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青看了看时钟，已经指向晚上十点。
教授今晚要彻夜赶论文，胡青青早早就答应要陪他。
于是她想也没想，伸手摸到了一条裤子就往身上套，套了一半发现错穿了教授的裤子，胡青青也不在乎，用皮带扎紧腰身，又将裤脚卷了几卷，她看着玻璃里的倒影倒还觉得有几分帅气。
于是心情大好的拿了零钱往出走，谁知道她刚刚抬脚才记起来手机忘拿，于是转身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教授问道：“在找什么？”
胡青青随口答道：“在找手机呢。”
教授温言道：“你肯定是把手机放在哪儿了，回来再找也一样的，我现在疲倦的很，急需一杯咖啡来提神。”
胡青青甜甜一笑，点头说“好”，然后拔脚离开。
实验室所在的教学楼下有一个很大的停车场，教学楼旁就是学校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可教授说了想吃的热狗，那么胡青青就不得不穿过一条公路，到学校对面去。
正当她穿过公路时，偏僻的公路上突然驶来一辆开着远光灯的汽车。
车速太快再加上灯光刺眼，胡青青毫无反应的时间就被重重的撞飞了出去。
但就在最后那一刻，青青的身子腾在半空中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他看见汽车里的司机正是那个刚刚还跟她海誓山盟的男人。
即便他压低了帽檐，可他身上来不及换掉那件外袍还是出卖了他的身份。
紧接着就是四肢撕裂内脏损毁的剧痛，一口鲜血从胡青青口中喷出，我也彻底的清醒过来。
107 走了（）
如同被扒了皮一般，全身都在密集地疼痛。
当我意识刚刚恢复到一半，眼前出现了郑意浓的影子，可很快又被胡青青拉了回去。
这次我看见他血肉模糊地站在她出事的公路旁，望着地上自己的尸体，和仓皇开车逃走的人，满眼的愤怒和血丝。
警察很快找到了教授，却轻易下了交通肇事的罪名。
胡青青不甘心，也不相信教授竟然会起意杀了她。
原来这才是她久久徘徊不愿往生的真正原因。
我试图让她离开我的身体，可我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从何下手，只得试图跟我见到的胡青青喊话。
我试着发出声音：“胡青青。”
我叫她，很显然，她能够听见我。
我克服了心里的恐惧，尽量让自己阐述观点时更加清晰明朗一点：“你先离开我的身子，我好帮你。”
她笑容可怖，右边脸颊一团血糊糊的肉掉落在肩胛处：“你帮我？你能帮我什么？”
她的声音就像喉管被碾碎，费力又沙哑。
我有些害怕，毕竟是鬼魂，心理承受力不行的人一般连直视都做不到。
不过还好我跟着潜他们见了大世面，就连吸血鬼那浓稠如墨的尸体我都拿它当泥耍，这点血肉算得上什么。
于是我尽量将眼神放在胡青青的身上，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劝慰道：“他伤害你是他犯下的错，通过法律可以让他赎罪，你不去往生，你让你的父母和李卓然怎么办？”
我见她只是垂着头站在路边，便继续说下去：“你一直不肯离开。无非也是因为还爱着那个人，你既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置你于死地，又不想将真相说出来，你即便是魂归了，还在想着如何去原谅那个一直伤害你的男人。”
我的声音带了几丝怜悯，所以柔软：“青青，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抱着一丝幻想。想不想还有那些爱你的人，不要将你的痛苦强加在他们的身上。”
胡青青的眼珠黝黑的像是两个黑洞，她猛然看向我的时候。仿佛我的心跳都被吓得停止了片刻。
但很快，在她那样空洞的眼神的注意下，我算是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片昏黄的烛光和哭成泪人的老夫妻，还有面色铁青的李卓然。接着就是一脸凝重的七老爷收回了双臂，阴沉着脸说道：“我们都看到了。”
我有些不明白。我还在踌躇要怎样跟李卓然开口，可现在见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幅了然于心的样子，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意浓在一旁推了推我的肩膀，小声嘀咕道：“被魂灵俯身后会将看见的所有情况都重现一遍。也就是演一遍。。。。。。。”
我怔怔地念叨：“演一遍。。。。。。。”
然后脑海里全是胡青青和教授在一起的画面，不禁觉得节操尽失，满脸通红地低声骂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郑意浓傻乎乎地笑笑：“不愧是演员。连喘气声都刻画的入木三分。”
我难为情地压低声音骂了几句，再抬起头时对上了李卓然复杂又痛苦的眼神。
我突然回过神来。再看向角落，胡青青的魂魄早已不知去向。
我疑道：“胡青青呢？”
七老爷沉沉地道：“她已入瓮。即已知道事情始末，就看她愿不愿意放下仇怨去往生了。”
“我来劝劝她。”李卓然突然开口，他的声音绵绵的，很有一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
胡青青的父母感激地看向李卓然，二人先后握住了他的手，父亲哑着声音说道：“是我们胡家对不起你。”
母亲也压低了啜泣声补充道：“你不要愿青青，她是被那个坏人鬼迷了心窍，她一直以来都很乖的，她从来不会。。。。。。。”
不知道是李卓然不想听女人的絮叨，还是情绪太过复杂按耐不住情绪，他打断了青青妈妈的话，说道：“阿姨，我不怪她，我劝劝她，让她早些瞑目。”
夫妻二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开了李卓然的手。
我替李卓然心疼，毕竟在胡青青的回忆里全是李卓然对她的好，剩下的酒池肉林却留给了另一个人。
任谁知道这一切都无法立刻冷静下来。
所以当李卓然走向七老爷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双拳在微微发抖。
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冷漠，反而还是一幅温柔的嗓音：“青青现在能不能听见我说的话？”
七老爷指了指一盏被玻璃罩住的烛灯：“她在那里，听得见。”
李卓然缓缓靠近那盏烛灯，蹲下身子，伸出手在空中，微微眯着眼，想象着摸了摸他深爱的女人的头：“青青，我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走路摔跤，骑车掉进沟里，只要坐地铁就会丢东西，重要的科目总是差一分就能拿c。。。。。。我一直觉得我特别倒霉；可自从我遇见你，我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他苦苦的笑了笑：“因为遇见你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所以别的事情就会倒霉彻底。。。。。。。”
我听的动容，眼前忽然浮现了尚白流着血泪的样子。。。。。。
”青青，如果我说我不怪你，你也不会相信，可我怪你，也只是怪你不早些让我知道，还要顾及我的感受跟一个你根本不再爱的人在一起。。。。。。“
说到这里，那烛火很大动静的来回晃了晃，像是胡青青在摇头。
七老爷朝前走了走，念了几句咒语，那火焰便安静了下来。
于是李卓然继续喃喃低语：“青青，人从出生就定好了命运。你红颜薄命是你的命，我注定一生忘不了你是我的命，既然命运如此，我们何不坦然接受？”
“放下这辈子所有的牵扯和痛苦，去往生吧，下辈子，我相信命运一定不会愧对你。”
“你的父母我会替你好好孝顺他们，你如果仍旧不忍心让那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也会劝叔叔阿姨不要去报警。。。。。。”
“我知道你爱一个人时候的样子，哪怕明知道他是错的，也愿意替他承担所有的错。。。。。。”
“青青，安心的走吧，案子既然已经定成了交通肇事，也就随他去吧。。。。。”
“只要你肯往生，肯重来，下辈子，我还会去找你的。。。。。。。”
烛火忽明忽暗，只在一瞬间，跳腾的火焰偃旗息鼓。
李卓然对着那盏熄灭了的烛火怔怔地发呆。
“她走了。”七老爷的声音像是年久失修的钟鼓一样缓缓传来。
接着，压抑了一整晚的李卓然终于痛哭失声。
108 大彻大悟（）
“难道真的让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逍遥法外吗？”
郑意浓愤愤不平，可谁也不敢贸然去驳斥李卓然私自做的这个决定。
而那一对老夫妻早就由悲痛转化为愕然，最终是崩溃大哭。
显然，做父母的都不愿意看到女儿真实的一面。
李卓然跪在老夫妻面前，低着头也不言语。
我看到这里，心里早已澎湃不定，许多天情绪的积压以及胡青青带给我的痛苦和绝望滚成了一个巨大的雪球，正在从高处摇摇欲坠。
我在这一刻，心里想到的是尚白。
“李卓然，你不觉得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吗？”
我冷声问道，李卓然木然地抬起头来。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满眼的火色寥寥升起：“你太在乎她了，几乎那种在乎都演变成了害怕。哪怕你知道了真相，可你还是像之前那样唯唯诺诺，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这样的男人，没有女人会爱的！”
我的脑海里是尚白跟潜据理力争的模样。
我总觉得尚白是在玩火。
可我现在才知道，至少他有勇气站出来。
可李卓然不一样。
恋爱中是一副百分百顺从的模样。
真相揭开后还是一副好人脸。
“从头到尾做一个圣人有意思么？”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卓然：“从你跟胡青青在一起，你一直处于付出的状态，一直当一个好男人，一直当一个圣人，现在她都背叛你了。伤害你了，你还要这样么？”
我说到这里，那对老夫妻带着不解和愤怒看向我，郑意浓想制止五，可七老爷挡住了他，我才能继续说下去。
“爱情不是一味地付出，一味的妥协。一味的害怕。你连自己的不爱惜她怎么会爱你？”
我用了激烈的言辞在劝李卓然，也在劝自己。
自从我知道了自己心底真正爱的那个人后就开始一味的逃避，一味的害怕。一味地用道德来约束自己。
我居然还想跟一个白莲花一样将尚白拱手送给晴朗。
我竟然要用道德约束自己继续跟潜在一起。
这样懦弱的，虚伪的我跟眼前这个热衷于自我折磨的李卓然有什么区别呢？
“相比之下，我更佩服胡青青的勇气，她果敢。敢爱敢恨，她唯一最错的事。就是没有当下就跟你分手，可这又有什么抱怨的呢？你的唯唯诺诺，你的费尽心机对她好，你将全世界都压在她身上。她没办法跟你分手并不是因为内疚，也不是因为还爱着，而是因为道德约束。她不想伤害一个拼命对自己好的人……。”
“而你呢，到这一刻还在想着退让。你还在委屈自己，还在折磨自己，有什么用呢？其实你早就知道胡青青不爱你了，在她的记忆里，她对你的冷淡，对你的旁敲侧击你都装傻充愣一带而过，你是在自己欺骗自己，你不是在履行一个男朋友的职责，你是在试图感动她，感动一段你早就失去的感情！”
话音像是枪声一样骤然断落。
李卓然看着我，空洞地流出了眼泪。
眼泪刚刚流下，木然的表情变成苦笑，慢慢地他垂下了头，糯糯地说了句：“我恨她！”
“我恨胡青青！但我更恨！我要将他绳之以法！我不会在欺骗自己！我不会再退让！”李卓然忽然出声，就像是毫无预兆就爆发的泥石流。
我蹙紧的眉头缓缓松了开，老夫妻的面容也慢慢变得平静。
郑意浓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七老爷也是一副意味深长的面容。
有时候，付出和退让并不能换来什么。
一味的按照自己内心所想，以为只要自己退让所有人都会得到幸福。
其实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就像是我、潜还有尚白。
我以为只要我委屈自己，埋藏内心的情感，那么尚白就能跟晴朗在一起，潜对我的爱也就不会辜负。
可经历了这样一场悲剧之后，我终于大彻大悟。
如果我一味的委屈自己，即便尚白跟晴朗在一起，晴朗也不会得到幸福。
即便没有辜负潜对我的爱，那我对他也定是大不如前，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像胡青青一样，一边顺应心意跟自己的爱的人偷偷摸摸，一边被道德捆绑不敢跟那个爱自己的人一刀两断。
到头来就是三败俱伤的局面。。。。。。
发泄完心中的积郁我忽然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失落地站在原地。
因为即使我说完了这一段话，我还是那个我，那个唯唯诺诺，被道德约束，被圣人左右的我…。。
突然一阵疾风略过，我趔趄着退了几步，却跌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秋意本就凉，再加上这样的体温，和周边所有人警觉的神情，我大概知道是谁来了。
我以为是潜，可我听见他在叫我：“朵朵。”
我回头看见的是尚白雾霭重重的眼睛。
我怔了半分，看见郑意浓一把抓住七老爷的胳膊躲在七老爷身后说道：“他，他是吸血鬼。”
我蹙了蹙眉头，离开尚白的怀抱，朝前上了两步。
我总要解决完李卓然才能解决自己。
于是我说：“胡青青身上的裤子肯定会留下dna，你去调一调事发附近的监控总能找到蛛丝马迹，最重要的是，把教授跟胡青青的过去公布出来，这样他的作案动机才会更加明显。”
李卓然抬了抬头，复杂的眼神变成了感激，他说：“谢谢你。”
我摇摇头，听见李卓然跟胡青青爸妈说道：“叔叔阿姨，对不起。”
老夫妻善解人意地摇头道：“该青青跟你说对不起。”
说罢，七老爷说道：“现在胡青青已经愿意往生，我会连夜送她离开人世，等她一离开，你们就可以去做要做的事。”
李卓然点头：“我会收集所有的罪证，不能让这样的人渣再去残害别的女学生！”
我见事情已入正规，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我又转向郑意浓，微笑着说道：“谢谢你给了我一段奇妙的经历。”
郑意浓似懂非懂地说了句：“不用谢。”
“我现在有点事要先走，下次再联系吧。”我冲他挥挥手，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尚白的眼睛，说道：“我们去聊一聊，好不好？”
尚白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用力的点头，一手握住我的左手，我却讶异地发现尚白的手心传来一阵淡淡地暖热。
“我在来之前，专门用热水泡了很久，天冷，我怕你觉得我比天气还冷。”尚白悻悻地说道。
我不动声色地让他就这样握着我，心里却融化成了一片浩瀚的暖流。
109 冼朵一终于想明白了（）
美东有一个十分静谧的地方叫做费尔法克斯。
那是一个不大的城，紧邻华盛顿dc，是fbi的总部。
住在那里的人喜欢周末去一趟cosco买许多的生活用品，大包小包的往回搬。
万圣节的时候去一趟过山车主题游乐园，那里年年都有唬人的迷雾和人装扮的各式鬼怪。
或者在夏天的时候去一趟离得很近的o city玩玩水，看看大海。
当然，这些都是尚白告诉我的。
我们并排坐在一处环山公路的路沿上，我的肩抵在他的手臂上，望着眼前在黑夜中绵延的峰峦层叠在远方。
我说：“你知不知道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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