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万妙无方,摄魂大九式。
独孤残回防不及,他的心神都在他的剑,和姜希夷的剑上,却从未想过,姜希夷会使其他的手段。
不得已收招倒退,避过这一脚,然后再此处一剑。
姜希夷早已翻身站定。
此刻风停了。
没有了一丝风。
姜希夷原本飘飞不停的衣袖,静静地落下。
独孤残变了,于是她也变了!
独孤残神色不变,手上不停,剑光如毒蛇一般劈向了姜希夷脖间。
独孤残剑招之间,充斥着尸横遍野之意,令人惊骇。
他来的很稳,来的很准,姜希夷脖子一缕头发被剑锋斩断。
这一剑稍稍划开了她脖子上的肌肤,却被她一旋后,避了过去。
姜希夷手中软剑也在此刻刺出!
剑还是剑,人还是人。
剑不再是剑,人也不再是人。
这一剑不同于她以前的剑,一剑刺出如烈日,似血色残阳。
不是风,也不再是月。
但这一剑,看起来却并不高明,就像是随手刺出的一剑一样。
独孤残心中一喜,他以为这是姜希夷力竭的表现,手中长剑再挥,再次刺向了姜希夷喉头!
就在这时,姜希夷那不快、不准也不狠的一剑,突然剑身一抖,瞬间剑光漫天!
一道道剑光有如暴雨般落下,又有如雪花一般飘飞,似虚似实,如静如动,有快有慢,一明一暗。
每一剑都带着凝练的剑气,刹那间,独孤残只觉剑气缠身。
眼前一花,进不得退不得,手中长剑却再也挥不下去。
独孤残大喝一声,竭力挣脱了姜希夷的剑气后,倒退十丈,他身上的衣衫和肌肤,已经被剑划破了许多道。
独孤残身形未站稳,足下轻点,便向着姜希夷暴射而来,他手中长剑连劈出九剑,组成了一道墙,倒向姜希夷,姜希夷侧身一躲,软剑一横,躲过了其中六剑,而另外三剑便深深刺中了她的右肩,左腿,和心口稍偏的位置。
鲜血汨汨流出,染红了一片她的白衣。
独孤残极为满意自己这一手,从他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
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渗入了姜希夷身体中,她不觉得冷,也不觉得寒,她突然觉得很疲倦,想让她合上双眼。
突然她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这道声音是由许多人的声音组成的,听不出是男是女,听不出是老是少,连姜希夷也无从分辨,他们说的是——“一往无前,有我无敌。手握长剑,忘却生死。”
一股寒气从姜希夷体内窜了起来,她身子一抖,一丝痛意瞬间爬上了姜希夷的大脑,让她清醒了过来。
之前她产生了变化,现在又归于不变,但不变之中却又变化了——她比刚刚更冷静,她的剑比刚刚更冷冽,她一睁眼,眼中就多了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剑风已经刮到了她的耳畔。
剑尖马上就要刺伤她的身体。
姜希夷突然急速坠下,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躲避并不漂亮,也不怎么高明,但却非常有用。
独孤残的剑从她上方连刺过去。
姜希夷一拍地面,人便腾空跃起,落至独孤残身后。
左手提着软剑,指向独孤残。
她累了,倦了。
可是她的剑永远不会累,永远不会倦!
她所想,便是剑所指!
一阵微风吹过,即使是独孤残也不自觉一抖。
这风一瞬间,似乎将独孤残整个人都冻住了一般,让他动作一滞。
雾气更浓,一瞬间,这雾气似乎不再是雾气,而是冰窖中的冷气。
剑气如风。
剑气如雾。
剑势如雨。
剑光如月。
姜希夷立于原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她不是为了自己叹的,而是为了独孤残。
独孤残心中一惊,长剑化刺为斩,恶毒急速的斩向了姜希夷。
姜希夷冷冷看了一眼独孤残的剑路,只一眼,独孤残就觉得自己完全被看穿。
随后,姜希夷动了,她出剑了。
如狂风席卷一般,如骤雨落地一般,如雾气缠绕一般,令人无处可逃。
‘叮当’一声。
独孤残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用的长剑被姜希夷一剑斩断。
是因为姜希夷一剑斩断了他的剑后,还刺穿了他的喉咙,鲜血喷射而出。
独孤残抬起右手,捂住了伤口,可却止不住鲜红的血。
独孤残断断续续道:“我……怎么可能……输……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因为他再也说不了了。
姜希夷站在雁荡山巅,不知不觉中,朝阳已褪,夕阳残霞漫天,和地上的鲜血连成一片,天地互相映照着,唯有一白衣乌发女子手持长剑立于之中。
姜希夷手中长剑一抖,剑上鲜血全部落下,剑还是那么干净,却又不是那么干净。
她将长剑归鞘后,那股在心头的倦意更深。
轻风吹动,她仿佛一张纸片一样,终于倒下了。
那根原本稳稳地插在她发间的白玉簪,突然滑落。
在倒下前,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不是姜姑娘,也不是姜庄主,那人是个女子,在叫她希夷。
合上眼前,她最后见到的是一双桃花一般的眼睛。
之后她仿佛陷入了云层,觉得整个人已经没有任何重量,飞向了空中,隐隐约约似乎还能见到,地上有许多人聚在她身边,离她最近的是一个青衣少女。
姜希夷甚至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了,可她确确实实,依然活着,她还是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眼,姜希夷有点恍惚,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但是她至少知道,这里绝对不是太玄庄,即使天枢和天璇就在她床边。
天璇刚好附身查看姜希夷症状,忽然见姜希夷睁开双眼,笑道:“庄主,你终于醒了。”
天枢闻言,也急忙看了看姜希夷,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姜希夷用手碰了碰右肩伤口,觉得似乎并无大碍,也不怎么痛,便撑了撑身子坐起了身,对天璇和天枢道:“这里是哪里?”
天枢和天璇两人也不去扶她,等她坐稳后,天枢道:“这里还是雁荡山脚下,铁掌门等人依然在此处还未散,庄主已经睡了四天了,花姑娘和雷公子今日收到书信一封,似有急事,早晨走了,花姑娘说这根簪子以后相见,她会亲自拿回,请庄主保管。”
姜希夷眼皮微动,点了点头,一抬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那根红蕊白玉簪,道:“你们先出去。”
天枢和天璇知道她醒了后便不愿再床上多躺,此刻必定是要换衣服,于是抱拳后,出了屋子。
铁中棠见到天枢天璇二人都出来后,上前询问得知姜希夷已经醒了,面上不过点了点头,可心中却是一喜,他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到院子中坐了坐。
片刻后,姜希夷人便寻到了之后院中,见到背朝门口的铁中棠,道:“你在等我?”
铁中棠闻言转身看去,道:“我在等你,我准备将剑交给你。”
姜希夷道:“我说过,我喜欢自己取,不喜欢别人送。”
铁中棠道:“你对大旗门,对中原武林都有大恩,我赠剑也并无不可。”
姜希夷道:“可我不喜欢。”
铁中棠道:“姜庄主必定要与我动手?”
姜希夷道:“必定,且不能相让,我只能出杀招相激。”
铁中棠闻言,点了点头,道:“好。”
姜希夷见铁中棠即使应战,眉间依然有喜意,疑惑问道:“铁掌门近日有喜事?”
铁中棠松了松脸,笑了笑,道:“我的妻子有了身孕,被天璇姑娘看了出来。”
姜希夷点了点头,抱拳道:“恭喜铁掌门。”
这时,门口又传来一人声音,道:“姜庄主身上的伤如何了?”
姜希夷回头看去,见来者是帅一帆,点了点头,道:“已经全好了。”
接着姜希夷眼珠一转,道:“帅前辈既然来了,可否做个见证?”
帅一帆道:“哦?什么见证?”
姜希夷道:“我同铁掌门要过一过招,请帅前辈观战做一做见证。”
帅一帆纵声大笑,道:“原本老夫还说等你身上的伤好了,同你论剑一番,没想到还是铁掌门先了一步。”
姜希夷道:“你我二人以后必然有一场比试,不知今日帅前辈可否做一做见证?”
帅一帆捋了捋胡子,点头道:“好,老夫就做了这个见证。”
姜希夷看向铁中棠,道:“还请出招!”
这一战到底如何,只有姜希夷、铁中棠和帅一帆三人得知。
此后江湖上流传一剑惊天姜希夷仗剑击败大旗门掌门铁中棠,且未尽全力,摘星羽士帅一帆作为观战。
很少有人敢去帅一帆面前问那一战详情,不过终究是有人去问了,那人就是帅一帆的儿子。
帅一帆点了点头,道:“姜希夷确确实实赢了,赢的非常漂亮,对于剑之一道,她也是十分难得,唯一可惜的是,老夫居然没同她定下一战之约。”
当时江湖之中,提起剑之一道,首推第一人便是雁荡山击杀独孤残,战败铁中棠的姜希夷,不知何时何处,已经有人开始称她为剑仙了。
而成为江湖人谈资中的主角的姜希夷,已经出现在太玄庄内了,她一手提剑,准备进入那个暗室。
天枢道:“庄主要同花姑娘和雷公子再见一面吗?”
姜希夷手指一弹,几乎要脱口而出说要,可她最后却叹了一口气,道:“不必了。”
姜希夷转身一步一步走入暗室之中,和往常一样,将长剑置于石桌之上,一阵光芒亮起,片刻之后,剑便不见了。
而后石桌之上又浮起一行字。
这次石桌告诉她,她下一个要找的东西,是独孤求败的剑。
第41章 壹()
时值秋日,昆仑山中草木凋落,枯叶片片铺在地上,人踩上去还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说的是山中的春天来的总是很晚,可是又有诗云:“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别处草木才刚刚泛上枯萎之色时,昆仑山的叶早就不知道这是第几回落了。
现在的昆仑,比起南朝宋国冷了许多,也干燥许多,寒风刮起有如刀割,在人们的脸上、手上刮出了一道道裂开的痕迹,但这伤口之中不会流血,似乎才刚裂开,就被这冷酷的秋风给冻住了一样,叫人疼到心里去了,却难见血迹。
很多的人□□在外的肌肤上是有许多血痂的,那并不是秋风对他们格外残酷,因为达官显贵们是不会轻易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和痛楚,那些会长期让肌肤□□在外的人,必定是为了讨生活不得不这样做的人,他们甚至会在这样的天气下冷水,于是伤上加伤,伤口愈来愈深,愈来愈多,血就这么慢慢地流了出来。
但他们看到了自己流出的血,甚至不觉得恐惧,因为血是暖的,这些血不仅不能让他们害怕,甚至还能带给他们简直是奢侈的温暖。
现下日头当空,快要到正午,秋风轻动,随风而来的是满满枯败之气,除开偶尔的虫鸣鸟叫之外,竟几乎寻不到一丝生机。天气微寒,太阳很光,但却不暖,昆仑山下一个由泥土拍成的土屋做的小酒馆中,坐着不少客人,他们的手上和脸上都带着风割的伤痕,从他们的衣着举止上,不难看出,这一群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他们靠出卖力气来养家糊口,讨口饭吃。
现在是正午时分,不少人会选择到小酒馆坐坐,喝一口酒,点上一碟子花生米,享受着这十分奢侈的惬意。
这家小酒馆是土拍成的,冬暖夏凉,东西又物美价廉,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客人来坐,此处在西夏和大宋交接的地方,有时候一些赶路的人,也会在到这里坐坐,歇歇脚,客人有西夏人,也有宋人,偶尔还有辽人。
一阵风吹过,小酒馆门前那棵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树飒飒作响,似乎它也怕了这秋风。数片叶子随风落下,其中一片刚刚落地时,就被人踩住了。
踩住它的人脚步的方向也是往小酒馆去的,那人掀起门帘,一过门槛,就觉得温暖扑面而来。
只见这人身材甚是魁梧,身穿灰色旧布袍,已经稍稍有些破烂,却也没有缝补,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眉宇之间极有威势,顾盼之间又充满了一股大英雄的气概,无论谁看了他一眼,都不得不称赞一声,这并不是夸耀他容貌长的如何好看,而是英气逼人,实在令人不得不赞一句。
这汉子搓了搓脸,随意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换来了店小二要了十斤白酒,两斤牛肉,一只肥鸡,一大碗汤,衣角未撩,直接坐下了。
一会儿酒肉送上来,店小二还端来了一个大海碗,放在他面前,笑道:“爷台,我这就给你斟酒啦!”
那大汉接过碗后,挥了挥手,道:“小二哥,不必了,我自己来就成。”
店小二放开手中的碗后,笑了笑连声道了几句好,就走开了。
那大汉一人坐在桌前,自斟自饮,见他衣着虽然同这小酒馆中其他人并无什么特殊,但他斟饮之间,吃喝之刻,豪迈自在的气度,便鹤立鸡群了,任谁一眼看到了他后,视线便难移开,心中只能暗暗叹道,不知是哪里来的英雄。
这时,酒馆最上首一张空空的长桌前,突然缓步走来了一个老者,这老人满面沧桑之色,可一双眼睛却不怎么浑浊,即使从衣着上看出,他的生活并不如意,连袖口都被磨破了,可他眼角的皱纹里,却带着笑意,他看起来非常知足,也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
酒馆中其他的客人,看到这老者,眼前一亮,他们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这老者是小酒馆中的一个说书先生,这小酒馆能吸引来这么多客人,一是因为物美价廉,二是因为地段位置好,三就是因为这说书先生了。
这说书先生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总能知道一些新发生的又勾人的故事,只要听了一段,大家就想继续听下去,一壶酒一碟花生米和一段故事,组成了他们的一个中午。
说书先生一拍木块,一句句话就在他张口闭口之间传了出来,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除开倒酒声之外,这小酒馆中就只能听见说书先生的说话声,大家似乎都被故事吸引住了,生怕出声就听不清楚故事,错过一些片段。
那汉子倒了一碗酒后,豪饮入口,一大壶酒就空了,他唤来店小二再要了十斤白酒,瞬间小酒馆内其他的客人都不满地看着他,汉子嘿嘿一笑后,也闭了嘴,不再说话,而是听着说书先生说的故事。
今天说书先生说的事情,是发生在近日,就发生在昆仑的事情。
“九月二十,中秋刚过去没几日,昆仑山上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之前从来没人见过这些人,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出现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在找人,在找一个叫独孤求败的人。
这一队人人数为十四,皆白衣白马,身边佩剑,风姿飒爽,难得一见。他们其中十三人以一少女为首,那少女看似不过十四五岁身量,不过一手剑术高绝,一身轻功妙绝。她的剑术到底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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