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们赢了,并在那里立起了一座“圣灵丰碑”。这座石碑并不是为了庆祝胜利,而是纪念那些为了这个国度,战死沙场的勇士。
三十年前,我站在你们现在的位置上,听着我的父亲,伟大睿智的玛赫斯先王陛下,讲述着王国建立之初的故事。说实话,当时的我并不清楚,这些古老的事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除了枯燥之外,只能将那些遥远的疑问留在心里,慢慢去想。
十年前,我们,在位于边陲的萨丁行省打响了“第三次萨丁战争”,很多站在这里的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儿子、恋人、兄弟。这十年,我不停地问着自己,当年接过长剑时,我到底接受的是什么?
主神在上,我们终将老去,生命没有永恒。而我们手中的长剑却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小伙子们,你们接过的并不是一柄剑,而是圣洁的信仰还有坚定的勇气。
你们需要维护的是,秩序主神不灭的光辉、奥勒姆王国伟大的土地,还有!你们身后那些千千万万,最朴实的,永远用臂膀筑起温暖家园的人民!”
艾登的声音高亢嘹亮,几近嘶吼地喊道:“百战身死,信仰不灭!以索缪之名,奥勒姆万岁!”然后高高举起了权杖。
“奥勒姆万岁!奥勒姆万岁!奥勒姆万岁!……”整个秩序广场沸腾了,人们眼中含着泪水,山呼海啸般嘶吼着。
在众人注视着的目光中,索维兰从队伍中走出来,踩在红毯上的脚步坚实,沉稳,向着台阶顶端一步步登了上去。
秩序圣堂骑士团团长乌普兰双手捧着一把长剑,递给了王座前的艾登。索维兰站定了脚步,单膝跪倒在国王面前,唰的一声响过,质朴锋利的长剑从剑鞘中拔出,搭在了他的右肩上。
“授予你这把剑,证明你已成为主神的骑士,愿至高无上的秩序之光,赐予你永恒的勇气。”艾登低沉威严的话语在索维兰头顶响起,“你是否宣誓并承诺?!”
“我宣誓并承诺,永远保持圣洁的灵魂,在主神索缪的指引下,为了世间一切崇高的光明,战斗至生命的终点。”索维兰低着头,将右手按在胸口上,庄严起誓。
剑身轻轻在肩膀上拍打了几下,艾登将长剑收回剑鞘,郑重地双手托着交到了索维兰手中。“从此刻起,你将成为见习秩序骑士,愿秩序之神永远庇护着你。”
“是,国王陛下。”索维兰将长剑举过头顶说道。
就在这时,台阶右侧的人群中发出一阵骚乱,一道人影飞快地冲了出来。这个不合时宜的一幕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站在旁边的卫兵刚想制止对方莽撞的行为,突然,低哑的弓弦声在那个人的怀中猛地响起,飞射而出的弩箭闪着寒芒,飞过不远的距离刺向了艾登的胸口。
就在一瞬间,两个身影动了,西里安拔出腰间的长剑飞速挡在艾登身前,险而又险地将箭矢磕飞了去。坦德拉已经冲到了对方面前,一轮耀眼的白光从头顶斩向了刺客的肩膀。
真正诡异的却是那名刺客,对于刺杀的失败他竟然没有一丝沮丧的表情。而是高傲地站在那,任由利刃砍进自己的肩膀,就像面对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伤一样。在坦德拉惊异的目光中,他右手闪出一把雪亮的指环刀,咧嘴笑着,向自己的喉咙坚决地割了下去。
“萨丁万岁!……”在他疯狂的吼声中,血浆从喉管中喷射而出,倒退几步之后,连同砍在他肩膀上的长剑,一起倒了下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甚至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整个广场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似乎人们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直到刺客身旁,被溅了一身鲜血的女人突然发出刺穿耳膜的尖叫,人们才回过神。
大教堂前面的台阶彻底乱了,贵族们拥挤在刺客的尸体旁让出一片不大的空地,没人愿意沾到这样的麻烦。在禁卫官肖恩·凯佩尔的呼喝下,御前禁卫、秩序骑士、戍卫军卫兵,一起向刺客倒下的地方涌了过去,无数把武器压在他那早已无法抵抗,或者说失去生命的身体上。
对这些职业军人来说,这种行为是对他们的侮辱,**裸的侮辱。就在受封仪式上,明目张胆地想要刺杀奥勒姆的国王,这已经不能用疯狂来形容了,而是罪该万死,必须有人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人群中间,坦德拉摸着刺客的脖子,回头向西里安微微摇了摇头,对方的决然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没有一丝犹豫或者悲悯,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你没事吧,艾登?”西里安紧张地问道。
艾登摇了摇头,他竟然笑了。“刺杀国王?主神在上,这还是奥勒姆王国史上的第一次吧?”
索维兰戒备在艾登身旁,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父亲,他完全没想到,授剑仪式上竟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事情。“父亲大人,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艾登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暖的慈祥,就好像亲眼目睹着曾经的幼鸟成长为雄鹰一样。他拍了拍索维兰的肩膀。“放心吧,孩子,他的准头实在差的太远了……”
没等艾登说完,索维兰发现父亲的表情忽然凝固在脸上,整个身体有些艰难地想要转过身去。
“父亲?父亲!”不明所以的索维兰大声叫着,心里蔓延开一层不好的预感
听到喊声的西里安突然转过身,他愣愣地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一个覆盖头盔,一身御前禁卫装扮的人,将手中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艾登背后,殷红的鲜血粘在披风上,正顺着银白色的护手甲缓缓流下。
“艾登!”西里安咆哮着一剑砍到了那名刺客的脖子上,飞散的盔甲碎片混合着血浆好像一朵妖艳的血花,“你怎么敢!!!……”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甚至包括站在旁边的教宗卡斯罗尼。老人用权杖支撑住自己单薄的身体,口中喃喃说道:“怎么会……”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整个世界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索维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身影,那个他敬爱的,刚刚还和自己谈话的父亲,那个永远把最坚实的背影留给自己的父亲,就这样缓缓向后倒去。
扶在肩头的手掌脱离开自己的身躯,在空中无力地滑下,索维兰伸手想要抓住那个给与了自己所有温暖的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就像是一副恍惚的画卷,索维兰看到有人扶住了艾登的身体,有人瞪着空洞的眼睛丧失了所有焦距,有人嘴唇开阖着好像在喊着什么。阳光在头顶倾泻而下,不是光明,而有些苍白,周围仿佛失去了声音,只剩下晃动的乱象,还有那一抹刺眼的鲜红。
第二十八章 本性()
西里安的头很疼,已经有些霜白的额角不可抑制地跳动着,似乎整个脑子随时都有炸掉的危险。
国王遇刺,而且是在神圣无比的授剑仪式上,说来讽刺,可事实就这样残酷地发生在眼前,错愕、懊悔已经于事无补。从艾登被移回寝宫到现在,他没有休息一刻,甚至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
从首席医官格塞大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并不让人感到乐观,国王陛下的伤势非常严重,刺客在他背后的那一下刺得很深,即便再怎么缝合,血水依然不停地流出来,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艾登始终处于半昏迷状态,浑身上下发着高烧,口齿模糊地说着难以辨认的呓语。为了减轻他的痛苦,西里安和索维兰甚至勉强同意使用梦境苔的汁液,那是一种舒缓神经,却容易上瘾的毒物。
索维兰一直攥着艾登的手陪在床前,巨大的痛苦已经将这个年轻的孩子掏空了,那噙满泪水的眼睛让西里安无法继续面对。
夜已经深了,但是他不能停下来,即便已经身心俱疲,他也不能停下来。因为他还要面对另一场战争,在重大事情发生时,御前大臣们从来都不会让人省心,这次也不例外。
西里安坐在御前首相的位置上,揉着额头,他的表情充满煎熬。
“各位大人,谁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明天的庆典到底怎么处理?”罗格特手里攥着那把精致的小匕首,看着其他御前大臣问道,“最好快点拿出个对策,是取消还是照常进行?看在主神的份上,那些不停追问的民政官已经要把我逼疯了。”
首席史官科尔诺抬起头,眨了眨已经浑浊不堪的眼睛。“他们是想问国王怎么样了,”他难得在御前会议上开口说话,“这无知的脑袋以及可悲的好奇心。”
“取消?难道要承认国王遇刺,甚至伤势严重么?这和疯了有什么区别?这是耻辱,王国的耻辱!”科林将肉山一样的身体向前探去,将手按在长桌上,“成千上万的金币就这么白送出去?主神在上,那帮家伙可是大发了一笔利市。”
“你这是欺骗,我的大人。”罗格特微笑着说道。
科林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似乎惊异于民政大臣突然的良心发现。“对民众?看在主神的份上,告诉他们什么是真的,他们就会认为什么是真的。”他说,“民众需要的是结果,不是真相。”
“几十年前,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罗格特讽刺道。
“区别仅仅在于我今天和你坐在一起,”科林反击道,“到底是我变聪明了,还是你变蠢了呢?我的大人……”
西里安抬起了头,他无法任由御前会议这样争吵下去。“还是取消吧,各位大人,国王遇刺的消息隐瞒不住的,欺骗只会引来更大的谎言,人民有权知道真相,即便是最令人难过的结果。”
“真相?您在说真相么?首相大人?”加苏拉的声音响了起来,尖锐、冰冷,“事到如今您还没有清醒过来么?看看那些萨丁的异教徒,给我们的王国带来了什么!”
西里安迎上对方的目光,这不是软弱或者沉默的时候。“你这是无端的指控,大人!难道就凭刺客高喊一句“萨丁万岁”,我们就应该将萨丁的人民定为这场悲剧的凶手么?”他环视着其他御前大臣,最后将目光重新回到加苏拉脸上。“那是不是说,我们以后要干掉对手,只需要导演一场刺杀,然后高喊对手的名字就行了呢?还是说王国在萨丁的政策挡了你,还有你背后的人的财路?”
议事厅忽然安静下来,西里安的话说得极重,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法务大臣身上,那些目光有的深邃,有的玩味,有的冷漠。
加苏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立刻站起身来。“您这是对我人格的污蔑,大人!”他低声说道,“如果刺客的话不足为信,那么他们的指甲上微微露出的淡紫色又怎么解释?”他盯着西里安继续道:“只有长期挖掘紫磷矿石的矿工才会这样,格塞大人的验尸报告也是假的么?!”
“一切断言都为时尚早……”西里安答道。
“你!……”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大门被推开了,满脸悲痛的索维兰在御前近卫长肖恩·凯佩尔的陪同下,一起走了进来。虽然他不愿意离开自己病床上的父亲,但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特必须提早接触王国政务,甚至第一次参加御前会议。
“殿下……”御前大臣们对于索维兰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纷纷起身行礼。
索维兰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他深吸了一口气。“诸位大人,在这令人悲伤的时刻,我希望各位能够帮助我,还有王国,渡过难关……”
“是……”众人低声答道。
随着御前大臣们重新落座,加苏拉却还站在那里。“殿下,鉴于刺客的卑劣行径,我以御前法务大臣的名义向您建议,立刻取消一切对萨丁行省的支援以及扩建工程。”他躬着身,语气却锋利无比,“将所有混沌教派的异教徒戴上枷锁发往矿区,这是对他们犯下的罪行,应有的惩罚。”
索维兰皱了皱眉,将目光投向西里安。“首相大人,您的意见也是如此么?”
西里安站起身,行礼道:“殿下,这样的判断未免太过武断,我们还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这是栽赃还是事实。如果现在就以王国的名义下达此令,最坏的结果甚至会重新挑起战争。”
“战争!如果他们想要战争,我们就给他们战争!”加苏拉嘶吼道,双眼血红,“连御前禁卫都被混入刺客,我们的王国到底已经陷入了何种境地?也许只有战争才能教会这些异教徒什么是畏惧!”
“加苏拉大人,我赞同首相大人的观点,第四次“萨丁战争”的结果没人有能承受的起。”索维兰说道。
“殿下!你这是在放纵罪恶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意横行!”加苏拉逼迫到。
“够了!”一声怒喝在议事厅中响起,在御前大臣们意外的目光中,基本很少发言的多尼斯愤怒地站起来,甚至带倒了身后的座椅。“注意你的言辞!加苏拉大人!”他像豹子一样盯住对方,眼中闪烁着寒芒,“你面前站着一位王储,将来的国王,还有一位御前首相,你应该为你的失言而感到羞愧!”
加苏拉讷讷地想要反驳,却选择了沉默,他看了看索维兰还有西里安,然后鞠了一躬,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不支持战争,但是加苏拉大人有一点的确没有说错,”站在索维兰身旁的肖恩·凯佩尔艰难地说道,这位正直的老人颤抖着从肩头将银色的禁卫长徽章摘下来,用拇指不舍地摩挲着,放到了长桌上。“御前禁卫混进刺客,这是无法容忍的失职,对此,我愿承担一切罪责,并辞去禁卫长一职。”
所有御前大臣都站了起来,对于这位恪尽职守,人格高尚的老人,没有人会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您不必自责,这不是您的过错,看在主神的份上……”
没等索维兰说完,肖恩便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打断了他。“这不是过错,殿下,是责任。”
“您不必如此。”西里安出言挽留道,这不是他愿看到的一幕。
老人坚决地摇了摇头。“在新一任禁卫长决定之前,就由王宫内务官法斯提·杜埃大人暂行我的职位吧,”肖恩对索维兰说道,“法斯提大人对国王以及殿下的忠诚不容置疑。”他的意思很明确,希望这层最重要的保卫力量牢牢掌握在王权手中,即便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也能应付一切。
说完,老人郑重地向着议事厅中的众人躬身行礼,整齐的甲胄碰撞着响起沉重的铿锵声。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索维兰,昂首挺胸,走出了橡树宫。
随着肖恩·凯佩尔的离开,议事厅中的廷臣们好像忽然失去了继续讨论下去的兴趣,每个人都沉默着,不发一语。
索维兰疲惫地叹了口气。“授剑仪式延后进行,明天的庆典取消吧,”他说,“全城戒严状态暂时保持下去,希望坦德拉大人还有格塞大人能够快点找到线索。今天的御前会议先到这吧。”
“是……”御前大臣们相互看了一眼,默默答道。
索维兰稍稍和西里安点了下头,在对方溢满关心的目光中,离开了议事厅。这注定是一个艰难的夜晚,估计索维兰会一直陪在艾登身旁。
廷臣们三三两两地散去了,西里安托着疲惫的身体,顺着橡树宫门前的台阶缓缓向下,顺手从禁卫手中接过马缰。他累极了,这一串棘手的刺杀搅得他心神不宁,甚至不愿去想明天还要继续面对什么。
“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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