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的话语如治愈的潮水,段崎非心中恐惧的堤防瞬间连绵崩塌。他低声唤道:“青露。青露。”深深地望住她,却瞧见她眼中伤感悲愤犹存,可为了安慰鼓励自己,嘴角强自漾着笑容。他胸中一热,伸手握住她双腕,结结巴巴地说:
“青露……答应我,永远都别厌弃我……我……不想……离开……你……”
他一边轻轻地恳求,一边抬臂,下意识地去拥抱她。可穆青露却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向后一闪,大声道:
“好!我答应!”
她边大声答应,边松开双手,站了起来。段崎非心中一阵不舍,想拉住她,却又听她叫道:
“不许跑!”
段崎非一拉不中,神志回转,猛然省觉,四下环望。却见傅高唐已收回攻势,双掌抵住穆静微脊背,替他运功疗伤,金桂子和戚横玉面色焦急,在旁护法。南墙上的裂缝同板窗一起被撞开,连着封闭的走廊都现出一个丈余见方的大洞,白衣少年穆青霖消失不见,司徒翼也已不在屋中。傅高唐一面运功,一边叫道:
“露儿,放心,有二师伯在,你爹死不了!”
穆青露微微侧首,掠向洞外。戚横玉身形一晃,似有心劝阻她,无奈她动作太快,已抢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
“好!爹爹,我去抓他回来,叫他对您磕头赔罪!小非,你来吗!”
段崎非怅然唤道:“等等我!”一骨碌起身,便要跟上她。刚奔了几步,骤然感觉戚横玉的声音飘过来:
“停下。”
段崎非扭头:“四师叔——”
戚横玉话声依旧文雅,却很冷淡:“露儿禀性善良,见你被袭,一心护你周全,却不知那人假意出虚招。反正静微已被他重伤,一时之间他也无法再次得手,不如为自己制造机会,撞墙遁走——是啊,他既已被你父亲招揽,又如何敢真下手攻击你!”
说着,她冷笑一声:“事已至此,天台派别无他法,只能扣留你。朱家公子,得罪了!”
段崎非脑中轰然,只觉眼前一花,戚横玉已出手!
他心中悲伤,束手长叹:“四师叔,请。”
突有人轻轻一笑,应道:“玉儿,想拿他?看招!”
一条鹅黄色身影,伴着娇柔语声,从南墙新洞中飘入,身法快捷!两道弧形暗蓝刀光,越过段崎非,一齐朝戚横玉当面劈下!
戚横玉脸色大变,一个倒翻,避过刀光。那鹅黄身影轻轻一转,贴挡在段崎非身前。
戚横玉圆瞪双眼,从牙缝中一字一字地挤道:
“杜!息!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136章 爱与怖(一)()
那鹅黄色的人影轻轻一笑,淡淡地说:“十七年了!玉儿,《落雁集》好用吗?”
戚横玉柳眉倒竖,应道:“来啊,试试!”话音一落,双手一抬,指缝中有晶光闪耀的尖棱露出。
鹅黄身影猝然回头。段崎非只觉一阵幽香迎面袭来,那人已张开双臂,将自己一把搂住,她面对着他,温柔地说:“渊儿,莫怕,旁边等着。”说着,平平一推,段崎非呆了一呆,脚下却不由自主,顺势退到一旁角落中。
照面刹那间,段崎非只觉她眼波如星,柔柔的水光荡漾其中。一股奇异的感觉自他胸中油然而生。可那身影却又转了回去,眨眼间,暗蓝刀光再扬,她同戚横玉已斗在一起。
傅高唐脸色一沉,双掌仍牢牢抵着穆静微背心,嘴中叱道:“玉儿,小心!阿桂,护法!”
金桂子大声应:“是!”
戚横玉俏目含霜,边闪躲着弯刀,边喝道:“杜息兰!不许靠近!”说着,双手再抬,掌中晶光晃动,似喷薄欲出。
杜息兰道:“休想出手!”话音未落,她迅速踏出几步,陡然转近戚横玉身侧。戚横玉微微一惊,道:“采菱步!”杜息兰笑道:“不错。”又一步踏出,手中右刀直封戚横玉脖颈,竟为同归于尽的招式。
戚横玉挂念身后疗伤的二人,不敢硬拼,只得紧紧握住掌中暗器,使出栖霞步法,想将杜息兰引到另一个方位。二人动作疾若流星,段崎非一瞥之下,目不暇接。耳中又听到傅高唐大声朝穆静微说:“静微,跟随我内息,运气!快!”
穆静微道:“我……”傅高唐又吼道:“露儿还在外头,你想不想去帮她!”
穆静微面色一颤,道:“好。”他垂目直身,配合傅高唐,成打坐之势。
轰然一声,屋顶乍现一方大洞,原来横梁与横梁间隔的暗处竟设下一块极隐蔽的盖板!盖板被猛地揭开,另一道人影自洞口飞扑而入,夹着呼啸风声,径直袭向穆静微和傅高唐。
金桂子怒喝:“接招!”斜身挡在师父与师叔面前,双臂奋抬,掌风激拍那人。
那人哼了一声,在半空中收住扑势,长袖翻卷,倒挂上横梁。金桂子护师心切,见那人身姿晃动,似随时会再飞扑。他护师情切,一心退敌,厉声斥道:“出去!”掌力遥遥,拍向那人,直欲将他重新击出洞外。
那人又一记冷哼。衣袖拂晃,居高临下,作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金桂子脸色猝然惨变,狂叫一声,递出的双掌猛力一收。他右臂行动稍快,砰地收回,肘关节重重砸在自己胸前,可是……左臂,却来不及了!
他的左臂上,不知为何,骤现好几道赤红色线痕!仔细一瞧,那不是线痕,竟是裂纹,鲜血腾腾如地底岩浆,眨眼间一齐自裂纹中涌冒出来。
金桂子痛呼一声,欲缩回左臂。可是,左臂却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纠缠住,竟如牵线木偶肢体般,牢牢悬吊在半空中,既无法放下,更成诡异扭曲之势。
金桂子怒喝:“滚开!”奋力一挣,段崎非眼前迸发出一大片血花。他用力眨了眨眼,竟瞧见金桂子的左手齐腕而断,那断掌在半空中一翻一滚,自桌案上方飞擦而过,啪地摔落在傅高唐和穆静微身旁。
金桂子面色惨白,掩住血如泉涌的断腕,倒退两步,结结巴巴地道:
“十……十……十三弦!……”
傅高唐厉吼一声:“阿桂,退!”
戚横玉身子一旋,两道晶灿的棱芒一东一西,分别击向朱云离和杜息兰。杜息兰将弯月刀光一顿,矮身避过,晶芒嗖的钉入墙中。杜息兰微微一笑,幽蓝刀光在空中划了两道圆弧,再度进逼戚横玉。
击向朱云离的那一道晶芒,却似在半空触上了甚么奇特之物,在某个点上突然四溅散开,爆成一朵小小的烟花,倏忽间冒出一缕焦雾,旋即消失不见。
戚横玉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张嘴想喊,但杜息兰的刀势越来越猛,她奋力招架,实在无暇开口。
段崎非大声唤道:“桂师兄!”猛然发足,扑向金桂子。金桂子痛得浑身发抖,踉踉跄跄退往傅穆二人所在处,边退,边叫道:“别过来!别动!小心!他的十三弦……”
又一阵恶痛涌上断腕,金桂子死死咬紧牙关,用尽剩余气力,大呼着:
“……是隐形的!”
段崎非又惊又怒,厉声道:“那又怎样!”脚下依旧不停,已越过戚横玉和杜息兰的战团。
杜息兰道:“云离!小心渊儿!”
段崎非疾迎向前,脸上胸前却猝然有几缕奇异的丝线掠过。那种感觉就像摸入经年无人打扫的通道,却无意中蒙上半空悬挂的小半角残余蛛网。他心中一惊,正要反应,那几缕“蛛丝”上却骤生一股奇特的力量,一笼一束一弹,他竟无法反抗,又被推回先前的角落。
朱云离转回头,冷冷地说:“你俩死期到了!”
他长袖一挥,那无影无踪的十三隐弦,从各方位激射而出,随着挥势,一齐攻向正疗伤的二人。
段崎非吼道:“住手!”戚横玉想分身去救,可却被杜息兰牢牢缠住。金桂子已跌回地板上,几度咬牙跃起,却在半程中气力尽失,一次次落回原处。
隐弦已攻出。
虽然甚么都看不见,可是无形的恐惧,却远甚一切有形之物!
段崎非心中又慌又痛,气血上涌,唯觉双目一片模糊,他用力眨着眼,想辨清方位再度扑出,陡然间模糊的视野中却扬起一片金光。金光先汇聚作一团,随后渐渐漫开,化为十余道金线,散向四面八方。段崎非情急之下,反而镇定了不少,不停地告诫自己:“调息!调息!”
他运起倚火心法,眼前终于渐渐清晰。只见穆静微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伫立在金桂子斜前方。他双目半开半阖,却面无表情,双手交叉覆于胸前。那名闻天下的十三根金弦,自他十指中涌出,笼于周身,在各种殊难预料的方位上纵横牵拉,布置成一片奇特阵型。
他的背后站着傅高唐。傅高唐双目紧阖、神情专注,双掌依旧牢牢抵在穆静微背上,将一股股内力源源不断传递而出。
穆静微牢牢控住一十三根金弦,低低地开口:“十三弦法,你会,我也会。也唯有我,才知道你的弦将从哪些方位出击!此时此地,只要我还在,你无论如何也休想攻破。”
说着,他一抬目光,声音骤然变响:“朱云离!何况你的十三弦,分明只剩下了十根!”
第137章 爱与怖(二)()
横梁上人影一动不动,杜息兰的脸色却变了。段崎非心中本一宽,可看到杜息兰眼底弥上的惊慌,心又不由自主一揪。
穆静微话音刚落,一十三道金弦中,东北,东南,西北三处方位的金线乍地一闪,竟折转出击,一齐袭向横梁。随着三处金弦的攻势,穆静微喝道:
“说!三根隐弦藏在哪里!”
朱云离袍袖疾收,以横梁为轴,连续几个急翻,堪堪闪过第一第二道金弦攻击,穆静微的第三道弦光又刺到,刺击中,他问话更快更急:
“那三根隐弦,是不是被你用来封住——”
屋顶天窗里,侧墙颓洞中,突然涌入一阵漫天遍野的奇异乐音,生生打断了穆静微的喝问。那乐音忽尔如幽泣,忽尔似利爪,忽粗忽细,时锐时钝,听来竟如魔似幻!
段崎非只觉胸腔中被那魔音一敲,竟憋闷无比,透不过气。他一瞥师父,却见穆静微神色吃惊,双腕一抖,十三金弦猛地静止,叫道:
“留神!这是……真正的……‘喜怒忧怖阵’!”
段崎非闻言一震,洛阳往事历历涌上心头。那一日,讳天假借喜怒忧怖阵之名,却行调虎离山之计,差点造成伤亡,可如今,却遭遇了真的喜怒忧怖阵!
魔音如浪潮,一波又一波袭向屋中,天台派几人的神色随着起起伏伏的魔音不断变幻着。朱云离在横梁上冷冷一笑,忽然开口,道:“玉儿,听!”
魔音霍然一转,转为柔美悦耳。听着那乐音,段崎非胸中窒闷之感顿消,竟莫名生起一股遐思。戚横玉正朝杜息兰进逼,乐音入耳,却似受了极大震惊,猛地住了手。
朱云离两道又凉又亮的眼光投向她:
“你听!这,是谁的笛音?”
戚横玉凝立当场,怔怔地开口,语声中渐渐掺杂难以置信的激动:“是他……是他!朱云离,你在哪里找到了他?”
朱云离避而不答,盯住她,只道:“你已整整二十五年没听过他的笛音了,如今再次听到,可喜欢么?”
戚横玉微微侧头聆听着,目中绽起一片又一片惊喜与神往。她喃喃地说:“这首曲子,是他特意为我谱写的。从前,他最爱在华顶之巅,静静地吹笛给我听……小叶……是小叶!——朱云离!快告诉我,这些年来他过得好不好?!”
朱云离笑了笑,窗外的乐音益发轻快悠扬。朱云离忽地道:“他若不好,怎会为你吹笛?玉儿,快去!再不寻他,小心他又离开你。”
戚横玉道:“甚么?又要离开?……”
她闻言呆了一呆,大声唤道:“小叶哥哥,别走!”猛地发足,竟不管不顾一切,奔向南窗颓墙,似想穿洞而出,去寻觅那笛音之源。她双目晶莹,神情又喜悦又期待,霎时如同少女一般。杜息兰含笑立在侧旁,见她经过身畔,伸指一点,戚横玉浑不及防,啪地栽倒在她脚边。
戚横玉犹未反应过来,在地上挣扎:“放开我!放开!他在等我!”杜息兰轻轻一拂,戚横玉哑穴被封,再说不出话。
月光自天窗中倾泻而下,黄朦朦的,映得朱云离面目模糊不清,唯有讥嘲的笑声在梁间回荡:“喜怒忧怖之‘喜’阵刚开,你就中招了——哈,玉儿啊玉儿,你能为叶歌和苦守这么多年,挺痴心哪!”
段崎非道:“四师叔!”几步抢到戚横玉身边,蹲下身就要替她解穴。刚伸出手,另一对雪白纤细的手却已搭上他双腕。杜息兰柔声道:“渊儿,别动!”段崎非刚想说话,却被她从身后轻轻一搂,竟再难使出半分气力。
他警觉地道:“放开我!”杜息兰的声音却益发温柔,只说:“渊儿,这‘喜’阵好看极了,对么?”段崎非只觉她的内力透过手腕绵绵传入,自身内息竟被牢牢压制住,莫说解穴,就连极简单的举手投足都难以办到。
傅高唐和穆静微双双一惊,同时脱口而出:“不许那样对她!”可傅高唐却无法撤开双掌。穆静微刚想动弹,朱云离已厉声喝道:“敢越过我,她就死!”穆静微投鼠忌器,一时竟不能上前。
金桂子叫道:“师父!保重!”奋力爬起,挨向戚横玉。
朱云离缓缓点了点头,道:“金氏后人,果然硬骨头。可惜,这隐弦的伤,你却挨不起!”他话音一顿,扫了金桂子一眼,又淡淡续道:
“隐弦裂伤,绝非寻常。这一点,你的三师叔心里可明白得很。要知道,十三金弦的特性,隐弦都具有;十三金弦没有的特性,隐弦也有!”
金桂子咬紧牙关,艰难前行,无暇回答。先前那悠扬的乐音突然一顿一挫,竟不再像笛音,而变为尖锐凄厉,浑似鬼魅啸吼。
朱云离的声音亦变得又锐又利:“渭南金桂,你父亲生前听信挑唆,曾仗多欺少,在他人脊背上,亲手印下致命掌伤。而那人,却与他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你父亲欠的血海深债,唯有用全家性命相抵,才勉强够偿还——你父兄俱已入地狱,你还有何面目独自苟活!”
魔音陡升,金桂子惨叫一声,手臂与断腕处血瀑激溅,他猛地跪跌在地板上。
段崎非在杜息兰怀抱中挣扎着,不住地道:“停下!停下!”可魔音哪里管他,只不断盘旋提升,金桂子跪伏在地,缓缓抬头,突似瞧见了甚么幻象,对着空荡荡的前方颤声说:“我……我……爹爹,大哥……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朱云离一声震喝:“‘怖’阵已开!速速自戗谢罪!”金桂子随着他的话昂起头,眼光迷乱,低呼道:“我来了!”弃断腕于不顾,举起另一只手,一掌朝自己胸前拍下!
陡然之间,四面八方的空气中,响起无数铃铛的清音。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清清的铃音,虽细微却有力。它们悠悠地弥漫、渐渐地变响,宛如邪恶幽暗的林间千百条新生的细小藤蔓,在固执又迅速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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