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听说了,她平时就对父亲十分冷漠呢,听她家的邻居说,她整天都一句话都不说,眼神可怕得很啊。我觉得,会做出这种事,一定不只是她父亲单方面的责任,肯定也是她不服管教,才会导致矛盾激化的。”
“不管怎么说,杀死自己的父亲……实在是……听说她父亲身体上的好几处伤口,是在已经死亡后被苦无刺穿的,也就是说她在父亲失去反抗能力死掉后还在疯狂地用苦无攻击着自己的父亲呢。”
“咝,至于么?一个孩子竟然这么恨自己的父亲?就算父亲做得再过,那也太不应该了吧?再怎么说也是养育了自己的父亲,被虐待的话,可以向村子反映啊,至于直接做出这种事情么?“
”是啊……简直就是……“
”怪物啊……“
女孩默然不语,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她一句话都没说过,也没有人跟她说什么话。
为她换药的护士,不管已经做过多少次,在揭开她的绷带后都会倒吸一口凉气。胆小的护士甚至会拒绝来到这里给她换药,有的护士在听说她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后,也会在私底下用”怪物“的称呼叫她。
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她,老师没有来,同学也没有来,朋友……对了,她没有朋友,她从以前就被班上的人集体疏远了。
不会有人为她说话,就连她自己也对自己感到厌恶。
戴上面具,疯狂地练习,在“怪物”的呼声中拼尽一切,终于进入了暗部。她为的,也只是暗部的隐姓埋名的要求和随时都需要佩戴面具的规定罢了。
就这样,跟过去的一切告别吧。
戴上面具,断绝与过去的一切联系。她用代号作为自己新的名字,还拥有了新的忙碌的生活。她用忙碌的任务来麻痹自己,然而她从未逃脱过脸上狰狞的伤痕,也未曾逃脱过地上那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
回忆如妖魔般露出了狞笑,狰狞丑陋的身体缠绕住了千机。
“怪物,怪物,怪物,你是个怪物!”
“亲手杀死了养育自己的父亲,如果别人看到了你脸上的伤痕,知道了你过去做的事情,你就再也无处可逃了!玟月,你逃不掉的,你永远是那个弑父的怪物,你抛不掉这个名字的!“
第十八章 千机(逃)()
意识一片昏沉,好难受,头好痛,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看不见了,也听不清了,晕晕的,恶心的感觉一股脑地冲上来,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张开了嘴,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痛苦呻吟声,喉咙干得要裂开了。
队长……好想你,以后都不会陪我了吧……是啊,毕竟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我真是个怪物啊,对队长你做了那样的事,不要再对我温柔了呢,我是个怪物呀……
咦?什么声音?是开门的声音么?
是脚步声么?听起来,是队长的脚步声啊。
不可能的,队长不可能再来看我的吧,我是个怪物啊。就算没有看到面具下的样子,就算不知道我犯下的弑父的罪孽,就凭我昨晚做下的事情,已经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吧。
可是,可是,可是还是好想队长啊。越是感到自己的丑陋,越是感到自己的畸形,就越是想队长啊,好想能一直跟他在一起。但已经不可能了吧,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已经不可能了吧,就算道歉也没有用的,怎么可能原谅我呢?
可是,可是,就算这样,还是想向队长道歉。肯定不会原谅我的吧,那就在道完歉以后离开吧。悄悄地离开,谁都不惊动,换上另一副面具,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永永远远地待在那里。像我这样的怪物,就不要再出来了。
可是,我比谁都清楚,对这片光明,我是何等的眷恋。
……
”喂,喂,千机,千机!“
地板上,憔悴的少女躺在那里,正在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声。
”醒醒啊!醒醒啊!“
我伸手触摸少女的额头,哪怕是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那惊人的热量。她在发高烧,烧得很严重。
”冰块,先用冰块降温。”
手足无措,从未体会过这样手足无措的感觉。
被刺穿的手心还在传来痛感,心里明明还是感到怨愤的,但这种时候,听到她痛苦呻吟的时候,就什么都忘了,就一下子跑到她的房间里来了。在看到她这个样子的时候,无比的慌乱感一下子攫住了心脏。
”队长,救救我,救救我。“
”不要,我不要再回去了,不要,我怕,我好怕!“
”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还有冰冷的房间,连一点光都看不到啊!“
”求求你,队长,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我是人,我想要摘下面具活着啊……呜,原谅我,救救我,原谅我,救救我!“
发着高烧的少女正胡乱地哀求着,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烧一点都退不下去啊!
她正在求我啊,混蛋!她想要摘下面具,想要摘下面具活着啊,帮她,帮她,你要帮她,一定要帮她啊!
药,对了,带了药,房间里有药!
粗暴地拉开房门,大声吼着:“惠,千机发烧了,帮我照顾一下,我去拿药!”
快点,快点,快去拿药,快让她好起来。然后告诉她,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早就知道了,在雨之国的任务回来后就知道了,那时候就看到面具下的样子了。在做了天小队队长后,已经把档案原原本本地翻过了,当年的事情早就知道了。
告诉她啊,早就知道了,她没错,她没有错,她一点错都没有,她才不是怪物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她。怕刺激到她?怕适得其反?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因为我是个混蛋,是抱着怜悯之心的混蛋,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明明只是让自己感到满足罢了,明明只是站在强者的立场来帮助弱者,以此来满足自己罢了,从头到尾都是在想着自己!
疯狂地往房间冲去,难以言喻的悔恨感充满了我的内心。
我不知道千机出现一点点意外的话我会怎么样……会哭么?会疯么?不知道,只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心就像被剜掉了一块一样,无比的空虚感和痛感疯狂地席卷而上。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是抱着帮助弱者的心态来与千机交往的。我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我并不喜欢面上有着丑陋得让人作呕的疤痕的女孩,我只是在满足自己罢了。
拥有了力量,我可以做到以前弱小时做不到的事,我可以改变他人的命运,我可以帮助弱者,我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可笑的虚荣罢了。
但,但……但现在,已经没救了啊。
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白天想的是她,晚上做梦想的也是她,已经没救了啊,哪怕是带着那样的疤痕,我也已经没救地喜欢上她了啊。
我加快了速度,疯狂地在房间里翻找着。
……
憔悴,怎么会这么憔悴!
烫,好烫!千酱她病得好重!
冰块还有,毛巾已经不冰了,得快点加上冰块才行。这样的热量,冰块也没多少用了吧,还是得吃药。
“千酱,加油啊!我会在你身边的!”
我不知道该怎样为千酱加油,我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热度并没有减下去,反而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水,水……”
千酱发出了这样痛苦的呻吟声,我慌忙地拿过水杯。
面具,对了,面具。
把面具拿下来,热量发散得会快一点,说不定会好一点。
“千酱,稍等,我先把你的面具拿下来,这样热度说不定能降下来,然后马上给你喝水。”
没有什么犹豫,我把手伸向了千酱平时一直戴着的面具,轻轻用力就揭了下来。
啪!
水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温水四溅而出,却给我带来深深的寒意。
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不由自主地从千酱身边退开。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退开?我最喜欢千酱的,为什么会退开?
千酱睁开眼睛了,她看到我了,等等,她看到我手上的面具了,她伸手摸了摸脸……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啊!
我张开嘴,想要说出像“没关系”“不管怎么样都会陪着你的”这样的话语,但嘴里发出来的却是不成意思的音节,与其说是话语,不如说是看到怪物时的恐惧的呻吟吧?
不,不,说话,告诉千酱啊,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啊!说话啊,田所惠!
千酱走了……捂着脸,从窗户跃了出去,就那样走了。
我无力地倒在地上,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能感觉到眼泪不停地流出,只能感觉到心里如同要疯了一样的难受。
田所惠,你这个伪善者!
铭渊君跑了上来,他看到了我手里的面具,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床铺,看到了打开的窗户。
连呵斥我的余地都没有,他立刻从窗户跃了出去。
只有我,只有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田所惠,说什么会一直陪着千酱,说什么是最好的朋友,结果,结果,结果你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伪善者,你这个伪善者!
面对自己的拷问,我无法为自己分辨开脱,只能崩溃地伏地痛哭。
……
“千机,等我,等我,等我啊!”
“会追上你的,会救你的,一定会救你的!把你从面具下面解脱出来,把你从过去里解脱出来,一定会给你面对自己的勇气的!”
第十九章 千机(黑暗曙光)()
“完了,什么都完了。怪物,你被发现了。”
拼命地奔逃着,尽管连逃跑的方向都没有,尽管前一刻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但在面具被揭下的一瞬间,在听到水杯破碎声音的一瞬间,在看到惠她的表情的一瞬间,我已经知道了,我必须得逃了。
极速地奔逃着,虚弱到了极点的身体不断地发出抗议,就像是那次雨之国的任务时一样,可能下一秒我就会倒下吧。天空并没有下雨,但我的心里已然大雨滂沱。
上次有队长将我拉起,这次还会有谁来救我呢?回忆露出了它的獠牙,脸颊被火焰灼烧的剧痛传来,刺穿父亲胸膛的恶心触感传来,被叫做怪物的冰冷绝望感也一股脑地涌上来。
自始至终,我都没能逃脱过那一夜。真是可笑,抛弃了过去的名字,斩断了过去的联系,戴上了将自己与外界隔绝的面具,我以为已经没人会认出我了,但每时每刻,永远都有一个人在看着我……人是逃不出自己的视线的啊。
风掠过面颊,温柔的风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因为它在提醒我,我没有戴面具。
周围没有人,但我就是能感觉到无数恶意的目光,他们在嘲笑我,嘲笑我的丑陋,嘲笑我的罪孽,嘲笑我的怪物一样的扭曲内心。
我无法反驳,只能掩面奔逃,暴露在外的感觉让我无所适从,我太久都没有摘下过面具了。
前面是树林么?看起来已经是山区了吧?我心里升起了庆幸感,终于能找到遮蔽了,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到黑暗的没人能看清我的地方去,我告诉自己,不要再到光明之下了,你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就这样走吧,就这样逃走吧,不用再考虑告别的事情了,就这样走吧,一个人终老。或者……就这样死掉,结束这份痛苦吧。“
我这样对自己说着,但脑海中这段时间的快乐记忆疯狂掠过,意识渐渐模糊了。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我找到了一个山洞,怀着松了一口气又带着不舍和留恋的感觉将自己藏了进去。
……
”追上她,把她带回来。“
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我疯了一样地加着速,脑海里闪过她艰难前行的样子,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她留下的脚印越来越深浅不一了,这代表她的状况很糟糕,才可能会有这种控制不住力道的情况。在最近看到的脚印附近,我还能看到点点的血丝,那是在高速奔行中咳出来的血。
再度加快了速度,前面已经是一片荒山了,以她那样的状况,万一碰到野兽,万一分辨不清走下断崖,万一被毒蛇咬中,万一……
使劲晃了晃脑袋,我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不能有万一,不能有万一,不管出什么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把她带回来,哪怕是死神收割了她的灵魂,我也要活活撕了死神把她抢回来。
脚印越来越清楚,越发鲜明地通往一个方向。
我的心沉了下去,越过树木的阻拦,我能看见,那方向的尽头是狰狞的名为悬崖的东西。
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我开始感到恐惧了。
僵硬地,我沿着她留下的脚印往前走去,越走,离断崖就越近,心跳得也就越快。我在恐惧,恐惧会看到一滩鲜红。
脚印消失了,心跳漏了一拍,我几乎就要扑到断崖边向下看了。
转头,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就在断崖边不远,我熟悉的那股气息就在山洞之中。
我不信神,但这一刻,我真心地感谢神灵。
再等一会就好,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
哔剥,哔剥,火苗欢快地跃动着。
虚弱的感觉从全身上下传来,但头脑很清醒,那种眩晕到连自己身处何方在做何事都不知道的感觉消失了,异常的热度也降了下来,只是在身体里留下了暂时的虚弱罢了。
”我……没死么?“
那样的情况,自己都觉得要死定了呢,结果还是没死么?
因为长久的昏迷,眼睛一时间还适应不了橙色的温暖光线,只能看见跃动的橘色火焰前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是被我的动静惊醒了么?那个影子似乎往我这边转了过来。
那是什么动作?是揉眼睛么?好孩子气的动作,就像……队长一样?
他扑了过来,大声地说着意义不明的话,我感到了他脸颊上的湿热……这样的感觉,是队长?怎么可能?是幻觉吧,其实我已经死了,现在看到的是死后的幻想世界吧?
”喂!喂!喂!千机,说句话,说句话,我求求你说句话啊!“
”没事吧!你没事吧?!说句话,别吓我,别吓我啊!“
耳边传来带着哭腔的惊慌的话语,在山洞中的回音激起鼓膜的震鸣,怀中的感觉也是无比真实……我没死?我真的没死?
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啊,没错,怀中那个哭泣的人,是队长,唯独他的样子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啊。
我呆愣地任由队长抱着,他似乎吓坏了,眼泪不住地流出来。
心好疼,我张开了干涩的嘴唇:”我……没事……“
只是一句话,队长的眼泪止住了,整个人都表露出了狂喜的姿态。我难以形容心中的感觉,那是自惭形秽的自卑感和渴望他的欲求混合起来的矛盾感。
火光跃动着,他像个孩子一样看着我,我忍不住那样的诱惑,我想摸摸他的头,我想和他亲昵。然而,我看到了,他眼睛里倒映出的我的面容。
没有面具的遮蔽,我丑陋得让人作呕。
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不可以,我这样的人是配不上队长的。我是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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