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驱离它们的家园。在这些声响中,最明显的还是那道飞瀑直落而下的颤音,那声音掠过幽影般高高在上的树冠,连同叶片缝隙中透出的星光,一起点缀着这场只属于夜幕下的欢宴。
火塘中的火苗在欢快地跳动着,橘色的火星在时不时暴起的劈啪声中升腾而起,飘荡着,在空中跳出阵阵曼妙的舞姿。女孩还靠在树上。她的神情有些萎靡,但是当她看到了重新出现的扎尔时,眼中陡然亮起一抹光彩,即便她想极力掩饰下去。
扎尔很快在溪水边将雉鸡宰杀干净,用木棍串着插到了火塘边上。随后拿着匕首和黄绿色的粘稠物蹲到了女孩的身旁。
“这是什么?”女孩的看着树叶上盛着的粘液,脸上显出了异常抵触的神色。
“能让你快些好起来的东西……”扎尔几乎原封不动地照搬了半精灵的答复。
女孩的目光似乎在挣扎着,做着最后的思想斗争,最后。她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般,突然将斗篷从肩膀上拽了下去。“那就快点吧。”女孩直接将脸扭到了一旁。不过阴影中微微颤动的眉毛,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扎尔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用匕首将她伤口处的衣饰切开,然后用浸湿了的亚麻布小心地擦拭着污血与血痂。女孩的脸上不知不觉间漫上了一层红晕,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如此亲昵地触碰自己的肌肤。她在坚持着。连带着伤口处的剧痛,一起坚持着。
“你……算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扎尔像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女孩一愣,转过头奇怪地看着扎尔。“你……你确定现在这个时候。很恰当么?” 伤口处传来的痛楚让她的声音微微发颤,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阿佳妮,我的名字是阿佳妮?埃法兰……”她停了下,“埃法兰家族的现任家主,‘左耳猎场’的实际运营者……”她说道最后,目光慢慢变得锋利起来,冷冷地落到了扎尔的脸上。
扎尔挑了下眉毛,细细打量着箭簇嵌入的深度,以及流出血液的颜色。事实上,女孩的箭伤要比想象中轻上许多,更加值得庆幸的是,那群杀手没有在弩箭上淬毒。“难怪,你会认得我……是因为卡萨瓦隆对么?”扎尔很自然地说道,“当然了,你当然能掌握我的行踪……埃法兰家族啊……”
叫阿佳妮的女孩承认道。“确切地说,你那天的比赛我也在场,和你的协调者莱拉,一起坐在包厢里。”她说,“至于你的行踪,那个天价情报是你和瑞维加兹一起操作的结果对么?”她轻笑了一下,“你会去拿回属于你的那份报酬的。这件事情我能想到,要杀你的人,自然也能想到。”
扎尔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似乎注意力完全不在女孩的答复上。“那么,尊敬的,埃法兰家的小姐,你有兴趣知道这个粘液,是由什么制成的么?”他收起了匕首,将盛着粘液的树叶摊在了掌心上。“本着对您负责的态度,我想你有必要了解一下。”
阿佳妮的先是一愣,随后皱了下眉,目光中带上了讽刺,或是疏离的味道。“怎么?知道我是埃法兰家的女孩之后,想起来需要尽职尽责了么?”
“如果的确就是这样呢?”扎尔转过头,直视着阿佳妮,微笑着说道。
“哼……”女孩干脆闭上了眼睛,将脸颊转向了一边。
“你还是有理由知道的,”扎尔看着女孩的伤口,自顾自地说道,这让对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完全丧失了谈话的兴趣,“怎么,不想说话了?好吧,这里面有三种植物的叶子、一种藤蔓的根茎、最重要的是,这里面还有小半截某种生物的尸体。”
话音刚落,女孩褪尽血色的脸颊猛地转了过来。“你怎么敢!……”她的尖叫声突然从面纱下面刺了出来,不过仅仅说到一半,便被扎尔突然袭来的动作截断了。只见扎尔早早攥住箭身的手指突然一拔,伴随着涌出的鲜血,嵌在女孩肩膀上的箭簇已经被扔到了地上。
再之后,女孩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冷汗,而扎尔则快之又快地将粘液敷到了伤口上,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立刻用备好的窗纱层层包扎起来。“现在,你可以不用和我说话了。”扎尔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面对着动作无比小心的扎尔,阿佳妮面纱下的嘴唇开合着,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有一点她非常肯定,自己想错了,对方从问名字到接下来的谈话,始终都只有一个目的——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拔出箭簇的时候,不会那么疼痛难忍。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阿佳妮微低着头,小声说道。她能清晰地感到伤口处传来的阵阵清凉,这样的反差让她更加羞愧。
“不用……”扎尔最后打了个结,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女孩。“不用,这场意外完全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都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所以,请不必……”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善意地耸了耸肩。
女孩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另一个事物吸引住了目光。“你,你的眼睛?!”她惊呼一声,“我记得你的眼睛刚刚是灰蓝色的,怎么现在……”她在扎尔的眼中看到了一轮红圈,不过令她更加惊异的的是,那轮红圈竟然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扎尔将斗篷给女孩盖好。“抱歉,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再次说道,不过有点故意的味道。
“你又没有说实话,扎尔……”阿佳妮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自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总之,谢谢你,扎尔,在云台上,没有人对另一个人有责任,没有……”她拢了下耳旁褐金色的长发说道。
扎尔已经退到了火塘边上,用手中的小木棍戳着雉鸡,试探着成色。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第五十一章 调转()
插在火塘边的雉鸡被烘烤着,弥漫开阵阵浓郁的肉香味,滴在木炭上的肉汁发出滋啦啦的声响,与飘出的小股轻烟一起,似乎想要化解开临时营地中的尴尬气氛。扎尔小心看护着“晚餐”的火候,他可不想最后吃到嘴里的鸡肉干燥得好像荒原上的沙粒一样。
许久之后,女孩的声音首先响了起来,打破了无声的沉默。“你想过怎么返回定罪云台么?”她的声音很轻,透露出一种温和的语气。
扎尔将插着雉鸡的木棍从地上拔了起来,在火中小心地翻烤着,肥嫩的鸡肉已经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估计火候应该差不多了。“坦率地说,没有,”他用手指小心地捏了下,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了阿佳妮的身旁。“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原路返回,再次穿过黑锋军营;要么去往风息云台,如果关于三座云台相互连接的讯息属实的话……”
他说着撕下了一块鸡肉递给了女孩,后者轻声道谢,放到面纱后面,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更倾向于后者。”扎尔最后总结道。
“你当然倾向后者,”女孩笑着说道,“如果原路返回的话,我会平安无事,而你呢,只会被立刻羁押,随便按个不知名的罪名,最后处死。”她摇了摇头否定道,“他们可不会对当面羞辱了黑锋卫队的家伙讲道理,而且,我们的治安官大人,哼……”阿佳妮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蔑地发出一声鼻音。
扎尔挑了下眉峰表示赞同,将一条鸡肉撕下来送到了嘴里。其实还有可能被直接送给执政官大人,虽然说结局恐怕不会比处死好上多少,不过这句话扎尔并不打算说出来。“所以,只剩下风息云台一条路了,”他说。“但是我并不清楚这条通道具体在什么位置……”
女孩听着,的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彩。“这次,该轮到我救你了。”
“你?你知道?”扎尔一愣,急切地追问道。
女孩很肯定地点了下头。似乎终于有机会弥补刚刚的愧疚一般。“云台上的规则并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她说,“就比如这个隐秘云台,对你们来说也许永远也不可能踏上这片土地。但是对于我们,只要想来。随时都可以过来。”她说自然是风崖城的贵族阶层,或者说特权阶层。
阿佳妮停了下继续道。“尤其是风息云台上的官员与贵族们,他们经常在漫长的夏季将这里当做休闲的猎场,虽然没有大范围开发,但总体来说并不陌生。”她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就是我,也曾经很喜欢到这里打猎……”女孩说着在面纱下露出一抹时过境迁的叹息,“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扎尔听着有些疑惑,但他谨慎地没有细问。“那么连接着风息云台的吊桥,你也知道在哪。对么?”他问道。
“知道,但其实那是座真正的桥,跟来时你看到的那个破破烂烂的木桥,差别可太大了。”女孩将目光投向了飞瀑落下的方向。“那个瀑布,是隐秘云台最漂亮的景致之一,我们将它称为碎银瀑布,从那里向东北方走,如果步行的话,大概花上一天多的时间,应该就能看到风隐桥了。”
阿佳妮说完。最后将目光转回到扎尔的脸上,不过她看到的却是微微皱起的眉头。“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扎尔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不以飞瀑为坐标。我们是否同样能到达风息云台?”
阿佳妮的神色有些为难。“抱歉,扎尔,这里毕竟没有大规模开发出来,对于隐秘云台,我所知的一切也仅仅是借助曾经狩猎是留下的记忆而已……”她说着摇了摇头,“如果从别的地方绕过去的话。恐怕我也不清楚我们能遇上什么危险,或者花上多少时间,当然,这还是在不迷路的情况下。”
扎尔小块小块地撕着鸡肉,似乎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晚餐”上了。阿佳妮看着扎尔微微出神的表情,斟酌了一下,轻声问道:“是因为追兵很有可能就在瀑布上面的林地中扎营,对么?”她看到扎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说道,“但是,留给你的时间,其实不多了。”
扎尔一愣,有点没明白女孩的意思。“我的时间?”他问道。
“你忘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了么?”女孩很简单地提醒了一句。
“该死……”扎尔猛地一惊,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鲜血竞技场”的初赛时间。满打满算,当今天彻底过去的时候,整个初赛第一轮就算结束了前十天的全部赛程,剩下的比赛最多不到两天。而按照仲裁官萨利雷的描述,如果第二轮抽签分组的时候自己没有出现,将会视为自动弃权。
扎尔发现,阿佳妮说得的确没错,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假如错过本次的竞技场会怎么样?再等上五年?一想到这个结果,扎尔就觉自己头皮隐隐发麻,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营地中的气氛又回到了刚刚的寂静无声,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吃着手中的鸡肉。阿佳妮的目光时不时瞟向扎尔,似乎在等待着对方作出决定,而扎尔则出神地看着营火之外,漆黑的夜色,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没过多久,扎尔忽然转头看向了女孩。“就这样吧,”他说着抬头看向了飞瀑的方向,“我必须回去一趟……”
“你说什么?”女孩有些吃惊地问道,“回去?难道我们不能小心地避开他们么?”她说,“这么大的隐秘云台,难道你会觉得我们能刚好非常凑巧地再次遇上他们?”
扎尔很干脆地点了下头。“如果是其他时候,的确遇不上。但是追杀我的人中,有一个非常棘手的追踪者。”他解释道,“如果不杀掉他,明天他们就会在瀑布下面发现我们留下的营地遗骸,这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掉的。然后,用不了半天时间。他们就会再次根据我们的行迹追上我们,最后杀死我们……”
女孩直接否定道:“但是他们很强,不是么?”她用黑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扎尔,“不然的话。你不会弄得这么狼狈,甚至要从近百呎的碎银瀑布上跳下来。”阿佳妮揉了揉额角,长时间的谈话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扎尔最后止住了她的劝说。“但是我们没有其他选择,这个人必须杀掉,不然我们没有活着回去的可能。”他说着直接扯开了话题。“这个营地暂时比较安全,靠近水源而且在丛林的边缘地带,不用担心猛兽的袭击。”他将剩下的小半只雉鸡放在了干净的树叶上,随后将“灭坏”从腰间解了下来,递了过去。
阿佳妮摇了下头。“不用,我有。”她从皮靴中翻出一把狭长的匕首,“云台上生活的必须品……”她笑了一下,将匕首重新收了回去,又问道。“你需要多久?”
扎尔站了起来,细细计算着。“等我到明天早上吧。”他说。
女孩抬头看着扎尔。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明天早上你也没有回来呢?”
扎尔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那样的话,你可以离开营地,顺着瀑布下面的溪流一直向下,在隐秘云台上躲几天,然后就可以顺着原路返回了。”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如果我死了,他们应该不会在这多做停留。更不会在你身上花费时间。”
女孩咬住了嘴唇,在她眼中,这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活着回来,扎尔。”
扎尔笑着点了下头。将火塘重新填上了一些木柴,最后看了眼靠在树上的阿佳妮,转身走进了林中的黑暗。
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远,最后缩成一个影影绰绰的亮点,消失不见。扎尔没有立刻摸回挂着飞瀑的断崖,而是找到了之前设下陷阱的地方。其实从得知必须返回瀑布上面那一刻起。他就在一直盘算着怎么才能将那个追踪者杀死。当然,他还没有疯狂到认为仅凭自己一人,就能成功偷袭对方的营地。但是,办法还是有的,就看能不能想得到,又或者,是否有效。
一把扭断了另一只套在陷阱里的雉鸡脖子,扎尔轻车熟路地在灌木丛中搜索着,很快便找到了十几枚雉鸡蛋。将这些“工具”一起放在皮革中包好,扎尔深吸了一口气,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摸向了断崖所在的位置。
夜色中漆黑无比的森林给扎尔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更不用说那一丛丛,好像塞满了全部缝隙的灌木丛。当扎尔真正回到那座横在面前的,陡峭无比的断崖下时,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纵身一跃,到底疯狂到了何种地步。
此时,冷清的月光终于照射在了密林与崖壁间的狭长空地上,扎尔一边沿着断崖走着,一边抬头看着悬在头顶的石壁切面。那条汹涌的飞瀑就在他身后并不遥远的距离上,扎尔甚至觉得它飞流直下的轰鸣声,在夜晚时听上去反而更大了。
就这样花费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扎尔才在渐渐放缓的石壁上找到了一条勉强可以用来攀爬的出路。
不过接下来的遭遇让扎尔有些赞成阿佳妮的观点了这么做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当然,扎尔面对的困难并非来自追兵,而是选择在夜晚攀爬一座陡峭的断崖。这段“路”非常难走,地面崎岖陡峭,扎尔的身体向前倾斜着,几乎贴到了地面之上。而那些在月光中看上去苍白无比的乱石,则折射着大大小小,细碎无比的不规则阴影。
你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攀住的石块到底会不会突然脱落,将自己从乱石密布的斜坡上甩下去,最后摔个粉身碎骨。顶着悬崖表面上风蚀沟槽和裂缝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