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希望女儿如自己一般,但若是她有自己的想法,想过自己梦想中的生活,她自是也不会阻扰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有年轻的拼劲也是好的。
许是,她真也老了。
谢家娘子今日自然也是带了女儿谢琼琚前来的,母亲间关系好,静姝二人自然也是同谢琼琚更好些的。
而,月娘是生面孔,她近几个月才归家的消息自然也是在贵妇圈子中传得沸沸扬扬,三个女人一台戏,尤其是这种整日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的妇人。
众人私下皆是议论着,甚至还怀疑月娘就是付睿渊的私生女,现下见到真人了也是好奇地打紧。
但付府的地位摆在那里,况林夫人当年泼辣的性子她们又不是不知道,她们自是不会在林夫人面前嚼舌根自讨没趣的。
还是谢家娘子先向月娘招手道:“你就是葭月吧?快来让你谢娘看看,许多年不见,倒是越发出落得窈窕大方了。怕是你还不知道,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白白嫩嫩的可是调皮了呢,一把便是抓住谢三的手不放。”
谢家娘子眼角眉梢间尽是笑意,显得十分亲近美丽,见月娘不解地看着她,便又继续说道:“哎哟,我也真是,那时候你还小,又怎么会记得这些事,谢三就是你的谢白哥哥,他现在正同你铭瑄哥一同在校场训练了,晚些时候你便是会看见的。”
月娘俯身施礼道:“谢娘好。”
“真是乖巧懂事,”谢娘子作势便将月娘拥入怀中,丝毫没有第一次见面的生疏感,又是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块银白色项链挂在月娘的脖颈上,道,“这是谢娘的见面礼,你却是收好了,可不准给我随手打发了下人。”
余光瞥见林夫人面上并无异色,眼中流光一转,却是不过转瞬即逝,立刻又恢复了原状。
月娘低头间只见项链所挂之物约拇指大小,棱角分明的极是好看,虽看不出具体形状,却极是喜欢,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亲切之感,手中握着项链的吊坠道:“葭月定然会好好保存的,多谢谢娘。”
“乖,不用跟谢娘客气。”
然则林夫人却是不乐意了,没好气道:“却是又拿东西来拐我女儿了,不过一月时间未见,静姝在家中便是时不时地念叨着许久不见谢娘了,想念的打紧。却是我听了醋坛子都不得翻了,就好似你才是她亲娘那般。我可不管,这下我却是要把话挑明了,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捧到我手边我却是都不换的。”
谢娘子却是愈加亲昵地抱着月娘道:“可不瞧着这人,不过看着欢喜送她女儿一件像样的东西,便是小心眼到这般程度,谁却是要送你了。”
月娘自是知道林夫人不是真这般疼自己,不过是因为同谢娘子要好,两人间的玩闹罢了,而这其间的许多事她恐怕也是不想让外人知晓的。
心中已是明朗,自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然则还不待林夫人说话,站在林夫人身边的静姝却是有些吃醋道:“谢娘,静姝可是也来了呢,都不见你送静姝礼物了。”
“瞧这两个娘俩,果真是亲母女,简直一个脾性,”看着静姝嘟着张小嘴极是可人,谢娘笑得愈加开怀,忙向着静姝招手道,“来来来,谢娘怎么会忘了静姝呢,早就是备下了,来瞧瞧这礼物怎么样?”
静姝打开礼盒,见里边整齐地搁置着两棋碗,棋碗中摆着满满的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手感也是上层,便惊喜道“哇,羊脂玉所做的棋子!大哥有一盘,我极是羡慕,现下我也是有了。”
见着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却是这般容易地被几件小玩意给收买了,林夫人心中不禁感叹着女大不中留,更加没好气道:“你便拐带着我女儿吧,迟早将你谢府给搬光。”
谢娘子却是笑得更加开怀道:“要是搬光了便能换得这两个聪明伶俐的女儿,我倒是愿意的很呢。”
林夫人又哪是任她拿捏的主,这下却是朝着站在谢娘子旁的谢琼琚招手,语气怜惜道:“瞧瞧,琼琚丫头,可是被你亲娘给冷落了?快到我这来,让我好好疼疼你。”
谢琼琚早就见惯了两个大人们之间的玩闹,却是如何还能上当?只是捂嘴偷笑道:“林夫人可别又将我给诓进去了。”
林夫人忍不住笑骂道:“瞧瞧,这才年纪小小,就是同你母亲一般鬼灵精怪的。”
然则还不待谢娘子开口,小路旁却是传来了端庄中却带着些许慵懒的声音:“这边却是聊得热闹,却是什么事这么开心?”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在这秦府中想必也只有夫人了。
月娘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身穿淡红色鹅毛大衣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女子同林夫人与谢娘子年岁相似,约莫四十出头,也是保养得极好,眉眼间却带着与生俱来的魅意,却并不妨碍她雍容华贵的姿态。
这女子,怕是每个男子见了,都会是一抹毒药。
谢娘子笑着答话道;“可不是见着了藏了许多年的葭月闺女吗?”
语中却是丝毫未见不同于刚才,就像是二人也是交情甚好般。
王夫人闻言来了兴致,打量了眼身旁眼生的小姑娘,道:“哦,你便是葭月?”
见月娘不该要如何回应,谢娘子又忙着向她解释道:“她是秦府的大太太,你叫她王夫人就是了。”
月娘施礼道:“王夫人好。”
王夫人现下已是在亭子中坐定,道:“果是乖巧伶俐的,难怪藏了十年,这是在暗中仔细教养呢。”
月娘不过才从小村子回来数月,虽说礼数间也算是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但同这些当真仔细养着十多年的姑娘想比,自是差劲的。王夫人这般说,却是在暗中嘲讽呢,谢娘子和林夫人两人又岂会听不出?
林夫人面上却是丝毫未有恼怒,反倒笑道:“自然是比不上姐姐的女儿蔹蔓了,最近瑄哥儿同太子一同在校场训练,可是经常听太子提起蔹蔓呢,想来是对蔹蔓极具好感的。”
在坐的各位又岂是不知道王夫人女儿秦蔹蔓对太子妃之位势在必得?只可惜太子这人心思捉摸不定,时而沉稳时而顽劣,对着秦蔹蔓所开展的攻势竟是丝毫未作出表示,就像是全然不知般,相见时也不过出于礼数问候几句罢了。
这也是为何韩贵妃要在元宵节于宫中举办灯会邀各家姑娘前来的原因了,一来皇帝年纪也大了,太子年纪也到了该娶太子妃的时候了。
虽皇帝也知道秦家秦蔹蔓是最适合的人选,但儿子迟迟不肯表态也不由得他忧虑。他特意问他时他也只道是百姓生活稳定安乐才是他现下最在意的,儿女情长来日方长,倒是显得皇帝迂腐着急了。儿子有这番的包袱,皇帝自也不会出言去呵斥,却也知他儿子这心性,怕又是不满意而说出的托词。
二来京城这三大家女儿也皆是长大了,也是时候帮忙把关着一番了。
众妇人听得这话都不禁捂嘴偷笑,若是秦蔹蔓当真未被选上太子妃,怕是那时真要笑掉大牙了。
月娘并不了解这京中各世家间的关系,正疑惑间,只见静姝湊上她的耳边说着悄悄话。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却也是不禁轻笑出声,见众人看好戏般瞧她这来,月娘忙低下头,瞥见静姝幸灾乐祸的神色,便朝她吐了吐舌。
而秦蔹蔓本就对谢家、府家的人没好感,现下更是面色不善地看着月娘,然则,也不过是一眼便是恢复了原本的庄重典雅的面色。
这些人,不值得她生气,等她来日当上了太子妃,却是有她们好看的。
气,却是没必要现在出,来日方长嘛。
而她口中虽已想好了应对之言,却是知道大人说话小孩不宜插嘴,便也只是静静站着。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储君的心思自不是我们可以揣度的,这能当大任之人自是不在乎这些儿女情长的。今日太子才邀了小女进宫去玩,却是被小女给婉拒了,毕竟是储君,将来的皇帝,还是该多花些时间熟悉政务的。”
林夫人却是不以为意道:“王夫人这话说的却是好笑了,这皇帝都还没确定继位之选,明明有个相比之下更为优秀的七皇子在那,你说的这话却是什么意思?你原是知晓皇帝的心思?”
眼瞧着对话中便是一股火药味,其他府中妇人自然知道自己的斤两,也便屏着气不说话,静静地瞧着这好戏。
还是谢娘子打了圆场道:“几个妇道人家竟是在这也讨论起八竿子打不到一边的国事了,若是传出去还不被笑掉大牙了,我可是听着头疼,可不许你们再讲了。”
第150章()
然则,令月娘诧异的是,随之而来的不是斥责,却倒像是在嫌弃她的手段,只听林夫人摸着她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的头发道:“你想要教训秦蔹蔓便教训了,何苦还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若是有更好的办法,月娘自也不会让自己遭这苦的,现下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后也是叫苦不迭,只得如实道:“秦府自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她家大小姐遭受了这般,我却是安然无恙的,他们定然是不会同付府善罢甘休的。”
两府间这些年虽明面上还是有交往的,但暗地里早就是剑拔弩张,你今日戳我轮胎,我明日拆你鸡笼了,但若是当真戳破这层窗纸,摆上明面较量,自对两家都是极不利的,再之,如此定然是会影响政治的,皇帝自是不容许的。
虽林夫人年轻时便是随着自己性子办事的主,甚至当初因不满意父母给自己包办的婚姻,在家闹了几日没有结果后便亲自找到付睿渊玩乐的地方,想将付睿渊揪个正形,好叫父母亲有什么好说的。
世家公子哥又有哪个不曾听闻过她的泼辣劲?便也就哄闹着看好戏。还是付睿渊眼疾手快,在林夫人即将破门之际便是躲到厨房中在脸上抹了把灰方才伴着小厮混出去了。
不过现下想来,林夫人还佩服父母亲的眼光的,付睿渊是那种用心便能办大事的,也不是在乎所谓礼数的,倒也不会委屈了她不拘一格的心性。
想当年在听说天竺朝侵犯本国边境后,他便毅然决然地披上战袍,自请上战场了,而林夫人也是有男儿抱负的,自也有私心不想与付睿渊分别太久,孩子们也都有太奶奶照料,便也以随军的理由穿上战袍,女扮男装地随付睿渊一起过上了风藏露宿的日子。
只是令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就是,她会在那战场上生下芷儿,芷儿甚至还未来的及喝一口奶便是被残忍地扔向死亡,换来的便是眼前的这位。
林夫人思绪忽至此,往事也是逐渐涌出,心中不禁泛起丝丝苦涩,却是随即便隐去了眼中的悲伤之色,只是笑道:“你以为你父亲会在乎这些?”
对啊,思虑了这么多却如何也是抵不过这一句的。只不过,月娘心中却还不确定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是否真就抵达这一步了,只是终究是有办法不给付府添麻烦的,自是不会放弃了这机会的。
月娘笑道:“但终归不是好处理的,倒不若我自己给他们下个套,不过是喝了几口水,又没受得怎样的委屈,明面上却是伤得比秦蔹蔓重,理亏的自是他们。”
眼底尽是狡黠之色。
见月娘眼中带着丝丝的苦涩,林夫人如何能不明白了她心中的顾虑?想着有些事还是要叫她明白的,若不然,在以后当真遇上不可回头的事了,便当真是无力回天了。
林夫人便柔声道:“你要明白,在你父亲心中,你是比他们谁都金贵的。以后做何事之前都好好考究一下这句话,凡事都比不上你的安危。”
月娘调皮地吐了吐舌:“知道了阿娘。”
看着她好似没事人般的神色,林夫人也不知她究竟是否将这话听进去了。
想来她做母亲也不是一般的失败,大儿子沉稳,心思却从小便是她捉摸不定的;小儿子则是一日不惹祸她便是谢天谢地了;而小女儿则极为内敛,遇到不好意思的事便是她绞尽脑汁都是别想问出分毫的,这便是令她烦恼不已,这之后若是再大些,若是对哪家男子有了爱慕之心,她这当娘的怕是很难把握的。而她这丫头又极是内敛,怕是随便听几句好话便是被骗走了。
见着月娘现下乖巧的模样极是惹人怜爱,林夫人伸手替她探了探额温,道:“府邸马上到了,我已派人吩咐王嬷嬷给你准备了汤裕,待会回去先喝一大碗姜汤,祛祛寒气。”
闻言,月娘不禁大惊出声:“一大碗啊。”
姜汤又辣又难喝,喝进肚中便只剩下折磨胃了,月娘是如何也忍受不住那可怕的味道的。
然则林夫人又哪是看不出月娘的心思?只一句话便是打消了月娘心中的打算:“可不准再像上次那般赖着不喝,我可是没你阿爹那么好说话。”
见着这件事是如何也混不过去了,月娘只得又摆出可怜巴巴的神色道:“今日之事阿娘可以不要告诉阿爹吗?”
今日之事还是她一时胡闹了,不仅给阿娘惹了麻烦,若是被阿爹知道怕又是要惹他担心了。
“那一大群爱嚼舌根的妇人亲眼见着这场景哪里会是消停的主?再说了,今日之事我定然是不会就这般轻易罢休的,你阿爹又如何能不知晓?”
“那阿娘便实话告诉阿爹是我占了上风。”
“不过才十岁便是思虑地这么多了,若是叫外人知道,还只道是我们家养出了个老妖精呢。行了,我有分寸,你只要好好养着不要生了风寒,我和你阿爹就谢天谢地了。”
一句话便是将月娘还欲说出口的话给堵住了,恰好马车这时停下,只听得嬷嬷唤道:“夫人小姐,府邸到了。”
月娘此刻裹着一大团厚厚的被子,自是不能自己走的,林夫人正打算将她抱起之际,却只听得身后有人道:“阿娘,你可算来了,阿爹找你有事。”
是付铭瑄。
林夫人闻言面上也是隐隐闪现出忧色,若不是要紧的事,付睿渊自不会来找她商量的。
“可有说何事?”
“阿爹没说,想来是关于那桩官银案的。”
总归还是给太子找太傅那件事,皇帝老子见付睿渊迟迟不肯答应,也是着急了,便揪着付家旁支所整出的贪污官银的案子来逼迫。虽和付睿渊没丝毫的关系,但终归是从付府中出来的,况当真就是贪污无疑了,若是皇帝死揪着这件事,怕是也不好办。
林夫人看了眼靠着马车的月娘,只得道:“你把你妹妹抱回房中,记着看着她将姜汤喝完,我稍后便来。”
本来还高兴着可以混过关的月娘听得这话面上却又是一恹,待得林夫人离去了,便朝着付铭瑄傻笑道:“大哥。”
见裹得跟粽子模样的月娘,付铭瑄皱眉道:“你却是又惹什么祸了?”
随即上前要将她抱起。
月娘顺势附上他递过来的手,只撒娇道:“大哥别再问了。”
“掉进水中了?现下可难受?”
见着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哥,月娘吐了吐舌道:“没事,我身子骨可是硬朗着呢。”
然则,这句话才刚说完,月娘便又连着打了三个打喷嚏。
月娘忙将头埋进被中,简直丢死人了!
付铭瑄轻笑道:“还敢逞强,若是感染了风寒却是有你好受的。”
月娘终于探出头皱眉道:“大哥可莫要咒我。”
“你要是每天别这么马马虎虎不就没这些事了。”
这都进府了,大哥却还是絮絮叨叨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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