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站在原地愣神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孕妇在一个老妇人的搀扶下往城隍庙走去。
“英儿啊,几个月前,我去许的愿,希望你早日怀上我们张家的孩儿,没想到还真的实现了,咱可得好好地去给菩萨拜上一拜。”
“好的,娘!”那媳妇很是乖顺。
云七夕听见这婆媳两的话心有所动,不由自主地朝着城隍庙走去。
来城隍庙上香的人直到黄昏才差不多散了。
云七夕在一口水井边的桶里净了手,这才缓步踏进了城隍庙。
她用干净的双手拿了三柱香点燃,三拜之后插在香案上,这才笔直地在破旧的蒲团前跪下,虔诚地望着那蒙上了一层薄灰的菩萨。
人世间的尘埃也遮不去菩萨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灵气,此刻云七夕衷心希望这菩萨是灵的,她用此生最虔诚的态度在菩萨面前祈求,保佑铃兰平安无事,早日回到她的身边。
从前,她或许有很多的身份,而此时,她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铃兰的母亲。
她从黄昏一直跪到天黑却不自知,暗淡的城隍庙里,只有她一个人。
安静。
她相信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菩萨一定能听见她内心的祈求。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安静了许久的城隍庙有了些许动静,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回过头,外面已是夜幕四合。
站在城隍庙门口的是那个老乞丐,他的形象依然没有变,左手一只碗,右手一卷纸。
老乞丐走过来,将破旧的碗伸过来,那碗里放着一只大白馒头。
云七夕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她没有伸手去接。
她饿一顿什么,可是他们讨生活着实不易。
城隍庙里,香案上的烛火飘来荡去,还有那正在燃烧的香一闪一闪。
老乞丐大概误以为她嫌脏,收回手去时,那混浊的老眼里有一丝受伤的眼神。
在他收回碗的那一刹那,云七夕飞快地拿起了碗里的馒头,回了老乞丐一个淡淡的笑容,将馒头一分为二,一半重新递回给了他。
烛火的映照下,老乞丐的眼睛亮堂了起来。
老乞丐在旁边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云七夕也由跪的姿势变成了盘腿坐。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嫌弃,她大口地咬了一口馒头,朝着老乞丐笑着说了声“谢谢”。
老乞丐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却带上了一丝笑意,也跟着大口吃了起来,顺便还把酒壶递了过来。
云七夕拿起来晃荡了两下,那里面还真的有酒。
她也不讲究,拿起来就喝了一口,又递还给老乞丐,老乞丐也喝了一口放下。
他们就这样一口酒一口馒头,再简单不过,可不知为何,云七夕倒觉得蛮有滋味的。
云七夕突地想到一事,一口馒头在嘴里有些咽不下去了,回头看了一眼那始终含着笑意的菩萨。
“我们这样子在菩萨面前大吃大喝,他会不会不高兴啊?他一生起气来,会不会不帮我实现愿望啊?”
老乞丐听她此话,笑了一声。
在云七夕听来,他这一声笑有些怪异,像是冷笑,又像是苦笑。
“你以为菩萨真的能帮你实现愿望吗?反正我是不信。”
这是老乞丐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满满地对菩萨的不屑。
“您何出此言?”云七夕暂时撇开心里对铃兰的牵挂,打算与这位老乞丐好好聊聊。
而且,她也实在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她把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实在是太苦了。
老乞丐又喝了一口酒,用破旧的袖子随意擦了一把流向下巴的酒液。
“我求了他这么多年,没事的时候我就来这里跪着,我还不够虔诚么?可是他还是没能实现我的愿望。”
这种违心的事,云七夕从前本来不信,自有了穿越这件事,她才开始半信半疑,今日会到这里来,会给菩萨上柱香,拜上一拜,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寄托。
“您有什么愿望?也许菩萨不可以帮你实现我可以帮你也不一定?”
在云七夕看来,如老乞丐这样的人,愿望应该十分简单,求个温饱罢了。
可老乞丐听了她的话却是沉默了下来,像是忆起了伤心事一般,神情哀伤。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您如果不想说就不说,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云七夕见他情绪不对,赶紧道歉。
“我不过是想找一个人。”没想到老乞丐却突然说了。
“找人?”
云七夕想起自己先前在菩萨面前许的愿,她也是找人。老乞丐说找了多年也没实现,这让她心里有些发凉,刚被酒液润过的喉咙辣辣的,难受得紧。
“您要找谁?”
既然老乞丐说他找了这么多年,想必是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人。
老乞丐揉了揉浑浊地老眼,慢吞吞地拿起那卷他一直不离手的纸,看样子是准备打开。
云七夕盯着他的动作,心里莫名有一些期待。
城隍庙里的光线比较暗,再加上有风不时吹进来,烛影摇晃,
借着昏暗的光线,云七夕的视线落在他打开的纸上。
第357章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七夕()
那是一张画,更确切地说那是一张寻人启事。
而这张寻人启事她在北狄皇宫里拓跋洵的那一堆画里见到过。
一模一样的一张。
看着这张寻人启事,云七夕心里的震惊不小,她一直不知道,原来老乞丐手里拿的这张画就是十七年前关于岚琪的这张寻人启事。
她的视线缓缓移到老乞丐的脸上,老乞丐盯着画像,神色怔忡。
这画像他一直带在身边,想必不时翻看,周边已有破损,可是画像里女人的面部轮廓还是不难分辨。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云七夕迟疑地说。
老乞丐猛地抬起头,手伸过来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紧跟着大概意识到太过冲动,又赶紧松了手,着急地问道,“她在哪儿?”
“我只是觉得跟这画像上的人很像,但是不确定是不是,您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失望。”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若是那个阿岚并不是他要找的岚琪,那岂不是让他更失望?所以云七夕提前给了他了一个预防针,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您跟这个岚琪是什么关系?”云七夕好奇地问。
老乞丐将画卷收起来,视线迷茫地望向城隍庙外黑黑的天幕。
“她是我夫人。”
其实云七夕猜到了。
“那你们又是怎么分开的呢?”
老乞丐回忆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在京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做丫头,那夫人对她很好,她嫁给我也是夫人做的主,可是后来有一天,那夫人难产死了,她也突然不见了,这些年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找她,可是我找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她的下落,我也求过菩萨,可是菩萨从不曾给我半点指示,所以我说求菩萨也是没用的。”
听着他的讲述,云七夕的心呯呯地跳得很快,好像有什么真相正在慢慢地浮出水面。
当夜,云七夕回到国公府,辗转难眠。
单烨,拓跋洵,老乞丐,他们都在找岚琪,而那个岚琪到底是不是她娘呢?
如果是,她又为何不认她?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起床上,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从温暖的被窝出去,迎着冬夜的寒风,云七夕冷得一激灵,将身上的裘衣裹紧了些,不知不觉走到了云风烈的院子外。
已经夜深了,可他的书房还亮着灯,看样子是还没有睡。
在书房门口迟疑了一会儿,她敲响了房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云风烈发现是她有些诧异,“七夕,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爹,我想跟你聊聊。”云七夕说。
云风烈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进来吧。”
自从假冒了这个二小姐的身份之后,因为怕暴露无遗,她好像还没有主动找过这位名义上的爹说话。
“你想听听关于你娘的事?”
云风烈竟然看穿了她。
云七夕一时无语,云风烈坐下后,又指了指小几对面的一把椅子。
云七夕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去。
云风烈靠坐在椅子里,整个人看起来疲惫无力。书房里暗淡的光线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沧桑感。
“北狄王为了迁你娘的墓而大动干戈,你一定十分好奇。”
相比二小姐的真正身世,她更想知道的是岚琪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皇上和北狄王都在找她?
“爹,我前些日子听人提起一个叫岚琪的人,她是谁?”
她没接着他的话往下问,却突然提到岚琪,云风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才道,“岚琪是当年伺候你娘的一个丫头,当年你娘比较信任她,待她如亲姐妹一般。后来你娘死了以后,岚琪突然失踪,其实我也很想找到她,问问阿萝生孩子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岚琪果然跟木锦萝是有关系的。老乞丐口中的夫人就是木锦萝。
见云七夕良久不说话,云风烈侧过头来看着她。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七夕。”
这话如惊雷一般穿耳而过。
云七夕压下心头的震惊,尽量平静地看过去,她不能慌,因为云风烈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极为平静的。
“其实早在去年晋王殿下的庆功宴上,我便知道你不是七夕了。”
云风烈的思绪回到一年前。云七夕也开始回想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那一夜,云揽月在太和殿当众质疑她的真假,甚至要让她滴血验亲,可是被她使巧计巧妙地回避了过去,使得验证的结果证实她的确是云风烈的亲生女儿。
如果二小姐果真是北狄王拓跋洵的骨血的话,那么那一晚她所做的一切就完全是弄巧成拙了。
所以那一晚,云冲知道了她的冒牌身份,沉不住气揭穿了她。而那晚过后,云风烈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些许变化。
“您当时为什么没有揭穿了?”
云七夕平静地问道。
云风烈叹了口气,缓缓道,“就如冲儿说的,就算你不是,也宁愿当你是,至少那样,七夕还活着。”
“您不怕我有什么阴谋和野心?”
云风烈笑起来,“什么阴谋?什么野心?若真是野心,又怎么会拒绝太子妃的身份?你的思想和行为与七夕有太多的不同,一开始我对你确实有防备,不过后来我发现你其实很单纯。我觉得你的出现或许是一种天意。”
云七夕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极好,却没想到其实她的身份早就已经暴露了,可是他们还是继续让她演下去,没有揭穿她。
“如今您怎么又说了?”
两人说着并不平静的事情,语气却都十分平静。
“当初我娶阿萝的时候,她就怀了北狄王的孩子,如今大燕与北狄陷入僵局,若是七夕还活着,她会站在哪一边呢?我知道你心里有晋王,你一定会站在晋王这边。”
云七夕明白他的意思了,淡淡一笑,“我做出遵从我内心的选择,只不知阿萝她会如何抉择?她是会愿意留在大燕还是去北狄?既然当初她怀了北狄王的孩子,说明他们是两情相悦的,皇上为什么不肯让她走?娶她的人又是您?”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仿佛太过复杂,说她跟他们没有关系,可是她又觉得似乎不是完全没有关系,若是没有关系,她的妈妈岚琪又该怎么解释?
云风烈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时他和皇上都正年轻。
“皇上年轻时玩心大,时常出宫来玩,对阿萝一见钟情。阿萝当年艳绝京城,虽是舞姬却又不同与一般的舞姬,她如空谷幽兰,清新脱俗,却又冷傲孤高,连皇上都可以吃她的闭门羹。那时喜欢她的王孙公子有很多。”
“您也喜欢上了她。”云七夕接口。
云风烈点头,“可我不敢说,我的心思只藏在心里。她越是屡次拒绝,倒越是勾起了皇上的征服欲。那时太后尚在,皇后把皇上喜欢上一个舞姬的事告诉给了太后,太后便不让皇上出宫了。但皇上会让我带信给她,你无法理解我当时的心情,明明我也很喜欢她,却还要帮着别人给她传递信件。”
云七夕一笑,“但这也无形中给了你与她多接触的机会啊。”
听她此言,云风烈苦笑。
“阿萝这个人爱憎分明,对皇上不喜,所以他给她的信她从来不看。皇上总问我她看过信什么表情,说了什么,我却不敢告诉皇上她都没有看他的信,只能胡说一气。”
云七夕失笑,“那您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云风烈笑了笑,接着说,“就是在皇上被太后禁足的那些日子,阿萝爱上了来大燕游玩的北狄王子,拓跋洵当年长得风度翩翩,阿萝与他很快两情相悦,并死心踏地要跟他。皇上跟拓跋洵本是朋友,知道此事后,与拓跋洵撕破了脸,并把他赶出了大燕,还差点引发一场大战。”
云七夕不解,“皇上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什么她又会嫁给您呢?”
“当时阿萝已经怀有身孕,太后不可能让皇上娶一个不清白的舞姬,皇上原本打算就算违背太后的意愿也要娶她,可是阿萝不肯,阿萝其实早已看出我对她的心思,问我是否愿意娶她。为了她的声誉,皇上默认我娶了她,但我真的从未嫌过她不清白,但是”
说到这里,云风烈自嘲地笑了笑。
“阿萝嫁进国公府,我从未碰过她,真的,即便她是有孕嫁过来的,我依然觉得她圣洁不容亵渎,可她的心不在大燕,无论我怎样做都无法打动她的心。我当时以为我近水楼台,有很多的机会,只等她生下孩子,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心呵护她,打动她,却未想到她会离开得这么快。那天我不在京城,却蓦然得知她的死讯,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吗?只觉得天都塌了。”
说到此,云风烈眼角微微湿润,眼中有莹光在烛火中闪动。
云七夕点点头,她当然能够理解那种感觉,骤然生离死别,那是割骨剜心的痛。
云风烈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拓跋洵也是一个痴情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未娶,一心想着要把阿萝的坟给迁到北狄去。可皇上即是皇上,他也有他的傲气,他固执了这么多年,又怎肯轻易放手?”
第358章玉扳指的来历()
原来当年的故事这么缠绵绯恻。
所以说,一切都是有根源的。恩恩怨怨,事必有因。
料想当年若不是单烨阻止,木锦萝一定已经跟着拓跋洵去了北狄。兴许,不会死得那么早,说不定现在还活着。
后来的一切后续也许就会不一样了,她也就没有机会代替二小姐的身份,那么她还有机会遇到单连城吗?
再设想一下,如果单烨的身份不是皇帝,那么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娶木锦萝吧?可是强扭的瓜终究是不甜的。
他如今躺在承乾宫里,却还在为了一座坟与北狄僵持。这么多年,是非爱恨,他似乎依然没有想通。
只是不知道谁能坚持到最后。
关于此次北狄发兵为迁一座坟的目的,在大燕民间也早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于是,皇上年轻时钟情一个舞姬的风流韵事被重新翻开了。
相比皇后当年在太后面前打小报告的小肚饥肠,惠妃倒是显得要豁达许多。
那一天,云七夕看完单烨,顺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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