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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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弦-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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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横玉招手道:“崎非,过来坐我身边。”她转头向司徒谦君道:“我常年住在南京授徒,即使偶然回天台派,也往往稍停即走。而崎非属于三哥门下,所以没见过我。但我从前是见过他的。”

    段崎非和穆青露一起问道:“何时呢?”

    戚横玉道:“是十七年前。那时三哥刚带崎非回山,崎非还是个小娃娃呢。”

第7章 初相遇(二)() 
段崎非想起自己孤儿身世,心中忧伤,低头不言。穆青露甚为同情,从旁打岔:“四师叔,小非那时候一定很可爱吧?”

    戚横玉微微一笑道:“是的,非常可爱,见人就笑着要抱。”

    穆青露喜道:“真好。我听说过,爱笑的小娃娃最招人喜欢。爹爹想必也是看到小非后极喜欢,才抱了他回来。”

    戚横玉悠悠地道:“是啊,那时我们都很喜爱这小娃娃。于是你爹亲自给他选了段字为姓,起名崎非。愿他能忘却过去身世,在人生路途上断却一切崎岖与是非。”

    穆青露听得入神,柔声道:“小非,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别难过啦,我娘亲也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生重病去世了,我和你是差不多的。以后我就把你当亲弟弟了,好吗?”说着,递过一盘点心道,“你尝尝这枣泥拉糕,很好吃的。”

    段崎非接过,吃了一块,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感激,觉得糕点堵在喉咙口,像一块石头。

    司徒谦君道:“天色不早,我们边吃边说罢。”韦三秋应一声,便吩咐人开宴。

    戚横玉向穆青露道:“露儿,听说三哥有意让你和崎非一起北上磨炼,你一路可要持平心境,别惹乱子。”

    穆青露道:“我从来不惹乱子啊,四师叔,我都是有理有据的。”她转头向司徒谦君道,“伯伯,长淮王家的行为太让人不齿了,您一定要让官府重惩他们啊。明天他们要是上门来,不要见他们了嘛。”

    司徒谦君摇首笑道:“只怕还是要见他们的。”

    穆青露急道:“为什么?直接绑了送官不是很好吗?为民除害。”

    司徒谦君道:“露儿,这件事不宜再用武力解决。而且,经此一战,王家日后必会收敛,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行事的了。”

    穆青露道:“可是……”

    司徒翼在她身边安慰道:“露儿,很多时候,事情若能有转机,就该收手。逼人太紧往往会招致人拼命抗击,鱼死网破反而对大家更不利。”

    穆青露道:“可是他们从前做的坏事就能一笔勾销了吗?他们不该为做过的坏事付出代价吗?”

    她忿忿四望,见众人俱都低头吃饭,无人附和她,大是气懑,道:

    “还说什么恶有恶报,原来是假的!”

    戚横玉道:“露儿,你已教训过了他们,他们也不敢这么嚣张了。就此搁过这事罢,别纠结了。”

    穆青露恨恨地咬着筷子,司徒翼为她盛了碗汤,道:“好啦,别生气,等你再长大些,就能明白这人际来往中的诸多诀窍了。”

    戚横玉道:“露儿虽然脾气急,但单纯善良,也挺聪明,慢慢琢磨几天罢,便会好了。”

    司徒翼笑道:“我偏偏很喜欢露儿的性格呢。”他靠近穆青露道,“多吃点,别饿着肚子生闷气啊?”

    众人默默地吃了会饭。段崎非见穆青露不开心,也没心情多动筷,只寻思如何岔开话题。忽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

    “青露姐姐,我先前听到你在船上唱歌儿吹曲儿,很好听。但你的笛子和师父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穆青露咦了一声,奇道:“那不是笛子,是篪,只是形状相似,音色却不同。小非,难道你不会乐器?”

    段崎非道:“我既不会唱歌,也不会奏乐,更不会跳舞。”

    穆青露惊讶道:“爹爹精通音乐,尤其善吹奏各类乐器,他没有教你这些么?”

    段崎非道:“没有啊。师父一直督促我专心习武。不过我平时经常听他奏曲子,很多曲调我能分辨得出。”

    穆青露道:“这可奇了。我虽然一直跟着四师叔,习的却仍是爹爹本门的武艺。爹爹一门的武功与丝竹器乐息息相关,你丝毫不通乐理,又如何入门呢?光本门的拂云心法就难以练下去啊。”

    段崎非道:“我正想问呢。青露师姐,初见时你问我拂云心法练到第几重,可我为何从未听过这名字呢?”

    二人疑惑相视,忽听戚横玉在边上道:“不奇怪啊。”

    “为什么?”穆青露问。

    戚横玉神情平淡,品了口茶,道:“你爹爹从小酷爱音乐,正适合练《流光集》中以乐律入武的绝世功夫。但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有音乐天赋,都能练习这类武功。所以三哥想必是根据崎非的天资,为他选择了更适合他的武功路数。”

    穆青露道:“这样啊。”段崎非点头道:“确实如此。师父曾说过我身形高大,肩宽臂长,且内息端沛中正,不适宜他的外门兵器和阴柔路子。”

    穆青露大为佩服地向戚横玉道:“四师叔您果然料事如神。”她又问段崎非道:“我一直不知道原来除了外门兵器,爹爹还对十八般兵器也有研究。不知你练的是哪种武器呢?难道是剑?我记得天台山藏有不少好剑,你也得了一把罢?为什么没有背在身上?”

    段崎非摇头道:“不,我不练剑。师父说剑不适合我。”

    穆青露更好奇了,道:“那你练什么?演一路给我们看看好么?反正大家也吃完饭了,来来来,亮武器吧。”

    段崎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我没带武器啊。师父交代过我,此番下山磨炼时,需自己想法寻一把趁手武器先用着。我这阵子忙着赶路,还没来得及去武器店呢。”

    穆青露笑道:“这就不对了。哪有侠客上路不带武器的道理。我明天就陪你去好好挑挑。你先给我们演练演练吧,你用的是什么武器?翼哥哥,借小非一把呗。”

    司徒翼道:“好。既然用过饭了,不如我们大家去习武场看小非大展身手吧。”

    穆青露拍手道:“好啊。”带头向场院奔去,边奔边连连招呼:“快走。“

    段崎非甚是紧张,原来虽属同门,自己习武的路数却和师姐有大不同。倘若等下演示得不好,岂不丢脸?他紧紧跟住穆青露,心中快速地把心法窍门都一一复习。

    众人来到习武场,穆青露指着场边的武器架子道:“十八般兵器都在这里,小非,可有你的武器?”

    段崎非定睛看了看,喜道:“有!”

    他兴冲冲大步上前,伸手握住一杆兵器,一抽一拔,娴熟地扎了个步型,使了一招圆滑标准的“凤点头”。

    众人一看,他手中执的,竟然是一条红缨长枪。

    习武场上顿时嗡嗡一片,就连韦三秋也禁不住“呀”了一声,戚横玉亦轻轻挑了挑眉。

    穆青露扎手扎脚站在场中,一时怔住了,呆呆的忘了发言。

    段崎非见众人神色有异,心下奇怪,收了势问道:“各位,有什么不对么?”

    司徒谦君反应最快,已自回过神来,道:“段公子枪法甚是娴熟,火候也颇到家,只是,只是……”

    他正兀自想如何说下去才好,司徒翼已从旁解围道:“小非,我们没想到你使的竟然是内家长兵器,因此一时意外。你且将枪法好好演练一番看看。”

    段崎非闻言释怀,欣然道:“好啊。”当下抡起红缨枪,缠拦点扑,直使出一路杨门梨花枪法来。

    穆青露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

    司徒谦君已想好言辞,清了清嗓子道:“杨家枪法变幻莫测,神化无穷。昔年戚继光将军曾言‘长枪之法,始于杨氏,谓之曰梨花,天下咸尚之。’段公子枪法圆熟不滞、运转自如,想是下过极大工夫。”

    段崎非收枪行礼道:“多谢庄主称赞。自我六岁起,师父便督促我勤习枪法,如今也有十多年了,只是不曾和人交手过,所以并不知道技艺进展究竟如何。”

    司徒翼见穆青露还瞪圆着双眼,拉拉她的衣袖问:

    “露儿?为何不说话?”

    穆青露连眨七八下眼,朝段崎非行了几步,终于指向长枪道:

    “小非,你我当真同属天台派第三脉么?”

    段崎非道:“当然是了。青露师姐何出此言?”

    穆青露讪讪地道:“我真不知道,原来爹爹会枪法?我从小见他练武,是全然不碰枪戟斧锤的,你属于他的嫡系弟子,为何他又会要你练这些了?”

    段崎非奇道:“你不会使枪?”穆青露点点头,上前从他手中接过长枪,一个没拿稳,枪尾已拖在地上。

    段崎非惊道:“当心枪尖。”伸手替她扶住枪杆。耳中忽听戚横玉话音:“露儿何须大惊小怪,你不懂枪法,无非因为你不适合练,所以我们不教而已。”

    众人凝目望去,戚横玉已恢复平静面容,款款走入场中。她行至二人身旁,伸手掂过长枪,又道:“我们天台派四人先前一同跟随师祖习武,武功本源出同一路。后来因各自天资不同,师祖便把四本不同武功典籍分授给我们。从此我们在天台派中各执一脉,各自收徒。但四系并非全无交流,也并非只顾练自己本门武功。”

    穆青露问:“四师叔,您可也懂用枪之道?”

    戚横玉手抚长枪道:“会一些,但不能算精通。我这一脉禀承的是师祖所传暗器技法。但行走在外光靠暗器难免流于浮泛,所以自然也得研习一些常用武器技艺。比如翼儿,平时便常佩剑在身。”

    她看向穆青露,道:“露儿,你不必感到惊奇。试想,我受你爹嘱咐代为看管你习武,倘若我不知你爹那一系的武学特性,又如何能教导你?如今崎非使出了你第三脉不常用的器法,你又怎知不是你爹这些年来日日勤修,吸取了老二那一脉的精髓之故?”

    穆青露恍然大悟道:“二师伯确实长于刀枪硬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哦哦,这下我可不再疑惑啦!”

    段崎非听得入神,道:“四师叔,对于暗器我可是全然不会。今天听了您的话,才知道原来我们四脉在武学上一直都有交流。以后可否请您指点我一些暗器功夫?”

    戚横玉微微笑道:“当然。”她侧头向场中又道,“今日天时不早,还是早点休息罢。”

    司徒谦君从旁道:“正是。大家各自回房吧。”庄中众人答应一声,便自散去。

    段崎非拿过长枪,轻轻放回武器架上。突然听得穆青露凑过来问:“小非,你还记得怎么回南园不?”

    段崎非道:“记得。但凭青露师姐吩咐。”

    穆青露嘻嘻笑道:“那你带我去看爹爹的信吧。”她见司徒翼正和戚横玉等人说话,赶紧悄声补充,“我们从那头走。不然翼哥哥看到了又要撵我早睡早起啦。”

    段崎非也小声道:“明天起床再看也没关系呀。”

    穆青露道:“那可不行。我心里好奇,睡不成的。你快带我去吧。”闪身到了场地另一边,向段崎非招招手。段崎非轻轻应着,跟了上去。

第8章 情如虹(一)() 
再回到南园时,夜色已悄悄蔓延开。穆青露点了灯烛,回头笑问:“信呢?”

    段崎非答应着,将背包解开,从内层摸出一封平平整整的信件和一只荷绿色锦囊来:“青露师姐,在这里。”

    穆青露道:“你每次喊我都要用四个字,你不累我听着可累了。你再这么客气,我就懒得理你了,我不理你,你的北上历险可就要泡汤啦。”说着,将眼一闭别过头去,大有嗔怪之色,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许叫两个字。快叫吧。”

    烛光闪闪烁烁照在她脸上,映得她双颊红扑扑,几根淘气的发丝不肯呆在脑后,却偏要贴在洁白的颈项间不肯离开。段崎非见她转开脸不睬自己,似嗔似怒,心中没了主意,结结巴巴地道:

    “青露师姐……不……露……我错啦。我不那样喊你了,好不?你不喜欢我喊得太生疏,那我以后便只喊青露,好不?”

    穆青露笑吟吟转回头道:“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只是大家都喜欢喊我露儿呢。”

    段崎非道:“我怕翼师兄听了会不高兴。”

    穆青露道:“他不会的——也罢,就喊青露好了!来,我们读信。”她伸手拆开信封,往里张了张,道:“咦,有两件东西。一张信笺,和另一封封好的信。”

    段崎非边看信边道:“这信笺上内容,和师父口授的差不多,让我找你会合,一同北上。”

    穆青露道:“后面还附加了一句。‘会合后将信交予四师叔,然后你二人北上洛阳。到达后同拆锦囊。’”

    穆青露念完,瞧着余下的那只荷绿色锦囊,纳闷道:“一样要拆,为何不现在拆?好奇怪。”说着,不由自主便想去摸它。

    段崎非笑了笑,将锦囊收回,道:“师父这么安排必有深意,我们还是照办的好。”

    穆青露道:“我看爹没什么深意,就是好玩罢了。我想起小的时候啊,爹爹每次来看我都会逗我玩,拿花花绿绿的纸包很多糖果儿给我挑,一次只能挑一粒。但我手气太差,每次都挑到爹爹混包在里头的小石块子。”

    段崎非笑道:“师父平时怪严肃的,却原来也这么幽默啊。”

    穆青露用力点头道:“那是。大家都说我的性格随了爹爹小时候。”她托住腮帮子,看向段崎非道,“小非,你平时也该多笑笑,不要老诚惶诚恐一脸认真的。知道么,你笑起来很好看咧。”

    段崎非不好意思地收起笑:“是么。”

    穆青露道:“当然了。我从不说假话。难道以前没有女孩子赞过你生得很好看?”

    段崎非道:“没有。我在山中的时候,身边人全是男性,没碰见过女孩儿。”

    穆青露哎呀道:“没有青梅竹马的小伙伴,真可惜!原来你认识的第一个姑娘是我啊,哈,好荣幸。”

    段崎非仔细想了想道:“不,你是第二个。”

    穆青露好奇道:“第一个是谁?”

    段崎非道:“是一个包子铺的老板娘。她好心肠送了我一碗豆浆,但可没评说我生得如何。而且我明明只买了八个菜包子,她还弄错了,混了两个肉的进去。”

    穆青露嗳的一声,笑得直拍桌子:“小非!人家看上你啦!”

    段崎非惊道:“啥?”

    穆青露嘻嘻道:“算了,你还小,不懂。改日我带你到处玩玩,多认识些女孩子,你便解风情了。嘿嘿。我先回去睡觉了,明日要早起练功。你也睡吧。”

    段崎非道:“青露,我陪你回去吧。”

    穆青露摆手道:“不用啦,我自己能认得。你赶紧睡吧,我是师姐,得由我来关照你才成。”止住段崎非,自己推开门,回头嫣然一笑道,“好好休息。”翩然出房。

    段崎非灭了灯,躺到床上,屋中一时冷冷清清,他自幼一个人睡,此刻不知为何反而不习惯起来,翻来覆去只难以入眠。

    穆青露轻轻哼着歌儿,出了南园,沿小路走着。其时月明,风露娟娟,银白的光辉漾在幽蓝夜色里,衬着道旁一束束红芍药、金雀花和丁香花。她鼻中闻着淡淡芳香,想到即将远行游历,连歌儿节奏也变欢快起来。

    忽然,她看到一个身影正静静伫立在前方月中花径上。她定睛一看,呀的奔了过去道:

    “翼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身影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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