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浑浊的,比鸡稍大些的净土之心瞬间便消失在她心口。
落予重微微挑了挑眉,觉得似乎太草率太容易了些。
这就……完了?
净土之心被落清浣拿走了?
那以后净土岂不就受制于她了。
他似乎刚刚纵容了一件很不利于自己和净土的事。
不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应该来得及,但落予重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任由那一缕思绪随风散去。
有些事情不如不任由其发展下去,便永远看不到精彩的一面。
“天天看热闹有趣么?”
沈遥华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澈而平静,黑白分明,无喜无忧。
她用这般的神情和语气说话,让落予重有一瞬间的迷惑。
不过她下一句话立刻便让他知道了现在的意识属于谁。
沈遥华微微皱起眉,有些犹豫的说道:“我觉得我有些不对,你觉得呢?”
她的眼神中有些许渴盼,像是很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像是知道他有答案似的。
落予重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不想就这么告诉她,还给自己找到了个很合理的理由。
公玉爻都不急,他急什么?
于是他只是悠哉游哉的问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你是觉得哪里不对呢?”
他的悠哉令沈遥华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垂着头不太高兴的说道:“我知道落清浣回来了,她说我就是她她就是我,说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所以就应该是一个人。”
听起来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但落予重听的很明白,落清浣的意思是她们之间只该以一种身份存在。
“可是我觉得我不是她。”
沈遥华的手指在地面上胡乱的画着,显得有些烦躁。
“从听见她的声音开始,我就总也醒不过来,好像还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她抬头看他,希望他能证实她的想法。
落予重却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一个字都不想说的模样。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
沈遥华不满的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叹息一声道:“不过你与我非亲非故的,是没有必要告诉我什么,我自己会想起来的!”
她起身向屋中走去,走到门口时回道说道:“我会打败落清浣的,走着瞧!”
勇气可嘉!
落予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禁地,再次去了人界。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总是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个公玉爻的发展。
不过这一次有了个新的看客。
墨夷契!
魔界圣王穿着一身沉郁的黑,乌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在院中相拥低语的男女,面色比身上的黑衣更加沉郁。
落予重下意识的便要避开墨夷契。
但是他也知道在他发现墨夷契时,对方或许更早便发现了他。
此时再避,便好似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一样。
于是落予重落落大方的停了下来,很得体的笑了笑,低声道:“魔圣别来无恙否?”
墨夷契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想了想,冷冰冰说道:“原来是净土境主,你来这里做什么?”
墨夷契基本上不知道客气委婉为何物,再加上心情不好,态度显得十分蛮横无礼。
落予重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淡淡道:“我与公玉爻有些交情,得知他隐居在此,所以得了空便来探望一下,不过他却好像不认得我了。”
“哦不对,好似除了那位姑娘,他谁都不认得了。”
落予重淡淡补了一句,似乎有些遗憾。
墨夷契可不管他遗不遗憾,只是皱着眉头冷眼相向道:“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沈遥华在哪,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落予重诧异道:“我为何会知道?”
“她身上的气息与你一样,难道你不该知道?”
墨夷契冷冷的向落予重逼近一步。
只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咫尺。
落予重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和别人靠的这么近,对方还是个男人,以一种辗压之姿逼视着他。
这让他觉得非常的不高兴。
第355章 巨变
有些事情做了,当时可能会觉得莫明其妙,然而在很久之后触发另外一件事情再想起时,便会觉得彼时所为皆是天意。
落予重与墨夷契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出手便是飞沙走石。
墨夷契是个无所顾忌的性格,出手便如风暴雷霆,根本不管身在什么地界,也不管会不会误伤到他人。
落予重却不能不顾忌,在他们的附近不但有‘公玉爻’和言倾熏,还有两个小村庄,墨夷契的打法很可能某一招下去就将周围夷为平地。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处于被动的位置,拼命的抵御着墨夷契的魔气,不让其蔓延到太远的地方。
落予重很快便明白了一件事,墨夷契是个疯子!是个实力强悍无所顾忌的疯子!
他有些后悔与墨夷契动手了,就算他全力以赴,也未必是墨夷契的对手,何况现在的他,根本就是畏首畏尾只能防御不能攻击。
墨夷契的魔气如熊熊烈火般蔓延在繁茂的林间,所过之处,枝叶枯萎,花草成灰……
不远处小院中的‘公玉爻’与言倾熏还算聪明,远远的避了出去,看着那两位的打斗,一个神情怔怔,一个眉头大皱。
神情怔怔的是‘公玉爻’,他的目光一直盯在墨夷契身上,眼中似乎隐着惊涛骇浪。
言倾熏的神情十分不悦,却又无可奈何。
她在心愿得偿后便离开了魔界。
因为不愿意被别人打扰,所以便请人在山中搭建了一间小院,与‘公玉爻’过起了隐居般的生活、
她的时间不多,只有三年。
这三年中她要想方设法留住公玉爻的心,为他生儿育女,再图将来。
‘公玉爻’的心魂原本就伤的不轻,后来被公玉姝强行剥离苦海之心,便成了行尸走肉般的模样。
为了让他早一些恢复神智,言倾熏可谓是百无禁忌,不管什么方法都用上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便让‘公玉爻’成功的醒了过来,虽然不认得她,但对她的迷恋之意溢于言表。
开心之余,又怅然若失。
因为她心目中那个清冷孤傲风华无双的男子似乎变成了一个贪图**的凡夫俗子。
他不在是她梦寐以求的男子了,他变得很庸俗,有时候还有些痴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神智被毁,或是沾了凡尘烟火的缘故。
言倾熏有些纠结,但已没有退路。
她的人给了他,心给了他,纵使心能收回来,清白之身也收不回来了。
有时午夜梦回,望着身边熟睡着的,鼾声震天的男子,言倾熏也会迷茫,隐隐还有些后悔。
如果他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模样了怎么办?
现在的他连形似都说不上了。
感觉中他明明就是公玉爻,可是一日日的相伴下来,却觉得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特别是现在,他瞠目结舌的盯着争斗的两位,像个没见识的村夫一样。
如果不是她拉着他避开,他好像被吓傻了一样动都不能动。
而接下来的一幕,成了言倾熏一生之中最大的噩梦。
她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另一个公玉爻,手持如意,天神之姿,霎时间便令战况发生了巨变。
两个白衣翩然风姿超然的男子眨眼间便联手压制住了墨夷契。
还没等墨夷契愤而暴发,公玉爻突然低低说了句什么。
好似只是一句话,那三位同时沉默下来。
然后就在言倾熏惊骇欲绝的眼神之中同时消失。
四周清净了,言倾熏失魂落魄的站在林间,恍然间眼前绿叶变得枯黄,一片片落在地上,与花草一同腐朽成泥。
她的心也随之腐朽,散发出腐臭难闻的气息。
过了很久很久,言倾熏才艰难的眨了眨眼,转首盯上身边同样穿着白衣,却没有公玉爻半丝风采的男子,哑声问道:“你是谁?”
‘公玉爻’似乎也刚刚回过神来,伸臂揽向言倾熏,干巴巴的笑了一声道:“娘子你怎么了?怎么又问这个问题?”
他说过许多次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最近言倾熏也已经不再问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心虚,觉得刚才有个男人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言倾熏嫌弃的避开他的接触,眼神冰冷的望着他,再也没有一丝往日的情意,看他的眼神像看着一堆粪土或是更恶心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
言倾熏又问了一句,声音冷如寒冰,同时有杀意从眼中一闪而逝。
‘公玉爻’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仍是干巴巴笑着说道:“我是你夫君啊,娘子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
言倾熏恶狠狠的盯着他,手指在袖中不断的握紧,放开,握紧,放开……
又过了许久,她突然撕心裂肺的喊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公玉爻’吓的蹲下抱住了头瑟瑟发抖。
他心目中那个温柔婉约倾国倾城,解语花般的女子,生起气来煞气逼人。
此时的对比,就好像美女突然化身成厉鬼,而他呢,则一直是那个文弱书生。
等‘公玉爻’终于有胆量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已没了言倾熏的身影。
他有些迷茫的站了一阵,慢吞吞向两人居住的小院走去。
他忐忑不安的进了院子,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在无比熟悉的,处处充满了两人回忆的院中找了个遍,也没见到那个倾城倾国的身影。
他有些委屈,更多的是害怕。
委屈言倾熏突然变了脸。
当初明明是她主动的,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但她一直肯定的告诉他,他是她的夫君,他们已经成过亲了,是要一起白头到老天长地久的。
他也不知自己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得到如此美人如此青睐,从有了神智的时候,每一天都过的如梦似幻,美好的极不真实。
现在,他的梦好像要醒了。
美人突然变了脸,很可能就此消失不见。
那他该怎么办呢?没有了她,他该怎么活下去呢?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时,方才觉得眼熟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着他扬起唇角,诡异的一笑。
第356章 山匪之魂
“你叫胡大喜,生前是个十恶不赦的山匪,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掳掠无恶不做。”
公玉爻盯着那具越来越不像他的躯壳,慢吞吞的讲述了一段过往。
胡大喜的魂魄是他很久以前收来的。
也是他难得动过的一次恻隐之心。
关于一个普普通通的,魂魄很弱小的小姑娘的祈求。
原本很幸福的一家人,路过胡大喜地盘时,便进入了鬼门关。
小姑娘亲眼看到父母和幼弟被残杀,亲眼看到姐姐被侮辱折磨,因为不堪受辱咬舌自尽。
她与另一群年纪比较小的,不足十岁的小姑娘被关在一起,准备卖到青楼妓馆之中。
那一晚她跪在破屋子里,把头都磕破了,拼命祈求上天,只要能为她报仇,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的愿望传不到天上,也传不到苦海,只是恰巧被路过的公玉爻听到了。
他没要她的魂,但是给了她一把刀,用法术将她送到胡大喜房中,亲眼看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发疯般刺死了酒醉的胡大喜。
公玉爻收走了胡大喜的魂魄,打算将他扔到苦海最险恶的地方去受罪。
后来他把这事给忘记了。
那时他忙着哄沈遥华。
那一点恻隐之心,或许就是因为他知道了沈遥华小时候经历过的那些不幸。
那个小姑娘叫什么他不知道,也没好人做到底给她安排好出路。
小姑娘是个早夭之相,他的介入或许或改变她的将来,或许不会。
他只是给了她一把刀,和一个逃跑的机会。
后来,他想起了胡大喜的魂魄还在苦海之戒里,于是便来了一招金蝉脱壳,自己的元神跑了,将胡大喜的魂魄处理了一番塞进了那具丢弃的躯壳之中。
等胡大喜的魂魄慢慢觉醒,慢慢与身体融合,也就会慢慢变成胡大喜的模样。
就是不知道沈遥华知道之后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就算只是一具残破的躯壳,毕竟也是他的,毕竟还与另一个女人那啥那啥了……
公玉爻好心的将胡大喜的来历告诉了他,同时撤下了压在他魂魄上的禁制,让他可以更快的恢复神智以及残暴的心性。
以胡大喜的心性,是不会让到了手的鸭子飞走的。
最好在沈遥华发觉之前把属于他的形貌抹去,这样一来,对沈遥华就没什么不可交待的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去找沈遥华,是因为少帝说时机未到。
不久前,他们有过这样一段对话,就在天界的天命之水旁边。
少帝淡然笑道:“如果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去见沈遥华,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沈遥华了。”
“为什么?”
公玉爻有些垂头丧气,一部分因为不能见沈遥华,一部分因为他欠了眼前这位云淡风轻的男子天大的人情。
当初他的灵体被天命之盘吞噬,令他修为大损,身体上的伤怎么也修复不好。
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根本没给他机会去补救。
原本他打算等事情了结之后重修灵体的,没想到他的灵体一直被保存在天命之盘里,还得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好处。
这一切似乎是巧合,公玉爻也想相信只是巧合。
但是,少帝的神情告诉他,一切并不是巧合。
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似的。
这一点让公玉爻觉得十分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谁让他没办法预知未来和他人命数呢。
也就没办法像少帝一样老神在在,悠哉游哉。
“因为落清浣回来了,你最好不要刺激她,否则她便会将沈遥华抹的一干二净,渣都不剩。”
少帝说的很恐怖,好像落清浣会吃人一样。
“她凭什么?”
公玉爻自然觉得不满。
落清浣的灵体又不是沈遥华强夺去的,凭什么她一回来沈遥华就得退避。
“天意。”
少帝优雅的指了指上方,慢悠悠道:“上天让她这个时候回来,自然有其归来的道理,你我静观其变就是了。”
这便是不让他插手的意思了。
公玉爻不满的嗤道:“故弄玄虚,你不就代表着天么。”
“你错了。”
少帝淡淡一笑,悠悠然道:“天外仍有天,说起来你我不过都是井底之蛙罢了。不过话说回来,苦海较之天地,似乎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天地之奴罢了。”
公玉爻兴致缺缺,满心都是沈遥华的安危。
“听闻苦海是神族后裔?”
少帝似乎颇有兴致。
公玉爻冷笑一声道:“神在何处?”
“天上。”
少帝又向上方指了一下,随后点了下心口道:“或是在这里。”
公玉爻嘲讽道:“你不当神棍可惜了。”
少帝轻笑,不以为然。
公玉爻又道:“莫与我打机锋了,说几句实在话吧,否则我不会置她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