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香罗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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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香罗带-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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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道:“也是现银交易?”

  郭长风道:“不错,三天之内,先付半数。”

  黑衣人冷冷道:“那是七万五千两银子,她能作得了主么?”

  郭长风道:“林元晖只有她一个独生女儿,应该能够作得了主。”

  黑衣人道:“就算能作主,我也不相信她能够在三天之内,筹足七万五千两现银。”

  郭长风道:“你真的认为寂寞山庄拿不出这笔饯?”

  黑衣人道:“我敢断言他们绝对拿不出来,如果他们能在三天内给你七万五千两现银。

  我愿意付你十五万两,他们能付十五万,我给你三十万……”

  郭长风耸肩笑道:“那敢情好,咱们就等她三天吧。”

  黑衣人道:“郭大侠,这明明是他们的缓兵之计,你难道看不出来?”

  郭长风道:“干职业杀手这一行生意,信用最重要,我已经答应了,明知中计,也只好等她三天。”

  黑衣人道:“可是,我必须警告你,万一因为这三天耽误,坏了我的大事,你怎样对我交待?”

  郭长风道:“咱们约定在三个月以内交差,现在才半月不到,闹下何必性急。”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的信用有多好!”

  说着,站起身来,似欲离去。

  郭长风忙道:“请等一等,我这儿还有一件东西,请阁下替我辨认一下。”

  从怀中取出那尊未完成的石像,含笑递给了黑衣人。

  城楼内没有点灯,郭长风怕他看不清楚,紧接着又晃燃了火摺子。

  谁知黑衣人接过石像,只淡淡看了一眼,就还给郭长风,说道:“这是一尊女人的雕像,五官都未刻全,有什么好辨认的。”

  郭长风道:“阁下何不仔细看看?或许你会认识这是谁的雕像。”

  黑衣人诧异地轻噢了一声,果然又取过石像,仔细端详起来。

  郭长风暗中注意着他的反应,只觉他眼神一片迷惘,似乎并没有震惊或激动的表情。

  看了好一会,黑衣人又把石像还给了郭长风,摇摇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你是由什么地方弄来的?”

  郭长风道:“这是我无意间从林元晖身上搜到的,据说像上这位美女,跟林元晖曾有一段不寻常的感情……”

  黑衣人好像对这故事毫无兴趣,轻哦道:“那你就留着吧,或许林元晖肯花钱把它赎回去,即使他不肯,这玉石也能值不少银子。”

  说完,径自出楼而去。

  郭长风不禁大感失望——

  他本来怀疑这尊石像必然与两家结仇有重大关系,石像所雕美女,黑衣人一定认识,谁知道这揣测竟然错了。

  难道石像真是林元晖的妻子?

  那么林元晖为何又说石像的眼神流露着恨意呢?

  如果林元晖确是个多情丈夫,他的妻子又怎么会恨他?

  再说,林元晖每日晨昏两次在后院焚香祭奠,并非丧妻之后才开始,显见他祭奠的并不是亡妻,若说是追怀母恩,为什么又偷偷雕刻石像?

  难道这石像会是他的母亲?

  不!

  当然不是。

  石像既不是林元晖的母亲,也不是他的妻子,一定是另外一个女人……

  郭长风凝视着石像,独自呆呆地出神,思绪万千,直如乱麻。

  突然,火光一闪而灭,手中火摺子竟已燃烧完了。

  柳拆三响,夜已深沉。

  郭长风想起小强,连忙收好石像,匆匆赶回七贤楼。

  经过前面院落时,只见小强房中寂然无声,房门反锁着。人犹未返。

  郭长风皱皱眉头,在门上留了一个三角形的暗记,便回到后进上房。

  当他一脚踏进房门,却发觉自己离开前贴在门缝间的发丝已经脱落,卧房内的枕褥抽屉,也有移动过的痕迹。

  显然,他在外出这段中,曾经有人潜入房内搜索过。

  郭长风倒不担心失窃,因为比较重要的东西,如“罗带”和“石像”都携带在身边,行囊里不过几件换洗衣服和散碎银两而已,可是,对来人的身分,却感到无限困惑。

  黑衣人和何氏夫妇都在北门城楼,不可能是他们干的,寂寞山庄的林百合午后刚来过,似乎也没有这样作的理由。

  那么,来人是属子哪一方面?

  企图搜寻什么东西呢?

  行囊中的银两,一样不少,这表示来人并非意在财物,而是有特别目的。

  其目的何在?

  就令人思量了。

  郭长风心里惊疑不已,索性将门窗全都大开,也不点灯,端一把椅子,坐在房中静静地等候着。

  约莫半盏热茶时光,一条黑影轻快地闪进后院,正是小强。

  郭长风没等他开口,急忙举手示意“噤声”,然后向屋顶指了指。

  小强会意,身一起,先上了屋顶。

  郭长风凝神倾听了片刻,才轻轻由后窗飞出,掠身而上。

  两人分别伏身屋顶瓦沟中,一个向北,一个向南,隔着一道屋脊,这才开始低声交谈。

  郭长风首先道:“这座房已经被人监视,你要特别注意四周动静,声音尽量放低一点。”

  小强应道:“好!知道了。”

  郭长风道:“现在先说寂寞山庄的情形,有什么发现没有?”

  小强道:“庄里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异状,只是戒备十分严密,大约申牌时候,有一骑快马出庄往西北山区驰去,好像有紧急事故。”

  郭长风轻嗯一声,道:“嗯!黑衣人的消息,果然很正确,那一定是秦天祥送去的……”

  接着,又问道:“你说庄里戒备严密,究竟严密到什么程度?”

  小强道:“庄子围墙上,搭了十座竹楼,巡行瞭望的人络绎不绝,周围五里以内,遍设明桩暗卡,面且庄门紧闭,禁人出入,完全是一派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在山下桑园里等了很久,才找到上山的机会,但始终无法进入庄中……当然,如果是夜晚,就不至这样用难了。”

  郭长风道:“很好!寂寞山庄的情形已经够了,你再说说眼踪黑衣人的结果吧!”

  小强轻笑道:“这一次,可就容易多啦,他们只注意城墙上面,却没想到城楼外会挂着一个人。”

  郭长风道:“噢?原来你就是空挂在城楼外面?”

  小强道:“可不是吗,你们在城楼里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后来你亮起火摺子,给他看那尊石像,我也忍不住在城垛箭孔中,偷偷看了一眼,可惜离得太远,没看清楚。”

  郭长风也笑了笑,道:“好小子,居然连我也瞒过了,可见你的‘蜘蛛功’确实精进不少!”

  小强道:“那是六哥你全神贯注在跟黑衣人说话,没有留意罢了。”

  郭长风道:“事后你可曾找到他们匿身的地方?”

  小强道:“说出来,六哥一定又觉得意外。那黑衣人和姓何的老夫妇,就住在北门附近,只要站在城墙上,一眼便能望见。”

  郭长风讶然道:“莫非在船上?”

  小强道:“一点也不错。他们的住处,是一艘双桅木船,当时就泊在城外码头边。”

  郭长风道:“既然很近,你怎会耽误到现在才回来。”

  小强道:“我偷偷跟踪他们上了船,听他们正在谈论六哥的事,所以回来迟了些。”

  郭长风道:“他们谈论我什么事?”

  小强道:“黑衣人的口气,似乎对你已经不太信任了,他们怀疑你另有用心,根本无意对林元晖下手。”

  郭长风轻哦了一声,道:“还说了些什么?”

  小强道:“那黑衣人在埋怨何老头夫妇,怪他们当初不该请你出山,听他的意思,必要时,准备另雇杀手,顶替你的任务。”

  郭长风暗吃一惊,道:“他们有没有提起,准备另雇什么人?”

  小强道:“这倒没有。不过,他们也想到,如果另雇别人出手,可能会激起你反感,除非迫不得已,不愿出此下策。”

  郭长风听了,默然无语。

  好半晌,小强又低声问道:“六哥,你是不是真的不愿对林元晖下手呢?昨天发生的事,果真是为了‘比价增酬’?还是别有原因?”

  郭长风长吁一口气,没有回答。

  小强又道:“六哥,究竟是什么原因。连我也不愿意告诉吗?”

  郭长风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你叫我说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我觉得这件事内情太复杂,一时很难作决定。”

  小强道:“哪一方面太复杂呢?”

  郭长风道:“譬如说,黑衣人和林元晖结仇的起因,寂寞山庄的景况,石像的秘密,黑衣人的身分……太多太多的事,都叫人真猜不透。”

  小强吟了一下,道: “有句话,我说出来,六哥不要见怪。”

  郭长风道:“说吧,我不会怪你。”

  小强道:“我以为这些复杂的内情,跟咱们并不相干,咱们只看谁出价高,就替谁办事,何必去关心这些呢?”

  郭长风道:“你真的认为这些事跟咱们不相干么?”

  小强道:“是呀!恩怨是非,那是他们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郭长风道:“不!小强,这话错了,除非咱们不承担杀人的任务,否则,鲜血染在咱们手上,活生生的性命毁在咱们手中,怎么说跟咱们没有关系?”

  小强道:“既然做了职业杀手,总难免要沾染血腥,莫非六哥对杀人的职业感到厌倦了?”

  郭长风轻叹一口气,幽幽道:“岂仅是厌倦,简直是有些胆怯……”

  小强诧道:“胆怯?”

  郭长风道:“是的,正是胆怯,自从来到襄阳,我就有这种感觉,昨天在寂寞山庄后院内,这种感觉尤其明显。”

  小强道:“因为戒备太严密?”

  郭长风摇头道:“刚好相反。寂寞山庄的戒备太不够严密,林元晖是武功荒废,不堪一击,正因为如此,我才感觉到分外胆怯,不敢下手。”

  小强愕然道:“这是为什么?”

  郭长风道:“我害怕一击出手,将会铸成遗憾终生的大错。三年前,我已经做错了一次,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小强道:“你是说三年前杀杜五娘和闪电手孙奇那件事?”

  郭长风道:“不错,那是一次血淋淋的教训,直到现在,犹令人追悔无及,耿耿难忘。”

  小强道:“六哥,不是我做兄弟的说你,你也太迂了。杜五娘守节不贞,勾引奸夫杀翁夺产,闪电手孙奇仗着武功高强,恋奸杀人,都是铁一般的事实,奸夫淫妇人人皆曰可杀,何况你已明帖约战,对他们可说仁至义尽,怎能算做错了呢?”

  郭长风道:“不!奸夫淫妇固然该杀,孩子却是无辜的。当时,我不知道杜五娘已经怀着身孕,等到一剑穿腹而过,才发觉铸成了大错……”

  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又道:“无论如何,那孩子并没有任何罪过,或许他出世以后,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伟人,替世间百姓造福,却被我的无情剑刃残杀腹中,俗语说,刑不及孕妇,这不是我做惜了吗?”

  小强道:“或许他是天生孽种,若让他出生长大,反而会作恶为害天下……”

  郭长风道:“他纵然生而作恶,未必应该死在我手中,如果他生而向善,孽却全在我肩上。”

  小强笑道:“一个未出娘胎的孩子,将来成龙成蛇?谁也无法预料,六哥又何必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呢?”

  郭长风喟然道:“小强,你太年轻,还不了解一个人良心上的负担有多可怕。三年来,每当午夜梦回时,我仿佛总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肚子上插着一把剑,正望着我啼哭……

  这种滋味,你是领略不到的。”

  小强无法领略,也无法作答,默默没有作声。

  郭长风又喃喃说道:“人究竟是人,不是野兽,我虽然以杀人为业,自问没有滥杀无辜,更何况一个无罪的婴儿,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忽然变得胆怯了,我不愿再用剑,甚至不敢听小孩的哭声,对杀人的职业,早巳厌倦……”

  小强突然截口道:“可是,你尽管厌倦,却无法摆脱这份职业,在别人心目中,你永远是职业杀手。”

  郭长风道:“这一点,我也知道,一个人既然掉进了染缸,便很难恢复清白了,不过,我会坚持自己的原则,除非了解全部真象,决不轻易出手杀人。”

  小强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黑衣人不肯说出他和林元晖的结怨经过,你就不准备履行承诺?”

  郭长风道:“即使他说出来,我也要亲自查证明白,才能决定下不下手。”

  小强道:“万一你在三个月限期内,仍然查不出真象呢?”

  郭长风道:“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我相信能够查出来。”

  小强道:“就凭那一尊白玉石像?”

  郭长风道:“白玉石像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还有那条女人用的罗带,也必然有重大关系。”

  小强道:“你如何准备着手查证?”

  郭长风道:“要明白事情真象,必须先知道黑衣人的姓名和来历。我想,目前可能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一个是林元晖,另外两人,就是何老头夫妇。林元晖那儿由我设法,何老头夫妇却要由你暗中探听……”

  小强对这个问题没有表示意见,却沉吟着道:“六哥,你若迟迟不肯下手,恐怕会引起黑衣人的反感,万一他们真的另雇高手参与,似乎不太好吧?”

  郭长风道:“你以为他们真会那样做吗?”

  小强道:“也许会的。”

  郭长风笑道:“放心吧!他们不会那么傻,因为那样等子跟我翻脸,如果我一怒之下,反助寂寞山庄,对他们更不利了。”

  小强突然惊问道:“如果他们另雇高手,你真的准备反助寂寞山庄?”

  郭长风道:“我不过是这样说说而已,事情当然不至子真到那种地步。”

  小强道:“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怎么办?”

  郭长风沉吟了一下,道:“事情真象没有查明之前,我谁也不帮,不过,在表面上。咱们当然还站在寂寞山庄敌对的立场,这样或许能逼使林远晖说出事情真象。”

  小强轻哦了一声,仿佛若有所悟,又仿佛有些失望的意味。

  郭长风接着道:“假如不出我预料,这三天之内,秦天祥可能另有举动,黑衣人必然会全力阻挠寂寞山庄筹足银子,襄阳城中,将有一场明争暗斗,咱们的行动,也要特别当心谨慎。”

  小强道:“我知道!”

  郭长风又道:“当我不在客栈时,要多留意这间上房,今天夜晚,我发现有人偷偷进来搜索过。”

  小强惊道:“真的吗?可曾遗失什么东西?”

  郭长风道:“东西倒没有遗失,或许那人志不在窃物,而是另有其他企图。”

  小强道:“另有企图?”

  郭长风道:“不错,或许他只是想查看某一件东西?或许想在房中弄什么手脚……总之,咱们目前的处境很微妙,既要对付寂寞山庄,又要防范着黑衣人一伙,最近几天中,说不定会发生意外变化。”

  小强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郭长风道:“只有见机行事了,但无论情况如何变化,切记不可暴露了咱们之间的关系。”

  小强忙答应道:“我会记住的。六哥站在明处,我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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