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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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茱记-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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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妍心里一阵儿地兴奋起来,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报仇报冤了。(。)

第四十六回 看穿() 
(一更)

    岳东莱将语妍送到了江宁别馆,叮嘱了曹太监一番就打马而去,留下一缕尘烟。

    曹太监自然是好声好气地将语妍请进了门,亲自送到后院。然而他存心讨好,语妍却爱答不理。曹太监见她这架势,就知道这女人心眼比针尖小,恐怕是已经记恨上他了。

    他心中忐忑,吃不准她到底走了哪门子的鸿运,竟同京里头那一位有了牵连。料想是沾亲带故,才叫岳东莱另眼相看。真地是个姑表堂亲,要接回京师享福,那他是万万招惹不起的。

    曹太监想到这一层,愈发不敢怠慢,便拿着热脸去她的冷屁股又如何,该不要脸的时候就得不要脸。

    “娘子当心脚下,前头就到了。”

    语妍走下游廊,走过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复行数十步,前面光影斗转柳暗花明,只见一座两重楼阁竖立在水边,红墙青瓦,丹楹刻桷,宜景观宜宿瞄,倒是一处好地方。

    语妍脚步轻快了几分,走进楼里,楼上楼下看了一圈,却见里头应有尽有无一不周全,她有心刁难曹太监,竟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这梅妆阁是整座园子里观景最好的地方,早晚都凉爽,小人已经派人楼里楼外熏了一遍,不会有蚊虫进来,娘子夜里放心睡觉觉,白天可以在花园子里游逛,有几处好景,可以玩赏四五日呢。”

    语妍站在二楼窗台边,一手拉着栏杆,望着楼外绿水清波,回头再看看曹太监谄媚的神情,只觉得扬眉吐气,心情舒畅。

    “这地方还不错,就是我一个人住空荡了些。”岳东莱本来是要从驿馆给她带两个仆妇跟来伺候,被她拒绝了。

    “哪儿能叫娘子独居,小人早安排好了丫鬟,待会儿就让她们过来伺候。”

    语妍摇了摇扇子。低头拨弄了一下裙摆,又道:“来时候匆忙,没带什么衣物,烦劳曹寺人替我张罗罢。”

    “该当的该当的。宅里就有好针线的女工,过了晌午差人来给娘子量体裁衣。”

    语妍又抬手摸了摸光洁的鬓角,道:“现去打钗扎金花儿,恐怕来不及穿戴。”

    “这有何难,江宁城里的珠宝铺子多的是。明儿就叫人拿了现成的送来,娘子只管挑拣。”

    语妍这才抿嘴儿一笑,赏了他一个好脸。

    曹太监从梅妆阁走出来,衣领子都叫汗湿了,掏出帕子擦擦脖子,扭头看一眼楼上人影,揉了揉笑僵的脸,心里头暗呸一句——

    不亏是个做皮肉买卖出身的娼子,眼皮子忒浅,换了一张皮也盖不住那一身的穷骚味儿!

    曹太监匆匆走了。直奔月娘那去。他看出来语妍来者不善,连他都不放在眼里头,何况是曾经叫人掌过她嘴巴的月娘。

    他在宫里头待了十多年,见惯了女人家因为一点脸面斗得你死我活,哪里能不防着语妍心存报复,坏了他的好事呢。

    。。。。。。

    曹太监找过来的时候,月娘正在伺候她那一把秦处士的琵琶。

    这乐器最是娇贵,平日里总得细心呵护。天太干或是天太潮都会坏了音色,需得每日用软和的麂皮擦拭灰尘和手汗,再用松香研成粉末调和轴弦。方能延长寿用。

    吴茱儿也凑热闹,拿了她的玉龙青骨笛,用篾子缠着棉花通进笛孔里,擦净里面的水气。月娘另教给她一个法子。让她做一个布袋子,当成笛套,不用的时候就装起来,放一些樟脑进去,免得叫虫蛀了。

    曹太监一进门看见她还有闲心摆弄这些玩物,嘴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吴茱儿赶紧起来让座儿。拿了杯子给他倒茶。

    月娘见他愁容满面,不像是有什么好事,于是搁下了琵琶问道:“曹公公何故叹息?”

    曹太监道:“咱家是后悔没长了前后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事儿他心里也觉得窝囊,没人说去,只好趁机在月娘这里发发牢骚。

    月娘和吴茱儿却听得一头雾水。

    “公公这是何意?”

    曹太监道:“这事儿同你们也有干系,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这阵子就老老实实待在后院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好。否则撞上什么人,真闹腾起来,我也难办。”

    月娘和吴茱儿更糊涂了,只道他是来报丧的,却不知谁死了。

    曹太监没再绕弯子,把话说白了:“园子里今日住进来一位贵客,身份来历不好讲,只告诉你们招惹不得,连我都得小心伺候,你们净躲着吧。”

    月娘皱眉,疑问道:“公公这话奇怪,什么样的贵客,是男是女,怎地说的好像我们不去招惹他,他倒会来刁难我们?”

    曹太监眼神复杂地瞧了瞧她,说:“这位贵客,与你们却是老相识。”

    吴茱儿犹自不解,月娘却一听就听出来不对味儿,沉吟了一下子,脸色忽地一变。

    曹太监知她懂了,没有说破,喝了一口茶便走。

    吴茱儿把人送出去,回到室内就见月娘静坐在那里发呆,她想了一想,坐到她身边去,琢磨道:

    “曹公公说了那位贵客同咱们相识,好叫人纳闷,既是你我都认识的,听上去又像是有过节,那还能有谁?”

    “。。。。。。是语妍。”月娘摁着额头,语气发沉。一瞬间联想到许多旁枝末节的事情。自从曹太监送了两个丫鬟到她身边,她就觉得这语妍苗头不对,不知哪儿来的底气,不将她这个半个主子放在眼里。

    比方说那天从绸缎庄子回来,她一口一个娼子。又比方说,前两天锦衣卫闯进来抓人,她那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

    就好像是早有所料,知道是福不是祸,所以她根本不怕事。

    听到月娘说出的人名儿,吴茱儿没觉得惊讶,她只不解:“语妍不是叫锦衣卫带走了吗,前天六福子才说她回不来了,怎地一转眼就成了贵客?”

    月娘冷笑道:“就是她没错儿,你且等着瞧吧。”

    曹太监话里有话,语妍无非是攀上了高枝儿,又同她进宫选妃的路子不一样,不然也不能叫曹太监都低头伏小。

    她猜不透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样可以肯定——那语妍一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一天扬眉吐气的日子!

    (小剧场——

    作者:没长脑子的肯定是炮灰。

    岳东莱:呵呵,你说我喽。

    太史擎:人贵有自知之明。)(。)

第四十七回 小人得志() 
(二更)

    午后炎炎,坐落在水畔的楼台绿荫环绕,少有一份清凉。

    语妍午觉睡起来,懒洋洋地坐在楼下厅堂,身前一个丫鬟捶腿,身后一个丫鬟打扇。几步远外的小杌子上坐着个针线婆子,正把她带来的各色布料尺头翻给她瞧。

    有绫纱,有软罗,有丝绸,有锦缎,姹紫嫣红,叫人眼花缭乱,都是主家才能使的好料子。语妍却有些看不上眼,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没一件比得上她不久前见过的珍珠缎。

    她心中起意,这就来了精神,坐不住了。当即挑了几个样式,先叫针线房拿去裁剪。

    “走,出去溜达溜达。”语妍吩咐了两个丫鬟,就扭着腰上二楼照镜子去了,没忘将她午睡时候脱下来的镯子和项圈都一样一样戴回去。

    曹太监送来伺候她的两个丫鬟,一个叫小乔,一个叫茉儿,长得都是眉清目秀,性子也温顺。听着语妍吩咐,一个人进去拿了阳伞,一个人装了茶壶与坐垫,这大热的天儿她不嫌晒,她们却得防着她热晕头,又得防着她渴了累了,一看就是精心调|教过的样子。

    语妍却没打算往花园子里游逛,沿着游廊穿过庭院,直奔月娘所在的小院儿去了。

    这个时辰,江宁别馆悄无人声,只能听见树上蝉鸣。

    月娘午觉起来,正在堂屋里踮着脚走步子,负责教习仪态的两个妈妈许是惧惹,今儿又没来,她却没有偷懒,把该做的都做了。

    吴茱儿趴在小桌子上描红,心琪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这时候,门外忽然来了人,心琪一瞧见有人从影壁后头走出来,连忙站了起来,上午曹太监来敲警钟她虽没在跟前。但是过后吴茱儿有同她讲,说是园子里住进来一位贵客,让她走点心。

    “娘子,有人来了。”

    心琪转身向里说道。再一扭头,就见那一行三人走近了,为首一名女子端着架子,一身儿的绫罗绸缎,满头珠翠摇曳生姿。描了眉毛点了胭脂,乍看眼熟,再一看就叫心琪张大了嘴巴,使劲儿眨了眨眼皮子,只当是外面太阳大把她晒晕了,不然怎么会眼花呢。

    堂屋里,吴茱儿搁了笔站起来,月娘不慌不忙理了理裙角,伸出一只手叫她挽着,两人走到门口。迎面就看见了焕然一新的语妍。

    心琪还在愣神,吴茱儿率先叫了出来:“语妍!”她听月娘猜到是一回事,真地见到人又是一回事。

    月娘一点儿都不意外,看见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就知道是来显摆的。

    语妍趾高气扬地挑起了下巴,瞥扫了吴茱儿一眼,转向月娘,阴阳怪气道:“难为你们还能认出来我,没想到吧,我还能回来。”

    心琪这才回过神来。知道果真是语妍,吓得她畏畏缩缩退到一边,不敢抬头看她的脸。

    “是没想到你会回来。”月娘脸色淡淡的,没因为眼前这人换了一身衣裳。就给她什么好脸。

    语妍没有见到她意想中震惊害怕的样子,心头快意顿去了一半,冷笑道:“没想到也是应该,你们肯定巴不得我出了事,以为我凶多吉少了吧。”

    “我们没那么想,”吴茱儿摇摇头。不愿叫她误会:“那天你被人抓走,娘子和我,还有心琪都担心坏了,特地找了曹公公打探你的消息,知道你平安无事,大家才放了心。”

    “我问你话了吗,谁叫你多嘴多舌,”语妍丝毫不领情,只当她花言巧语,见到她身份不同才换了一副嘴脸,对着吴茱儿毫不客气地训斥起来:

    “我同你家娘子说话,几时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这要是按照规矩,就该掌嘴。”

    她咬紧了最后四个字,目光看地却是月娘。分明是在记恨那天月娘让心琪按照宫规教训她的事。这院子里头的三个人,她一个都不会饶过她们。

    “任娘子不是喜欢讲规矩么,你这奴婢不懂事,我代你教训了她可好?”

    吴茱儿只见语妍上前一步,二话不说就扬起了巴掌朝她脸上扯来,可她手比脑子快一步,抢在她扯到她脸上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掌。

    语妍右手不成,便使了左手,又一巴掌挥过去,还是让吴茱儿抓了个正着。

    语妍哪有她力气大,叫她抓了两只手,使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挠到她一下子,打没打着,又挣脱不开,叫她羞恼之下涨红了脸,冲吴茱儿这二愣子骂道:

    “放开!”

    吴茱儿没放,她又不是傻子,放开她好挨打吗?

    “贱婢!”

    “好端端你怎地骂人。”

    吴茱儿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语妍出事的时候,她没有幸灾乐祸,还替她担心来着,可眼下她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居然要打她。

    她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挨打。就因为她多说了两句话吗,可她是月娘的人,要教训也该月娘教训,别人凭什么打她。

    “你还敢顶嘴,你这臭——”

    “够了。”月娘忍着笑,打断了语妍的谩骂,看着她被吴茱儿气得晕头转向,心里不是不痛快。

    “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劝劝语妍娘子,若她气出个病来,我看你们怎么向曹公公交待。”月娘板着脸对语妍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

    小乔和茉儿面面相觑,犹犹豫豫上前拉住了语妍,好声好气地哄劝:“娘子消消气,这么热的天,在外面站久了要中暑的。”

    吴茱儿这才放开了她的手腕,语妍伸手又要打她,却被两个丫鬟拉着膀子够不着她,气地她头顶直冒烟。

    月娘一手拉着吴茱儿,又一手拽过来心琪,退回到门里,当着语妍的面将房门“咣咣”两声关上了,留下语妍在门外跳脚。

    吴茱儿听着门外一连串叫骂,一脸郁闷地对月娘道:“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就和她在闹市上遇见的泼皮无赖似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月娘坐下喝了一口茶,怕她听不懂,又补了一句:

    “她本来就是这副德行,不过是小人得志,懒得再遮掩而已。”(。)

第四十八回 出人命了()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语妍怀着报复月娘三人的心思找了过去,结果倒把她气的不轻。吃了一记闭门羹,她怒气冲冲回到了梅妆阁,越想越不忿,只好冲着眼前两个丫鬟发火。

    “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帮着外人合伙欺负我,刚才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早教训了她们!”

    小乔和小沫低眉顺眼,任由她骂去,心里头黑白分明:这语妍娘子虽是贵客,却不是她们的主子。何况曹公公之前就有交待,让她们看紧了她,不能让她任性胡来。

    “去个人,将曹寺人找来。”语妍歪头往榻上一躺,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

    小乔默默退去了,不一会儿回来禀报:“曹公公出门未归。”

    “那就去前头等着,让他一回来就往我这儿来!”这般语气,竟是将曹太监当成个奴仆呼来喝去了。

    殊不知这会儿曹太监正被一桩意外搅得焦头烂额呢。

    他早上安置好语妍就出了门,前去同牛内监碰头。这个牛内监就是今年宫中下派到南直隶来开矿收税之人。

    两人这十天半个月来合伙讹诈了不少钱财,牛内监负责去寻地头行勒索,曹太监就替他摆平上头的关系,分工明确,得了钱钞便四六开来。

    谁知今日一见,牛内监会带来一则凶闻,起因如是——

    前两日牛内监在江宁南郊瞄准了一块地皮,查明是当地一家何姓富户的祖坟,就假借开矿的名义上门勒索。谁知何家兄弟两个出门在外,没有男丁守门,妇孺做不了主,硬撑着没肯破财消灾。牛内监一怒之下,就带了一伙地痞无赖将人家的祖坟刨了,那家女眷赶过去阻拦,却遭遇羞辱。

    结果昨天晚上,那何家三个女人。守寡的婆婆带着两个儿媳妇,在挖开的祖坟前头找了一棵老树,上吊自尽了。

    今天早上尸首才被附近的乡民发现,早死的透透的了。只在当场留下一张血书,控诉牛内监的恶性。

    这下子事情可闹大了。

    牛内监去迟了一步,周遭好些乡民都瞧见了那娘仨的死状,一传十十传百,连着那一份血书。也不知传过了几道手,虽然最后被他抢了回来,可这事儿是盖不住了。

    敲诈勒索是一回事,闹出人命来可又是一回事了。

    “等到何家男人回来了,必不会善罢甘休,此事告到衙门去,万一叫我偿命可如何是好?曹哥哥这回千万要救我。”牛内监哭丧着脸跑来找曹太监求救。

    曹太监自问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听见这事儿也觉得棘手。看见牛内监一副窝囊样,心里恼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慌什么慌,人又不是你杀的。那张血书呢?”

    “在这里。”牛内监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团染红的绢布递给他瞧,扑面就是一股隔了夜的腥气儿。

    曹太监抖开来看,那上头果真是字字泣血,声声控诉,拼了一死也要揭发他们这一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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