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连忙迎合:“您能完成大业,和您的经历绝对有关系。”G用嘲弄的眼光看着师爷:“我的事业大吗?”
师爷点头:“和坤沙的差不多。”
G不屑地说:“中国有句老话,取法于中,仅得其下。工作上要向高标准看齐,生活上则要向低标准看齐。”
师爷发怔,显然不是很懂。
G拍拍他的肩膀:“这些你一时是搞不懂的,不过不要紧,慢慢就懂了。实践出真知嘛!”
远处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
师爷说:“咱们的客人来了。”
“回去迎接!”G抬起腿,用手指弹了弹布圆口鞋。
这是一个干净、宽阔的农村院落。在一间客厅中,摆放着一张仿古的八仙桌。桌的一侧,郭小鹏坐在正座,汪静飞副之。另一侧则是师爷为正,一随员副之。郭小鹏打开手提电脑,拉足谈判的架式。师爷则是小口抿茶。沉默了片刻之后,师爷开口,俨然老气横秋的口吻:“请问郭先生是何方人氏?”郭小鹏显然是不耐烦这种寒暄,敷衍之意溢于言表:“海州。G先生是什么地方人?”
冒充G先生的师爷缓缓地说:“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缅甸人。在边境线附近长大。今天在这边,明天在那边。所以说不准是什么地方人。”郭小鹏忍不住敲击了一下键盘:“咱们言归正传吧!”
“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先聊一聊。”师爷说着转向汪静飞,“请问汪总是何方人氏?”
汪静飞微微一笑:“我在上海出生,父亲是山东人,母亲是浙江人,后来在北京、香港读书。所以也说不确切。”
郭小鹏实在是不耐烦了,自动开门见山:“你们一共要多少药?在什么地方交货?用什么方式付款?”
师爷显然在回避这些问题:“咱们先用个便饭,边吃边谈如何?”郭小鹏已经看出对方的用意,当即提出警告:“我不敢说是日理万机,但海州药业也需要人管理。你们单方面更换会谈地点,已经耽误了我一天的时间。如果要继续拖延‘,我只好认为你们缺乏谈判的诚意了。”
师爷显然没料到郭小鹏会如此盛气凌人,一时语塞。
在隔壁房间里石仰靠在一张躺椅上,闭着眼睛沉思。对面茶几上的一台监视器画面上正放着郭、汪的影像。
师爷放轻脚步,走到G面前。
G微微睁开眼睛:“感觉怎么样!”
师爷狡猾地应答道:“您看呢?”
G重又闭上眼睛:“这个姓汪的好像急于知道一些什么,谈吐也超过一个副手应有的范围和分量。”
师爷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情报说,郭小鹏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汪静飞和他有非同寻常的关系,而汪又有从警经历……”G挥挥手,“先把汪静飞弄走。相机处置。”市公安局局长室。李新建在向张啸华汇报审讯刘眉的情况:“刘眉对暗杀杨秋、吕安、卢辉供认不讳,也承认从铁孜处购买过麻黄素。但对有关郭小鹏的问题,却一个字也不交待。”
张啸华问他:“一个幕后人物都没说!”
“她被问急了,就说是汪静飞。”李新建苦笑。
张啸华指示道:“对刘眉的审讯不能放松。同时,尽可能地搜集她的犯罪证据,彻底断绝她侥幸的希望,然后争取有所突破!”
夜深沉。下午郭小鹏和师爷就前期问题初步进行了磋商,约定夜里继续谈实质问题。他和汪静飞坐在客厅里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师爷走了进来,他对汪静飞说:“不好意思,我想和郭董事长单独谈几句话。”
汪静飞立刻起身。
郭小鹏当即表示反对:“她和我是一个人。”
师爷面露轻松的笑容:“中国有句俗话,客随主便。郭董事长总听说过吧!”郭小鹏恼怒地说:“你到底是哪国人?从哪儿来的这么多中国俗话?”汪静飞和颜悦色劝住郭小鹏,说了声“没关系”后,就走了出去。师爷也跟了出去,他冲院门对汪静飞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向院门走去。他们刚一走出小院,拐进大院,突然从门后跳出两个彪形大汉,将汪静飞拿住。一个大汉把事先准备好的浸满迷药的毛巾塞进她嘴里。
师爷向一间小房子一指,两个大汉立刻将已经失去知觉的汪静飞夹进小屋子。一切都十分快速而无声无息。
师爷返身回到郭小鹏所在的院子,对站立在月光下的G说:“处理完毕。”G点点头,慢慢移动脚步,走进屋去。
郭小鹏正在紧张地思考G为什么要回避汪静飞,自己是否要向他充分地解释一下时,猛抬头发现G已站在他面前。他惊诧地问:“你是?”G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次听不出我这个北京人来了?”他重复惟—一次与郭小鹏通话时的腔调,“全世界对我感兴趣的人很多。”郭小鹏幡然省悟:“你才是G先生?”
G微笑点头。
第十六章
浓浓的夜色浸泡着寂静的渔村,悬吊在空中的几颗星星疲惫地躲在薄薄的云层里时隐时现,忽大忽小的海风吹拂着院子里的一棵大榕树。郭小鹏看了一下手表:“汪总呢?叫她一起聊?”
“她是警方的卧底。更准确地说,她可能是警方的卧底。所以我已经把她给处理了。“G很平静地回答道。
郭小鹏如雷击顶,顿时惊呆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反问:“处理?什么意思?”
G缓缓站起后说:“这好像是世界通用的词汇。”
郭小鹏血往上冲,霍地站起,一步、一步地逼向G,两眼冒火。G并不后退,挺了挺胸说:“我警告你,如果再往前走的话,会发生很不愉快的事!”说罢,他眼睛环顾四周。
郭小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至少有三支冲锋枪对着他。他停住脚步,愤怒地质问G:“你千里迢迢把我请来,就是为了干这个?”
“当然不是。”G重新坐下来,“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汪静飞是警察。”郭小鹏竭力压住心中的火气,沉声说道:“过去你还是红卫兵呢,后来不也成了毒品头子?她以前上过警察院校,我也知道。但这并不说明什么!”G点上烟斗,抽着:“你说的也许对,也许不对。问题是我冒不起这个险。”郭小鹏此时心乱如麻,不得不抛出杀手铜:“你到底还想不想和我做交易了?”G认真地回答:“当然。”
“价格我可以每公斤再降低五千美元。你把人还我!”
G不以为然地说:“生意是生意,警察是警察。其实这也关系到你的安全。千万不能混为一谈。”
“我从来不会把别的和生意混在一起。”郭小鹏口气坚决地道,“但汪静飞是例外!”“
G劝说道:“要想成为大人物,是不能‘情’字当先的。”郭小鹏冷冷地道:“反正你不把汪静飞交还给我,你的生意就做不成了!”G耸耸肩,做无所谓状:“生意通常不是双赢,就是双输。咱们的交易更是如此。在我赚不到钱的同时,你也赚不到钱。”
郭小鹏无计可施了,一时拿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办法。情急之下,他只有问:“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G将烟斗从嘴里抽出,晃了晃说:“我从来不过问具体细节。决策者必须超脱。但我考虑到汪静飞和你的关系,叮嘱他们,让她走得痛快些。”在G走进囚禁汪静飞的小屋之前,已经有人给她去掉了手铐和嘴里的毛巾。她揉搓着麻木的手腕,猜测着他们要对自己怎么样:枪决?活埋?抑或是沉人大海?就在这时石走了进来,笑眯眯站在她面前:“委屈汪女士了。”汪静飞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整理一下衣襟后说:“没关系。”G的目光突变,逼向她:“你当过警察?”
汪静飞怕G在盘问的过程中,自己有什么疏漏,用很生气的语气说:“当过怎么样?没当过又怎么样?警察仅仅是一种职业!”
G继续审视汪静飞:“金三角以外的集团,不少是让卧底的警察毁掉的。”汪静飞微微一笑:“这个说江山是让女人毁掉的,那个说是让奸臣毁掉的。其实都是让自己毁掉的。要是没本事识别,就不要当这个家。”G收回审视的目光,扭身出屋。
他一出去,师爷就走了进来:“汪女士可以回房休息了。洗澡水已经准备好。”贾斯冬在林小亮的引领下,进入客厅。
正在读书的郭小鹏立刻起立迎接、让座,然后关心地问:“我听说贾夫人贵体欠佳?”
贾斯冬沉重地说:“病理检查结果出来了,必须要换肾。”郭小鹏略有些惊讶地“嗅”了一声。
贾斯冬声音里透着一丝希望地抖着说:“换肾需要一大笔钱,林总说您可以借给我。”
郭小鹏点头。
贾斯冬很感激:“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押给您。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今后我一定每个月还给您一千块钱。”
郭小鹏微微一笑:“像您这级别的干部,月收人也就千把块吧?”贾斯冬有些难为情地摇摇头:“还不到。我女儿准备出去打工,我儿子也快要毕业了。”
郭小鹏道:“除掉日用,一个月还我一千,你要二十年才能还清。”“对。”贾斯冬肯定地回答。
郭小鹏提高声调:“说句实在话,我把钱借给你,就没打算让你还。”贾斯冬惊愕,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账很明白,你怎么能还得起呢?至少目前是这样。严格地说,这是你一辈子收人的总和。”郭小鹏和颜悦色地说着一个很冷酷的话题。贾斯冬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手足无措地道:“董事长,我该怎么报答您呀?你们要是看守所有事,尽管吩咐。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办!”杨春开着破北京吉普在市郊转悠,从一个饭店转到又一个饭店。突然,他眼前一亮,在前方不远处的小饭馆门前停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警车。他一轰油门,高速开进小饭店门前的停车位,故意刮了警车一下。随后,他跳下车,大摇大摆地进入饭店,高声喊道:“外面的警车是哪个孙子的?”坐在餐桌旁吃饭的两名年轻警察,看了他一眼,咕哝一句:“神经病!”又继续吃饭。
杨春晃晃悠悠地走到饭桌边,质问两位警察:“是你们的车吧?”“是又怎么样?”
杨春两手一叉腰:“让老子把灯给撞碎了!”
警察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气,霍地站起来:“你再说一遍!”杨春一把抓住其中一个警察的脖领子。“老子不光要说,还要给你们两个带把的肉饼子尝尝!”说着扬起了巴掌。
三人各展绝功,围着饭桌打作一团。杨春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处于劣势。他情急之中,顺手抄起邻桌的酒瓶,在混战中把身体稍弱的那个警察的脑袋开了一个血口子。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呜哇、呜哇”的警笛声。原来饭店老板打了110。一群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大块头警察举枪喝道:“不许动!”两个警察停止了打斗。杨春乘机抡起板凳,把已无防备的一个警察打倒在地。大个子警察吼道:“没有王法了!给我铐起来!”
杨春被铐后,仍然不服地直蹬腿。
夜幕降临时分,郭小鹏开着奔驰车到了西山别墅。
他进了别墅,就像一只疲惫不堪的小猫,倚偎在母亲身边。郭母心中清楚,儿子这些天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不会不来看她。她充满慈爱和怜惜地轻轻抚摩儿子的肩膀。待儿子全身放松之后,才轻声问道:“我听说林小强死在海州市了?”
郭小鹏惊了一下,抬起脸:“您怎么会知道?”
“是他爸爸在电话里说的。”
郭母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儿子归来情绪激动,她突然心慌意乱起来。手也开始哆嗦。
郭小鹏显然也感觉到了,急忙起身,把一个精致的小盒递给母亲。郭母吞下一个白色药丸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郭小鹏此刻如万箭穿心,默默地念叨着:“妈!妈呀!这个社会对您太不公平!堕落的人类对您太不公平!我要毁了它!彻底毁了它……”
第十七章
杨春所在的号房,是在二楼阴面。号房里一共有五个人。杨春的大名自然是威震海州,黑道上更是无人不晓。从他的铺位、作派都可以看出,他在这个号房里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他没进来之前,林小亮秉承郭小鹏的旨意,交代他进来之后,耐心等待,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安排。可他等了几天,仍未见有什么动静,心里便发急了。刘眉已到了命悬一丝的关头,这样无所事事地等下去,黄瓜菜都凉了。等她上了刑场,再动也就晚了。心急如焚的他,没工夫磨下去,便不顾林小亮的提示,自己开始了行动。
外号黑猫的嫌疑人这时走进了号房,他是去领亲属送的生活用品和吃的东西。进来后,他就恭恭敬敬地把一盒食品递给杨春。杨春看也不看,问道:“我让你打听刘眉在哪个号房,有结果了吗?”
黑猫眼皮一耷拉,说:“没……没有。”
杨春勃然大怒:“你他妈的不是说你有关系吗?”
黑猫的声音更低了:“我的关系说,有关刘眉的一切,都被刑警支队的人垄断着,他们根本接触不上。”
杨春把怒火都积聚在眼睛中,逼视着黑猫:“要是谁都能知道,老子用你干什么?”
这时旁边三个看热闹的嫌疑人都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
黑猫的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最终跪在地上。
杨春摆手阻止了几个乘人之危、狐假虎威的号友,使劲晃悠铁栅门,大声喊叫:“我是美国人!我是美国人!”
吃过午饭的看守所,在热闹了一阵后又复归于宁静。
贾斯冬走到杨春所在的号房前,命令看守员开门。
看守员问他:“提审?”
贾斯冬没理睬他,命令杨春道:“带着你的东西,跟我来。”杨春似乎从贾斯冬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什么,乖乖地拎个小包,走了出来。贾斯冬对锁门的看守员说:“上边有话,这小子身份特殊。从外国滚回来的驴粪蛋子外面都有层光。把他单独关起来也好,咱们省心。”杨春紧紧跟在贾斯冬身后,穿越院子,进入另一警戒区,沿走廊上楼。贾斯冬在三楼一号房前停步,命令当班的警察:“把门打开。”杨春进去后,铁门“咣当”一声闭上了。这是一间单人号房,他如同刚关进笼子的豹子一样,来回走动、张望。最后,他终于发现了囚禁刘眉的死囚室。此囚室在一楼,与他所在的号房铁门正好相对,空中距离不足九米。他不禁脱口说道:“神了!”
阳光从铁栅门上斜斜地照进来。杨春隐隐约约看到了刘眉的背影,于是拼命地将脸贴在铁栅之间的空格里,凝视着。
刘眉终于缓慢地转过身来。她脚镣拖地,手铐锁住双腕。面色在一缕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浮肿、铁青,头发枯黄。让人不忍卒睹。
她步履蹒跚地在小小的囚室中移动。
杨春顿时肝肠寸断,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泪水哗哗地直往外涌。他张开了颤抖的嘴巴,想嚎上几嗓子,让刘眉听见。让她知道有人在疼她爱她想着她。让她挺住别倒下去,耐心地等待着他来救她……可是杨春终究没敢喊出声来。海州药业集团总部大楼静静矗立在冬日的阳光下。郭小鹏坐在董事长室里处理着连日来堆积如山的公文。刘眉在的时候他没感觉到,这一被关进去,他才体会到她的重要,对她平常的辛苦和操劳有了深切的认知。
韩李法夹着公文包走了进来。他走到写字台前,躬身将一个纸文件夹递给郭小鹏:“今天上午庭审基本结束了。这是全部卷宗。”
郭小鹏边打开文件夹边问:“作为一个专业人士,你估计她会被判什么刑?”“死刑。”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