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弦》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争弦- 第5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皇甫伦和气地说:“只有一些肤浅的推论,有待与洛堂主和各位当家一起探讨。”

    洛涵空皱了皱眉:“请说。”

    皇甫伦嗯了一声,抖了抖衣裳,在椅中坐下,正容道:

    “洛堂主,摧风堂中一夜之间骤发两件大案,共死二十六人。其中黎少帮主的夭折,业已震惊全城。如今本官要问你几句话,还请据实回答。”

    洛涵空冷笑:“只管问。”

    皇甫非凡在旁插嘴:“你可听仔细了?得‘据实’回答!”

    秦智达怒道:“你爹说话,要你插嘴?”

    皇甫非凡将脸一沉:“撒谎精,闭嘴!”

    秦智达涨红了脸,正要反驳,洛涵空一抬手,阻止了他:“秦五叔,如今堂中已生内奸,与其顶撞外人,还不如齐心协力,彻查一切。”

    皇甫伦“啪”、“啪”击掌赞道:“洛堂主好气魄。既然如此,本官便继续问了。”

    言罢,他顿了顿,正色问道:

    “洛堂主,摧风堂中,可有擅使斧头的人?”

    洛涵空勃然大怒,喝道:“你名为‘探讨’,实则怀疑凶手乃摧风堂的人?”

    皇甫伦连连摆手,道:“洛堂主别急,这儿并非公堂,本官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若不想答,可以先不回答。”

    陶向之沉着脸,在一旁道:“先不回答?知府大人的意思,是指现在不答,来日就得上公堂答,对不对?”

    皇甫伦打着哈哈:“大家都是洛阳城中有头有脸的人,何必非要闹上公堂?洛堂主,你认为呢?”

    洛涵空与母亲对望一眼,俱自强行按捺住怒意。洛涵空忍了气答道:“摧风堂中,并无擅使斧子的人。”

    皇甫伦笑道:“洛堂主的话,本官自然相信。那么,摧风堂中,可有以内力高深著称的人?”

    洛涵空嘿的冷笑道:“那可多了去了。洛某就是其中之一,莫非大人怀疑洛某是凶手?”

    他如此一说,几位当家也都坐不住了。秦智达率先愤愤地道:“不就是震断一个人的筋脉么?哼,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不过照此说来,江湖上内力深厚的人,岂非全成了怀疑对象?”

    陶向之纵然机智沉稳,亦有些恼火,道:“皇甫大人一而再,再而三拿摧风堂说事,未免太过主观。”

    皇甫伦连声说:“哎,哎,各位莫急,本官只是例行问问,绝无指认各位是犯人之意。更何况洛堂主一向英武骁勇、公正无私,莫说犯人未必出在摧风堂中,就算真是自己人犯了事,洛堂主也绝不会包庇,对么?”

    洛涵空长身而起,厉声道:“大人请自重!洛某向来有奸必肃、绝不姑息,但洛某绝不相信真凶会是摧风堂中人。”

    皇甫伦笑着赞赏:“洛堂主驭下有方,不愧为人人拥戴的少年英豪。恕本官多嘴再问一句,洛堂主对亲朋好友想来也是秉公无私、绝不袒护的罢?”

    洛涵空被他一哄一拍,甚为自傲,昂首挺胸道:“当然,洛某为人正直,绝不轻易袒护任何亲友和下属。”

    皇甫伦谦和地道:“洛堂主高风亮节,本官佩服至极。”

    赞罢,他在椅中悠然换了个姿势,道:

    “本官听黎帮主诉说案情后,思索了好久,方才又亲眼目睹验尸过程。那凶犯究竟是怎样的人,本官自认为已有一定眉目了。”

    此言一出,满厅惊动。洛涵空猛然从自醉中清醒过来,抬起头,双目灼灼,道:“还请皇甫大人明示。”

第88章 英雄屈(二)() 
皇甫知府点点头:“好。”他徐徐立起,倒背双手,缓缓踱到洛涵空面前,说:

    “洛堂主年少有为、武功高强,别说二十六个人,就算二百六十个人,洛堂主想来也能轻易敌得过——”

    洛老夫人和几位当家一起喝道:“你竟敢怀疑——”

    皇甫伦用力摆手,连声道:“不,不,听我说完。”他止住其他人话头,续道:

    “——但洛堂主以‘摧风九式’名震江湖,‘摧风九式’原属掌法,并不需要武器。所以,本官窃以为洛堂主犯不着费力去找厚重锐器,来做下这两桩莫名其妙的案子。”

    他话音刚落,洛涵空便哼了一声,冷着脸说:“大人眼光不错。”

    皇甫伦堆笑道:“哪里哪里,本官据实分析而已。”他眼睛滴溜溜一转,朝向洛老夫人,说道:

    “洛老夫人与已故洛老堂主伉俪情深,曾双双以拳掌功夫名震天下。本官认为老夫人自然绝不会是那犯事之徒。至于陶二当家——”

    他看住陶向之,缓缓道:

    “陶二当家智勇双全,多年来凭借独门指法饮誉江湖,想来亦不会弄出如此残忍可怖的伤口。”

    陶向之不卑不亢地说:“多谢知府大人信任。”

    皇甫伦微微笑了笑,又向殷寄梅道:

    “殷三当家精通剑法,但你既为女性,内力难免稍欠火候,恐怕难以一连震断那么多人的筋脉。何况你的宝剑又窄又薄,绝计无法造成那种伤口。昨夜虽由你轮值,但本官认为,你不会傻到故意挑自己轮值的时候犯事,所以也可排除嫌疑。”

    殷寄梅按着剑,面上依旧有些警觉,只轻声说:“多谢。”

    皇甫伦转向范寓、秦智达和方寒草三人,续道:“你们三人昨天并未轮值。范四当家整夜都呆在自己位于洛阳城东北角的居所中,而秦五当家则去了城南赌坊,赌坊中人皆可作证。至于方六当家,昨夜也并未进过摧风堂。方六当家,本官听说你和殷三当家情投意合、同气连枝,自然也不太可能犯案。”

    众人闻言,心中皆惊,只不住地想:“这位知府表面安逸亲和,却已在暗中派人调查了一切,他的城府实在深。”

    秦智达满面通红,连连向洛涵空和洛老夫人陪罪,讷讷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属下只是小赌一把,还请堂主饶恕。”

    洛涵空一时却无暇理会那么多,只瞪着皇甫伦,道:

    “皇甫大人,你分析来分析去,似乎都无法证明我摧风堂中的人有犯罪嫌疑。”

    皇甫伦笑了笑,微微提高声音:“总之,这桩案件能无声无息发生在高手辈出、布防严密的摧风堂中,本就令人惊讶得很。黎帮主和本官一同思考了良久,而耳畔又听到城中不少武人的议论,都说无非只有两种可能——一为摧风堂内部众人集体作案,是以能轻易掩盖;二为凶手独立作案,但却武功绝高,即使夜袭摧风堂,也依然神不知鬼不觉——咳咳,大家都说这样的武林高手,似乎极为罕见。”

    洛涵空警觉地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大人倘若认定了前一条,洛某愿意率领摧风堂所有人马奉陪到底。”

    陶向之紧跟着也说:“皇甫大人,凡事要讲证据。即使城中流言四起,陶某却也相信大人不会被轻易干扰。”

    皇甫伦亲切地道:“当然,当然。洛堂主大可放下对本官的敌意,本官此来,正是想为摧风堂洗清莫须有的罪名,以便日后共同携手,维护洛阳城安定。”

    洛涵空略略卸去些戒备神色,却依然不失警惕:“摧风堂虽无与官府来往的打算,但洛某自也不会干扰大人治理洛阳城。”

    皇甫伦打着哈哈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突地又堆上笑来,道:“集体作案的可能性便先搁过不提,咱们不妨来瞧瞧第二种可能性。本官原本漫无头绪,然则呢,据黎帮主提醒,本官才想到一件事,说不定便与那行凶之人息息相关。”

    洛涵空挑眉问:“哦?甚么事?”

    皇甫伦环顾四周,正色道:“虽然洛堂主和几位当家都不可能亲手弄出这般的割裂伤,其余下属也没有无声无息连杀二十六人的本事。但昨夜在摧风堂中,却实实在在有一件东西,是可以用来砍出那样的伤口的,而持有这件东西的人,恰好也有来去如风的卓绝本领。”

    洛涵空、洛老夫人和几位当家闻言,心又悬了起来,洛涵空涩声问:

    “不知皇甫大人所指,为摧风堂中何等物事?”

    皇甫伦笑了笑,突然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刻——碣——刀!”

    他面朝洛涵空,口中却陡然迸出“刻碣刀”三字,摧风堂众人甫听之下,不由呆了一呆。

    天台派中人却反应极快,傅高唐和穆青露同时迸出一声大喝:

    “胡说八道!”

    呛呛连声,却是阿梨等小弟子按捺不住,纷纷拔出武器,七嘴八舌叫道:

    “谁敢侮辱师父,和他拼了!”

    戚横玉亦脸色遽变,猝然立起,向皇甫伦说道:

    “皇甫知府,你先前对摧风堂诸般怀疑,如今又突然将矛头指向天台派,敢问摧风堂和天台派是否曾有礼节不周之处,才令你看不顺眼,因而处处挑刺呢?”

    她语调虽平静,却字字铿锵有力,天台派与摧风堂众人闻言,面上怒色亦越来越浓。

    皇甫伦却端然不惧,站在黎越峰身边,从容答道:

    “戚女侠说本官挑刺摧风堂,这可言重了。本官私底下从未怀疑过摧风堂,方才之所以一一罗列,也只想向各位证明摧风堂中人不像是凶手罢了。”

    摧风堂中不少人闻言,脸色顿时又放缓。殷寄梅面上泛起笑容,向方寒草和范寓道:“皇甫大人果然明智。”

    陶向之沉吟不语,倒是秦智达在旁闷哼道:“一开始见他乔张作致,还以为他真有恶意呢。”

    皇甫伦立马笑着接口:“哪有,哪有。本官秉公办事而已。”

    戚横玉略感狼狈,却立时端正心神,向司徒翼瞧了一眼。司徒翼心领神会,对洛涵空道:“涵空,小人挑拨,不可不防。”

    洛涵空一震,猛地会意,厉声向下属道:“统统住嘴。”

    殷寄梅犹且在说:“幸好幸好……”骤然听到洛涵空喝斥,吓了一跳,赶紧噤口不言。

    陶向之走到她和另三名当家身边,容色沉肃,在他们耳畔小声说了八个字:“唇齿相依,唇亡齿寒。”

    殷寄梅等四人不敢再说。却又见天台派中乱象四起,穆青露趁司徒翼分心之际,挣脱他手,跳起叫道:“天台派岂能容人随意凌辱?狗官,今日不把话说明白,便休想出此厅!”

    皇甫非凡叫道:“爹,这丫头动不动就杀人!那两桩案件,说不定她也有份!”

    穆青露大怒道:“没种的东西,今日定要揍得你哭爹喊娘!”

    她闪身便欲出列。皇甫非凡哪里敢多应,只躲在黎越峰身后,不停地道:“黎帮主,该说的话都替你说了,你看着办罢。”

    黎越峰沉声道:“行。”突然长身而立,打了个呼哨,顿时便有二三十名灵川帮帮众从厅门外强涌进来,团团护在他三人身前。

    穆青露清叱道:“想打群架么?来啊!”她回头向天台派中一瞧,金桂子、段崎非和阿梨等人早已站起,纷纷道:“打就打,谁怕谁?”

    傅高唐陡然立起,沉着脸,反手摘下刻碣刀,往众徒弟身边一站,将刻碣刀“当”的拄在地上。众徒儿见有师父撑腰,顿时叫嚷得更响了。

    一时间闹乱不休。皇甫伦父子和黎越峰都没料到天台派竟然是块如此难啃的硬骨头,俱都愣住了。皇甫伦反应最快,当先道:“各位,莫动手,有话好好说……”

    戚横玉带着司徒翼,越众而出,指着那二三十名灵川帮众,凛然道:“皇甫知府,黎帮主,瞧你们这架势,像好好说话的样子么?”

    皇甫伦朝黎越峰打了个眼色,黎越峰立刻说:“他们只是进厅保护皇甫公子,并无寻衅滋事之意。”

    戚横玉冷笑道:“黎帮主,你终究还是怕了。”

    黎越峰眼中怯意一掠而过,想起儿子之死,又悲愤起来,他大声道:“我一把老骨头,无所谓怕不怕。今日所做一切,无非想为潮儿讨个公道!”

    戚横玉道:“你们要讨公道,不错。只是天台派绝不能轻易蒙受羞辱,我们也要为自己人讨个公道。”

    皇甫伦连声说:“天台派各位侠客,请坐,坐,慢慢说。”

    戚横玉回头向穆青露等人道:“你们且坐。二哥,他们既然扯到你,你不便说话,就由我来应付。”

    傅高唐强按心中怒气,应了一声。穆青露见四师叔发话,不敢违抗,愤愤地同其余人一起坐回位置。

    戚横玉眼望皇甫伦,朗声问:

    “皇甫知府,你说我二师哥的武器是凶器,可有甚么凭据?”

第89章 英雄屈(三)() 
皇甫伦擦了擦汗:“本官也只是听了众议后,以理推断而已。”

    戚横玉目光一闪,问:“以理推断?甚么理?”

    皇甫伦已镇定下来,道:“戚女侠是明事理的人,方才应当也瞧见黎少帮主脖颈上的伤口了。”

    戚横玉道:“瞧见了又如何?”

    皇甫伦抬手指了指覆着白布的黎弄潮尸身,道:“天台派傅大侠乃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少武林中人对他和他的刻碣刀都仰慕得很。但傅大侠名气太大,出了这桩案子,难免便有人说黎少帮主颈间伤痕,听来倒挺像是刻碣刀砍的。这指控实非本官的意思哪。”

    戚横玉道:“能砍出伤痕的武器多了去了,皇甫知府何必只听信关于刻碣刀之语?”

    皇甫伦抹了抹汗,赔笑说:“本官也不太信。只是很多人说这伤痕尺寸和刻碣刀尺寸颇为相符……”

    戚横玉秀眉蹙起,打断他的话:“皇甫知府动辄将一切说法推到‘别人’头上,被不明就里的人听到,还以为傅二哥真在江湖上树敌众多呢。我问你,这些推测究竟是黎帮主想出来的,还是你和你那宝贝儿子揣摩的?”

    皇甫伦眨了眨眼,避重就轻地道:“谁推测的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伤痕与刻碣刀的关系是否确实……戚女侠,不如,咱们当众量一量?”

    戚横玉愣了一愣,立刻说:“岂能以儿戏之事一锤定音……”话音未落,黎越峰使了个眼色,灵川帮中已有二人嗖地捧出量尺,来到傅高唐身边,弯腰说道:“傅大侠,烦请出示刻碣刀。”

    傅高唐大怒,正欲抬足踢翻二人,却见满堂人的眼光,全落在自己身上。他甚爱惜面子,只得忍气吞声,举起刻碣刀,斜斜伸出刀头,闷声道:“清者自清。”

    那二名灵川帮众动作飞快,迅速蹲下,一纵一横,丈量了刻碣刀头,蹿回黎越峰身边,报告道:

    “禀告黎帮主、知府大人和洛堂主,刻碣刀锋长一尺半,刀背最厚处为二寸三分,越向下接近锋刃,厚度就越薄。而方才仵作所验黎少帮主横贯脖颈之伤口,深三寸四分,开口处宽一寸六分,越往深处,裂口越窄。”

    他二人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傅高唐已冷哼道:“刻碣刀尺寸,我还能不晓得么?”

    戚横玉秀眉一挑,向皇甫伦说:“皇甫知府,伤痕横贯脖颈,只能说明凶器锋刃长度比脖颈宽,因此刻碣刀锋长度便不可作为参考。但刀背厚度与伤口宽度也并不符合,你可撤消怀疑了罢?”

    皇甫伦转向那二名测量帮众,道:“还有何数据?一并说来。”

    那二人似正等他发话,马上答应道:“是。自刻碣刀锋刃处往上量起,三寸四分处的刀背厚度恰为一寸六分,与黎少帮主伤痕裂口的深度和宽度完全契合。”

    一言既出,天台派中人都骇了一跳,摧风堂中殷寄梅更带头惊呼出声。

    傅高唐一听之下,大惊道:“有这么巧?”他顾不上发怒,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