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虽然非常低,却瞒不过郭长风。
小楼中只有林元晖主婢二人居住,另一个男子会是谁?他们躲在房里商议些什么?
郭长风不禁一阵心惊,正想再听下去,书房门忽然开了……凤珠扶着林元晖,缓缓走进客厅。
客厅里三个人都同时站起身来,郭长风趁书房门开闭的刹那,目光偷偷扫过,却见房中空空,并无人影。
※ ※ ※
林元晖身躯已微现佝偻,神情憔悴,步履蹒跚,似乎比在寂寞山庄后院又苍老了几分。
当风珠搀扶着他进屋坐下,他连正跟也没有看一看郭长风,只是茫然地点点头,道:
“诸位请坐。”
罗老夫子道:“深夜还来打扰庄主,真是对不起。”
林元晖道:“不要客气,近来我也睡得很晚,人一老了,夜里总是不容易入睡的。”
罗老夫子道:“庄主正值英年,怎么就觉得自己老了呢?”
林元晖苦笑道:“一个人老与不老,并不在年纪的多寡,譬如老夫子虽届古稀之年,但身心情快,自然不感觉老,我的年纪虽然不能跟老夫子相比,却自觉心神交瘁,已有垂垂老迈之感了。”
罗老夫子道:“这是庄主的错觉,只要常将心情放开,多寻些消遣自娱,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林元晖轻叹了一口气,道:“话虽不惜,要真正做到却谈何容易,像我这样的人,碌碌终身,尽被虚名所误,还有什么可消遣自娱的……”
郭长风突然接口道:“刻石像不就是很好的消遣么?”
林元晖一怔,道:“这位是——”
郭长风道:“在下郭长风,不久以前,曾在襄阳寂寞山庄跟庄主见过面,庄主难道忘记了吗?”
林长晖想了想,道:“哦!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什么‘魔手’郭长风,不错,我见过你。”
罗老夫子笑道:“郭大侠受老爷子之托,特地由襄阳专程赶来看望庄主。”
林元晖道:“他来看望我?看我干什么?”
郝金堂连忙抢着道:“郭大侠带来一件东西,要请庄主亲自鉴定一下。”
林元晖目注郭长风,问道:“是什么东西?”
郭长风还没有开口,郝金堂又抢着答道:“是一条女用的罗带。”
林元晖喃喃道:“罗带?一条女用的罗带……”
突然神情一震,说道:“莫非是香罗带?”
郝金堂连忙接道:“不错,正是香罗带?”
林元晖眼中暴射出异光,似有无限惊喜,连声道:“在哪里?香罗带在哪里……”
郭长风默默地望着他,却不回答。
郝金堂低声道:“郭老弟,把东西取出来,给庄主看看呀。”
郭长风摇摇头,仍旧不开口。
罗老夫子也诧异地道:“郭大侠不是专程来鉴定香罗带的吗?”
郭长风笑了笑,道:“不错,我本是为鉴定香罗带而来,但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了。”
郝金堂和罗老夫于不约而同道:“为什么?”
郭长风道:“因为我发觉,如果现在取出香罗带,立刻会有生命危险……’一语未毕,室中三人突然都跳起来。
郭长风的动作比他们更快,双臂齐出,闪电般扣住了罗老夫子的手腕脉门,同时点了林元晖的穴道。㊣OCR:大鼻鬼㊣
郝金堂骇然四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罗老夫子惊呼道:“郭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长风冷笑道:“我也正想请教,你们在楼外埋伏武士,书房中藏着高手,又撤去楼梯,锁闭门窗,将郭某人诱人机关陷阱,这些是什么意思?”
罗老夫子道:“何曾有这种事?郭大侠,你误会了!”
郭长风道:“是吗?那铁制的楼梯已经撤去,书房藏着人,难道是假的?”
罗老夫子大声道:“郝寨主,请你快劝劝郭大侠,他一定是疯了……”
郝金堂一提真气,便想扑过来。
郭长风道:“姓郝的,你若听他的话,那才真是疯了,这座楼是布置来对付谁,你还不知道吗?”
郝金堂扭头张望,果见楼梯已断,所有窗口都已封闭,不禁感到心慌意乱。
罗老夫子叫道:“郝寨主,你是红石堡的朋友,堡主待你不薄,为什么反助外人?”
郭长风接口道:“可不是?秦天祥待你不薄,你却背叛了他,如果你落在他们手中,他会饶你吗?”
罗老夫子又道:“现在堡内已布下天罗地网,插翅也飞不出去了,郝寨主,你要想想后果。”
郭长风也道:“对!你不妨仔细想想看,束手就擒,那是准死无疑,不如你我联手合力突围,还有一线生机。”
郝金堂惶然道:“可是,红石堡险峻天成,机关密布,咱们哪有突围的机会?”
郭长风道:“人在咱们手中,这就是机会,你在红石堡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机关布置的情形?”
郝金堂一跺脚,道:“好吧!事到如今,也只有孤注一掷了,趁秦天祥不在堡中,咱们就——”
书房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一个冷峻的声音接道:“你们就怎么样?”
那出现在书房门口的,竟是红石堡主秦天祥。
这一来,不仅郝金堂大吃一惊,连郭长风也骇然变色。
郭长风只知道书房中有人隐藏,却想不到会是秦天祥,由此看来,自己的计谋早已泄漏,从离开襄阳起,就已经步步踏进了陷阱。
不过,有一件事还值得告慰,那就是郝金堂见了秦天祥,所流露出的惊恐之色,至少,这证明郝金堂带自己进入红石堡,并非出于秦天祥的授意,换句话说,郝金堂仍然站在自己这一边……
心念疾转,连忙将罗老夫子的穴道点住,交给郝金堂,自己却挟起了林元晖,低声道:
“老当家先走,由我断后,谁敢拦阻,咱们就杀掉人质!”
秦天祥冷冷一笑,道:“郭大侠,你已经人了老夫的手掌心,还想走吗?”
郭长风道:“你以为区区一座机关楼,就能困得住郭某人?”
秦天祥道:“事实上,你已经被老夫困住了。”
郭长风晒道:“未必——”
语出身动,一迈步,欺近书房门口,指掌交施,迅速地攻出了三招。
这三招,莫不是擒手中绝妙手法,招式虚实变幻,笼罩了秦天祥正面十余处大穴。
郭长风志在必得,出手快如闪电,自信即使不能将秦天祥制住,至少可以迫他退入书房,然后堵住房门,趁机突围冲出小楼。
果然,他一出手,秦天祥连招架都没有招架,便踉跑退进书房内。
郭长风对准房门猛挥两掌,身形疾转,低喝道:“快走!”
郝金堂抱起罗老夫子,飞身向窗口冲去。
就在这时候,忽听“哗啦”一声,窗口突然降下一道姆指粗细的铁栏栅,将楼窗封闭,紧接着,机关连响,全部窗口尽皆封闭。
郝金堂急忙翻身奔向楼梯口,只见整座小楼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铁笼,所有出路,全部断绝。
郭长风恨恨地一咬牙,功凝右臂,闪身扑进书房中,却发现房里已经没有秦天祥的人影,书房窗口,也笼上了一道铁栏橱。
两人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郝金堂废然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咱们真成了笼中之鸟。”
郭长风苦笑道:“这样也好,咱们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乐得休息一下。”
船堂道:“但这样桩困在此地,迟早难免要落在他们手中。”
郭长风道:“不要急,咱们先把人质安顿好,慢慢再想脱身的方法,谅这几道铁栏栅,并不难破。”
于是,将罗老夫子和林元晖搬进卧房,并放在床上,解开晕穴,另点了黑甜穴——这是防止晕穴曼制太久,会导致血脉逆阻,发生危险。
郝金堂心烦意躁,不停地抱怨道:“你既然没有脱身的把握,就不该到红石堡来,现在好啦,自己白送命,还连累我也陪你一起死!”
郭长风却笑道:“这就叫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若不贪图香罗带,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郝金堂道:“早知道会有这种下场,鬼才肯答应带你来红石堡。”
郭长风道:“现在已经来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心平气和,大家商议个脱身之法,别忘了,咱们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郝金堂长叹道:“这小楼就是咱们葬身之地,除了等死,还有什么办法?”
郭长风道:“你跟秦天祥交往甚久,对堡中机关设置应该有些了解,难道想不出脱身的方法?”
郝金堂摇摇头,道:“堡中机关,我都略知梗概,唯有这座小楼,本是秦天祥的妻子的住所,外人不能擅入,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进来。”
郭长风沉吟了一下,道:“刚才楼中机关发动时,秦天祥是由书房遁走的,我想书房中一定有秘密出路。”
郝金堂道:“纵有出路,现在也被封死了,你以为秦天祥那么傻?”
郭长风道:“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你在这儿看守人质,我去探查一下,说不定能找到出路。”
正说着,只见火光闪耀,小楼外忽然亮起百余支火把,院中人影幢幢,尽是腰佩长刀、手执弓箭的武士,将楼房圈得水泄不通。
秦天祥倒提着亮银剑,亲率应飞和常格,把守在楼门左侧一方。
楼门左侧,正好面对小楼书房,也就是地道入口处。
郭长风由窗口望见,不觉笑道:“果然未出我所料,书房内必有秘密出口,否则,他们应该扼守楼门正方,不会面对着书房。”
郝金堂道:“就算能出得这座小楼,也休想能逃出红石堡。”
郭长风硒道:“你先别替自己泄气,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能出得小楼,也许就有逃出红石堡的机会。”
郝金堂废然道:“并非我爱说泄气话,只因我对红石堡了解得比你深,所以知道绝无机会的。”
郭长风闪目微笑道:“这是因为你一直认为红石堡是个铜墙铁壁的地方,根本没有用心去思索它的破绽,其实,连鸡蛋还有缝隙呢,天下又哪有找不出破绽的墙壁。”
郝金堂道:“除非咱们能够擒住秦天祥本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脱身的机会。”
郭长风道:“如果我能找到秘密出口,咱们离开这座机关楼房以后,你想想看,什么地方可以暂时藏身,不会被秦天祥发现?”
郝金堂默然片刻,道:“要想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只有一个地方,或许能躲藏三两天,纵然发现,还不致于就落在他们手中。”
郭长风忙问:“什么地方?”
郝金堂道:“地道。因为地道中通路纷岐,密如蛛网,随处都可藏身,咱们只要能进入地道,将守门的武土制住,秦天祥就没有办法确定咱们在什么位置,三两天内,绝对无法截住咱们,不过……”
郭长风道:“不过怎么样?”
郝金堂道:“那就好像捉迷藏一样,他不容易找到咱们,咱们也不能离开地道,如果出口全被封死,就只有活活饿死在下面了。”
郭长风恍然说道:“难怪秦天祥先将地道入口守住,原来,他也防着咱们这一招……”
微顿,又接着道:“你对地道中的情形热悉吗?”
郝金堂道:“虽然不太热悉,但辨识方向,趋避进退还能胜任。”
郭长风道:“这就行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寻找出口。”
郝金堂道:“怎么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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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风道:“你站在窗口,设法吸引秦天祥的注意,我去书房试试运气。”
郝金堂点点头,走近窗前,大声道:“秦堡主,咱们相交多年,何必为一点小事翻脸成仇?现在郭长风已经被我说服了,咱们愿意交出罗老夫子和林庄主,只希望能平安离开红石堡,秦兄意下如何?”
秦天祥仰面冷笑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匹夫,还有什么脸跟秦某人说话。”
郝金堂道:“我带郭长风入堡,也有不得已的苦哀,好在迄今为止,对红石堡无任何损失,秦兄何不留个情面,日后江湖中也好相见。”
秦天祥哼道:“你们的生死已在秦某手掌心里,还梦想什么‘日后相见’?识趣的,赶快叫郭长风交出香罗带,秦某念在相识一场,或许还会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郝金堂道:“秦兄别忘了,咱们手中也有两名人质,如果逼急了,对他们二位恐怕很不利。”
秦天祥道:“老实告诉你们吧,林元晖形同行尸走肉,生死已不在意下,罗老夫子年事已高。又受秦某厚恩,就算是为了红石堡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你们若想用人质要挟,那就打错主意了。”
郝金堂道:“这么说,你竟是存心置亲属和部下的生死不顾?”
秦天祥道:“秦某但求不亏大义,何须拘泥小节,他们若不幸遇害,秦莱自会亲手为他们报仇。”
郝金堂道:“如果咱们答应交出香罗带,秦兄能保证咱们平安出生吗?”
秦天祥道:“那要等你们交出香罗带以后才能考虑……”
郭长风忽然由书房闪身而出,接口道:“好,咱们也要考虑一下,在交换条件没有谈妥之前,希望秦堡主将武士们撤到院墙外去,以示诚意。”
秦天祥冷晒道:“郭长风,你别弄错了,现在是你们在求秦某,并不是秦某求你们。”
郭长风朗声道:“你若不肯表示诚意,咱们就先杀人质,再毁香罗带,拚着玉石俱焚也要把你红石堡闹个天翻地覆。”
秦天祥显然被“玉石俱焚”这句话唬住了,低声和应长老商议了一会,终于点头道:
“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届时再不交出香罗带,就休怪秦某人不客气了。”
举手一挥,四周火把顿时熄灭,武士们纷纷后退。
郝金堂急问道:“出路找到了吗?”
郭长风向书房指了指,嗄声道:“书橱后就是暗门,出口在楼下墙角边,但出口的门,已经被反锁……”
郝金堂吃惊道:“那岂不是槽了?”
郭长风道:“我试过那道门户,锁扣并不粗,用力一脚便可以踏开,只是这一脚,必然会惊动秦天祥,由墙角到地道入口这段距离,就只有硬闯了。”
郝金堂道:“万一闯不过去呢?”
郭长风道:“这是唯一的机会,闯不过也得闯,现在你先带着两名人质由暗门下去,在出口门旁等侯,我设法将秦天祥诱到窗下,然后咱们出其不意,一同破门冲出去,你只管照顾人质,应敌的事,交给我……”
郝金堂道:“现在是舍命求生的时候,咱们能闯出去已算幸运,还带人质做什么?”
郭长风道:“非带不可,咱们费尽心机,冒险进入红石堡绝不能空手出去。”
郝金堂道:“要带你自己带,宁可由我负责应敌。”
郭长风道:“你若自信能应付秦天祥和二百名高手拦劫,当然也可以,同时更要记住,冲出小楼时你必须当先,抵达地道人口时你必须断后,万一闯不出去,先死的会是你……”
郝金堂摇头道:“好了!好了!还是听你的吧,我带人,你应敌,算我倒霉。”
郭长风道:“既然这样,你带人先走,咱们依计行事。”
说着,顺手摘了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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