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抿抿嘴,轻轻道,江宇昊,教老师用餐礼仪好不好。
中途去洗手间,出来时远远的见着楼梯口有个熟悉的身影。阿达正拄着拐杖艰难地爬楼。我走过去,叹气:“阿达,你不至于吧。为了会佳人,都这德行了,还架着拐杖出门。”
“少废话,过来,帮忙搭把手。要是奔美女来我也就认了。我爸公司的客户,老子不在儿子上,应酬。”他手搭在我肩上,借力慢腾腾地往楼上包厢走。转弯的时候没掌握好力道,他一百四十斤的体重几乎全压到我身上。
我低声怒吼,吴孟洐,你给我站好,都不晓得自己多重。
“靠,我要能站好就不找你搭手了。一暴发户,矫情个什么劲,非得吃法国菜,折腾死人了。”阿达叹气,“我多不容易哦,都到这份上,还得出门应酬。小姑娘,好好学习,以后不要跟哥哥一样陪吃陪喝陪玩,整一个男公关。”
“吴孟洐,你要再趁机占我便宜,我马上松手再补上一脚。”
送到包厢门口,他骚包地回头瞭我一眼,媚眼如丝,我帅吗?
我呕吐,拍他一掌,告诫道:“少喝点酒!你要倒了,被拖着走,估计脚就彻底废了。”
“行,我有数。你吃完饭就早点回去,一个女孩子别在外面太晚。”
回到楼梯下,江宇昊正拉着出洗手间的女子询问:“阿姨,你有没有在里面看见一个姐姐。大约二十岁不到,头发长长,很漂亮。”
我捂住嘴巴,咽下笑声。果然那个画着浓妆的大概跟我一般年纪的女生脸色难看的连粉底和腮红都遮不住。我跑过去拉走江宇昊,笑着弹他的脑门,教训道,小盆友,那个姐姐跟我差不多大,你还叫人家阿姨。
“可我觉得老师你要比她年轻很多啊。”
“小滑头,等老师我过了二十五岁你再这么夸我我会更高兴。”我牵着他的手,笑眯眯地往外面走。
“老师你怎么跑到楼上去了。”
“在里面碰到了个同学,跟他多说了几句话。”我忍不住又捏捏他鼓鼓的脸颊,“江宇昊,你晚饭吃太多了你。”
第八章枣花未落桐叶长(下)
用完餐,家长本来打算用车送我回学校。因为方向不同,加上附近有直达的公车,我连忙推辞,自己去了公交站台。
喝了杯红酒,六月的晚风一吹,不免有些醺醺然。我站了一会儿,没等到公交车,不由觉得奇怪。等仔细看完站牌,顿时满头黑线。原来这班车晚上8:00就停开了,而此刻,手表的分针已经赫然多走了三十格。
恨死自己的矫情,早知如此,让家长送我多好。从这里坐公交车回校大约要花费半个小时,打的回去的话,我会心痛的睡不着觉,外加严重影响我备考期间的生活质量。盯着手表发半天呆,我猛然想到阿达,立刻计上心头。
我发条短信给他,有没有结束了?怕他短信震动听不见,又拨个电话立刻掐断。
隔了几秒钟,短信过来:还没有,大概要再过一个多小时转战下一拨。
我眼前一黑,摸摸自己的荷包,想奢侈一把都没能力,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发:你少喝点,我在下面等你。
不知道现在再进去服务员会不会赶人。我叹口气,无辜地看天上模糊不清的星星,难道要我傻乎乎地一直站在这边等。
小灵通响了,阿达打电话给我。
“丫丫,听话,自己先回去。我不赶下一拨的场就是。”
“吴孟洐,你喝高了吧。”我听着话音不对,冷汗流的更厉害。
“呵呵,还好啦,没有喝很多,才三瓶而已。靠,我怎么头有点晕。”他顿了一下,“好了,没事,我十点就回去。”
“你昏头啊你。能喝白酒的人未必能喝红酒。我等你,万一你倒在这里没人管被丢到大街上怎么办,我哪能丢下你不管。”我别无他法,只好指望蹭他的车。话矫情的让我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丫丫——”他的声音低沉而迟缓,像是呢喃的絮语。
我心头陡然逸一丝异样的感受,很快又倏忽不见。我不耐烦地朝电话喊:“你给我快点下来,我等的会很无聊。”
硬着头皮重新走进餐厅,自己找个不起眼的空位坐下。我低着头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英俊的服务生你千万别来烦我。世界上没有隐身草,硬挺帅气的服务生还是带着温文儒雅的笑容站到了我面前。
“呃,那个,我在等我朋友。”我编谎话的水平一向不太高明。
服务生诧异地扬扬眉毛。我这时才认出来,刚才我跟学生一家吃饭时也是他为我们服务的。登时很想从这家餐厅的地面找出道缝来供我钻进去。大概是此刻已过用餐的高峰期,服务生哥哥没多言,自己退下了。我擦擦自己脑门上的冷汗,心里恨死阿达怎么还不下来。
平生第一次百无聊赖到开始钻研小灵通上的游戏,玩了一会儿俄罗斯方块又改玩贪吃蛇。我玩着玩着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趴在桌上睡着了。梦里我见到了十四岁的阮衡,美丽的男孩子站在明媚的春光下对我伸出手,一起上桌吃饭吧。
同宿舍有个姐妹烧了一手好菜。闲谈时,她叹气,我就是想找个我心甘情愿做饭给他吃,吃完以后,他会心甘情愿帮我洗碗的人。我没什么要求啊,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
小灵通在我手上跳跃,终于不甘寂寞地掉到了地上。我猛地惊醒,赶紧低下头寻找。老天爷保佑,可别这一下就给我摔坏了。
“丫丫,你在吗?我怎么找不到你啊。”
“我在呢,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我挂了电话,揉揉睡觉时压在胳膊上的脸,跑到楼梯口。阿达醉眼迷蒙,手死死抓着拐杖,半边身体都靠在陪同的人身上。见着我,他嘿嘿傻笑,一个劲地对旁边的人强调,我说有人来接我吧,看我兄弟不来了么。边上的人尴尬地笑。
我冷汗下淌成河,匆匆冲他们点点头,低声道:“劳驾,帮我扶他上车。”
“吴经理酒量不错,虎父无犬子,有吴董的风范。”后面伸出只粗短肥厚的手大力拍着阿达的肩膀,一张红光满面的脸从暗处显出来,挺着将军肚的中年男子笑容满面,“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子前途无量。”
四目相对,我面无表情地挪开眼睛,扶着阿达往外面走。一进车阿达就抓着我的手连连道歉,丫丫,对不起,我不该喝这么多酒。我心烦意乱,狠狠踢了他一脚,金刚怒目,你喝死拉倒!我才懒得理你。
“丫丫,丫丫,你不要不理我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他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丫丫,你不生气好不好。”
不生气才怪!话音刚落,这个混蛋就吐在了我身上。我恨不得一脚把他踹进大西洋。小便宜不能贪,这是从古至今的铮铮真理,我怎么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呢。吐成这样,有寝室是归不得,只好让司机把他往最近的旅店送。还被迫留下五十块钱的清洗费,我千求万求才求得旅馆的工作人员帮我把这个醉酒的跛脚鸭搬到床上。
我打来热水帮他换衣服擦洗,累的晚上那么多东西全白吃了。等清理完脏污之后,我怒气丝毫没有落下。看着他睡的香,更加火冒三丈。王八蛋,老娘不就是想搭班你的顺风车,你丫至于把我折腾成这样么。
看他的脸,不顺眼,可惜也不敢用力,只能轻轻地拍两下。他嘟囔了一声,动了动头继续睡。空调开了,我怕他着凉,摊开被子给他盖上。碰到他胳膊时候,忍不住愤怒的情绪,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声音低沉,丫丫,别闹。
我搓搓脸,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也不好意思再从他钱包里拿钱打的回学校。不得不好人做到底,蜷在沙发上凑合一夜。人可以锉,但绝对不能穷,谁让我没钱再开一间房呢。沙发太小,是单人式的。我睡的极其不舒服,等到五点钟天蒙蒙亮我惊醒过来,真是腰酸脖子疼,连站起身都痛的我抽冷气。
“丫丫,我想抱你上床,可是我的脚不能动。”大概是刚睡醒,阿达的声音暗哑低沉。
“没事,凑合着不也是一夜。”
他拍拍身边的空位,微微笑,上来躺一会吧。
“算了,天都亮了。我还得赶回学校呢。”
“今天周六,又不用上课。”他掀开被子,笑道,“上来躺会儿吧。”
我摇摇头,是不用上课,不过我得回去看书,周一要考试了。
“你总不至于现在就回去吧,估计这时候连的都打不到。”他烦躁起来,少爷的醉宿起床气有爆发的趋势。
我笑笑,走到他床前,问:“渴不渴?”
他点点头,有点。
我倒了杯水给他。把板凳拉近坐到他边上,看他有些憔悴的眉宇,再看看他尚未拆掉的石膏,心里挺不是滋味。
“头还难受吗?不是叫你少喝点么?”
“我也不想,那个张总一直死命灌。咱们知识分子最怕那种自命大老粗的人,一帮子膀大腰圆的爷们,不把你灌倒誓不罢休。咦——你衣服上是什么味。”他抽抽鼻子,狐疑地问。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脸立刻拉下,阴恻恻地死瞪他:“你说是什么味?你个混蛋昨天吐了我一身。”
他捂着脸呵呵地笑,从指缝里偷偷看我,狡猾地反问:“有么?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把帮他洗净挂在空调风口吹的衣服丢到他身上,忿忿然道:“你倒可以光着膀子睡觉。我惨了,洗完澡只能继续穿脏衣服。”
“你洗澡啦?”他做痛心疾首状,“你怎么不把我打醒,我好去偷窥啊。”
“神经病!”我哭笑不得,“我又没有C罩杯,有什么好看的。”
我站起身,低头闻闻上衣,虽然昨晚已经极力擦拭,上面的味道依然难闻的很。我抬头瞭他,喂,穿衣服啊,我得回去把这身衣服给换了。
“不回去行么。”都说红酒后劲大,果不其然,这小子貌似到现在都没完全清醒。
“我衣服的味道令人作呕。”我嫌恶地在鼻子前挥挥,跑到卫生间刷牙洗脸。他在外面拍门,我给你买套新的不成么。
“晕死!知道你有钱,没必要这么烧吧。”我洗干净脸,草草把头发扎成马尾。他不说我自己还不觉得,一提我就觉得衣服上的味道无法忍受。
“随便你!”门口安静了,“咚咚”的拐杖落地声渐行渐远。直到我走人,他都没给我好脸。出去走了没两步,喷鼻的早饭香气伴着晨风迎面而来。我狠狠心,走到豆浆铺旁,掏钱准备买。想了想,估计醉酒的人喝不下,又转到旁边的粥铺里换成一碗白粥配小菜。
丢下早饭,我大刺刺地对一脸仲怔的阿达伸出手,付钱噢,连粥带菜三块。
第九章墙里秋千墙外道(上)
看书看到头昏眼花,我跑到书架前翻出本八卦杂志。正津津有味地意淫明星与富豪的暧昧关系,身后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转头,阿达他们宿舍的舍长对我微笑,又在好好学习啦?
我哈哈扬起手里的杂志,点头道,嗯,正在学习怎样钓个金龟婿。
他大笑,道:“要想学习的话上我们宿舍楼去,刚好有对象供你练习。光纸上谈兵可难成大器。”
“非也,非也,理论联系实际,我先把理论知识学扎实再说。”
他手机响起来,他掏出来翻看,笑曰,我们宿舍打牌,三缺一,要不要算你一个。
“那你呢?”我扬眉,蠢蠢欲动。在阅览室呆了一天,实在憋闷的慌。
“我不喜欢打牌,你们玩吧。”
“那你等我一下。”我跑去还了杂志,然后迅速收拾好东西跟在他后面。管理员大爷照例对我视而不见。我一进楼立刻缩在他身后,垂下头,低声道:“要是碰上裸体秀,请提醒我一声。我不怕长针眼,只怕各位男性同胞会留下心理阴影。”
舍长哈哈笑出声,转头道,筱雅,我发现你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
“啊?”我扬扬嘴角,笑言,“然后呢?”
“然后我想跟你交个朋友。”他伸出手。
我垂下头,再抬起,言笑晏晏,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
到了宿舍门口,舍长大喊,丫丫来了,穿裤衩的给我套长裤。
我补充,不必,只要不露点就行。
“丫丫又给阿达送夜宵啦,丫丫真是个好孩子。”老三跳过来张望,“什么好吃的,来,尝尝。”
我“啊”一声,装模作样地低呼,长针眼了长针眼了,露点了。
老三悻悻地退回头,边走边高声宣布,今天没吃的。阿达坐在床上,老四靠在桌旁百无聊赖地抓着副牌,三个人都只穿了条裤衩。四台电风扇齐开,呼呼地吹。我诧异地看了眼舍长桌上的电扇,疑惑地问他,你都不在,电扇怎么还开着?
“噢,开就开着吧,反正用电少电费也不会少交一分的。”
我无声地摇摇头,走进去吆喝,搭桌子啊,不是说要打牌么,怎么转性不打CS了。
“偶尔我们也要回归传统打打八十分。”老四把两张凳子拼到一起,在阿达旁边搭成一张桌子,开始洗牌。
“谁跟谁联邦?丫丫,你水平怎样。”老三满怀期待地看我,“看你一脸聪明相,跟我一边好吗?”
我羞赧地垂首,轻声细语道:“小女子刚学会没一个月,在宿舍打牌通常会被当成皮球。”我们医学院貌似比他们商院穷多了,起码我们女生宿舍鲜少有人有笔记本。
老四闻言立刻拉老三,咱俩联邦。
“去,哪轮到你嫌弃我家丫丫。谁准你叫丫丫的,叫二姐!没大没小的家伙。”阿达拍拍身旁的空位,“丫丫,上来,咱俩联邦。”
相视一笑,我们目光交流,阴恻恻地看着端坐在凳上的俩孩子。小盆友,论及搭档作弊,这活我们从初中起就常干。
玩了二十分钟,我们已经打到J,他俩还辛辛苦苦地挣扎在小3上。老四猛吸冷气,丫丫,你扮猪吃老虎啊。
“没大没小的东西。”我随手从阿达的枕头边拿了本《战争与和平》砸过去,笑骂,“叫二姐。”
“狐假虎威。”老四耍帅地试图单手接住书,结果硬板封面的书太重,他接住以后,手被一并打的下落,忙不迭地松手。
门被敲了两下,没人肯开门去。老大在外面拿凳子砸门,怒吼,你们这帮王八蛋开还是不开。
“猜拳!”懒鬼凑一堆了,老三提议。
我往床里一缩,强调,来者是客,我有豁免权。
“靠,划什么拳啊。我一残障人士,动不了身。”阿达假惺惺地摸摸自己已经拆了石膏的脚,“你俩石头剪刀布解决战斗。”
最后被三人淫威所逼,靠门最近的老三摸着鼻子去开门,边走边唱,为什么最爱的我的人却伤我最深,走调走到老四拾起掉在地上的《战争与和平》意欲砸过去。门开了,舍长见状紧张地拿老三当盾牌,连声道,四啊,你想开点,想吃免费饭,可以去收容所,不必一定要执着地吃牢饭。
阿达瞄了眼站在舍长旁边的男生,出了张牌,道,蔡智勋,你怎么来了,我们宿舍现在可没地方给你坐。
“我凳子都被你们耿老大给端来了,我不上你们窝混上哪去。”大概有过数面之缘的男生笑着进来靠在桌旁,见我们打牌,他略有些惊异,“哟,我都好久没打过八十分了。”
“小赌怡情。”阿达对我挤挤眼,我心领神会,出了张红桃K。
“耿直,你开电脑做什么?我是要你帮我写首词。”蔡智勋不置信地看舍长,“你不至于到了离开电脑连字都不会写的地步吧。”
“你让他帮你写词?”阿达失笑,“你没找错人吧,耿老大连诗词都不会背几首。”
“他不是盐城的文科状元吗?”
“呃,这个,我语文一般,高考超常发挥才考了123,分数全是靠地理给拉上去的。”舍长满脸委屈,“谁规定学文科的一定要满腹经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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