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游
第一章:风雪林楚放杀人,吻天湖成德遇险
夜,月华披纱,漫山银镀,冬的季节,飞雪婉转,轻盈风流,正好映彻这个不太黑的夜晚隐隐透亮,恬谧安详,好一个美不胜收。
忽的一地卷风起,昏闪跳跃的火光,随着嗤啦啦地北风一闪一闪,忽明忽暗。此是一处崖壁下,大半罡风已被崖石阻住,只是偶尔有一些还窜跳进来,明灭不定的光亮映得对坐的两人表情有些不好看。
“为什么?”八岁少年唇红齿白,面目俊朗,眉宇间一副清灵之气,头戴一顶清人特有小圆帽,身裹一袭貂皮锦衣,死死盯着对面的青年开口。
青年面目平淡,两眼清澈如水,一手携一条枯枝摆弄着火堆,并未有答话,只是默默递上一卷手札。
少年翻开手札,上书一段话:帝十五年四月初三,夜三更,风月无光,宫中现一刺客,为明珠获,就地格杀。此人面目清朗,颇壮硕,四十余岁,胸纹一三足鼎,不知何方人。
少年看到“明珠”两字,沉吟片时,抬头盯着青年,道:“这手札出自我阿玛的《叶赫那拉家世》,你何处得来?”
青年剑目凝视少年,小心翼翼轻声说:成德,你父杀了我父!说完,解开半边胸口衣服,郝然一只三足小鼎,画得以假乱真。
“这~~~不,不,这怎么可能!”纳兰成德蹬蹬后退,双手捂着耳朵,极其痛苦,非常不愿意相信,希冀哀求:师傅,你告诉我,这不可能,你是我最敬爱的师傅,我阿玛怎么可能杀了你阿玛呢?这~~~这绝不可能!
纳兰成德,明珠长子,聪颖异常。从小生长于贵胄之家,修习各种礼仪规矩,让他自由烂漫的天性严重受到压抑,自此郁郁寡欢。明珠心疼,一年前张榜聘江湖人士教导成德武艺。楚放应聘,很快以其博闻洒脱得成德欢喜,聘为武师。两人亦师亦友,堪与知己。
楚放将枯枝扔进火堆,走过来,摸着成德额头,叹息道:“杀父大仇,天理难过。这一切与你无关!”
成德哀哭着问:会不会是另一个人,不是你阿玛,只是有着同样纹身。说完,自己都觉得很虚,这只是他希冀的一个结果。
楚放摇摇头,冷静说:我楚家乃西楚霸王项羽一脉,当年霸王力拔山兮气盖世,单手举鼎,故此胸前纹一小鼎,时刻提醒自己要有大气魄,大志向。后大败于刘邦,只剩我一脉逃出。世上霸王后人只此一脉,不会错的。
成德盯着楚放,露出一丝扭曲的痛苦地问:那你来我家做武师也是为接近我阿玛?
楚放看着成德,不知该怎么说。看来是真的伤了这个孩子的心。毕竟是孩子,成人世界对他们来说,过于复杂,再解释也说不清。他没有回答,转身去看外面的雪色。天色微蒙,已经透出丝丝光线。
成德见楚放没回答,应是默认了,他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反而出奇得安静,只是静静坐着,呆呆瞅着楚放。
楚放心里思附着,这次刺杀明珠失败,防卫应该会加强许多,短时间看来是没机会了。还是等风头过了再说吧。如今先去查查祖父的事。
他登上高崖,抬眼眺向东南,借着微亮的光,隐约望见数里外模糊的城镇轮廓。
“前面就是通山县城,过了通山县就到九宫山,到时会找人送你回去。”楚放对成德说道。
“铃铃铃,铃铃铃”旁边绑在树上的铜铃骤然响起。
“真是阴魂不散!”楚放嘴里嘀咕。四周十丈内都被他缠了两尺高的天蚕丝,这铜铃一般不会发出响声,只有当天蚕丝断掉后,才会响起。
“嗖~~~”一支夺命追魂箭夹杂在风声中逼迫而来。楚放正欲躲避,却发现这箭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成德来。
成德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真相”中,没有反应。来不及了,躲不了,楚放没有思考的余地,奋身扑向成德。血光迸溅,肩头结结实实中了一箭。他没时间去疼痛,拖着成德躲进山崖的另一面。
成德惊恐地看着楚放,颤声叫着:师傅!楚放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把箭身折断。成德含着泪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楚放轻声对他说:别怕,不疼,快点没时间了!他背贴崖壁扭头看向树林,其间三个拿着劲弩的黑影正小心窜跳过来。
成德闭着眼,颤抖的手一下子猛地将箭身折为两截。楚放咬牙忍着,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在罡风中变得又冷又涩。牙齿磕得嘴唇鲜血淋漓。
那三人动作干练,似是职业杀手,悄无声息便已经到了不远处,中间一人一个手势,两人分别向山崖包抄过来。三人将劲弩别在腰间,抽出长刀,迫近山崖。
“哗啦啦~~~”近处的一棵树一阵摇动,抖下一地银雪。三人听到声响,转身警惕看着那棵树。
楚放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背后,挥动手中黑铁厚背长刀,一刀就斜劈了一个,血光迸溅,风雪飘摇,那人软软倒在地上,便是死了。而后不断变换位置,与另外两个交手。这两人本事也是不弱,一时间打得难分伯仲,火花四溅,片刻地照亮众人的脸庞,那几人都是蒙面的。铿铿刺耳的金属交击声不绝于耳。
再一次长刀相击,楚放借势后退出三四米远,未等站定,转身左右弯曲着奔跑向远处的草丛,呼吸间便到,手不停留,一道寒光划过草丛。那本就枯萎的灌木夹带着一颗热血头颅滚落向一旁,死不瞑目。一具黑衣无头尸体向后仰倒,手中拿着一把劲弩。
楚放顺势躲在就近的大树后面。那两人见他返身跑向草丛的时候,已经取下腰间的劲弩,“啪啪”两箭,正好射在藏身的大树上,震下一树银雪,漫天飞洒,恰恰隔开了楚放与两人,并不可见。
楚放暗自叫一声好,跳开一米,两手握刀,灌注全身力气,狂声大吼,自下而上斜劈这棵一条大腿粗细的树。那树轰然一声倒下正好压到两个黑衣人。这两人也算身手敏捷,间不容发里躲避开来,只一人左臂被划伤,血流如注。
但是这一瞬时间也就够了,楚放本也没指望这下能灭了这两人,只是为争取些时间。他强忍着方才竭力一击带来的肌肉疼痛,以最快的速度,凑到两人面前,自下而上反挥一刀,将没受伤那人的右臂砍下。那人右肩顿时血柱狂喷,一时间还未感觉到疼痛,瞪大了眼仿佛不相信这个事实,继而倒地翻滚,撕心裂肺,嘶嚎不止,响彻山林。
楚放方才用力过猛,此时肌肉已经完全僵硬,相信如果自己放松下来,会马上陷入昏迷,但是,他不敢,也不能。为了能让自己清醒些,他用刀背狠狠拍了拍肩头还有半截的箭头,那肩头原本露在外面的半截,尽数没入了进去,疼得咬破嘴唇又流血不住,却是神经又绷紧了好些。
剑眉倒竖,楚放一脸冷峻得缓缓走向另一个黑衣人,一股生死无顾的气势透露而出。那人左手无法用力,已经将劲弩丢弃,右手持刀,怒目盯着楚放。
楚放吐了一口血水,冷笑:一群连小孩子都要靠偷袭的货色,也配活!
长刀交击,楚放已经豁出去了,虎口震裂,长刀血染,也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很麻木。黑衣人也不好受,右手上血是哗哗往地上流,他疼痛难忍,步步后退。
两人交击数十次,楚放步步生猛,招招厚重,如泰山压顶,似天穹坍塌,虎口肩头尽是鲜血横流,但他全然不顾,只是一味砍砸。最后一次交击,黑衣人的长刀被狠狠震落到远处,可楚放还是没有停下,依然挥出长刀。他已经不再思考,而是如机械般习惯性地在挥舞。长刀割破黑衣人的喉咙,他嘴巴蠕动,却发不出一个声音,血一丝丝地渗出,变成哗哗直流。楚放还在继续挥舞,一次又一次地划破喉咙,疯狂大叫,好像是要给自己提气,不让自己昏死过去。直到最后,两人一起倒地。
那断臂黑衣人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拖着长刀来到楚放跟前。此时的楚放还没有完全昏迷,竭力睁大眼睛怒视那人逼近,只是一动也动不了,右手颤抖着想举起长刀,已然不行。那人半掩的面目,因为疼痛已经扭曲异常,再露出狰狞表情,恶狠狠咒骂:“畜生,去死吧!”长刀透着乌黑森寒的光,直冲楚放的面门而来。
楚放没有闭眼,直直看着刀锋垂落下来,嘴角竟弯起一缕冷笑:人生啊,不过如此,生来渺小,死亦孤寂!
那刀却在离他三寸处硬生生停住,断臂人不可置信地扭头去看,直挺挺往后倒下。成德双手握着一柄血刀正惊魂未定站在断臂人后面,浑身发抖,啪得一下瘫坐在地。楚放努力将头稍稍抬起,看着成德,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当楚放醒来,已是艳阳高悬。成德蹲在楚放身边,眼睛死死盯着那被他捅死的黑衣人,一动不动。
楚放感觉这会已是好很多,肌肉仍是很酸痛无力,却不会再虚脱。他强行动了一下,全身肌肉仿佛被拉扯一般。他疼得扭曲咧咧嘴,庆幸总算死里逃生,伸手轻拍成德的小手。那小手已然冻得冰冷,看来这孩子吓得不轻,毕竟第一次杀人。楚放笑笑,说:“没事的,那只是头猪!”成德回头看着楚放,咧出一缕僵笑。
楚放让成德架起火堆,要他将自己背上箭头剜下。成德直摇头。楚放说:“不取出它,伤口会腐烂流脓,感染到骨头筋脉,这胳臂就完了。”
成德把楚放的黑铁长刀扔进火堆烧烤,掏出匕首,闭上眼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脸毅然将那半截箭头剜出,顿时,血溅如注。立马将已经通红长刀往伤口贴去。楚放抓着积雪,两手完全陷进去,钢牙绷紧,脸色苍白,青筋暴起,强忍着,愣是没哼一声。
成德扶楚放到黑衣尸体边,摘下他们面罩,发现全不认识,却在箭头,长刀上找到一个笑脸的标记。
成德看得莫名其妙,问:“师傅,这图案好生奇怪,明明是笑,却还要带两滴泪。”楚放撕开黑衣人的左臂,也是这个图案。他惊道:“这是泪笑会的标记,他们是江湖上最恐怖的暗杀帮会。”
成德再问:“那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楚放盯着成德,说:“不,他们要杀的是你!”
“我!”成德蹬蹬蹬后退,显然吓到了,脸色苍白地问:“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何~~~为何要杀我?”
楚放略一思附,说:“应是你阿玛的关系。这帮人冷血难缠出了名,如今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等办完事,我送你回去。”
两人休养生息半天。楚放取出一片锦帕,细细研看。上画八山共环一湖,边角题两句诗:九宫沉隐救世道,辫骑破关此中显。此乃一游方仙道人施与项羽,连道有缘,继而踏云而去。项羽寻遍中原名山,不能参悟其中奥妙,后大败,此画与族人南渡。楚家历代祖先皆有追寻,欲复项家天下,不得悟。后南朝陈伯恭九人在九宫山建宫,遂得名。至隋朝,楚家先祖得此消息,豁然开朗,赶赴九宫山查探,只见一湖,与所画一般无二,却不见所画八宫。只是怎么也寻不到那救世之道,也不能参破“辫骑破关此中显”这一句。这样持续几代,这种热情就渐渐淡去,此事就此搁置下来。至明末,清军破入中原,身为李自成副将的楚无极才恍然明悟家族中后句祖语,“辫骑”正说得是拖着辫子清军,并约李闯一起寻那救世之道,自此消失不见。楚无极便是楚放祖父。后楚放父亲楚占为寻老父,却不知怎么在大内为明珠所杀。
楚放收起这片锦帕,闭眼养神。
至天色全暗,两人起身连夜赶路,黎明不到,悄然进入通山县城,寻到一家旅店,翻墙进入客房。第二日,楚放乔装一番,正式入住这家旅店,吩咐小二三餐送至房内,准备刀伤药。这样休养三五天,基本痊愈。
这日晚上,楚放与成德潜出县城,往东南方向奔去。却不知一双眼睛于暗处盯上了他们。
两人行过半日,不走平坦大路,皆从小路穿梭。中间不敢多有停留,怕被朝廷或泪笑会的人追踪。傍晚时分,两人登上九宫山,一路查寻,却并未见到如画中相同之景。到半山,楚放一眼见到那湖,水面平静,深碧如玉,正与画中无二。想救世之道应在这湖中,只是不知找不找得到。
对于这救世之道,楚放更关心的是祖父的下落,虽是这么多年了,也许线索大约都已经被磨灭了。可这是父亲一生最大的心愿,楚放必定会竭力去完成。他们围着湖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取出那宣纸反复观看。成德也凑过来看,很快就看出疑问了,说:“为何这上面只有八座宫殿,而这里叫做九宫山,那第九座宫殿在哪里呢?”
楚放盯着湖面,平静无波,薄雾缭绕,说:“此湖名为云中湖,又名吻天湖,山高云为峰,吻天口含珠,想必这便是第九宫,我要找的答案在这湖中。”
“嗖嗖嗖~~~”一批黑色弩箭径直向楚放成德急速飞袭而来。楚放何等敏锐,当下一个翻身,滚倒在地,险险避过。但成德却没有楚放身手,慌乱中急速速后退,不料一脚踩空,整个人后仰着跌进湖中。
“成德!”楚放情急大喝,顾不得许多,猛得一个纵身,也跃入湖中。劲箭像剑鱼似地穿入湖中,却威力大不如前。
深湖幽暗深冷。成德已经沉下去很深了,还在不断下沉。楚放奋力向下游去,拦腰抱住成德。正要向上回到水面,却发现水面上影影绰绰好多人影。
“怎么办,上去是必死无疑,却要往哪里逃?”
进退两难,他环顾四周,却发现水底传来隐隐光亮。很是疑惑,莫非还有另外的出口在水下。他看看成德,已经喝了好几口水,此时正被呛得难受,手脚乱舞。
他暗下决心:只有搏一搏了,这样下去不是被射杀,就是活活憋死。
两人急速向湖底沉去。到离光亮三丈开外,这里能见的光已然很炽盛了,大约真是一个出口。一股极其淡雅似海棠的香味在水中荡漾,让人心血沸腾。再靠近一些,那光处的吸力陡然增大许多,两人被旋转着晕头转向吸进光内。
湖面上一个黑衣大汉排众而出,领着一帮人站在悬崖边上,静静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一炷香时间,湖面依然未有半分动静。为首黑衣人哼了一声,大骂一句:“他妈的,便宜了两个小杂种!”带着一帮人悄然隐去。
第二章:牛家村师徒得救,靠山城地霸寻死
当楚放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间农舍里,洁净素雅。周围七八个农人模样,正看着他们指指点点,相互议论。这些人都留着头发,梳着发髻,不像他俩只剩一小撮头发外带一条辫子。一个清丽灵动的农家少女正在给成德喂汤水。楚放醒来还着实吓了她一跳。
楚放坐起甩甩头,显得清醒些,看看周围,看看成德,看看吓坏的少女,茫然问:这是哪里?
一中年汉子上前道:这里是牛家村,我是这里的村头牛庞。你感觉如何?是何方人氏?
楚放:多谢老伯,我们是京城来的。众人瞪大眼,张大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他。楚放莫名其妙。
村头牛庞:小哥,别开玩笑了,京城人怎么会是你这幅摸样,再说这里和京城离了十万里之遥,山高路险,怪兽成群,怕是三五载也走不完,看你后面这位小兄弟也就八九岁,你们怎么可能从京城来。
“十万里!”楚放看着这些人的打扮,又听到这些话,敏感地意识到了不对。十万里,整个大清国也没十万里长。
“这是哪里?”楚放急切地问。
“牛家村啊!”牛庞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是,我问的是什么朝代?”
“什么是朝代?”
“额,那是什么国家?”
“哦,我们这是东山国,属于东武神洲。”
“东山国,东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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