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继烈认为时间已经不多,主张当晚改由吕堃下手,必要时,不惜使用迷药。
郭长风却不赞同如此急躁,说道:“邓兄易容之术已达化境,他一定改变了身分,混在秦天祥左右,只是咱们认不出来而已,现在可能正等侯下手机会,咱们若轻举妄动,或许会影响他的计划。”
百合道:“可是,现在时机急迫,如果咱们没有办法跟他联络,误了时晨,岂不糟糕?”
郭长风沉吟良久,道:“这件事,恐怕仍得借重吕兄,我想,神手会同门之间,若有特急事需要联络,应该有别的方法吧?”
吕堃道:“不错,方法有两种,如果想询问对方是同门,就用左手握拳,右手轻扶左腕,置于左胸上,如果急需支援,则在通衢显目之处,用白粉画三个重叠的‘丫’宇,最上面一字略为倾斜,便是暗示驰援方向。”
郭长风道:“既然如此,就请吕兄在前庄显目之处,多留几个暗记,邓兄见了,自然会来后庄跟咱们晤面。”
吕堃道:“不必郭大侠吩咐,小弟已经在前庄留下了暗记了,但迄今将近午时,仍未见会主露面。”
郭长风道:“噢?吕兄是什么时候留下暗记的?”
吕堃道:“今晨郭大侠进城之后,小弟去前庄寻觅会主未遇,便留了暗记。”
郭长风道:“这么说,他可能不在庄中……” 。
忽然心中一动,回顾杨百威道:“现在秦天祥在不在前庄?”
杨百威道:“不在,今天一清早就跟应飞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郭长风又问道:“柳寒山和翠蝶四姬呢?”
杨百威道:“也不在,他们是昨天离庄的,一直未见回来。”
郭长风道:“可曾派人跟踪?”
杨百威道:“有的,但跟踪的人也没有返庄。详情还不得而知。”
田继烈道:“秦天祥有没有告诉你,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杨百威苦笑着摇摇头,道:“他对我似乎已不太信任,除了向我打听庄中情形之外,一向不肯透露自己的行踪。”
郭长风道:“如果我的猜测不错,邓会主一定也跟秦天祥出庄去了,咱们再等半天,秦天祥一回来,就会有邓会主的消息。”
林百合道:“好吧,咱们就等到今天入夜时候,假如今夜子时前还没有消息,下半夜就由咱们自己动手。”
郭长风点点头,道:“到时再说吧,现在不妨多派几个人进去探听一下,若有秦天祥行踪消息,就……”
话犹未毕,忽然前庄武士飞报道:“秦老爷子和应长老回庄来了。”
杨百威急忙站起身来,道:“这么巧?小弟告退了……”
“慢!”
郭长风一抬手,道:“见了面千万别露声色,负责跟踪的武士回来,叫他赶快到后庄来一道。”
杨百威应诺,匆匆去了。
田继烈注目杨百威的背影,低声道:“郭老弟,你觉得杨百威这人可靠吗?”
郭长风怔道:“老爷子何出此言?”
田继烈道:“我总觉得他和秦天祥渊源太深,老母犹在玉佛寺掌握中,似乎不能太寄予信任,托以心腹……”
郭长风笑笑道:“这些我知道,但当前局势险恶,玉佛寺和红石堡都在暗中拉拢人手布置实力,只有咱们力量最弱,咱们既然要用他,就须以诚相待,不可再暗存猜疑。”
林百合道:“万一他出卖了咱们,怎么办?”
郭长风摇头道:“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我相信杨百威绝不会出卖咱们……”
忽听一声轻笑,道:“只有以诚待人,才能将心换心,郭大侠可谓深得个中三味了。”
笑语声来自楼梯口,接着,一个人拾级上了小楼,赫然竟是百步神拳应飞。
众人都大吃一惊,纷纷离座跃起,有的取兵刃,有的掏暗器……
应飞连忙摇手道:“各位,千万别动家伙,都是自己人。”
一面说,一面举起左手,摸了摸右耳。
郭长风惊喜道:“是邓会主?”
邓啸天欠身道:“不敢,在下现在的身分是百步神拳应飞,比神手会的会主身分神气多了。”
此人谈吐风趣,不仅易容术绝妙,更能模仿各种不同的口音,刚才用应飞的口音说话,连吕堃也被瞒过。
郭长风忙替林百合引介,直弄得林百合目瞪口呆,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吕堃也上前见礼,邓啸天笑道:“别人不认识我还有话说,你身为本会二当家,居然也跟着起哄,刚才若非愚兄抖明得快,只怕还会挨你几家伙哩。”
吕堃笑笑道:“不会的,有田老爷子和郭大侠这些高人在座,还轮不到小弟动手。”
邓啸天摇头叹道:“咱们神手会毕竟是左道旁门,兄弟对大哥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然后重新叙礼落座。
郭长风道:“咱们正急得不得了,不知邓兄化身何人?隐迹何处?再也料不到邓兄会假冒应飞。”
邓啸天道:“我想了很久,只有应飞和秦天祥最接近,没办法,只好暂时借用他的身分了。”
郭长风道:“但应飞身为太极门长老,又是秦天祥的知交好友,怎么会……”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其意显然是怀疑邓啸天把真正的应飞如何处置了?
邓啸天笑笑,道:“你们若以为应飞真是秦天祥的知交好友,那就错啦,他表面对秦天祥忠心驮耿,其实也在打香罗带的主意。”
众人都愕然道:“真有这种事?”
邓啸天道:“我亲眼看见他和柳寒山密议,准备等香罗带到手的时候,合力暗算秦天祥,多年朋友也各怀奸诈,当时真有点替秦天祥难过,后来想想,反正应飞也要对付他,我也要对付估,不如就由我代替了应飞吧!”
郭长风道:“邓兄又把应飞如何安排了呢?”
邓啸天道:“这就全靠玉佛寺那位大悲师太帮忙了。”
郭长风诧异道:“她……,她怎么帮的忙?”
邓啸天慢条斯理地道:“她不是配了一种‘失魂酒’,打算招待五大门派的吗?后来那酒被咱们吕老二偷回来不是?”
郭长风道:“不错。”
邓啸天笑道:“这不就成了,我假扮伺候前庄客室的仆人,偷偷给他喝了两小杯,他就傻不愣登地听我摆布了,于是,我把他改扮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带他进城,假传郭大侠的口谕,交给金沙双雄照顾去啦。”
郭长风长吁了一口气,赞叹道:“邓兄思虑周密,令人佩服!”
邓啸天道:“这也仅是权宜之计面已,可是却没想到因此也帮了郭大侠一次小忙……”
郭长风道:“我!”
邓啸天道:“正是,今晨你和林姑娘一切行动,都已落在秦天祥眼中,若非我从旁拦阻,他很可能对你们暗下毒手,后果真不堪设想。”
邓啸天道:“据我从旁观察,秦天祥对那位玉佛寺的大悲师太似乎颇感疑惧,他虽然没有说出原因,语气间,好像怀疑她是一个多年前的旧相识。”
郭长风道:“他怎样说?”
邓啸天道:“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根急于想会会大悲师太,仿佛要证实一下是不是他所怀疑的人。”
郭长风沉吟道:“不错,我也怀疑他们彼此原是旧识,否则,他们怎会都知道香罗带的秘密。”
林百合道:“现在何必去想这些事,邓会主既然来了,还是商议如何盗取香罗带要紧。”
邓啸天道:“姑娘不必性急,盗取香罗带的事,在下已经心有成算,随时可以下手。”
郭长风道:“邓兄也知道,如今林庄主被劫持,限期仅到明天为止,如能早些下手,那是最好的。”
邓啸天说道:“行!今晚午夜下手如何?”
郭长风道:“那当然再好也没有了,不知邓兄需要什么协助?”
邓啸天摇摇头,道:“什么也不用,今晚子时,请郭大侠将那条女用罗带携来前庄客室,再叫吕老二在院子里替我把风,这就够了。”
郭长风道:“女用罗带就在我身边,邓兄现在便可以带去……”
邓啸天摇手笑道:“不必,这东西关系重大,如果由我手中失落了,我可赔不起,还是请郭大侠届时携来的好。”
郭长风知道他是不愿意惹嫌,也就不便再勉强。
接着,又谈了些从秦天祥口中探听到的秘密消息,以及约定晚间联络识别的方法,邓啸天便告辞走了。
他一走,郭长风立刻正色对众人说道:“事情成败,端看今夜,邓会主虽然身负绝技,仍不能不防万一,大家先商议一下晚间如何布置戒备,以便配合邓会主行动,我得趁此时间进城去一趟……”
林百合忙问:“你进城去做什么?”
郭长风道:“我要为明天跟大悲师太交换人质的事预作安排,午夜之前,一定会赶回来。”
林百合道:“那——”
郭长风没等她说出来,抢着道:“你不必跟我去了,庄里还有许多事要你协助,如果秦天祥询问令尊和凤珠的去向,也得你出面应付,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林百合赧然笑了笑,欲言又止,默默垂下了头。
田继烈藉送郭长风下楼的机会,悄声道:“郭老弟,罗带到手,你真的准备拿去送给那尼姑?”
郭长风道:“为了救人,咱们别无选择……”
微顿,却压低声音接道:“不过,咱们也不会白白便宜她。”
※ ※ ※
边一夜,对寂寞山庄来说,似乎特别漫长。
从日落不久,田继烈便暗暗将护守后庄的武士全部调赴前庄,把秦天祥下榻的客室四周,一层又一层,围个水泄不通。
客室中灯火通明,杨百威正陪着秦天祥钦酒谈笑,百步神拳应飞,花蜂柳寒山,以及翠蝉四姬全在座,怀觥交蜡,场面好不热闹。
杨百威奉命,即使无法将秦天祥灌醉,也得尽量把饮宴时间拖延到夜深,一则便于外面调派布置,二则要让秦天祥疲惫困倦,好方便邓啸天下手。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等候郭长风。
说也奇怪,时间已过三更,郭长风仍未返庄,林百合放心不下,偷偷去庄门外望了三四遍,始终不见人影。
眼看月移中天,时近子夜,柳寒山和翠蝶四姬都已称醉告退好几次,全被杨百威硬留下来,酒宴实在无法再拖下去了,郭长风依旧踪影全无。
田继烈表面故作镇静,心内焦急万分,不得已,只好私下对吕堃道:“设法传话给杨百威,酒席先散,送秦天祥回房安歇,其余众人暂时原地待命,如果我逾了子时正刻未回来,今夜的计划就取消。”
吕堃道:“老爷子要进城去?”
田继烈点点头,道:“郭长风迄今未返,可能出了意外,……不过,这件事千万瞒着林姑娘……”
田继烈话犹未完,却见林百合飞步奔了进来,喜孜孜道:“郭大哥回来了!”
郭长风紧随而到,满身风尘,精神却很振奋。
田继烈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到现在才回来?”
郭长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安排明天交换的事,多费一点时间……”
接着便问:“前庄情形怎么样?”
田继烈道:“一切尚称顺利,因为久等你不见回来,还没散席。”
郭长风道:“时间不早了,告诉杨百威快些散席,依计行事。”
田继烈吩咐传话前庄,准备行动,然后寻了个单独的机会,偷偷问道:“郭老弟,这半夜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郭长风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低声道:“现在没有时间详谈,麻烦老爷子准备点干粮和食水,要够五六个人一整天的需用。”
田继烈一怔,道:“要干粮食水作何用途?”
郭长风道:“老爷子现在别问,如果罗带能顺利到手。那时自会详细奉告。”
田继烈越打听越糊涂,只好不问,自去依言准备。
没多一会,已届子夜。
郭长风随身携带了那条女用香罗带,和吕堃准时来到前庄客院。
千手如来邓啸天已在院中等侯,三人照面,吕堃留守窗外,郭长风和邓啸天却移身院墙墙脚下。
郭长风道:“情形如何?”
邓啸天低声道:“秦老儿多喝了几杯酒,刚躺下就睡熟了,现在正是下手好机会。”
郭长风把女用罗带递给了邓啸天道:“咱们不仅要取得那一条男用罗带,把这一条系在他腰上,更不能惊动他,邓兄有把握吗?”
邓啸天笑了笑道:“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郭长风又道:“万一失手惊醒了他,宁可不取罗带,也不能硬夺,邓兄要先求脱身,咱们自会给你掩护。”
邓啸天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我想,大约还不致糟到那种地步吧。”
揣了罗带,竟大摇大撰向秦天祥的卧房走去。
郭长风放心不下,一闪身,掠上房外一棵树上,屏息静观变化。
那棵树,斜对着房外回廓通道,恰好可以居高临下,同时看到卧房的窗口和房门。
只见邓啸天去回廊尽头转了转,不片刻,竟变换成个十七八岁大丫环,手里捧着茶盘,忸忸怩怩走到秦天祥房门口,举手在门上轻叩了三下,低叫道:“老爷子,睡了投有?”
郭长风看得直想笑,皆因那邓啸天绝然襟衫长裙,莺声历历,扮得惟妙惟肖,裙下露出一双男人的大脚。
何况,今夜侍候客室的丫环仆妇,都已经奉命避开,哪儿还会有这么“标致”的大姑娘。
房中鼾声隐隐,不闻回应,看来,秦天祥的确已经睡热了。
邓啸天毫不犹豫,径自推门,走了进去。
他—脚跨进房中,便反手掩上了门。
郭长风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又舍不得放过“精彩”插面,忙跟吕堃打个手势,飘落树下,欺近窗前。
侧耳细听,房内鼾声未辍,这证明秦天祥并没有被惊醒。
郭长风沾湿指尖,轻轻将窗纸挖破一个小孔,眇目向里望去。
这一望,不禁愣住了……
原来仅这霎眼工夫,房内已不见邓啸天的人影,那只茶盆却搁在床边小兀上。
秦天祥抑面而卧,手脚伸张摆成个“大”字,身上只穿着内衣裤,鼾声起伏,睡意正浓。
或许因为酒后身热吧,床上被褥全被察天祥推去一边,那条闪闪发光的男用罗带,就系在他贴身裤腰上。
郭长风目光掠过罗带,忽然眼中一亮,奇怪,罗带左右怎会多出了两只手!
天!
那两只手竟是由床下伸出,正迅速地解着带子结扣……
郭长风真是又惊又喜,他做梦也想不到,邓啸天早已在秦天祥的卧床下弄了手脚。
难怪他要事先观察秦天祥的起居,难怪他敢夸口有把握将罗带换取到手,敢情他是在秦天祥卧床上挖好了洞,人藏在床下,双手由洞中伸出,等于环抱着秦天祥的腰部,轻面易举便将那条贴身罗带解下来,换上另外一条……
邓啸天不愧“千手如来”之称,手法既迅速,又利落,不过片刻,已将罗带换下,从床底轻轻滑退出来。
床上的秦天祥仍然熟睡如故,毫无所觉。
邓啸天好心替他盏好被褥,含笑摇摇头,低声道:“这么大年纪啦,也不知道爱惜身体,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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