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我跟路易难得一起吃早饭……〃宋夫人蹙眉。
“舅妈你去忙你的,我反正饱了。”路易少说一个字——气。
“路易,那我走了。”宋夫人亲切地在路易脸上吻一下。
“舅妈拜拜。〃路易回敬一个响亮的大吻。
他弄懂了,会留在城堡,是因为母爱,舅妈疼他,远胜过执迷考古的母亲,所以他一直把舅妈当成自己的母亲。
宋常邑和宋夫人走向劳斯莱斯,夏爸例行为他们拉开后车门,然后自己再走进驾驶座,绕过喷水池,将车子平顺地驶向马路,透过后视镜,夏爸不时注意夫人和大少爷的行动,为了绿蒂,他必须找机会向他们道歉。
高速公路如预期地拥挤,家夫人用大哥大打电话,而大少爷今天似乎有河些心神不宁,打开笔记型电脑没五分钟又关上,接着闭目养神,仿佛被什么事困住了。
夏爸纳闷,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酷别人心浮气躁的表情。
车子几乎被卡住了,动弹不得,宋夫人结束谈话,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
“夫人,我决定一个星期后让绿带上台湾考大学。〃更爸趁机说。
“为什么要把绿蒂送到那么远?〃宋夫人震惊。
一旁的宋常邑倏他睁开眼,眉目之间流露着复杂难解的情绪。
“她做了不可原谅的事,理应接受堡规处分。〃夏爸壮士断腕地说。
“没什么,绿蒂是在跟我玩躲猫猫。〃宋常邑抢在母开口前说话。
对于儿子扭曲变形的解释,宋夫人脸上又一次露出惊讶之色,不过她选择不出声,静观其变。
“她还对客人无礼。〃夏爸内疚地说。
“童言无忌,不需大惊小怪。〃宋常邑四两拨千斤。
“不瞒大少爷说,我其实是想趁绿蒂这次犯错,借机逼她好好读书,有了好学识,她才能在社会上立足。〃夏爸隐藏了最主要的因素。
绿蒂疯狂迷恋路易。
“让她在美国读书,我帮她申请最好的大学,你希望她读哪一所?
哈佛?耶鲁?或是其他常春藤大学?〃宋常邑想以自己的权威逾越夏爸的父权,让绿蒂留在美国,留在他身边,他要看着她长大。
“不,我要她学习独立,靠自己读书。〃夏爸一口拒绝。
“给我一个理由,她为什么不能留在美国读书?〃宋常邑觉得另有原因。
“美国有太多诱惑,让她无法专心,陌生的环境对她比较好。”
“太多诱惑指的是什么?”
宋夫人看不过去,常邑的失态,老夏的支吾,虽然她也感觉到绿蒂离乡背井的因素不单纯,但人家是父亲,即使身份是仆人,也没必要将家务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主人。
更何况做主人的,这么关心仆人的女儿,实在有悻常理!
宋夫人以难得生气的口吻训示:“常邑,老夏是绿蒂的爸爸,他教女儿的方式,不容外人干涉。”
宋常邑紧抿唇线,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老夏,台湾有谁可以照顾绿蒂?〃宋夫人倾身向前,刻意避开儿子的愤怒。
“有是有,不过是住在南部乡下,我打算清他们带绿蒂上台北找房子。”
“不必麻烦别人,我在台北刚好有栋房子,就让绿蒂去住好了”〃不好,绿蒂粗手粗脚,恐怕会弄坏夫人的房子……”
“就这样决定了。”宋夫人退回身于,表明话题结束。
“谢谢夫人。〃夏爸喃喃地说。
车子慢慢向前移动,空气变得很沉闷,三个人各有所思,目光虽然没有交集,但心事一样——他们同样深爱绿蒂,却不知道为何起冲突!
一直到车子停在大楼专用停车场,宋常邑不等司机拉车门,径自跨步出去。
宋夫人跟在他身后,高跟鞋啪吐啪哇地打响地板,到了电梯口,她终于赶上脸色犹如被乌云罩住的儿子。进入电梯,因为没有其他人,宋夫人忍不住说:“你好像特别喜欢绿蒂。”
“她是个开心果,难道你不喜欢她吗?”来常邑顽强地反问。
“我喜欢,可是没你那么喜欢,你的喜欢有点异常。〃宋夫人语出警告。
“妈,你太敏感了,而且我很不喜欢这种没有根据的胡说八道。”
“你看你,对自己母亲说那么重的话,却对仆人的女儿轻声细语……”
宋常邑恼羞成怒地说:“跟小孩子吃醋,太无聊了。”
“算我没说,你自己要有分寸就是了。”宋夫人话中有话。
“我的分寸一向拿捏得很好,不需要你费心。〃宋常邑露出一贯的冷酷表情。
宋夫人心头微微发凉,常邑从未给她这种脸色看过,这一次为绿蒂跟她翻脸,难道他冰封的心,只有绿蒂能解冻?
最好不要,宋夫人心想,绿蒂年纪大小了,又是仆人的女儿……
一年匆匆过去,路易顺利地和铃木黛黛发展到订婚的阶段。
这一年中,宋常邑恢复酷男人本色,在商场上大有斩获,害了不少人痛哭流涕,此外他很少回到城堡,在渔人码头买了一栋依山傍海的别墅,仆人们都松了口气,这一年没有人惨遭开除。
绿蒂,这个名字并未从城堡里消失,每个星期都会有来自台湾的信,仆人们争相想知道她的消息。这一年她在南阳街补习功课,当她在信上提到哪一科成绩不理想时,大家都为她担忧,当她提到思念大家时,大家又为她难过,甚至责怪夏爸不该把小绿蒂逼到太平洋另一端,不过她快回来了。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台湾大学联考的日子,每个仆人都以他们信任的方式为她祈福,祝她金榜题名和衣锦还乡,但是一听到路易要订婚的消息,大家都愁眉苦脸。
绿蒂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没人敢猜测。
订婚前夕,一封厚实的匿名信,惊动了城堡上上下下。
仆人们当然不敢偷看信,信封上只有路易·霍普金森的英文名字,用电脑打的,没有邮戳,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封信透着神秘和不祥的气息,而且事态严重,从接到信一个小时内大少爷赶回城堡的行动得知。
在路易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仆人们好奇,得不到解答。
看完相片和信的内容,宋常邑一脸愤怒,他这一年里好脾气的日子不多,把相片往书桌上狠甩,冷哼热讽地说:“我不是早说过,远离别的女人,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有听话,只是没防患她。〃路易懊恼地说。
“当初我对她那么凶,你现在知道我的苦心了吧。”
“我知道错了。”路易咕哝一声。
“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宋常邑望向窗口熟悉的木莲树,眼神变得阴沉的多。
“两个月前,我在巴黎一个派对上遇见她,她在那儿当过短期的模特儿,虽然混得不好,但倒是结交了不少雅痞。〃路易点了根烟,稳定声音说:“我本着大家是旧识,她又有困难,答应帮她安排工作,没想到到了她的住处后,喝了一杯酒,整个人不知怎地,便迷迷糊糊地和她上了床……”
“她读过医科,是个下药的高手。〃宋常邑肯定地:“幸好在一年前把她赶出城堡,不然现在可能会闹出人命。〃宋常邑冷冷一笑说:“而且死的人就是我。”
路易完全同意地点头,代表他对表哥的先见之明感到佩服。
“继续说下去。〃家常邑想从过程中找出蛛丝马迹。
“第二天下午醒来,她不见人影,我的皮夹也不翼而飞。”
“为什么当时不报警?”
“她是厨娘的女儿,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人心隔肚皮,你原谅她,她却千方百计地陷害你。〃宋常邑嗤以鼻。
“我会记取教训的。〃路易后悔莫及地说:“上个星期,她打电话告诉我她怀孕了,并要求我娶她,但我跟她说我要订婚了,并请她原谅我不能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但我愿意给她十万美金去拿掉孩子她接受了条件……”
宋常邑不客气地打擂说:“她又骗了你一次。”
“没错,我把钱汇到她指定的户头,她领光钱,人也不知去向。”
“她在哪里领钱的?”
“意大利。”
“看来她已经有了全套的作战计划,在法国制造巧遇的机会,把你骗回家,然后迷昏你,再用暗藏的录影机拍摄你们做爱的经过,再接着跟你玩捉迷藏,最后以怀孕和相片威胁我们,以达到进人豪门的最终目的。〃宋常邑一口气说完。
“她想得太美了,我才不会任她摆布。〃路易大笑,他高估了狐狸精的本事。
“那卷录影带如果卖到好色客杂志,她可以赚一笔大钱,而你这辈子都不用做人了。”宋常邑白了眼路易说:“更惨的是,我和铃木家的合作计划会因此告吹了,损失至少上亿美元。”
其实计划可以另外找公司合作,他故意不明说,是为了吓唬路易,报一年前绿蒂在床第间呼喊路易名字的一筋之仇。除此之外,他要让路易了解男人不该有妇人之心,大丈夫要毒,像他这样,才能叱咤人生角力场。
当然他不会平白无故教导路易,他是有目的的,他要路易成为他的马前卒,在路易进入国会殿堂之后,广结善缘,为他搭起友谊的桥梁,和打开宝藏的钥匙。
在酷男人眼中,每个人身上都有标签,象征这个人的利用价值。
路易是可造之材,所以他才会如此尽心尽力,不像那三个坏、色臭的弟弟,他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任由他们三个在外面发臭生霉。
流浪在外的,不只是坏、色、臭那三个弟弟,还有脾气古怪但个性坚强的妹妹。他不担心他们,是因为他明了他们身上的血液能便他们冲破难关,唯一让他放不下心的是小绿蒂,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
有没有想他!想几次?一次?十次?百次?千次……
看着汤玛斯沉寂的脸色,路易不安地说:“我现在就去找赵妈。”
“干什么?”宋常邑缓缓回过神。
“旁敲侧击,问出雪儿的下落。〃路易自以为聪明。
“雪儿以赵妈身份卑微为耻,所以赵妈不可能知道她的行踪”〃那……我该怎么办……〃路易哭丧着脸。
“婚期延后,你自己想办法去说服铃木家族。”
“这点我办得到,录影带要怎么处理?”
宋常邑以极冷的腔调说:“找到雪儿,逼她交出录影带和堕胎。”
“万一她不肯呢!〃路易手上的烟烧到指头,痛得他咬紧牙根,不敢出声,免得被酷男人瞧不起。
“敬酒不喝,喝罚酒,我对她不会留情的。〃宋常邑心狠手辣地说。
“她只是个女人……〃路易善良的本性若隐若现。
“你良心发现,想负责到底吗?”宋常邑冷言冷语。
“我不爱她,我也不想娶她,可是她肚子里的骨肉……〃路易哽咽。
“留不得,从那些翻拍的相片中,我发现她毒瘾不轻,需要去戒毒所。”
如易把那些照片拿起来仔细看,果然看到雪地的手臂上有针痕,看得人不经意地打了个寒颤,他替雪地感到惋惜,更替那没出世的生命感到悲伤。
酷男人说的没错,趁现在还来得及,先实施优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路易吸了吸鼻,感伤地说:“汤玛斯,谢谢你帮忙。”
宋常邑大笑说:“若不是为了商业利益,我才懒得替你擦屁股。”
“你比一年前更冷酷无情了。”路易感受到热脸贴到冷屁股上的滋味。
“过奖。〃宋常邑无情无绪地说。
到台北已经整整一年了,绿蒂不喜欢这个空气不太新鲜的都市。
宋夫人的房子位于安和路一栋红砖大厦的八楼,有七十坪大,宽敞舒适,假日有钟点女佣来打扫。平常只有她一个住,自由自在的生活反而让她觉得寂寞,更加思念爸爸和路易,甚至常常哭着入睡。
她不敢想大少爷,虽然有的时候还是会想到他,但她会想尽办法把他的形影逼出脑海。
那一晚……到现在她只要一想起,还是会脸红心跳。
然而她在信上绝口不提自己的悲伤,她只告诉父亲一些快的事,不过很多是她捏造的,为了考上好大学以得到回美国的机票她除了用功读书之外,还是更用功读书,所以她根本没时间外出交友,在南阳街她可是有名的极冻美人。
是的,她的外貌有了明显的改变,没有夏爸的管束,她的头岁长长了,她的装扮也跟从前大不相同,在台湾她唯一的休闲是关在房里看日本剧,于是乎她仿效电视里的日本少女模样,显得俏丽而有格调。
不过绿蒂很不快乐,她像被压抑的小花,不太爱说话,个性也不再像从前那么活泼。
为了再见路易,读书是她唯一的途径。
傍晚下了课,绿蒂走在新光大楼前,几个女同学忽然围上把她困在当中。
“你们想干什么?”绿蒂眉心微锁,表现出如临大敌的神情。
“别紧张,我们只是想请你喝茶聊天。〃一个女孩走上前来拉她的肘。
“有什么话在这边说就可以了。”绿蒂挣开她的手。
她们当中的老大说话:“下个星期就是联考,我们要你在考英文时罩我们。”
“什么叫罩?〃绿蒂一脸雾煞煞,来台湾之后她才知道台湾的青年个个是仓颌,创字专家,发明了好多在美国华人圈听都没听过的词语,令人叹为观止。
“白痴,就是作弊。〃另一个女孩翻了翻眼珠子。
“我不干,万一被抓到我就死定了。”绿蒂的心揪在一起。
“不会,只要看准时机,趁监考老师转身,把小抄丢给我们就行了。”
绿蒂委婉地拒绝说:“我没有把握在考试时间内答完所有的题目……”
“骗人,你在美国长大,英文对你来说比国文还容易。〃一个女孩吞了口口水。
“你若是敢不从,考完试后我们会送你一瓶酸乳酪。〃老大强调酸这个词。
“谢谢,我不喜欢酸乳酪。〃绿蒂回拒。
这句话惹得众女孩大笑:“傻瓜,这是要泼你盐酸的意思。”
老大补充说:“如果你还想要这张水当当的脸蛋,就乖乖听我们的话。”
天呀!这些女孩怎么心眼那么坏!绿蒂从没有遇见过坏人,在城堡里就不用说了,即使在学校,她虽然是黄皮肤,但天真烂漫的个性,使她深得黑白同学的喜爱,现在的场面,着实叫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大少爷在这儿就好了……不,她不该想他,她在他的面前自取其辱,已经没有面目见他。与其渴望超人从美国飞来救她,还不如希望路人能拔刀相助。绿蒂正抬头打算向上帝求助时,一个熟悉且带这外国腔的声音从冷漠的人群中传来。
“喂!那么所说的话都已经被我录起来了。”
“会讲中文的洋妞!〃一个女孩大惊小怪。
“雪儿……〃绿蒂高兴得呼喊,但雪儿举起手要她别讲话。
“到我身后来。〃雪儿一付大姐大的表情。
绿蒂奋力推开挡在面前的女孩,站在雪儿的身后,像小鸡躲到母鸡的翼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到家都很好奇女生打架的情形,更有人煽风点火,于是为应观众要求,老大说:“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的事,你嫌命长是不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如果有意外,你们都得去坐牢。”
“臭婊子……〃老大暴喝一声,但一声突然的巨响,打得老大眼冒金星。
“嘴巴放干净一点。〃雪儿把这一年来的怨气发泄在这一巴掌上。
“大家上,把他给我打成肉酱喂狗吃。〃老大双手一挥,女孩子们个个张牙舞爪。
“你们有胆就放马过来!〃雪儿亮出一把银光闪亮的刀子。
“大家不要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