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香罗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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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香罗带-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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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长风假作没有看见,取笔在空白银票上填了金额数目——纹银八万两。

  然后,吹干墨渍,将银票交给彭管事,道:“这是贵店太原分号的银票,不错吧?”

  彭管事点头道:“不会错。”

  郭长风道:“那就请收下吧,我该没骗你,这不是五千两银子赚到手么?”

  彭管事迷惘道:“这……这……”

  他捧着银票,张口结舌,竟不懂郭长风在弄什么玄虚?

  郭长风又对杨百威道:“那边车子里是七万五千两现银,是我替贵庄向彭兄调借的头寸,请杨兄转交林姑娘。不过,车上银子最好不要动,仍然原车送到客栈来,别让人家彭管事无法向主人交待。”

  杨百威听了这番话,目中精芒暴射,也不知是惊是喜?

  愣了好一阵,才激动地道:“郭兄,那真是一车现银?是真的?”

  郭长风笑道:“整整七万五千两,小弟又虚填了五千两,算是伙计们辛苦的代价,杨兄该不会反对吧?”

  杨百威没有反对,却一把扭住彭管事的衣领,厉声道:“好呀!姓彭的,为什么骗我说店里没有现银?连珠宝抵押也不肯答应?难道咱们寂寞山庄不是主顾?咱们的银票是假的不成……”

  彭管事吓得脸色铁青,颤身发抖,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郭长风轻轻解开杨百威的手指,含笑道:“杨兄,这不能怪他,他也是吃人家的饭,由不得主,现在银子已经送来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杨百威仍然余怒未息,恨恨对彭管事道:“看在郭大侠情面,权且饶你这一次,快叫银车转头,随我到寂寞山庄去!”

  彭管事畏怯地望着郭长风,呐呐道:“郭爷,我……我能去么……”

  郭长风道:“你只管放心去,寂寞山庄决不会为难你,更不会动你车上一块银子,我敢保证你原车回城,平安无事。”

  彭管事哭丧着脸道:“原来你说的波斯商人,竟是寂寞山庄。郭爷,你可把我坑苦了。

  郭长风笑道:“寂寞山庄虽不是波斯商人,却是买主,何况,你银票已经到手,并没有吃亏。快去吧!我在客栈等候,希望你们早去早回。”

  杨百威拱手,道:“郭兄盛情,小弟会转报秦堡主,一切容当后谢。只是,小弟有一点不明白,郭兄为什么坚持只要现银,不收银票?否用,又何必多添这些麻炳?”

  “这是为了公平,我收对方的是现银,自然不能收贵庄的银票,那样不是厚此薄彼了吗?”

  杨百威又道:“郭兄既有襄助之心,何不跟小弟同往敝庄?”

  郭长风摇摇头,道:“杨兄请不要误会,我帮你们调换现银,只是为了便子‘比价增酬’,并不表示咱们就是朋友。”

  说完,一抱拳,出亭而去。

  杨百威望着他飘逸洒脱的背影,再绢细琢唐话中的语气,竟分辨不出他这番话,是否矫情之言。

  敌友之别,在乎一念,固然难以划分界线,但杨百威决不相信他是为了“比价增酬”才帮助寂寞山庄,如果目的仅是为了钱,一张空白银票岂不较“比价增酬”更方便,更实惠?

  ※   ※   ※

  郭长风旧雨楼客栈不到一个时辰,银车也到了,车上现银分毫未动,押车的人却多了一个秦天祥。

  从清晨到现在,也不过才半天时间,秦天祥的态度,却前后判若两人,一进门就抱拳当胸,满腔堆笑道:“郭老弟,我是亲自登门谢罪来的。”

  郭长风淡淡一笑,说道:“这可不敢当,在下厚颜收了堡主的银票,只怕不能依限离开襄阳,到时候,还求堡主高抬贵手……”

  秦天祥腔上一阵红,一阵青,口里却打着哈哈道:“老弟,你要这么说,不如打我两记耳光还痛快些,千怪万怪,都怪我秦天祥有眼无珠,不知老弟原是性情中人。”

  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秦某是个直属子,心里闷不住话,这次的误会,虽说已经雨过天晴了,但事情实在太出入意料,以红石堡和寂寞山庄的名声资产,居然凑不足七八万两现银,说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这分明有人在暗中操纵控制,存心跟咱们捣乱……”

  郭长风没等他说完,忽然起身道:“堡主和杨兄请稍坐片刻,在下还有点手续必须跟彭管事料理一下,暂时失陪。”

  子是,领着彭管事同到前厅,向柜上要了一份纸笔,说道:“现在七万五千两银子仍由你运回店里入库,算是我寄存在贵店的,不过,你得写一张收据给我,注明某年某月某日,收到郭某人寄存现银七万五千两,凭此收条,随时提取。”

  彭管事只求现银能顺利回库,同时手中已有一张八万两的银票,等子转帐,自然如言照办。

  打发彭管事和银车去后,郭长风又吩咐伙计准备了一桌酒莱,送至上房,自己却匆匆写了个宇柬,趁无人注意时,塞在小强房外花盆底下,然后才缓步回房,邀请秦天祥和杨百威同饮。

  席间,秦天祥又提到晨间的事,一再表示歉意,并且诚挚地道:“郭老弟,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是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比价增酬’的事,咱们决定全力以赴,非把对方比下去不可,即使红石堡和寂寞山庄同时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郭长风微笑道:“可是,对方的财力也不弱,他既能在暗中控制,使寂寞山庄筹不足现银,没有相当财力是办不到的。”

  杨百威接口道:“这话不惜,想不到立业已十余年的寂寞山庄,竟然受制子外人之手。”

  秦天祥道:“郭老弟,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事到如今,咱们已经跟对方挑明比价,你还有什么顾虑?何不干脆把对方是谁告诉我们?”

  郭长风反问道:“堡主和寂寞山庄是至亲,林庄主曾与何人结仇,堡主莫非不知道?”

  秦天祥道:“据我所知,元晖是个安分守己的人,除了当年曾和‘桐柏十恶’有过一场血战,实在想不出另外还有什么仇家。”

  郭长风道:“堡主不妨再想想,或许是属子男女之间感情上的纠纷。”

  秦天祥大惊道:“难道那人竟是个女子?”

  郭长风道:“这只是在下的揣测而已,是否真实?就不敢断言了。”

  秦天祥问道:“你根据什么,作此揣测?”

  郭长风低声答道:“因为对方给了我一件东西,要我在下手的时候,面交林庄主……”

  秦天祥急问道:“是什么东西?”

  郭长风道:“一条女用的罗带。”

  秦天祥浑身一震,脱口说道:“香罗带?”

  郭长风道:“不错,正是一条香喷喷的罗带,堡主知道它的来历吗?”

  秦天祥脸上顿时变色,连忙摇头道:“不!不知道,不知道……”

  郭长风道:“既不知道,堡主怎会一口说出它有香味?”

  秦天祥呐呐道:“我只是……只是随便猜猜罢了……”

  话未完,忽又改口道:“因为,元晖的确有一条香罗带,那是他们林家的传家之宝,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件东西……”

  郭长风轻哦了一声,疑云顿起,道:“堡主有没有见过那条香罗带?”

  秦天祥道:“见过。”  ’

  郭长风点点头,从贴身处取出布袋,将罗带扬了扬,道:“是这东西吗?”

  秦天祥神色大变,突然站起身来,飞快地探手便夺……

  郭长风一缩手,道:“别忙,请先看清楚,不要弄错了。”

  秦天祥迫不及特地道:“不会错,正是这东西!”

  郭长风道:“它既是林家传家之宝,怎会落在外人手中?”

  秦天祥道:“是被人偷去的——这东西已经被窃整整十八年,想不到今天又重新出现。

  郭老弟希望你能成人之美,使它物归原主,现在就交给老朽……”

  说着,又伸手来拿。

  郭长风不但没给他,反而将罗带放回布袋,重又藏入怀中,口里却道:“既然是传家之宝,还是由在下暂代保存的好,等下次见到林庄主时,再当面交付,以示慎重。”

  秦天祥满脸不悦,道:“老朽是林元晖的岳父,东西交给我,难道郭老弟还不放心?”

  郭长风道:“话不是这样说,因为罗带是对方托我面交林庄主,在下受人之托,必须忠人之事,何况,这条罗带是否真是林庄主家传之物,还不能绝对肯定。”

  秦天祥道:“莫非你怀疑老朽在说假话?”

  郭长风微笑道:“不敢,在下只是怕堡主认错了。”

  秦天祥道:“老朽亲眼见过的东西,怎会认错?”

  郭校风笑笑道:“堡主的确亲眼见过吗?”

  秦天祥道:“当然!我何须骗你。”

  郭长风又道:“堡主真的没有记错,这东西已经失窃了十八年?”

  秦天祥道:“绝不会记错。”

  郭长风笑道:“堡主大约忘了,十八年前,令嫒还没有子归寂寞山庄,那时候,堡主还不认识林元晖,怎会见过林家传家的宝物?”

  “这……”

  秦天祥一时语塞,竟答不出话来。

  愣了好一会,才哈哈大笑道:“也许我记错时间了,反正这东西失窃了很久,没有十八年,也有十六七年吧!当年我的确见过,这是绝不会错的。”

  郭长风道:“天下相似的东西很多,时间会记惜,东西也可能会认错,为了谨慎,在下以为还是等林庄主亲自辨认一下较好。”

  秦天祥目光连闪,突然站起身来,道:“既如此,就烦老弟和咱们同往寂寞山庄,让元晖自己鉴别一下,如何?”

  郭长风摇头道:“实在抱歉,在下午后还有事,改一天,自当专程趋访。”

  秦天祥道:“那么,老朽现在就把元晖带来,叫他跟老弟当面谈谈!”

  郭长风道:“堡主这样性急,莫非怕在下吞没了这条罗带?”

  秦天祥道:“不!老朽只是希望东西能早归原主。”

  郭长风道:“十多年都过去了,又何必急子一时?东西若真是林家的,在下一定负责物归原主就是了。”

  接着,擎杯笑道:“只顾说话,竟忘了喝酒,来!我敬两位一杯!”

  杨百威毫不迟疑,举杯一饮而尽。

  秦天祥虽然也勉强举起酒杯,双手却不停地颤抖,几乎将酒液溅出杯外……

  郭长风看在眼里,疑云更浓。

  这一席酒,吃了不到半个时辰,侵草草终席。

  秦天祥似乎有满腹心事,不愿多留,临行前,又一再问起何时能至寂寞山庄?

  显然对那条香罗带,始终念念不忘,无法释怀。

  郭长风想了想,道:“在下必须先处理‘比价增酬’的事,大约一二日内,便有回音,届时自会赴庄面谈。”

  秦天祥道:“比价的事很简单,如果郭老弟不再坚持要现银,咱们愿意用珠宝和房屋田地折价,倾力与对方一搏,老朽只盼韩老弟能妥善保臂那条罗带,千万不可再失落了。”

  郭长风道:“堡主请放一百个心,只要寂寞山庄能在‘比价增酬’上胜过对方,咱们就等子化敌为友,这条罗带,在下一定要原物奉还的。”

  秦天祥凝目道:“郭老弟,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希望你言而有信。”

  郭长风道:“决不食言。”

  秦天祥点点头,道:“好!咱们暂且告辞,静待回音。”

  郭长风也不挽留,将二人送走以后,立即掩闭院门,取出“香罗带”,仔细检视。

  罗带是锦缎制成,丝质细柔,隐含异香,带上嵌缀着七彩珠花,若以这些珠宝本身价值估计,大约可值三万至五万两银了……

  但郭长风探信,秦天祥之急子想得到这条罗带,绝不会是为了数万两银子的价值,必定另有其他缘故。

  三五万两银子,对穷苦人家来说,固然是一笔大数目,在红石堡主眼中,应该算不了多大份量,然则,秦天祥为什么一见罗带,竟流露出惊骇失措的神情,甚至想动手抢夺?由此可见,这罗带必然隐藏着极大秘密。

  可是,郭长风反复看了许久,无论是从罗带的质料,珠花的形式,图案的配色,以及一针一线……

  始终也看不出可疑之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就只有带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了。

  那香味,不知由何处而来,既不像花香,也不像檀香,既不浓烈,也不消褪,细细分辨起来,仿佛有一丝轻微的药草气味。

  罗带若真是林元晖传家之宝,黑衣人岂会不知道?

  当他将罗带交给郭长风时,为什么没有提起呢?

  他既然对林元晖衔恨入骨,又何必在杀死林元晖之前,特地将罗带送还?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院门外一声低咳,紧接着,一道白光,穿窗射人。

  郭长风一抬手,用两个指头轻轻挟住,却是个纸团。

  纸团上写着——

  “船泊扛心沙洲,桅顶上有黄色小旗者。”

  郭长风知道是小强踩探的回信,连忙将罗带贴身藏好,启门而出。

  抵达北门,正是午后休憩的时候,江边船楫纵横,却不像平时那样喧哗,船家们有的在休息,有的在洗涤船拢,码头上无人走动,显得分外宁静。

  郭长风拢目眺望,果见远处江心,有一片沙洲,芦苇塘边,泊着一艘双桅木船,桅顶飘扬着黄色小旗。

  沙洲离岸很远,那双桅船停泊在芦苇塘边,对往来船只,一览无遗,的确是既隐蔽,又安全。

  郭长风雇了一叶小舟,缓缓向江心驶去,才到半途,果然已被大船上发觉了。

  只见船上红旗招动,芦苇丛中箭也似的驶出一艘薄底快艇,抡桨如飞,直迎过来。

  快艇上,站着一名面貌清癯的灰衣人,横篙拦住,沉喝道:“干什么的?”

  郭长风推开舱篷,跨出船头,拱手道:“在下郭长风。”

  灰衣人似乎微感意外,瞿然道:“你就是‘魔手’郭长风?”

  郭长风微微一笑,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

  灰衣人道:“郭大侠有何见教?”

  郭长风道:“在下有重要大事,想面见贵主人,麻烦老哥代为通报一声。”

  灰衣人道:“你来得不巧,敝主人上岸去了,有什么事请留下话来,我会替你转达。”

  郭长风道:“贵主人不在,跟何老管家谈谈也行。”

  灰衣人道:“抱歉,何老管家也不在。”

  郭长风道:“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灰衣人道:“不知道。”

  郭长风想了想,道:“既然这样,在下只好上船去等候了。”

  灰衣人脸色一沉,道:“郭大侠,让我老实告诉你吧,你要说的话,敝主人早已知道,入夜以后,自会约你见面,这地方却不是你应该来的。”

  郭长风笑道:“这意思是说,贵主人就在船上,只是不想跟我见面?”

  灰衣人冷冷道:“正是如此,敝主人以船为家,正是为了要避人耳目,你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找到这儿来,岂非太鲁莽?”

  郭长风道:“我能找到这儿来,别人一样也能找来,反正已经瞒不过人了,又何必再藏头露尾呢!”

  说着,便想跃上快艇。

  灰衣人沉声喝道:“郭大侠,我劝你还是回去的好,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郭长风笑道:“何必呢?来了再回去,那有多麻烦,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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