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食品,不知道这一顿饭她需要用几天的饥饿感来恢复形体上的发胖。在这份苦情的三角关系中,每个人都活得那么不容易。
这是干嘛啊。
周馨茶看着摆在梁莯面前的那个巨无霸被他一口一口地艰难地吃下去,虽然表面上吃得很大口,但一点也不享受,只不过是拿饮料往喉咙里面送,他一定是还想做回她的大力士,所以才这样勉强自己的胃。
周馨茶用叉子扎起一块儿培根,十分不情愿地张开嘴,看看梁莯,他几口就把那个巨无霸吃下去了,杯里的碳酸饮料也喝光了。他用手蹭蹭沾满油渍的嘴角,笑着看韩方佳吃,韩方佳往他嘴里送一根薯条,他试图把她的手指一起吃进去,韩方佳赶紧抽出手,两个人对着笑,笑得旁若无人。
窗外有几个过路人,像看西洋镜一样盯着他,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说的什么完全听不见。周馨茶猜,她们可能在说,快看那个男的居然那么爱吃麦当劳。
这时,周馨茶感到一阵恶心,突然站起来,捂着嘴跑进洗手间……
梁莯和韩方佳同时盯着她的背影,忽然间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傻在了那里。周馨茶在洗手池前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呕出来,抬起头时看见镜子里映出梁莯的身影,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周馨茶摇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恶心。”
“恶心?”
梁莯怔愣的眼神含义实在太丰富,让周馨茶不敢多看一眼。
“没事,走吧,回去吧。”
周馨茶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拽了回去。
梁莯严肃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有了?”
周馨茶的胳膊被他钢钎一般的手指捏得简直要骨肉分家,疼得几乎掉眼泪:“放开手,你弄疼我了!”
梁莯不管她怎么挣扎,两只手全都上来,牢牢地将她锁在手中:“你是不是真有了!你倒是说啊!”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干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看……”周馨茶眼泪婆娑地抗拒着他无情的双手。
梁莯额头上爆出两条青筋,表情变得既陌生又可怕,周馨茶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被抓痛的胳膊失去了知觉,只觉得一颗心又恐惧又受伤。
这时,所有的人都在回头看他们。韩方佳若无其事地走出麦当劳。
梁莯把周馨茶从洗手间里拽出去,就像抓着一个俘虏,他打开车门,把周馨茶塞进去,随后上车,对司机说:“开车!”
韩方佳的目光依然冷漠到零点,到了学校门口,她自顾自地解开安全带,一句话也没说,重重地摔上车门,走了。
司机问:“梁总,去哪儿?”
“去医院!”
周馨茶说:“我不去!”
今天下午公司里本来有会议,可是梁莯给张威打电话,临时取消了会议,他挂掉电话,大声说:“你必须去!”
周馨茶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梁莯立刻追上,把她紧紧地控制在手里,使劲儿摇晃她的身体,怒吼道:“周馨茶!你到底是怎样的女人!你说,你是不是真的为了我的钱!为什么怀孕都不告诉我!”
学校门口有人围观。
梁莯回头对他们大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这又不是在公司,人们只不过站远一点,围观的人反而更多了。
周馨茶被他弄得狼狈不堪,披头散发,满脸是泪,顾不上什么形象。梁莯抓着她把她往车里拖,她死活也不上车。就在这时,人群里跑出来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嬉皮士衣服,头上扎着一根辫子,虽然不像梁莯那么壮,但毕竟是个男的,力气比较大,趁其不备,一下就把周馨茶拽了过去。
“真他妈缺德!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梁莯觉得莫名其妙,其实早都把这个人忘了。周馨茶慌乱中一看,竟然是王禹,满腹委屈再也忍不住了,趴在他怀里哭起来。王禹帮她弄弄散乱的头发,拽拽凌乱不整的衣服,这个动作严重刺激到了梁莯。
梁莯攥紧拳头,双眼冒火星,对王禹大喊:“快给我滚开!”
王禹护着周馨茶,说:“你才给我滚开呢,你是谁呀,这是你们家地盘吗?噢——我认出来了,你不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史上最年轻富豪吗?赚钱机器!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吧?你不是在和女大学生搞对象吗?去里面尽情搞啊!为什么一再纠缠周馨茶?”
梁莯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她,是,我,老,婆!”
王禹回头问周馨茶:“周馨茶,你和他结婚了?”
周馨茶看着梁莯三尸暴跳的样子,心里很恐惧,但还是摇摇头,发现这时梁莯的脸变青了。
王禹对他说:“她和你没关系!快坐上你的破保时捷给我滚!不然我可就叫人揍你了!”
梁莯很想过去打架,但是一想到这里是佳佳的学校,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佳佳的身份被曝光,只好极力地压抑。他最后看一眼周馨茶,二话不说,回到车里。
“呸!孬种!”王禹朝他啐了一口。
梁莯走后,围观的人渐渐散了。
王禹百思不解地看着周馨茶:“到底怎么回事,他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不离开他?”
周馨茶抹着眼泪,实在是无言以对。
王禹看她那纠结的样子,觉得刚才管错了,这种事好像不该管,他问:“你还是要跟他结婚吗?”
周馨茶摇摇头,心里说,别问我这个问题……
王禹安慰她:“既然不结婚了还伤心什么,随他去呗。”
周馨茶还是摇摇头,丢下他,独自跑掉了。
此后的几天里,周馨茶失踪了,梁莯找遍所有她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电话也打不通,出租房那边,据小钰说,她根本没有回去过。现在距离婚礼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自从那天在皇朝谈完了那件事后,周馨茶一直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现在到处找不到她,这是想要结婚的节奏吗,梁莯感到很生气很生气,简直快要给她气死了,索性不再找她,叫她自己看着办。
这段时间,他都不敢去见韩方佳,在没有弄清楚周馨茶是不是怀孕之前,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韩方佳。看样子,周馨茶好像是真怀孕了,不然怎么会人间蒸发。梁莯猜,她可能是打算把身孕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然后再出现。到那时,他只有被动接受。想到这一层,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要爆炸了。
这天,梁莯一整个下午都无所适从,晚上没有应酬,韩方佳那边不敢露面,周馨茶又销声匿迹,他感觉自己快要憋疯了,必须要找一个出口,就给carrie打电话,临时约她出去吃晚饭。carrie当然是欣然愿往。
吃饭的时候,梁莯的情绪还不错,可是吃完饭后,他就总是看手机,carrie还以为他要忙着回家陪娇妻,没想到他竟然提议去酒吧喝酒。
carrie把他领到一家地下酒吧,这家酒吧很有意思,里面光线暗淡,刚进来的人都是两眼抹黑,什么也看不见,过一会儿眼睛适应过来了,才发现身边有许多漂亮妹子。其实酒吧里充斥着俊男美女,不过,梁莯的眼里只有美女,俊男对他而言就跟植物差不多,因为他是一个绝对的直男。
carrie拉着他走到跃层楼台上一个半私密性的包间里,圆形的沙发四周被垂下来的金色碎线包围。carrie脱掉外衣,露出两条修长的手臂和一截窈窕的腰肢。但是梁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
服务生问他们喝什么酒。梁莯瞥了一眼酒单,把戴着钻表的手伸出来,指着最贵的一排鸡尾酒,说:“把这些挨个都给我上一遍。”
服务生神色异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carrie只是看着梁莯笑。服务生犹豫了一下,拿着酒单走了。像他这样c多金的男人只要一点酒,就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梁莯感到百无聊赖,拄着下巴,跟carrie闲搭:“这里还不错,你经常来吗?”
carrie说:“这是第二次,你没来过吗?”
“没有。我很少来这种地方。”他的口气听起来很挑剔。
carrie说:“那你一般都去哪儿喝酒?”
“工作应酬的酒都喝不过来,哪有工夫到处找酒喝。”
carrie说:“那你今天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啦?”
“我不是心血来潮,我是心力憔悴。”
carrie笑。
梁莯一点也笑不出来,心不在焉地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心力憔悴么?”
carrie调侃他说:“你不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出来找人倒粪是很没面子的事么?”
“呵呵。”
梁莯生硬地扯着嘴角呵呵两声,实际上是毫无兴致,眼睛在酒吧里寻觅了这么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能入目的女人,不是太嫩,就是太老,要么就是太流俗,要么就是太装逼,最后只好放弃寻寻觅觅,把眼睛收回到carrie身上,发现她的身材还不错。
服务生端上两杯马格丽特,一蓝、一红,放在他们面前的圆桌上。
梁莯端起那杯蓝色,喝了一口,有口无心地一问:“你在法国交过男朋友么?”
carrie端起了那杯红色:“交过。”
“交过几个?”
“大概三个。”
“为什么是大概?”
“有的也许不能算。”
“呵呵,炮友?”
“嗯。”
这女孩儿真大方,梁莯佩服她的诚实,喝了一大口马格丽特,看上去很无所谓。
carrie问:“你呢?”
“我什么。”
“交过几个女朋友?”
“忘了。”
“大概多少?”
“如果炮友都不算,大概只有一个。”
carrie不知道他指的是谁,但是也很无所谓。
梁莯问:“你看我这样像一个快要结婚的人吗?”
“为什么不像?”
“快要结婚的人都像我这么无所适从吗?”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在等一个答案。”
“她还没答应你的求婚吗?”
“一个附带条件的求婚,要是你,你会轻易地答应吗?”
“那要看是什么条件了。”
“条件就是不要孩子。”
“你要做丁克?”
“是啊。”
carrie笑了。
梁莯问:“笑什么?”
“我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呢,就这样,没别的了?”
“没了。”
“就这么简单的问题,她考虑到现在?”
“唔,可能还在考虑中吧。”
“她要是不答应,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那一排鸡尾酒都上一遍,喝到了二半夜,在冷冷清清的家门口,梁莯醉醺醺地被司机掺下车。当他晃晃悠悠地走进客厅,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屋里点着一盏昏黄色的落地灯。梁莯用手掌捋了把脸,再展眼看去,确定沙发上真的有一个人。
“茶茶……”
梁莯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颓然地倒在沙发上,趴在周馨茶的身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你再这样玩消失的话,我就和别人结婚,不等你了。”
周馨茶冷淡地说:“如果我怀孕了,你还会和我结婚吗?”
梁莯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扶着沙发坐起来,醉眼迷蒙地看着她:“我只是想要一个不给我出难题的老婆,这都不行吗?”
周馨茶闭上眼睛,面颊上出现两道泪线:“我知道,你只是想结婚了。”
梁莯说:“是的,我是想结婚了,我想要每天被期待着回家的感觉,回到家里可以看见灯光,就像刚才,你在家里等着我,而不是房子里一片漆黑,连门都没有人给开,走到门口,索性调头而去,三更半夜一个人到处游荡,只有我想起来给别人打电话,却没有人打电话来问问我人在哪里,那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再也不想要那种所谓的自由!茶茶,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想和你结婚,我发誓绝不会和你离婚,好吗?”
周馨茶流着泪说:“我又何尝不累,我又何尝不想和你结婚,但你想要的是一个符合你标准的女人,不是周馨茶!”
梁莯甩甩头痛发作的脑袋:“不是那样的,我只想要你!我真的只想要你,因为我爱你,我爱你……”他说这些话时眼圈都红了。
周馨茶捧住他的脸,最后一次郑重地问他:“那如果我真的怀孕了,而且我想为你生孩子呢?”
她的眼神里充满苦涩的渴盼,梁莯却没有回答,猛地将她扑倒在沙发上,落下燃情如火的吻。周馨茶用力推他,可是喝醉酒的他就像尸体一样死沉的。
以前,他趴在她身上时,总是拿捏着她所能承受的重量,这一晚,他将她实实地压在下面,把全部重量都倾覆给她,让她一丝也挣脱不得,后来她告诉他,她没有怀孕,那天是吃坏了,他如释重负。
清晨,周馨茶在浑浑噩噩中醒来,发现枕边无人,梁莯大概去公司了。她把他的枕头抱起来,填满心中无尽的空虚和悲伤,尽管不喜欢昨夜的那种爱虐,但那是他留给她的最后回忆,深刻的回忆,永难忘怀。
她下楼去收拾梁莯昨天脱在沙发上的衣物,从衣兜里抖出一条手绢,据说这是某个女人的手工作品,她把它拈起来仔细地看看。上面有一些抽象的刺绣,结合了水墨画和印象派的风格,没有具体的形象可言。
那些挖空心思想要染指他的女人,一定要一个赛一个地聪明才好,不然怎么躲得过他未来妻子的法眼,不过,就算再聪明的女人,也一定过不去韩方佳那个终极关卡。
有了韩方佳,至少周馨茶可以放心,他不会真的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那天陪他去观摩韩方佳的期末考试时,周馨茶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出现,第一次改变了他们之间的游戏规则,第一次破坏了他们一致对外的默契,第一次让他们只有那样隔窗相望才能够见面。
对于以往的一切,她都感到抱歉,今后,他们再也用不着那么幸苦了。
周馨茶发现只能把记忆截断在很久以前风和日丽的一天,从那之后竟然都是满腹苦涩的泪水,都是须要忘记的。那一天,一个男人笑着对她说:呵呵,我愿意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多么自负的男人,多么高调的求爱。那是爱情最美的开端,纵然还是逃不出分别的结局,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记得梁莯曾经提到过“精神洁癖”。这个词很好。当时周馨茶还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现在她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一个人对物欲过于淡泊,那么必然在精神上比任何人都执著。在他爱过的所有女人里,她可以不是第一个,也可以不是最后一个,但她永远无法接受附条件的求婚。
中午下班,梁莯兴冲冲地拿着定制的钻戒回来,路上还买了一束鲜花,回到家里,到处都找不到周馨茶,他急得满屋乱转,最后在茶几上看到了一份房屋过户手续和一张磁卡,手中的鲜花霎时散落在地。
一个月后,预定的婚礼如期举行了,许多报纸和杂志上都刊登了梁莯和carrie的婚礼盛况。一个主张精神洁僻的人,终于把人生百态看破,接受了现实中的不完美。可是最后谁也没想到,爱情和婚姻竟是这么的风马牛不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