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张，还有那张有点相似的眉眼，让我忍不住将这个男人和小姨记忆中的那个男子重叠起来。
可是，他怎么会老成这个样子呢？
我垂了垂眼睑，想到小姨那仿佛能溢出来的哀伤，就忍不住心疼，声音也沙哑了起来，“笑得再像，却也不是她。”
纸扎张背着我和秦子墨，整理着东西，嘴里却说着，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如果没事就离开吧。
我真想冲上去，可是秦子墨抓住了我手，他对我摇了摇头，我咬了咬唇，把那股愤怒压下去，让自己的语调尽量显得平静，“她没了，以后再也没有一样的笑了。”
那个身影猛地一滞，手里的东西砸了下来，纸扎张慢慢地转回了身，那速度极慢，如果不是看到他一点一点得转了过来，我真的会以为时间在突然地静止。
男人沧桑的一张脸，此刻已经被眼泪染湿，与其说是不可置信，不如说不愿意相信，“你，说，什么？”
他的反应把我惊呆了，可我也只是愣了一会，就被愤怒激回了神，现在装成这个样子是给谁看啊，当初人在的时候，怎么不去珍惜，不握住她的手带她走。
我已经咬牙切齿了，“她这个下场，不都是你逼出来的结果吗？”
纸扎张抬起的手已经颤抖了，猝不及防的一口鲜血吐出，嘴里不停地念着，“怎么会，怎么会……”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有点疑惑了，气血攻心，是痛的极点才会……
难道他真的在乎小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我已经不忍心再说什么，秦子墨握了下我的手，像是安抚我的情绪。
然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小纸片，他递给纸扎张，那小人立马活了，开口是小姨的声音：
小张子，今天把你送我的那最后一颗琉璃糖吃了，没有了……你再给我买好不好？
今天冬至了，我做了饺子，要不要我给你留一点呢？
你一直说过年有砸罐子，没想到真的有啊，你陪我去砸好不好？
……
我的纸扎术越发厉害了，今天有人夸我了呢。
如果我以自己为代价，造出更厉害的纸人，你会不会多看我一眼呢。
我不想再斗了，我好累，可是，我还舍不下你，哪怕你对我只是厌恶，记得我就好。
……
我要走了，对不起，我曾经活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还好，现在的我，执念已消，末了，我的魂魄竟然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可是，我还是喜欢你，知道吗，这个执念我不是放不下，而是，我连放都不想放。
那些你曾给过我的快乐，是我一生最美好的珍藏，是我想忘也忘不了的阳光。
我很喜欢你，从前，现在，未来，都不会改变，也不会再有机会改变。
我现在不怨你了，不怨了。
……
一字一句，小姨一步一步走向迷失，因爱生恨，由恨生怖，可是不悔不怨。
如果秦子墨负了我，我又会如何。我摇了摇头想着自己真是想多了，他都不喜欢，何来的负我。
我忍不住看向了秦子墨，却发现他也正好看了过来，狭长的桃花眼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我一个人。
也许我该知足了，毕竟我还能陪在秦子墨的身边，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我只能祈祷找到长生的时间再晚点，再晚点。
我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而后松开，我蹲下来，靠近已经崩溃的纸扎张，“其实，你很爱她吧？当初有苦衷。”
“我的爱毁了她，20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如此，不可能的事一开始就是结束。”纸扎张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将纸片贴着自己的心口，跌跌撞撞得向柜台走去，“谢谢你们帮她挣脱，让她自由。”
我想问当年到底的原因是什么，纸扎张语调仿佛恢复了平静，就像瓶白的直线，没有一丝丝的波澜起伏，“女娃，他日需要时，尽管来找我，时机未到，知道太多对你无益。”而后，下了逐客令。
我看了眼纸扎张，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背更加佝偻了，脸也如油尽灯枯的将死之人，灰白得可怕。
我张了张嘴，秦子墨对着我点了点头，牵着我的手走向门口。
我们刚走出纸扎店，里面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那种悲伤的情绪太浓烈，以至于真的能传染给人。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大抵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想到自己现在是纸人的身体，我咬着牙憋了回去，却被秦子墨一把抱起，他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那股清茶的味道扑面而来。
“想哭就哭吧，这身体材质特殊，而且揉了你的精血和生辰八字，和正常身体差不多，但是怕火……”
此刻我没了往日那种好奇心，跟个好奇宝宝一样打破砂锅问到底。
而是，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没了顾忌，狠狠哭了起来，为小姨，也为自己，我理不清现在的思绪，我只知道我很难过，压制不住的难受。
幸好是晚上，行人不多，不然秦子墨一身血衣，而我还哭着，指不定被路上的行人围观。
我抱着秦子墨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后来到家后，我还是不停得哭。
……
“睡一会吧？”秦子墨把我抱上了床。
我啜泣着，呜呜咽咽，脑袋一片混乱，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紧紧拽着秦子墨的手，“你陪我睡，第二天早上叫我。”
“好。”
我看着晶晶亮亮的黑眼睛忍不住沦陷，我不敢再看，赶紧躺倒，紧紧闭住眼睛，哭上瘾的我一抽一抽得动着，直到哭得太累，睡了过去。
……
“你说，世上什么东西最可怕？”昏昏沉沉的梦境里，像是有个声音在问我。
因为知道是梦，所以也随心所欲的回答了：“应该是得到之后失去最可怕。”
“你知道就好……”那个声音像是笑了：“不是你的就别硬抓伤了手。”
“什么意思……”我隐隐约约的。觉得那个人很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那个声音带着狡黠，说道：“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这个念头像是一只手，拉着我狠狠的往下坠，我一睁眼，醒过来了。
头上……出了冷汗……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给我把汗水擦下去了，是秦子墨清越的声音：“做噩梦了？”
我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望着秦子墨那完美的要拒人千里的一张脸，想着梦里的话。
我拧起眉头，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想了，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抬头望着他：“你不是说要叫我吗！现在都这么晚了……”
“因为没看够。”秦子墨薄唇一勾，桃花大眼映出了我来，理所当然似的说道：“你睡着的样子……很好看。”
第30章：遵命！（）
我脸一红，一低头，才看见，秦子墨身上，换了衣服。
他换了一身白衬衫，纤尘不染的雪白衬衫上面少扣了几个扣子，露出颀长的脖子，往下是精致的锁骨，我吞了吞口水，把目光转移到了上方，俊美的面容，简直好看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知不觉，我看的傻了眼。
秦子墨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淡然说道：“这么久了，还是没看习惯？”
我以为我习惯了，但是并没有。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秦子墨？”
“恩？”
“你说，小姨去了哪里？是真的毁灭了吗？她和纸扎张还有没有机会？”我坐起身来，靠着床头，秦子墨侧了个身，长腿一伸，并排坐在了我的身边。
“他们缘分未尽。”
秦子墨很自然得把我揽在他的怀里，他原先很疑惑，纸张扎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弄丢自己的宝贝，但是经过这一番他弄清了不少。
朱砂笔弄丢的事，是他故意的，他想着借我们去感化她，让她不要再折磨自己，堕入邪道越陷越深……
“那为什么他不自己去拉小姨回头。”我瞪大眼睛拽着秦子墨的衣角问，“难道他嫌弃小姨的脸，不想再见到她？”
“不是，如果嫌弃的话，在她变丑之后，他就不会为她做了那么多。”说话间，秦子墨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许多事，由不得你，这是一种多大的无奈啊，想想就觉得揪心，我忍不住问秦子墨：为什么不能，谁在逼他，还是说……
话还没说完，秦子墨就打断了我，“想这些做什么，这对于你小姨来说，未尝不是个好的归宿。”
“我只是觉得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呢。”
每次看电视，我看到那些悲剧的结局就会哭得死去活来，我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好好在一起。
“因为命运不允许，”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握住了我的手，此刻他握的越发用力了，“但我们可以抗争。”
秦子墨黑魆魆的大眼睛，亮亮晶晶的，就好像装了世间最美的烟花，那么璀璨。
里面倒映着的是我的样子，真实却遥远……
我发着愣，秦子墨弹了下我的脑壳，我回了神，就听到他问我休息够没有，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点了点头，任他牵着我的手出了门。
走了很久，秦子墨本就不爱讲话，而我又出奇得变安静了，一路无话。
明明是纸人的身体按道理说，我应该不会觉得累，可是，这身体不知道咋回事，知冷知热的，真是奇了怪了。
“累不？”清越的嗓音好听的响起。
我摇了摇头说不累，秦子墨却自发得在我身前蹲下了身，大手一捞，把我架在了他的背上。
我很享受他的宠溺，不管他对我好是出自什么原因，我都觉得很开心。
我紧紧靠着他的背，不发一言，心中却早就翻腾得不行。
“以后别再逞强，在我面前不需要。”我垂了垂眼睑，嗓子涩涩的连一句“嗯”都发不出来，却听到秦子墨继续说道，“你冷了，困了，还是累了。都可以跟我说。”
我咬了咬下唇，不想他觉察到我眼角的湿润，换了一边靠过去，咽了咽声音，“秦子墨，你话变多了。”
秦子墨，别再对我好，别再这样宠溺，我怕我习惯之后，再也不能过没有你的日子。
得到后再失去，那种痛，我怕我承受不住。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逞强的样子特别丑。”秦子墨清冷的声音不容一丝拒绝，“而且，依赖我，没什么不好。”
我张了张嘴，把心底真正想问的话压了下去，而是问他到底去哪里，怎么走了这么久还不到，早知道那么远，搭车多好。
秦子墨不搭理我，恢复了那副冷漠少话的样子，就这样背着我。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也不知道去干嘛，却莫名得安定，没出息得希望，路没有尽头，我可以在这个背上再多待一会……
我靠着他的背，安心得闭着眼睛，直到很久后，听到他说，“到了。”
我从秦子墨的背下来后，发现我们停在了一所很高档的房子前面，我狐疑得看了他一眼。
门没关紧，一推，就开了，我们走了进去。
秦子墨轻车熟路得开了灯，一亮，我就看到了坐在客厅的李悦。
这里竟然是李悦的家，真有钱，难怪平时趾高气扬的，看我们这些穷的不顺眼。
可是，秦子墨怎么知道她家，还带我来这里。
我疑惑着的时候，才发现这时的李悦很不对劲，她跟以前很不像，换成她以前，早就咋呼却起来咿咿呀呀的乱叫，不对，换个正常人，看到相处不顺的同学大半夜带个男人进她家，都会有反应的啊。
可是，为毛这货这么冷静，好像早就料到我们会来。
秦子墨牵过我的手。拉着我坐在了沙发上。
李悦弯起嘴角，递过来一堆东西，“这个可以帮她洗清嫌疑，你可以放过我了吧？”
秦子墨没有伸手去接，李悦尴尬得笑了笑，“这些证据可以充分证明陈婷的死与林洁无关，匿名信的事我也澄清了……”
秦子墨扫了一眼，李悦赶紧把东西放在了茶几上，就打算离开。
秦子墨说了一声站住，李悦立马不敢动了，他侧过脸温柔得刮了刮我的鼻子，让我把东西拿出去到门口等他。
我满腹疑问，当然不愿意就这么离开，眼巴巴得抱着东西站在那里。
“外面等我，一分钟！”秦子墨勾起个倾国倾城的笑容，“乖！”
我发了痴，鬼使神差得点了点头，傻傻得走了出来。
刚到外面，冷风一吹，神志清醒了，赶紧转身，却一下子撞上一股清茶味，这么快就出来了，这有一分钟吗？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秦子墨清越悦耳的声音，“不想你多等，我不放心。”
我的唇角不由得弯了起来，秦子墨很自然得又要背我，我摇了摇头，“我们一起走，好不？”
“好。”
十指相扣，回家的路上，秦子墨告诉我，是李悦陷害的我，给警察发匿名信，后来绑指使人绑架我，那些幺蛾子都是她搞出来的……
现在，只要我把这些证据发给警察局，我清白了，但她就有麻烦了。
可是，李悦为毛要陷害我，这对她有什么好处，现在还惹出一身腥味。
“再皱眉就成包子了。”
“噗，”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丫的，秦子墨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男子竟然都会讲笑话了，虽然有点冷，可是，我就是觉得好开心。
跟我混久了，染上了人间的味，有一天，分开的时候，秦子墨的身上会不会多少沾着点我的印记呢？
“不是皱眉就是发愣，林洁，换个表情。”
我举起右手，敬了个礼，“遵命！”然后，缠着秦子墨帮我分析李悦的事，却听到他回应我，“那种东西有什么好讲的。”
“东西？你不会杀了李悦吧？”
我怎么给忘了秦子墨的个性，李悦主使别人绑架我，又陷害我，秦子墨肯定不会饶了她的，刚才那一幕，是因为太血腥，所以不给我看吧。
想着想着我就越发觉得刚才秦子墨是干坏事去了，心揪得紧紧的。
“你说过不喜欢我杀戮，所以我尽可能得放过她了，不过，惩罚还是必要的，她今后只能拖着那张人皮，直到腐烂……”
“人皮？”
看到我云里雾里的懵懂样，秦子墨告诉我李悦早就不是她了，至于这画皮鬼为什么找上她，很可能是因为李悦进了404课室做了交易，可没想到落得自己被吞噬的下场……
“皮？妈蛋，上次阴路想害我的一定就是这鬼东西。”我忍不住叫出了声，秦子墨听到这玩意儿还有前科，立马脸色沉了下来，“你等我一会，我去灭了她。”
“不用了。”我拉住秦子墨的衣服，“大爷我心情好，放过她一马。”
其实，我现在更好奇的是那个404，之前学校里就传得它神乎其神的，可第五教学楼根本就没有404这个课室，但是耳钉男之前那句富有深意的话，现在李悦的事又跟404有关……
而且，秦子墨曾经跟我说，我学校确实有点问题，这证明他应该知道不少。
我不由得问出了口，可是秦子墨却皱了皱眉头，问我上次阴阳路时有没有注意黄泉区的排号。
我摇了摇头，我眼睛里只顾着看他了，哪有精力注意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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