化啦,再不走恐怕麻烦就更大——”

  曹敦力突然将未讲完的一小截话尾咽回肚去,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石阶下的情景——在青莹莹鬼火般的惨黯油灯晕下,幻映出那十六个不成人形的躯体来,那十六个人分别排卧在两级石阶上,他们的上半身瘦骨支立,枯黄腊干,下半身,却肿涨如鼓,浮泡成一种死猪肉般的惨白泛灰,两腿两股间的肌肉全溃烂腐裂了,有的翻卷,有的成瘰疬下垂,更露出腿股间的森森白骨来,甚至,连那白骨也全被污水浸蚀成黯青的了,腿骨上还沾粘着丝丝碎肉筋脉……十六张脸有如十六颗骷髅头,灰黄、枯槁、嶙峋,便算是只剩皮包骨吧,那包骨的一层又何尝是完整的呢?业已布满了斑斑伤痕,不成形状了……

  鼻管中闻着这十六个人身上所发出的那股恶臭,眼睛里看着这种惨绝人寰的恐怖,任是曹敦力见多了场面,也不禁一下子呆住了……





断肠花第四十二章 不屈忠魂



第四十二章 不屈忠魂

  俯视着石阶上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十六个人,君惟明的神色是无比悲痛又无比惨烈的,他双目如火,握指透掌,连面孔五官也因为过度的伤痛愤怒而微微扭曲了……

  君惟明的下半身全叫那池中污水给湿透了,同样也有一股恶臭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但君惟明却恍似未觉,这般恶臭,在他来说,已不仅只是那单纯的臭味,更代表着无尽的仇,至极的恨,以及血漓漓的悲切!

  怔证的望着君惟明,曹敦力寒怯怯的道:

  “公子,君公子……”

  猛然抬头,在君惟明抬头的一刹,曹敦力震惊的发觉这位武林霸王的双目中竟然滚动着晶莹泪光!

  冷静的,嗓子沙哑,君惟明应声道:

  “什么事?”曹敦力咽了口唾液,呐呐的道:

  “公子……你不要难过……姓童的……那厮实在太也阴毒了……”君惟明毫无笑意的苦笑了一下,冷冷的道:

  “你也有此感觉么?”曹敦力心腔子猛的一跳,惶恐的道:

  “公子,呃公子,我……我以前还不清楚这姓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不仁不义的东西……我,我是弃暗投明了……”闭闭眼,君惟明道:

  “你方才说,场面有变化,什么变化?”经君惟明这一提,曹敦力才又突然想起来,他脸上顿时显出惊慌之色,回头看了看,才紧张的道:

  “天爷,我还险些忘了,公子,刚才我在铁门边把风,从门缝中,看见两盏有一个‘卓’字的大红灯笼往这边移近,可能是住在这里不远的‘墀法’坛主卓斯亲来巡视了!”君惟明镇定的道:

  “你看清楚了?”曹敦力肯定的点头,道:

  “不会错,老卓一出门巡夜便素来是这种架势!”君惟明微微皱眉,道:

  “平常他也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巡夜么?”曹敦力搓着手道:

  “难讲,有时候他兴致来了,说不准也会突然四周走一走的……”君惟明阴沉沉的道:

  “这就是他气数尽了,也好,我首先拿他来为我这些受尽了苦难折磨的弟兄伸冤复仇!”曹敦力呆了呆,忙道:

  “但是,这些朋友们还等着救出去哪,公子,一打起来又如何分身照应他们呢?”君惟明惨然一笑,道:

  “你看,他们,曹敦力,他们还能移动么?还能再经过一番折腾么?就算将他们全救了出来,又有那一个能活着?”

  其实,曹敦力又何尝看不出来?这排在石阶上的十六个人早已奄奄一息了,就算将他们全救出去,的确,又有几个人能继续活下去呢?看他们眼前的情景,几乎就比一具尸体多口气罢了!

  舔舔嘴唇,曹敦力又嗫嚅的道:

  “如此一来……公子,我们的一番苦心岂不是全白费了?”君惟明冷森的道:

  “没有白费,至少我们使这些受苦受难的弟兄明白他们的牺牲将有代价,我们并没有抛舍他们,至少我们己更进一层的探悉了童刚及其同路人的狼毒阴险,豺狼心肝。曹敦力,这一切都是我们的收获,纵然这些收获太过悲怆,太过血腥,我们今晚所冒的险也不是白费的了!”曹敦力动容的道:

  “你说得对,公子,你说得对……”顿了顿,他又:道:

  “公子——我想,至少那位衣彪兄我们可以设法将他背负出去——”君惟明神色凄楚,双目又现泪光,他伸手朝最,后边的衣彪尸体一指,声音喑哑沙涩的道:

  “那就是衣彪”曹敦力顺着君惟明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却不觉蓦地一阵哆嗦,惊愕又震骇的低叫:

  “什么?衣彪,他,他死了?”君惟明悲愤的狂笑一声,道:

  “我与童刚及其同党之间的仇恨,又增加一笔了,这好可恨的血淋淋的一笔!”曹敦力怔愕了一下,忐忑的道:

  “可是,公子,可是我明明打听到他尚未死啊……”君惟明摇摇头,沉痛的道:

  “是的,在我们进来之前,他的确还没有死,他是在见到我之后才嚼舌自尽的,可惜我救援不及……”曹敦力迷惘的道:

  “为什么?衣彪为什么要死呢?公子,他并没有错啊,一点错也没有,为什么他要如此做?”低下头,君惟明怆郁的道:

  “他受的折磨太重,自知不久于世了,他不愿给我增如累赘,增加负担……他没有一点错,曹敦力,错的是我……”如刃的双眸中寒光如血,君惟明又切齿的道:

  “我错在有限无珠,不识忠奸,错在疏忽懈怠,妄自尊大,错在引狼入室,贻害手足……一干忠贞弟兄们的牺牲,其咎全在于我!”曹敦力咳了两声,安慰道,

  “这……这件事也怪不得公子……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公子待人以诚,晓人以义,谁又知道童刚那厮及他的一干同党,竟又是这种毒子狼心的畜生?公子千祈保重,留此有用之身,以期为公子遭害的弟兄们复仇雪恨……”君惟明看了曹敦力一眼,君惟明徐缓的道:

  “曹敦力,谢你良言相慰!”听了君惟明的这句话,曹敦力不觉有些受宠若惊了,他双手直搓,期期艾艾的道:

  “不用客气,公子……不用客气……”一仰头,君惟明又道:

  “你先上去,我马上来!”答应一声,曹敦力立即拾级出门,这时,君惟明回身过来,朝着石阶上那十几个、躺着的,奄奄一息的手下躬身抱拳,大声道:

  “列位弟兄,你们听着了,我君惟明用我的生命与鲜血起誓,若是你们的苦难与牺牲不能得到代价,不能获得报偿,我君惟明便在‘朝凤’山的顶峰自刎谢罪!”

  说完话,君恨明强忍悲痛,重重抱拳之后退身离开,而就在他转身而去的同时,分躺在石阶上的十九个忠烈壮士,凡是尚有知觉,能听见君惟明方才那一席话的,俱不由自那紧闭的深陷目眶中挤出了辛酸痛泪……

  出了牢门,来在石室之中,君惟明尚未开口,俯在铁门缝后钥外觑探动静的曹敦力己满面惊恐的急回过头来,惶灼的道:

  “糟了,公子,果然是卓斯这厮亲来探视了,这老家伙还带着他‘墀坛’的六七名‘行刑手’……”君惟明平静无波的道:

  “就算‘大飞帮’整个出动,我姓君的也不合糊!”曹敦力吸了口凉气,有些失态的道:

  “下一步,公子,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君惟明走到铁门边站定,淡淡的道:

  “下一步就该用血给他们洗脸了!”顿了顿,他续道:

  “你镇定一点,曹敦力,投有什么好慌张的,就看你这种大惊小怪,手拟脚乱的熊样子,我真奇怪你这堂主的职位是怎么混到的?难道说?连此等小小不言的场面你也经不起么?”曹效力不由得面红耳赤,窘迫无比的道:

  “并不是经不起……公子,我只是担心……”君惟明冷冷的道:

  “担心什么?天塌自有我来顶,就算他们要摘脑袋,第一个也会冲着我来,轮到你还在后面!”唯唯喏喏,曹敦力不敢多说,他又将眼睛凑上门缝往外窥探,一边用手擦着额际汗水,他一面低促的道:

  “卓斯正在与那何根讲着话,并不时转头朝这边看……这老家伙神色很不对……天爷,他现在己令后面跟着的六名‘行刑手’散开围住牢房……乖乖,他领著何根匆匆而了。……”倚在墙上,君惟明半闭着眼道:

  “你先应付他一下,能将他诱入里面歼杀最佳,否则,不用一盏茶时分,金尤摩和罗昆也会开始行动了!”又用衣袖擦擦汗,曹敦力一咬牙道:

  “也罢,我豁上了……”君惟明摇摇头,道:

  “你早已豁上了。”曹敦力顾不得回话,因为,铁门已被“咚”“咚”“咚”的敲响,外面,那“黑牛”何根的语声宏烈传来:

  “里面的曹堂主听清,本坛坛主请曹堂主立出答话!”

  这何根的语气已了无原先的恭顺谦卑,一开口便带着三分睥睨,更有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显然,他也知道了曹敦力的行动有鬼,另外,他的顶头当家卓斯也到来——有撑腰的了!

  曹敦力突然涌起一阵无名之火,隔着铁门,他大吼道:

  “混帐东西,你是想造反了?竟然以这种态度和我讲话?老卓来了叫他进来,本堂凭什么受他大遣到外面去了?”何根似是慑窒住了,一下子没有回答,但是,另一个尖细而阴沉的音却接了上来:

  “曹敦力,要造反的只怕是你吧?‘血牢’所在,乃是囚禁重要人犯之处,早经童爷与帮主规定划入全权负责,一切安全守卫亦俱由本坛承担,除童爷及帮主二人之外,任何人欲进入‘血牢’皆须持有童爷亲藏之‘鹰翼令箭’,否则,便算他是天皇老子也不得擅闯禁地,这个规矩你并非不知,但你身为一堂之主却知法犯法,抵触禁令,曹敦力,我问你是何居心?”咬咬牙,曹敦力吼道:

  “老卓,你休要给我扣帽子,姓曹的不吃你这一套,我来巡视‘血牢’乃是奉童爷口头亲渝”——阴测侧的,外面的卓斯道:

  “童爷口头亲渝?这么说来,童爷是出尔反尔,自毁成信了?嘿嘿,便算是童爷口头亲渝,曹敦力,童爷是何时交待你的?”迟疑了一下,曹敦力色厉内荏的道:

  “还会有多久,就在两炷香时分以前!”突然尖笑桀桀,有如枭鸣,卓斯尖险道:

  “曹敦力,你准备出来与我上‘墀坛’接受帮规惩治吧,我好叫你明白,童爷在一个时辰之前业已秘密出府,到长安城外迎近一位至友去了,我问你,两炷香前,又是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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