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娘俩局促地坐在桌边,尤其是兰儿,低着头,脸颊通红,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孟红兵豪迈地抓起两只大螃蟹,放到兰儿娘俩面前,爽朗地说道:“这是组织上请你们吃的,看,这是长江公蟹,里面都是蟹膏,白嫩可口,兰儿快尝尝,这在你们陕西是见不到的。我就吃这只母的,你看她这腿有多结实,肚子里好多的蟹子哦。”他一用力,掰开了蟹壳,露出里面金红色的蟹黄,凑到嘴前一吮,吸入口中,然后不停地吧嗒着嘴,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兰儿娘俩赶紧扒拉几口米饭,就说吃饱了,那些山珍海味碰也没碰。
“兰儿,今晚组织上还要对你进行审查。”孟红兵嘿嘿说道,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兰儿脸吓得惨白,忙拉着母亲匆匆跑回了客房,身后传来孟红兵的淫笑声。
孟红兵不厌其烦地蟹黄蟹膏统统吮进口中,哼着江西小调,大快朵颐。
房间内,兰儿对母亲说,那个姓孟的不是个好东西,还是想办法逃走吧。母亲到门口探头瞧了瞧,发现走廊里有人把守着,她们已经被困住了。
孟红兵自斟自饮,悠然自得,想着今晚如何下手,突然腹中骨碌碌地了起来,连忙捂着肚子朝走廊尽头的茅厕跑去。来是螃蟹吃多了,他想。
进了茅厕,正欲蹲下之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自屋顶的透气天窗飘下,一指戳在了他的后颈上……
孟红兵一声响屁,括约肌失禁,屎尿俱下,昏倒在地。
那黑影轻声说道:“我说过今生今世都要保护寒生,当然也包括他的女人。”
说罢,纵身一跃,飞身上那扇窗口,消失在黑暗中。
孟祝祺得到儿子重病的消息时,孟红兵已经被送往婺源县人民医院抢救了,他和黄乾穗父子匆匆赶到了人民医院的手术室外。
黄乾穗指示院方必须尽一切力量进行抢救。
手术抢救一直到凌晨时分,外科主任由手术室里走出来,遗憾地告诉家属,病人的颈椎已经摔断了,性命是保住了,但已经是高位截瘫,颈部以下全部失去了知觉,换言之,病人只能在床上躺着度过一生了。最后,医生还说,平地摔倒造成颈椎断裂的情况十分少见,一般都是从楼梯上滚落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人们都在努力地安慰着孟祝祺,黄乾穗也在不住地叹息。
黄建国心下犯疑,今天上午还是好好的,怎么晚上就突然摔断了脖子呢?他隐约感觉到事情有点蹊跷,于是决定私下进行调查。
他将医生悄悄地拉到一边,问道:“平地摔断颈椎确实不容易,如果是后颈部遭到人为的打击呢?”
“那应该会出现皮下淤血的情况,可是我们并没有发现条状或者片状的皮下淤血,因此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医生解释道。
“谢谢。”黄建国转身离开。
“等等,只是有一点令人费解,就是后颈部有一个小小的圆形淤血点,也说不清是如何形成的,但肯定是毛细血管破裂引起的。”医生叫住了黄建国,告诉他这个情况。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如还发现有什么其他情况,请尽快告诉我,我叫黄建国,黄乾穗主任是我的父亲。”黄建国叮嘱医生道。
“好的。”医生说道,然后走进了手术室。
黄建国走到长凳子边,坐到伤心欲绝的孟祝祺身旁,安慰了几句,然后说道:“舅舅,我想问问红兵曾经与什么人结过仇么?”
孟祝祺茫然地摇摇头,半晌才吞吞吐吐说道:“沈菜花有一个奸夫,还怀了孽种,可一直不知道这人是谁,前些日子竟然还把沈菜花的尸首从坟墓里盗走了。”
黄建国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南山镇本地年轻人或中年人里面有谁会武功?是真正的武功,不是那些花拳绣腿样子货。”
孟祝祺知道自己的这个外甥头脑十分灵光,他既然这样问必然有其道理,于是想了想,说道:“谁有真正的武功就不清楚了,一般出身好又会两下子的都当上了各村的民兵,他们也许知道,像南山村的民兵排长朱彪就会点拳脚。”
“朱彪?”黄建国感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香港来的风水大师吴道明现在就住在他的家里。”孟祝祺说道。
“天亮以后,我就去南山村。”黄建国说道。
第五十八章 荫尸蝼蛄
清晨,吴道明睁开了眼睛。扭头望过去,朱彪搂着沈才华睡得正香,鬼婴红扑扑的小脸蛋像两只红苹果,十分招人喜爱。
吴道明走出房门,来到了院子里,深深地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沁人肺腑,可比香港强多了。
“吴先生起得好早啊!”身后传来无名师太的问候。
吴道明转过身来,发现师太早已梳洗完了,似乎还刻意打扮了一下,竟有些风韵犹存。
“师太,以后叫我道明好了。”吴道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说。
师太脸颊微微一红,说道:“还是称呼你为道兄吧。”
“好,道兄这个说法最贴切不过了,今天我们可以着手觅龙点穴了。”吴道明说道。
朱彪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打着哈欠道:“你们起得好早啊,我去做饭。”说罢转身回屋生火。
“让我们看看鬼婴的能量怎么样了。”吴道明和师太来到了东屋内。
鬼婴依旧在熟睡着。
吴道明伸出手掌,掌心处轻轻按在鬼婴头顶的百会穴上,输入督脉少许纯阳之气,想试一试婴儿的阴气反弹程度,不料掌心一凉,瞬间竟遭阴气反噬。吴道明赶紧撤回手掌,心中兀自吃惊不已。
“此婴经师太昨日输入纯阴之气,再加上昨夜吸食金头鼋之血,功力大增啊!早饭后就可以带他上山了。”吴道明满意地说道。
“朱彪在家吗?”草屋外有人说话,声音纯和。
朱彪应声走出草屋,见是一秃顶无须,相貌端正,文质彬彬的青年人。
“我就是朱彪,你是找我么?”朱彪疑惑地问道。
青年人目光清澈,从上到下打量了朱彪一遍,开口说道:“你认识沈菜花么?”
朱彪一下子懵了神儿,脱口而出:“当然认识。”
青年微微一笑,紧跟着加上一句:“相识多久了?”
“一年多了,”朱彪说完才意识到点什么,忙说,“你是谁?问我这些干吗?”
“我是婺源县黄乾穗主任的儿子黄建国,可以进去谈吗?”黄建国说罢,一脚跨进门槛。继而听到东屋有动静,于是也不等朱彪发话,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一老者一老尼,床上还睡着一个婴儿。
黄建国打量一下老者,说道:“敢问您可是岭南吴道明?”
“正是吴某,你是……”吴道明问道。
“黄乾穗是我父亲。”黄建国语气平静地答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哦,原来是黄主任的公子,是在京城里读书的吧?”
黄建国点点头,说道:“听父亲讲吴先生不仅是香港著名的风水大师,而且在武学上也颇有造诣,让我多向您请教。”
吴道明说道:“你父亲太抬举了,请坐。”
黄建国坐在了椅子上,极诚恳地说道:“吴先生,请教您,一个人的后颈部出现一枚圆形的淤血点,可以人为地造成吗?”
“可以,重手点穴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吴道明回答。
“您还没吃早饭吧?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吧,我再去给您炒两只蛋。”朱彪一听是黄乾穗的公子,马上笑容可掬起来。
两只蛋?哼,问题就出在这两只蛋蛋上,他与沈菜花已认识一年多,沈菜花怀孕九个多月,嗯,这个朱彪会不会就是那个奸夫呢?如是,他就有现成的谋杀动机,接下来要搞清楚的就是他会不会点穴。
“昨天晚上,南山镇孟主任的儿子孟红兵颈椎断裂,已经高位截瘫了。”黄建国说道,并观察着屋内每一个人的反应。
朱彪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表情,紧跟着说道:“那他不就成了个废人?”语气中含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那个白发尼姑恍若不闻,似乎没有丝毫兴趣。
吴道明听罢吃了一惊,忙问道:“是小兵么,怎么发生的?哦,对了,刚才黄公子问起淤血点的事情,莫非是遭人暗算?”
“我怀疑是,就像吴先生所说,遭人重手点穴,点断了颈椎,导致颈部以下瘫痪。”黄建国说道。
吴道明沉吟道:“颈椎一共有七节,若伤第四节以上部位,则大脑受损,伤第五节就会如你所说的高位截瘫了,想来是第五椎着人重手点击所致。嗯,此人必是道中之高手。”
黄建国清澈的眼睛望向朱彪道:“孟红兵之妻沈菜花生前有一情夫……而且还怀了个孩子。”
朱彪面色煞白,脸上肌肉颤抖着,二话没说,转身出了房门。
他的心里一定有鬼,黄建国寻思着,眼光跟随着朱彪的背影。
吴道明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知道黄建国盯上了朱彪。嗯,得帮朱彪摆脱怀疑,否则对自己的计划不利。
“一指点断第五颈椎,出手之重,认穴之准,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以吴某看,整个南山镇恐怕无人有此功力。”吴道明慢悠悠说道。
“依您看,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做到呢?”黄建国说道。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如此高明的点穴手法,没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是难以做到的,像我和师太,也只是勉强能够达到而已。对了,你是说,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
“是的。”黄建国回答道。
“可惜当时我不在场,我和师太及朱彪都在这屋里为这个婴儿治病,否则,说不定就能够抓住凶手。”吴道明话中点明朱彪不在行凶的现场,没有作案的时间,而且他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黄建国心中仍旧是疑虑重重,吴道明的一番话并没有打消他对朱彪的怀疑。为什么在提到沈菜花的时候朱彪的表情会异样呢?
朱彪煮好了早饭,还特意为黄建国煮了两只鸡蛋,吴道明则与师太一同吃着斋。黄建国一看见那两只热乎乎的蛋,就联想到孟红兵裤裆里缺少的东西,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与那两只蛋蛋有关。
蛋蛋是罪恶之源,他想。
黄建国信步走出房门,沿着水塘边散步,古老的大槐树倒映水中,潭平如镜。朝阳初升,大门上的领袖戎装像微笑着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草房西侧地面上似乎有什么异常,他的目光停住了。
一大群黄褐色的东西在地面上不停游动着,他走过去细瞧,原来是数不清的土狗在土中的小小隧洞里爬进爬出,也不理睬他踩在洞口旁的那双黄军用球鞋。
他蹲下身来,默默地观察,感到十分好奇,大城市很难见到这种情景的。小时候,在田间地头经常可以抓到土狗,把它合在掌心里,可以感觉到那两只齿形前足不停地向两边抓挠,手心里痒痒的。
好奇心又起,他伸手捉住了一只大个的放在手心里,合上掌,想再次体会童年时的感觉。
突然掌心一下剧烈的疼痛,忙张开一瞧,掌心上已经划破两道细细的口子,红色的血痕赫赫在目。这时,他才发现这土狗与小时候玩过的不一样,那两只齿形前足不是钝的,而是像刀锯般锋利无比。他用两根手指指尖捏住那两片锯齿,这样,土狗就动不了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身后传来朱彪的呵斥声。
黄建国站起来,回过头去,朱彪怀中抱着婴儿,正站立在那儿,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
奇怪,方才他还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怎么转眼就大声叱责起自己来了呢?
他看到了朱彪游离不定的眼神儿,在自己的身上和地上之间来回扫视。他一定有什么事儿瞒着,黄建国想。
他向屋里走去,并没有看到朱彪怀中的婴儿沈才华以怨毒的眼睛在盯着他,并伸出了舌头舔着嘴唇……
无名师太检视了黄建国手上的伤口,再看了一下他捉住的那只土狗,心中暗暗吃惊。
“这不是一般的土狗,而是荫尸蝼蛄。”师太说道。
“什么是荫尸蝼蛄?”黄建国问道。
师太解释说:“人死后若是变成了荫尸,则会吸引来一种极特别的甲虫,就是荫尸蝼蛄。它们专吸荫尸之气,并保护荫尸,它们在哪里出现,一般地底下都会有一具荫尸的。”
“师太,你是说那地底下有具尸体?”黄建国一下子警觉起来,忘记了手掌伤口的痛楚。
“是具荫尸。”师太道。
“阴尸,是女的么?”黄建国追问道。
“不是阴尸,是荫尸,男女都有可能成为荫尸的。”师太回答道。
“什么是荫尸?”黄建国想进一步搞清楚。
师太缓缓说道:“人死下葬了以后,在特定的条件下,尸身一直不腐,而且毛发和指甲还在继续生长着,长达数十年甚至百年以上,这就是荫尸。荫尸是非常不吉利的,容易祸害人,尤其是张口荫尸,俗话说‘荫尸张口吃三代’,先从自己的后代吃起。”
“荫尸会吃人?”黄建国吓了一跳。
吴道明在一边笑了笑,插话说道:“并不是说真的吃人,而是吃尽了风水,后代不是疾病缠身,过早夭折,就是祖业败落,一穷二白。”
黄建国的身后,朱彪早已是冷汗淋漓,面如土灰了。
黄建国扭头瞥了一眼朱彪,心中有了数。
吴道明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以吴某推断,这具荫尸起码也有上百年了,也许就是朱彪的哪一辈儿的先人,坟头都没有了。”
黄建国清澈的目光望着吴道明:“吴先生怎能如此肯定?”
吴道明哈哈一笑,说道:“朱彪家道中落,父亲哥哥均过早死于非命,家里也是一贫如洗,甚至连老婆都讨不到,这些正应该是荫尸坏了风水所致。”
黄建国心下盘算着,这朱彪嫌疑最大,吴道明处处为朱彪开脱,而且他又身怀武功,此人也不得不防。俗话说“打草惊蛇”,待我再刺激他们一下,好“引蛇出洞”。
“师太,这些保护荫尸的‘荫尸蝼蛄’,我想喷上敌敌畏的话,应该足以杀死它们了。”黄建国感到这个老尼姑应该没有参与其中,否则不会提到地底下埋有“荫尸”的。
师太点点头,说道:“其实只要抓住了荫尸蝼蛄王,也就是它们的首领,那些蝼蛄也就乖乖听话了。”
看着黄建国疑惑的样子,师太又接着解释道:“每一具荫尸的身边,都会生活着一个荫尸蝼蛄家族,家族的首领就是蝼蛄王,杀死了蝼蛄王,那些荫尸蝼蛄就树倒猢狲散了。”
黄建国面对着朱彪,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就回去请示孟主任,搞来些杀虫剂,替你消灭荫尸蝼蛄,然后火化荫尸。以后,你的日子就会蒸蒸日上,好过起来了。”
朱彪一下子傻眼了。
第五十九章 笨笨
天蚕溶洞内,冰凉的石头地上,寒生也不知睡了多久,后来竟感觉到越来越暖和了。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一双铜铃般大小,血红的眼睛正在温柔地看着他……
寒生吃了一惊,忙抓起手电一照,阴蝠首领巨大的双翼展开盖在他的身上,正发出“吱吱”的熟悉叫声。寒生一把抱住了阴蝠首领,热泪流出了眼眶。
“你好啦?”寒生喃喃道。
“吱吱吱”,一连串的叫声,寒生扭头一看,阴蝠妈妈和那一堆小阴蝠都围在了他的身边,阴蝠宝宝们争先恐后地往自己的身上爬,寒生瞥见阴蝠夫妇的眼角里满是泪水。
“你好了,我也该走了,山人叔叔还在谷中等我呢。”寒生轻声说道。
“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