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短短地叫了两个字:“朵朵。”
“先生女士,请你们坐在这里。”一个老者的话语声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从恍惚中醒来,看见不知何时地板上已经亮起两圈蜡烛。
那蜡烛的颜色很诡异,暗红中带着紫。我觉得新奇,于是问了句:“那蜡烛好特别,是染色的吗?”
郑意浓摇摇头,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说道:“是用尸油做的,很臭,我不喜欢那东西。”
我顿时觉得后背又是一阵沁凉,汗毛都竖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然真的闻到了一股腐烂的味道,刺激的胃里翻江倒海。
我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闷闷地声音从指间透出去:“真的很臭诶……”
郑意浓随手拿过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用下巴指了指前面,漫不经心地道:“当然臭,出车祸后尸体过了几天才被找见,都腐烂了。”
我蹙蹙眉:“我说的是蜡烛。你说的是什么?”
我顺着郑意浓的眼神望过去。却几乎吓得心脏停止。
此时在一片昏暗的烛光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连五官都扭曲变形的影子。
跟我一同看到这一幕的老夫妻还有那个年轻男子几乎同时痛哭出声,无关那狰狞模糊的嘴脸,他们看到的是如花一般的女儿和女朋友。
我见到年迈的妻子颤抖着手想要上前触碰,却被灵媒厉声喝住:“她现在还没有认出你们来,千万不能乱动!快说一些往事,让她尽快认出你们。”
“说话的是我们的长老,我们都叫他七老爷。他厉害得很。”郑意浓兴致勃勃地跟我解释起来。
我是一个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人,此时此刻竟然面对着一具游魂。天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有何等的崩溃。
我有些害怕,所以只得离郑意浓更近了点,我的左肩几乎叠在了他的右肩上,缩着脖子虚着眼睛,又怕又忍不住好奇心。
我就这样纠结着将郑意浓当作遮挡物,然后忐忑不定看着那片昏黄角落发生的一幕幕。
“青青,我是妈妈的。”年迈的妻子咧开了一个苍白又灿烂的笑容。
“青青,爸爸,爸爸在这里。”年迈的丈夫也学着妻子一般笑了笑,只不过泪水总是猝不及防,他又慌张的将掉落在腮旁的泪水抹掉。
那影子依旧呆立在角落,只是她身上的血迹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青青,你还记得咱们刚来美国的那一年吗?你只有八岁,赖在飞机上不肯下来,最后要不是妈妈说带你去迪士尼看米奇米妮,你还会闹很久……”妻子说这话时,双眼泛着透亮的光。
“还不是都怪你,出国什么都带了就是没带女儿的小熊,你不知道她最舍不得的就是那只小布熊嘛?那是我在她五岁生日时去香港买回来的。”丈夫拧着眉头埋怨着身旁的妻子,双手在空中比了比,画出那个被遗忘的熊仔的模样。
我看见墙角的影子一点一点变得有了色彩,淋淋血迹仿佛蒸发了般,露出了她出事那天穿的蓝色牛仔裤。
“青青,你还记得你最喜欢的鸟叔吗?去年来纽约跨年,我翘了课买了张机票就带你飞去了纽约,你高兴的搂着我的脖子跳啊笑啊,那时候我觉得,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行……”忽然,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看见那个握着戒指盒的男人颤抖着肩膀,却还要强装微笑。
“青青,你怎么舍得丢下,最爱你的我们。”
听到这里,我一阵鼻酸,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却听到郑意浓兴奋地低呼:“你快看!”
我这才发现角落的影子此时已经能够分辨的清楚五官,再不是方才那副血肉模糊的模样。
原来那个叫做青青的女孩子,是这么清秀漂亮。
她有着古典的柳叶眉和樱桃小嘴,眼睛却又大又明亮。
她是短头发,一侧的发别在耳后,看起来清爽大方。
看起来这么真实的一个影子,竟是一具游魂,一个死去的人的回忆。
想到这里,我实在觉得惋惜极了。
“那么晚了,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呢?为什么非要那个时候去买东西呢?”青年男子看见女孩的面目清楚后撕心裂肺了起来,一边嚎啕大哭一边问道。
那影子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们,眼里空洞无神,没有动作也不能言语。
“她不肯开口。”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七老爷突然念出一句话,却让一家人又抱作一团。
七老爷凝神打量起了角落的影子,忽然说道:“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不仅仅是车祸!应当还有别的你们不知道的隐情!”
青青的父亲第一个严肃起来,他放开抱着妻子的手,转过头望向七老爷,沉着声音问道:“警方都给了结果,还会有什么隐情?难道我女儿是被人害死的?”
七老爷蹙了蹙眉头:“你们看她的裤子,有没有什么异象?”
众人屏息凝神看向角落,忽然,年轻男子突然惊叫出声:“青青穿着一条男人的裤子!”(。。)
103 竟然要附我的身?()
魂灵跟人只有生与死的差别。
但生与死的差别却是最难逾越的障碍。
很多时候,你只能对着照片或空气来勾勒亡者的姿态。
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她即使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却还能站在你的面前。
我从青青的男朋友的话语中捕捉到这样或是那样的信息。
除了失而复得的欣喜就是更加毁天灭地的痛苦。
他发现青青穿着一条男人的裤子。
宽大的裤腿和有些肥硕的腰身在青青的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很快,青青死去的时候为什么会穿着男人的裤子这个问题立即成了他们纠结的事情。
就连七老爷也蹙眉长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青青,你说呀,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说出来妈妈替你报仇!”母亲总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
墙角的影子开始前前后后的颤抖,犹如被人抓住了肩膀般的来回摇晃。
“她怎么了?”父亲沉声问着七老爷,七老爷却猛地回头朝我们看来。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凌冽的目光扎的我怯怯的。
我干干地笑了笑,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却听到七老爷清脆的喊道:“你!过来!”
我愣了愣,指着自己的鼻子结巴道:“我,我?”
郑意浓见七老爷看过来,立即站直了背脊,一副正经姿态。悄悄地从侧面拉了拉我的袖口:“快去!就是叫你呢!”
我皱着眉道:“叫我干嘛啊,我害怕!”
“你,过来!”七老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的音量更大一些,大的整间屋子都回荡这他浑厚的声音。
我像是在课堂上开小差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忙不迭的点头赔着笑脸,一步一挪的过去,尽量离那鬼影远一点。
七老爷却板着脸,指了指鬼影旁边:“你,站过去!”
我这下算是傻了眼。秉承着决不妥协的意念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过去!”
七老爷一下子竖起了眉毛,厉声呵斥道:“你必须站过去!你是白巫。是鬼魂最好的寄宿体,你站过去让她附上你的身,我们才能知道她在车祸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语将毕,那对老夫妻和年轻男子皆向我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可我无奈一直害怕这些。扭捏着不肯过去。自己也快委屈的哭了出来:“我真的害怕……”
我连正眼都不看瞧那角落的鬼影,方才血肉模糊的模样已经足够让我每个夜晚都吓醒,现在还要让那鬼魂上我的身,我做不到!
什么白巫白巫的,真是好倒霉……。
我在心里嘀咕,手心已经出了一圈冷汗。
正当我嘀咕之际,却听见有人猛然跪地,抬眼看见。原来是那年过半百的丈夫,青青的夫妻。
妻子去拉扯。年轻男子二话不说也跟着跪下。
接下来,妻子也捂着脸隐忍着跪下。
丈夫说道:“这位小姐,今日您的恩惠,我胡清楚一定铭记终生,今生无以为报那下辈子也要找到小姐来报恩!”
原来他叫胡清楚,糊涂又清楚。
不知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喃喃道:“那她叫胡青青么?”
此时母亲已经泣不成声:“我们只有青青这一个女儿,现在让我们白发送黑发人,简直要了我们两口的命,这位小姐,求求你发发慈悲,就帮帮我们,不能让我们青青死的不明不白啊…。。”
剩下来的哭泣声像是海啸一般向我扑来,我一筹莫展,却又不好拒绝,但被鬼魂上身这件听起来就极为危险的事情,我心里更是没底。
正在这个时候,郑意浓悄悄走到我身后,低语道:“你就帮帮他们,他们也是运气好,今天遇见你了,要是放在往常,估计这鬼魂只能被打散。”
我惊愕地回头:“为什么要打散?你们不是灵媒么?难道你们不能通灵吗?”
没等郑意浓答话,七老爷板着脸幽幽地说道:“通灵是在魂灵愿意沟通的情况下才行,现在胡青青不愿意说出去世之前发生的事,也不愿意就此离去,久而久之她变成害人的游魂,只能打散,不得往生!”
我听七老爷这样解释,心里算是了解了一点半点。
此时七老爷又开了口,这次是对那对夫妻说:“看来老天都在帮你们,好几百年不曾见过白巫后人,今天算你们走运。”
七老爷这样说着,那对夫妻更是弯下身子一副要跟我磕头的架势,我自然不能让两个能当我父母的人这样,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二人的身子,犹豫了半天憋出了句:“好吧。”
就这样,我被七老爷安置在鬼影的对面,他又用尸油做成的蜡烛将我俩围住,然后嘱咐我道:“一旦被附身,你就会感知她的喜怒哀乐,想必她生前一定经历过大悲大喜,情绪方面我无法帮你控制,只能保你不被魂魄扰乱心智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我心底毛毛的:“会做出什么事情?”
七老爷沉吟了半晌,说道:“自残,或是残害他人。”
我咽了咽口水,试图给这个能做我爷爷的老者撒个娇:“能不能…。。?”
“只有你!”他笃定的答。
说完也许是体谅到了我的难处,然后柔下声音安慰我道:“不要害怕,我们都会看着你。胡青青生前经历的所有事情,只有通过你来告诉我们,你度化了她,也算是善事一桩。”
我拧了拧眉头,硬着头皮答道:“好吧,我准备好了。”
话音落下,七老爷退到蜡烛圈外,郑意浓给我比了“加油”的手势,我开始闭起眼睛,尽量让全身放松下来。
我听见七老爷沉声念着咒语,然后听见烛火来回晃动的声音。
紧接着是老夫妻紧张的脚步声。
接下来,我听见清晰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朝我走来。
不是高跟鞋哪种刺耳的声音,更像是一双赤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上的那种柔声又轻巧的脚步声。。。。。。
我知道是胡青青来了,我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挣扎着动了动身子,却意外地发现,我像是被什么捆住了般根本动不了。
这下我算是彻底的害怕了起来,却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吼声:“不要挣扎!她不愿意配合!我要强制性地将她逼入你的体内!”
话音落下,犹如被人棒打一锤,立时没了神智。(。。)
104 胡青青的秘密()
“咚咚咚。” 青青敲开负一层最靠里的一间实验室。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亚洲男人。
她抱着准备课上做笔记用的平板不好意思地弯了弯腰,用英语说道:“请问您是D教授吗?”
那男人见面前的女孩也是一幅亚洲面孔,于是试探地用中文回了句:“我就是。”
青青十分欣喜地抬头浅笑:“教授您好,我是您这学期的助教。”
说完最重要的一句话,青青伸出了右手,喜滋滋地道:“太好了,早就听说有一位很杰出的华人教授,没想到让我给遇上了。”
D教授友善地笑笑:“你申请时没注意到么?”
青青蹙眉想了半晌,摇头道:“我男朋友帮我申请的,我倒是没留意。”
看到这里,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不愿离去的魂魄居然最先带给我的回忆是关于这个D教授的。。。。。。
难道他在胡青青短暂的一生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我仿佛是跟随在胡青青身后的一双眼睛,随着她走过大学校园,穿过熙攘人群,然后陪她度过一切她认为十分重要的时刻。
那么这一刻的初遇,在胡青青的世界里,应当是相当重要的。
紧接着犹如从一个空间瞬间转移到另一幕空间里。
我看见胡青青踮着脚推开了一扇门,引入眼帘的先是各种各样的试验器皿,然后就是穿着格子大衣的男人的背影。
胡青青踮了踮脚。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培养容器,轻声地叫了声:“David?”
男人转过头,笑眯眯地望着她:“今天这么早啊。青青。”
我见两人打招呼愈加熟稔,身上的穿着也从轻薄的夏装转为厚实的冬装。
青青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少女娇羞的情怀,眼中的光芒犹如看见了神圣的历史遗迹一般充满了崇拜之情。
“教授,这是我培育出来的,这次我试了试学校小河边,最接近水源的那一块土地。”
青青得意洋洋地将盒子递到男人的眼前,仰着脸一幅等到夸赞的样子。
男人伸手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点头道:“很不错。没想到这门无足轻重的选修课你也能这么上心。”
青青灿烂的笑:“以前很讨厌自然一类的课目,可自从上了教授您的课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转专业了。。。。。。。”
男人看着青青,眸子里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于是他张了张口道:“后天万圣节了,你有什么安排没?”
青青听到这句话。几乎要丢掉手心里的培养器皿。欢呼雀跃。
可她还是压了压喜悦之情,说道:“没有安排,教授呢?”
男人弯了弯眼睛,笑的更深:“我准备在家办一个party,你也来吧。”
接下来就又是画面的切换,我在空中跟着胡青青的回忆走。
西方的万圣节,关键词是南瓜灯,cosplay。还有黑夜。
胡青青站在宿舍楼道里打电话,舍友在屋里开party。太吵闹。
“我今天晚上生病了,很难受,不想出去。”
青青举着电话,刻意压了压嗓子。
“不不不,你不用来看我,你好好玩吧,卓然。”
我猜,那个拿着戒指的青年男子名叫卓然。
这应该是胡青青给他男朋友打去的电话。
“我很早就睡了,arina她们在开party,太吵了。”
“不不,不用麻烦了,我头真的很疼,不过睡一觉就好了,你别担心。”
“嗯,好的,我知道了,明天起床了给你打电话。”
然后胡青青挂掉了电话,面色露出一丝内疚,注意力却很快被身上的衣服吸引。
她低头看了看宽松的卫衣和运动裤,不满意地皱了皱眉。
于是她飞速地跑回自己的房间,从衣柜找出一条护士裙。
我想,她准备在万圣节这天装成一个满身是血的护士。
不错的选择。
胡青青面庞清秀,上了妆却别有一番风情。
身材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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