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无比,就像不存在一样。
那他需要什么?阿佳妮最后在心底得出了一个她最不想得出的答案——自由,自己唯一给不了的东西。
就这样,一个人在前面披荆斩棘,一个人在后面指引方向;一个人在前面不停地岔开话题,一个人在后面隐蔽地刨根问底……他们没有遇到危险。甚至有种远足的错觉,直到黄昏露营的时候,阿佳妮才发现竟然如此之快地度过了一天时间。
扎尔转头看了一眼女孩。“怎么了?”他发现阿佳妮看了他许久,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女孩摇了下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说。
扎尔摊了下手,做出个请随意的动作。“早点休息吧,你应该还能睡上好一会而呢,我先去找些雷农树,把火生好。”
“你确定?……”阿佳妮一愣。有些惊讶。
“当然,”扎尔将剩下的一小块戈罗果扔到了嘴里,“我的意思是,多休息一点总没坏处。不是么?”
阿佳妮无所谓地眨了下眼睛,拿过扎尔递过来的斗篷,接受了他的建议。虽然这一天的跋涉并不能称得上多么辛苦,尤其是有扎尔在前面解决了大部分问题的情况下,但就一个伤者而言,女孩的确有些疲惫了。只是稍稍一会儿。她便打着哈欠,沉沉地睡了过去,而扎尔还在直视着天边越来越暗的天色,似乎在想着什么似的,有些微微的出神。
夜色在无声流淌的时间中悄然增长,林中的万物就像和日与夜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在不同的时段演奏出不同的乐章。夜晚,这是属于幽深与沉寂的时点,许许多多不知从哪,甚至不知怎么发出的声响相互唱和着,编制在一起,回荡在古老的林中,为它们斑驳深沉的身影装点上丝丝此时独有的气质——神秘。
弥漫在林间的黑暗之中,几个动作迅捷的身影正穿梭在树木的缝隙之间,高速前进着。他们的脚步很轻,不会发出一丁点声响,他们没有手持火把,就像所要到达的目标根本不需要指路一样。
这只小队的最前方,法师的身体压得极低,飘在脑后的黑发好像和夜色融为一体,飞卷着张牙舞爪,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其他色彩,只有凝固的,好像要结出冰晶的仇恨。仇恨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尤其是以屈辱为刀,深深刻在心底的时候,它会让人忘记所有的疲劳,只想用敌人的血,将其洗刷干净。
整整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洛佩罗带着仅剩的四名手下,用着最古老的搜索方式,扫遍了整个瀑布上游的丛林。他只想找到那个狠狠抽了自己一记的身影,然后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其杀死,扯碎,挫骨扬灰。
而就在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他们的搜索终于迎来了转机,就像是同样的一幕再次上演一般,他们在林中也看到了火光,模糊的,小小的,但却让洛佩罗浑身微颤的火光。
悄悄地靠了上去,法师等人藏在灌木丛的后面,借着枝叶的缝隙观察着。这是个相当隐蔽的临时营地,选在了纵横交错的几棵大树之间,茂密的枝叶足以提供足够的遮挡。营地正中的火塘挖得很深,大量的干柴在里面燃烧着,却只在地面上露出一点点的火光。很显然,营地的主人为此花费了大量的心思。
洛佩罗的目光慢慢移动着,突然定住了,随后扬起的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他在营地远端的阴影中,看到了两个盖在“树叶被子”下的身影。旁边的手下向他投射过来略显亢奋的目光,法师却眯着眼睛,缓缓地摇了下头。随即做出了等待与安抚的动作。他要确认,这里面是否有问题。
众人的沉默与注视并没有持续太久,只见其中一个身影像是有些难眠似的,在“被子”下不安地动了下。好像是在翻身的样子。看到这个场景,法师的笑容终于彻底绽放开来,向着两旁比划了一下,几名手下立刻分到了营地的两边,完成了包围的阵势。
手下们的信号依次传来。积郁在法师心底的所有屈辱瞬间变成了一个尖厉的促音炸了出来:“杀!!!”
一声怒吼,洛佩罗抢在所有人的前面当先冲进了营地。双掌燃起的冰雾由头顶疯狂地甩了出去,一枚恐怖的冰球旋转着压向了那两个躺在地上的身影,在甫一接触的瞬间轰的一声炸碎成道道卷向四周的飓风!
与此同时,其他手下射出的弩箭也到了,伴随着一片咚咚咚咚的闷响,所有的树叶被瞬间绞碎,不过在下面的身影暴露出来的一刻,冲进营地的所有人,全愣住了!两截木桩被伪装成了睡觉的身影。刚刚那个看似“翻身”的抖动,竟然是由一只被牢牢捆住的野兔完成的!
法师的脸上一阵扭曲,但是更快的,一阵不由自主的寒意代替了气急败坏,从他的心底升了起来——陷阱,从来都不会只为了困住对方!猛地四下望去,只见一道快到不能再快的身影,抢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冲到了一名站在最外围的手下的身后!
“小心!”
但为时已晚!“希舒亚”修长优雅的剑身没等那个手下转过身来,便刺透了他的胸腔!就在众人错愕无比的目光中。扎尔夺过弩枪,一脚蹬在了对方的身体上,噌的一声拔剑离体,看着法师。微笑着,纵身弹向后方的黑暗!
夜晚中的火光可能会引来危险,也可能用来剪除危险,问题仅仅是,你要怎么做,你要怎么选。扎尔了解仇恨。仇恨之于他,就像午夜中如影随形的梦魇,又或者永远相伴的情人……卡迪乌斯曾对扎尔说,仇恨,并不是件坏事,你需要看清它,靠近它,学会利用别人的仇恨,同时防止自己的仇恨被人利用……
法师看到了扎尔的笑容,最露骨的蔑视与嘲弄!洛佩罗的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第二次了,短短一天,他又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杀了他!给我追!一定要杀了他!杀!!!” 如果眼中的怒火真的可以点燃一切的话,那么他现在的能量,足以烧平整片森林!法师嘶吼着甩出冰锥,带着手下向着那个视线中的背影狂奔而去!
暴怒的吼声紧紧跟在扎尔的身后,不过他连回头看上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将手中的弩枪随手撇向了一个方向,扎尔的身影起伏在漆黑的密林之中。
身后不远的地方,法师和他的手下穷追不舍,可就在他们冲过一片灌木丛的时候,一声痛呼伴随着摔倒在地的闷响从队伍的尾端爆发出来。“该,该死!绳索,竟然用绳索套住了老子的脚踝!”其中一个手下趴在地上不停蹬着左腿,怒骂道。
“快点起来,给我追!”法师等人的步伐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这就是你的把戏么?!用陷阱么!鼠辈!”洛佩罗望着远处狂奔的扎尔破口大骂。
“等等我,大人!”望着渐行渐远的法师等人,那名手下挥舞着斧头,不停劈砍着缠住脚踝的树藤,“该死,该死!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砍不断!”他发现树藤的坚固程度似乎远超自己的想象。
渐渐的,所有的呼喊声离他远去,周围慢慢沉寂了下来。就在他继续挣扎着想要摆脱开陷阱的时候,一阵阵压碎落叶与枝杈的声响,伴随着晃动的灌木丛,让他的动作定在了当场。
“谁!什么东西!出来!快给老子出来!”他的脸上挂满了冷汗,举起斧头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实话,他已经被昨天晚上的野猪群吓怕了。“快出来!该死的……”
没等他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支与黑夜同色的弩箭低鸣着钉进了他的胸口!惊恐无比地睁大眼睛,他听到了羊角杠杆的按压声,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口中狂喷着血水,那名手下绝望地向后蹭着,但是拴住脚踝的树藤,根本让他无法爬出太远的距离!
“求,求求你……放,放过……”没等他说完,一个身影从灌木丛中优雅地走了出来,他的目光一愣,甚至忘记了继续说下去。
那是个有着极好身材的女人,皮质的长靴、深色的紧腿裤、短款的皮外套、还有缀着丝质领花的收腰衬衫……所有的一切,只为了勾勒出一幅摄人心魄的完美曲线。还有那慵懒的长发下面,被面纱露出的黑眼睛,晶亮的,散发着狂野的神采。
“饶了我,求您了,饶了……”
“噗!”
回答他的是另一支直接钉进脖子的弩箭!她还在向前走着,用皮靴蹬住了羊角杠杆,代替受伤的左臂,完成了上膛的动作。直到站在了不停吐着血沫的男人的旁边,她才止住了脚步。
低头看着法师的手下,女人用弩枪指住了他的眼睛。“当你们把我的马车打成筛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在里面的死活呢?”说着一扣扳机,暗黑中喷出了一道血浆。她的声音很好听,这是男人临死前最后的印象。
阿佳妮欢呼一声,但很快紧张地捂住了嘴巴!以她的性格来说,她曾经在并不漫长的二十年中,干过很多疯狂而出格的事情。但是,从没有哪一件,像今天这样令她如此亢奋,好像全身的血液全部沸腾起来的亢奋!
对于这个计划,扎尔只让她做到三件事。第一,在一个地方藏好;第二,等着弩枪落到你的手上;第三,射死你看到的敌人!恩,还有一条,如果是黑头发的法师被陷阱绊倒了,就放弃吧,赶快跑……
阿佳妮自从被叫醒之后,几乎一直在重复着这三句话,甚至藏在灌木丛中的时候,也是如此。当弩枪真的落在面前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好像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一样!然后,她说出了构思了一夜的台词,而且,效果看来不错!
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起伏的心情,阿佳妮拎着弩枪,用扎尔教给她的,辨别方向的方法,重新钻进了灌木丛,向着事先说好的集合地赶了过去。
毫无意外的,她果然先到了,但也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沙沙的响声,扎尔的身影嗖的一下从密林中窜了出来。
“主神在上,我差点扣动扳机!下次不要这样了……”
“下次?呃……我已经有点后悔给你弩枪了。”
“追兵呢?甩掉了?”
“当然,不客气地说,如果不是我故意等他们,他们根本别想看到我的背影……”
“好吧,不过你可没说过,他们是‘铁石兄弟会’!”
“抱歉,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咳咳,我的意思是,你很在意?我的女士?”
“当然不!不过么,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
“因为仇恨啊,我的女士!他有多恨我,你也看到了。”
“的确……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个法师一定会不要命地追着你?”
“因为我对他笑了!昨天今天,一共两次!”
“呃……算了,你以后尽量别对我笑,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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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怨怒()
漫长的一夜之后,初升的太阳慢慢地驱散了秋天的清晨在丛林上轻轻飘着的白色迷雾。※%,x。……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给这风景揭去了包裹着它的,夜晚在临走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层面纱。
云雾升腾着,飘荡着,从枝头掀起,离开被遮在下面的珍宝,渐渐消散在温柔如燃的霞光之中。而那片被它藏住的,连绵如海的黑影,却在亲吻到光明的瞬间,全都活了起来。细密如织的叶片在流注的霞光中变成了鲜红,随后燃烧着变成亮红……
最后,在一片片穿林而出的飞鸟的鸣叫与赞美声中,这座永远守护着脚下土地的无冕之王,这座幽深的好像时光长河般古老的森林,终于在光明之中,带上了属于它的,金黄王冠。
光明向下,洗涤着缀满林中的晶亮露珠,它们或是荡在叶尖,或是驻于草梗,全都闪烁着好像钻石般辉煌的光泽。
远远的,两道模糊的人影淌开灌木丛走了过来,不过比他们更快是一个清亮好听的声音。“赞美主神,我从未想过‘隐秘云台’的清晨竟然这么漂亮……”愉悦的吸气声响了起来,“呼……怪不得木精灵的寿命那么长!”
一两声轻笑从走在前头的男人嘴里传了出来。“如果这么说的话,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他们长寿的秘诀……”他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玩笑。
“什么?”女孩追问了一句。
“他们的菜单只有野菜、菌类、还有水果,如果你能忍受的话……”男人的话音最后变成了调笑。
女孩突然笑了起来,**着好像在摇着头。“算了吧,扎尔,我知道,许多吃肉的木精灵也能活到七百多岁。你可骗不了我!”她抗议道。
“是么?好吧,好吧……”
经历了昨天晚上的“战斗”之后,扎尔和阿佳妮舒舒服服地睡上了一觉,没有骚扰,没有偷袭,唯一可惜的只有不能点上一堆温暖的篝火。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第二天一早,在简单吃了些野果之后,他们便出发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正午之前就能到达“风隐桥”,从那里返回“定罪云台”。
走在后面阿佳妮背着昨天缴获的弩枪,手上拧动着一小截绿嫩的草叶。晨间的露水打湿了她褐金色的长发,面纱上缘露出的皮肤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白皙的清透无比,晕散着明艳的光泽。
“不要岔开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扎尔!”阿佳妮看了眼前面的背影问道。
扎尔拨开了挡在前方的枝叶,其实用“希舒亚”开路要方便许多,但他不想这么做。“什么问题?我的女士……”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招惹上‘铁石兄弟会’呢!”女孩提示道。“云台上敢与他们为敌的人可不多……”
扎尔的脚步没有停下。“那可是个相当漫长的故事……”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伸手探了过去。很快,一只红色的野果越过他的肩头。飞到了女孩的手上。
“谢谢!”阿佳妮愉快地说了句,“我喜欢听故事。尤其是长篇!”
扎尔在前面耸了下肩。“那我还是简单点说吧,他们杀了我的朋友,一个好人……”他的声音一沉,又吸了口气,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是他的确是个好人,犯过错误的好人,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他试图解释里面的“语病”。
“抱歉,扎尔,我不知道……”女孩的脸上露出歉意的神情。随后跟着说道:“其实你不用解释,‘定罪云台’的情况我比你更加清楚,”她说,“这里的居民早就不符合风崖城建立时定下的‘罪人’标准了。”
她跟在扎尔的后面,斟酌着继续道。“任何在外面无法过活的人都可以来到风崖城,有恶徒、有罪人、也有失去一切的流亡者……”她看着前面扎尔的背影,似乎无意地说道,“当然也有犯过错误的好人,我奇怪的是,你属于哪一种,扎尔?”
“我?”扎尔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他将话题扯了开去,“对了,你说‘风崖城建立时’,你的家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么?”
阿佳妮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舒展开来。“扎尔啊,没人跟你说过么?你可真是个岔开话题的行家!”对此,扎尔只能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好吧,起码你还说了一丁点实话。”她自我安慰道。
“至于你问的多久,那可真的足够久了。”女孩轻快地答道,“我的家族从风崖城建立时就在这里,就是城主大人的封臣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