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那天我一早收到阮衡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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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着手机不停地笑。舍友见了疑惑,筱雅,你买彩票中奖了?
“不是,我收到一条特逗的短信。”我读给她们听,她们也笑成一团,纷纷要求转发。我的快乐像轻飘飘的羽毛,肆意而嚣张地飞扬。我对每个遇见的人微笑,打招呼“中秋节快乐!”我眼中的天空分外蓝,桂花的香气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香的发甜。我跑到外面,坐了好几站公交去买月饼和石榴,我的中秋夜就坐在阳台上边吃东西边赏月。
掏出手机,翻到那条短信,我忍不住又笑出声来。舍长看了叹气,至于嘛你,老二,你也太笑口常开了,一条短信你就笑了一整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笑神经出了问题呢。
我打哈哈,咱对生活要求一向不高,倘若有快乐的事一定抓紧时间笑,免得过期了就笑不出来。
第十二章明月如霜风如水(下)
她们不知道,这是阮衡第一次主动发短信给我,以前都是我先联系他。我曾经尝试过连续一星期不发短信,他也没有来联络我。想想不是不心酸。我告诉我告诫自己,这样已经很好,起码他没有不理睬你。暗恋是心底最深处的殇,不敢示人,路是我选的,悲伤快乐苦涩甜蜜只有自己一个人品尝。有时候以为我能够微笑去面对,有时候心酸的让自己都忍不住落泪。
周末我发了条短信过去,在干嘛呢?
照例没有立即收到回复。等到中午,手机震动提示有新消息,我赶紧查看,看了发件人的姓名,顿时泄气,是阿达。
给你做个心理测试:有一棵椰树长的非常高,四只动物,猩猩、人猿、猴子、金刚刚好经过,他们比赛爬上去采香蕉,你猜谁先采到?看看你是哪种性格。
我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试着回答,金刚?它不也是一头猩猩么。
阿达回复的倒很快,那个笑脸嚣张的极度欠扁。他凉凉地回应,你是哪种性格测不出来,不过可以肯定你的智商绝对不高,你看过椰树上长香蕉?!
我狡辩,嫁接你懂不懂?椰树上长香蕉算什么,我还没说一棵树发展为百果园呢。
用此短信骗过宿舍所有的姐妹,证明不是我一个人智商偏低以后,我心中一动,将它转发给了阮衡。
他又没有回复。隔了几个小时,我实在沉不住气了,拨通了他的号码。没有关机也没有停机,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我每过十分钟打一次过去,始终只有保罗西蒙和加芬克尔在不知疲惫地吟唱《TheSoundOfSilence》。我开始慌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全是血光满天的镜头。如果他手机关了倒好,最惨不过是被偷了。可是这样电话一直没人接,……
我心里七上八下,抓着手机神经质地在宿舍晃来晃去。习惯在宿舍看书的大姐被我绕晕了,提醒道,老二,你怎么还不去超市做促销。
天大地大,生存最大。我立刻拎着包骑车去超市。今天促销的饼干,我事先尝过一块,立即在心中发誓,此后绝对不买这个牌子的饼干,就是它折扣低到等于白送我也不会买。我扎着头巾跟围裙,打扮的跟个厨娘一样,心不在焉地对来来往往的顾客微笑。他们买的多与少,我的酬劳还是那点钱,真的没什么动力让我费尽心思。我的心里还惦记着阮衡的事,忐忑不安,一会儿忧心忡忡,一会儿又自我安慰不会有事,抬头暖春,俯首即秋。
趁着去厕所的机会,我发出一条短信:阮衡,你收到我的短信了吗?倘若收到的话请立刻回复我好不好?感觉人和人之间联系真的很脆弱。我一下子就找不到你了,就好像你消失了一样,我很害怕。
出去的时候,同组的女孩子低声道,你惨了,刚才主管来视察了。
要是搁在平时,我一定会紧张,可是今天有阮衡的事牵着我,我只是无所谓的笑笑。随手将试尝品重新摆放好,我频频看表,只等早点下班赶紧回去。
“这个饼干可不可以尝尝?”门庭冷落的摊位终于有人光顾了。
我维持着笑脸抬头,柔声道,当然可以。
起码的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谁让我还拿着这份工钱呢。我拿了一小袋饼干拆开,递给他,请您品尝。
“这种饼干味道怎样?”
我微笑早已形成习惯,笑这么久也一点不嫌累。我保持轻快的语调,笑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您自己的感觉才是最准确的。”
“那你觉得好吃吗?”这人还真是闲的够可以,拿着饼干不吃,只站在摊前唧唧歪歪。
“我的味觉不敏感,我觉得还不错,蛮特别的。”我笑的如阿达所形容的一般虚伪。特别这个词最微妙,好吃是特别,难吃也是特别。
“那我尝尝。”他拿了片放进嘴巴,咀嚼几下,点头道,“确实蛮特别的。”
我耸耸肩,恪守职业道德,笑容加深,明媚的印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也能反射出光芒。抓紧时间推销,那您要不要买一些回去慢慢品尝。
“筱雅,虽然你是在工作,但一直‘您’啊‘您’的是不是太怪了些。你不会到了学校也这样叫我吧。”他嗤笑,双手横抱胸前,微微低下头打量我,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事物。
我心里莫名其妙,面上却还是不置可否的微笑。我垂下首,摆弄着商品,催促道,要不要买一些。
他买了一大盒这种难吃的饼干离开。
又一次拿出手机查看有没有新短信,我顺便看一眼时间,已经五点半了。脱下难看的头巾和围裙,我随便在食品柜买了两个馒头当晚饭。阮衡还是没有消息,我看着手机,连开自行车锁的力气都聚不起来。
直到晚上九点钟,阮衡的电话才姗姗来迟:不好意思,去隔壁宿舍玩了,手机丢在床上没带。
“哦,这样啊,你没事就好。”我讷讷,尽量把声音放淡。
他的笑声从话筒传来,温和醇厚的嗓音,你怎么变得这么伤春感秋,有什么好害怕的。
“那个,哦,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最近有个女生出去做家教的时候被人劫杀,尸体抛到了湖里。大家都人心惶惶,我也有点,那个,你知道的。”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平常出门小心一点,晚上记得找人结伴同行,别去偏僻的地方。”
“好的,我会的。”我抿抿嘴唇,“阮衡——把你宿舍的电话给我好吗?这样就算联系不到你,我也可以知道你的安危。”
他笑了,嗯,好,我把号码发给你,别担心我,记得照顾自己就好。
我挂了电话,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大姐正在用从男友处拎回来的笔记本跟那个据说是斯坦福博士后的老男人聊天,她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蹈,头也不回,轻飘飘地抛出一句,魂找回来了?
“什么?”
“我是说,你要等的人终于等到了是不是。”她关了聊天记录,笑吟吟地转头看我。
我倒了杯水,没有回答,而是笑着问她:“怎么不聊了。”
她耸耸肩膀,懒懒地靠在桌子上,冷漠地扫了眼电脑屏幕,淡然道,所有要求视屏的人对我而言都意味着gameover。网友就是网友,干嘛要求视屏,居心叵测。
我笑笑,没有予以评价。
老三推门进来,哟,老二你回来啦,今晚怎么没去蛋糕店打工。
“蛋糕店生意太差,老板把它盘出去了。”我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腩,叹气,“那位善良的大叔要是再不把店转让出去,我估计再过两个月我会认不出我自己。”
“那你们明天都有空吧,正好!”她凑上来,神秘兮兮地眨眼睛,“想不想赚五十块钱的手机充值卡和一顿免费的大餐。”
“干什么?你不会打算让我们去移动或者联通打工吧。”大姐摇头,打了个呵欠,拿起洗漱杯要去水房刷牙,“睡觉还来不及,我可没兴趣。”
“当然不是!是我们主席的朋友要参加《超级NO。1》的选秀,他老爹想找些学生去充当后援团。反正没有什么难度,不辛苦的。”老三连连作揖,“拜托,亲爱的姐姐妹妹,我想竞选学生会副主席啊,所以得讨好我们老大。”
“我无所谓的,反正没有什么事,去电视台见识见识也好。”我笑道,“要是人手不够的话,算我一个吧。”
大姐看了我一眼,无奈道,好吧,也算我一个,说不定咱还能被星探发掘,成为一代巨星呢。
“太好了,亲爱的,你们记得明天六点钟一定要起床,六点半我们得集合,然后一起出发。”
“什么!”大姐尖叫,“你让我星期天六点钟起床,你当我是老二啊,你杀了我吧。打死我我都不要去。”
半个小时后她又垂头丧气地答应去,因为她收到10086的短讯提示,她手机的余额已经不满十元^_^。
第二天一早,老四是无论老三喊打喊杀威逼利诱软磨硬兼都不肯起床。奔着前程钱程作战的我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洗漱一通后下去集中。天,来的人还真不少,除了我们院还有不少其他学院的学生。望子成龙,爱子心切,这位父亲大人的手笔还真不小。
大家骑着自行车出门,十月的早晨的空气清新,秋到江南草未衰,西风独自凉,菊花淡淡香,沁人心脾。行到一处洗浴中心,骑在前面的学姐停下车,招呼我们进去。我们仨面面相觑,电视台的后门还通往洗浴中心?
走到里面,带领我们的人笑容满面,把鞋子换了。大姐紧张地抓住我的手,低声道,电视台又不是手术室,还换什么鞋。我也有些不安,看着眼前一排排鞋柜,唯有银牙一咬,低声附到她耳边,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吧。老三也一脸愕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拍拍手,把我们班的几个同来的学生招到一起,轻声安排:“一会儿不管有什么事,咱们都别分开,什么事都一起,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同样心里发毛的几个人连连点头。
我跑到门口看清洗浴中心招牌,发短信给老四:倘若我一个小时内没有再发短信给你,你就报警,地点是海霸洗浴中心,切记切记。
大家紧挨着上楼梯进了包间。刚在躺椅上坐稳,一伙人簇拥着一个面相富态的中年男子进来。他声如洪钟,大笑着跟我们打招呼:“各位同学都来了,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大家多包涵。待会儿要辛苦诸位。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发手机卡给大家,大家换上新卡以后就发送数字3到799※※※,我儿子就是三号选手周旭。”
我们包厢里有人喊,老板,我们一早赶来连早饭还没吃呢。
“是是是,辛苦各位了。只要大家尽心尽力地发短信,所有的后勤工作我都会做好!”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保证。
大姐内急,我赶紧拉着老三一起跟出去。到走廊上询问了洗手间方向,我们结伴而行。
“噢,上帝,幸亏没什么事。”伪基督徒老三在胸口画十字,心有余悸。
“到目前为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不过还是万事小心,不要单独行动。”我悬着的心只敢松下一半。太诡异了,居然在洗浴中心穿着拖鞋做托儿,万一有事,跑都跑不快。
回到包厢,刚才的给我们安排任务的中年人叫人送来了刚从永和豆浆买回的锅贴和甜豆浆。大家拿起早点开吃,都是双眼迷蒙一早爬起床赶来的,所有人都饥肠辘辘。
“饿的话吃锅贴,最好别喝豆浆。万一他们要做手脚的话,豆浆比较方便下手。”我也拿了份早点,挑了锅贴塞进嘴巴,“小心驶得万年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道理,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大姐点头,说罢她坏笑着看我,“嘿嘿,倘若真那个XXOO的话,俺家二姑娘就危险咯。”
我冷笑,未必吧,咱家大姐也是灵气逼人的美女。
这时有人把包厢里的电视打开,切到本地电视台,屏幕上正在播放《超级NO。1》选手拉票的场面。中年人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相貌还算干净的男孩,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得意地宣称,我儿子肯定是最棒的,要人才有人才,要才华有才华。
大姐靠在我耳边窃窃私语,才华,或许他有;人才,我还真没看出来。
手机卡一一发到我们手里,每张都面值五十,一张卡只能发送五十次,我们每人都拿了两张卡。我在换卡之前发了条短信给估计还在宿舍床上与周公十八相送的老四:没事了,我们这边状况还算安全。
选手号码下的短信数字在飞速增长。我长久以来的疑惑得到了解答,我一直都好奇这种本地电视台举办的选秀比赛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所谓的粉丝发一块钱一条的短信支持,原来如此。有钱的是祖宗,好身材好相貌好歌喉好才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有个好爸爸。其中那个我们全包厢一致认为台风相貌皆是佼佼的选手场外的短信支持率反倒是最低的。大家皆唏嘘,没钱玩什么艺术,徒增笑耳。
老板途中几次进来给我们打气,鼓励我们好好发短信,到时候肯定有奖励。大姐嫌不停地按确定键太伤手机,谎称自己手机没电了。结果老板二话没说,叫一个随从拿自己的手机换上新卡递给她,搞得大姐唯有低头认命发短信。我见状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现在豆浆能喝了吧,吃了锅贴,渴都渴我死了。”老三拿起豆浆插上吸管,又把我们的递过来。我跟大姐耸耸肩膀,相视一笑,然后喝豆浆。
因为中午安排的所谓大餐简直就是全素宴,(这位老板还开了家酒楼在洗浴中心旁边。中午全场都包下来招待我们这些辛勤的托儿。)我们仨商量了一下,觉得所谓奖励估计也不过尔尔,干脆一门心思地多骗两张手机卡。装模作样地在手机上忙碌,实际上我们一直在忙着玩游戏。大姐还趁机破了自己玩“贪吃蛇”的最高纪录。等到下午靠四点钟,大姐想起来自己前一天换下的衣服还没洗,我们寻了个机会每人揣着两张污墨来的手机卡偷偷闪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三个不厚道的家伙一路走一路数落老板太小气,中午竟敢连碗红烧肉都没给我们吃。
晃晃悠悠地骑到宿舍楼门口,忽然冲出一个身影拦到我面前,我吓得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阿达,你找死啊你!想死的话出去撞法拉利,别撞自行车。”
“你死哪去了你!”犯下罪行的人不仅毫无悔过之意,反而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一天手机都关着,宿舍电话也没人接,你搞什么飞机啊!”
我被他青面獠牙的样子吓的不轻,期期艾艾,我没没干什么啊。
=奇=“那你手机为什么关了!没事到处乱跑什么!知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你这么大一人怎么一点事都不懂。”他喘着粗气,看我的眼神嗖嗖发着寒芒,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书=我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缘由,虽然觉得他未免小题大做的太莫名其妙了点,冲着他的关心我还是低头说对不起。
=网=“你怎么什么事都自作主张,不晓得要跟我商量一下吗?一声不吭玩一整天失踪。跟我讲一下会死啊!”他火气还不小,冲着我大声嚷嚷。我气得七窍生烟,双手叉腰要开骂。舍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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