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少年的脸上却还是那种木偶一样的绝望,“我……我怕他们看到我以后会作呕。我害怕,我害怕我自己会失手,把他们像割草一样割下来,我害怕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不停地发抖,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够缓解自己身上那种罪恶。
燕雨在一旁看着,心下一片隐痛。
这个少年如此干净,那个老头子如何忍心,就这样将他摧折。
这个少年根本没有武功,他一个人独身闯进这里,哪怕在那么危险的境况下也面不改色。可是眼前的这个被鲜血染红的少年,竟然在哭泣。
燕雨很想告诉他,那些人全部都该死,他杀的全都是魔鬼。可是,她知道没有用的。卢天策并不是因为自己杀人而痛苦,他只是……害怕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人而已。
这世上有些路,旁人是帮不了他的。聪明如他,只能够依靠自己走出去。只是燕雨不能确定,等他从这个山洞走出去以后,是否还会是曾经那个温暖干净如佛一般眼神清透的少年。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叹息两声,抬腿就要往外走,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那个少年忽然拉住了她,“燕雨,杀了我!”
哪怕是在发抖,哪怕是在哭,他还是拉住她,“杀了我吧,别把我放出去。”
那个老头子谋算的很好,也做的很好,把猎物放到他面前,让他去当屠夫。可是他告诉他,那些猎物都没有办法再反抗了,他是在对弱者做那种屠绝人性的事。
所以,他也在屠杀自己的人性。
卢天策隐隐有种绝望,倘若有一天他活下来了,也许,真的会成为一个把鲜血和杀伐当作信仰的屠夫。
所以,杀了他,在他还算是个人的时候。
燕雨的身体晃了一下,没有动。
他以为她没有听清楚,“杀了我吧。这是最好,也是最终的归宿。”
他将自己埋在黑暗里,“杀了我吧!”
满是血腥气和尸体的地牢通道里,那句话像是魔鬼的低声嘶吼。燕雨的眼前一片花白花白的,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弃满了肮脏和血腥的夜,回到了那生生毁了她的那个晚上,”卢天策,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砍了那个男人的脑袋。“
头顶,少女燕雨的声音,像是自那个永无天日的无间地狱而来,“因为那个叫燕成淮的男人,他杀死自己的兄长,强奸自己的兄嫂,他甚至强奸了他刚刚成年的倒子。并且,是当着他们那年幼女的面。他……他把他们的幼女放在火上烤,他的兄嫂求他,所以,他糟蹋了她,甚至把他们那个长着漂亮皮相的儿子,也一并糟蹋了。”
“卢天策,我就是那个孩子,我当初能够活下来,是用一家人的身体换来的。”
伤口一旦撕开,里面乎乎灌进去的风全部都刺骨地痛。
“不要跟我提人性。比起燕成淮,这世上的人,差不到哪里去。而你,凭什么拿自己和燕成淮那样的畜生相提并论。我等了十年才杀了他,你现在,要我也杀了你。卢天策,你觉得可能吗!你以为,你是魔鬼,可是……你是吗!”
倔强的少女说完那句话就扳开了他的手,“我没有办法安慰你或者鼓励你,但是我知道你会走出这间地牢的!我在外面等你!”
卢天策没有再去抓那个少女,也没有再动作,他甚至没有再流泪或者发抖,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虚空,阿夷,哥哥是魔鬼吗!
地牢外头,数百名少女胡乱地站着,他们全都发现了这个地方处在深山之颠,这对于没有太多认知的少女们而言是个不小的打激。这些女孩子在外头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乱作一团的时候,燕雨走了出去,“全部都按顺序站好!”
她站在人群前面,”听我的命令,每一个镇子里的人,站在一起。“
这些少女虽然彼此不认识,但是在燕雨报了几个镇名后,他们还是很顺利地分成了几个队伍。毕竟还是年纪小,在经历了这等变故后都吓坏了,六神无主的时候忽然有个人过来领导他们,这些少女们很快就如抓住了救命草一般站好队伍。
等所有人都整理好以后,燕雨方才神色冰冷地看着所有人,“你们一定都知道自己的处境了,这个地方是个邪教的老窝,现在已经被人给干掉了。现在你们要做的只有两件事情,离开这件,然后对这里的经历只字不掉。”
燕雨气势强硬,身上又是大片大片的血渍,很能吓到那些女孩子,可是还是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些被带走的……”
“死了!”燕雨打断她,”所以你们必须保证对这儿的事情,绝口不提,否则一旦有人逃脱必然找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报复都有可能。至于你们怎么保证,那是自己的事情。“
燕雨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少女,最后停在了地牢的出入口。
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多人还是忍不住地惊呼起来。
那里走出来一个人!准确地说,在场已经没有人能够说服自己那是一个人了!
那个披着人皮的家伙,长发散乱,一双手都是血在往下滴,他身上的血气太重了,因此没人怀疑那身红是血染出来的。尤其是当那个人执着火把走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看清了他的眼睛,在火光的照映下,血流涌动。
那些姑娘们惊呼着,转瞬便又乱作一团。
此时却独有两个人,看着那一手执剑一手执着火把的少年。
一个是燕雨,另外一个却是傅红生。
傅红生也算认识很多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自然也见识过那些江湖上人的打打杀杀,但是她并不觉得卢天策会和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
可是眼下,那个人真的她记忆里那个干净的少年么,那个神仙之姿的少年,像极了地狱里踏着血路走出来的魔鬼。
事实上,他真的一身都是血,脸上的血迹更为古怪,一条一条地,极是可怖吓人。
傅红生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卢天策,那个修竹一样漂亮的少年几乎是一下子就牵动了她的心,他的笑容是世上无人能及的明媚,而且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生气。哪怕他分明十分抗拒自己的靠近,却也从来没有真正生气,甚至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傅红生不敢自以为是他来到这个地方是为了他,可是他明明不应该出现的。
那种震惊无以言表,以至于她竟做了让自己一生都后悔的事情。
卢天策其实能够跨出那个地牢,也是用了一生最大的勇气。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得知家人尽被屠杀以后也没有刚才那短暂的片刻更让人受尽煎熬。他自然并不指望傅红生能够对自己微笑着迎接,可是看到她随着自己的步子而本能地后退两步后,他还是停了下来,“傅红生,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将手里的火把扔进地牢里,这个地方,不能留。
火光很快燃起来,他满身腥红,在那火龙的映照下,更如执掌十方无间的恶龙。
燕雨终于也如他一般叹了口气,她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拿回她的软剑,另外一只手牵起了他,“燕家在这里修建逍遥宫,附近肯定还有人守着着。在彻底安全以前,我们不能久留。”
他的手依旧冰凉,在燕雨去牵他的时候,他仍是缩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抗拒。
看到燕雨将他将到所有人面前,那些少女全都满眼惊恐,傅红生看到两个人紧握的手愣了一下,忽然间咬着唇走过去,“阿策,你是不是……为我们变成这样的。”
“不是。”卢天策一如曾经那样,对着她笑,那笑容像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的温暖,透着君子如玉。
倘若不是他脸上那纵横的血,傅红生几乎会以为这都是做梦。直到她伸生,想要去拉他,卢天策躲了一下,“走吧,不是说不安全吗。”
傅红生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在怪她,怪她竟然害怕他不相信他,是吗。她想辩解,可是开嘴不知道说什么,“对不起!”
回敬傅红生的,只是空气。她忽然觉得,就从刚才退步那一刻开始,她便彻底推动了在他的世界里留下的资格。
因为担心再遇到歹徒,燕雨就决定跟着这些姑娘先行回去。
第323章()
而且如今兵符未到手,数年前的中是否会再次发生尚无可知。【。aiyoushenm】
他怕了,是真的怕了。那时候丢了一只手一只脚,再丢一只,他便也没活头了。
八王爷谨惧行事,可谢白还是嗅出了一丝异常,他和付葭月悄悄离席,去了皇帝休息的宫室,外头站了几名禁军。
换了往常这些人只怕马不得付葭月和皇帝多相处,只有她能不怕皇帝发怒也治得住。可今夜两居然被拦了下来。
付葭月拿出公主之威来,他们完全不买账,只冷冰冰地说什么皇帝需要休息,概不见外人。
付葭月是外人?她是他女儿!谢白看出其中不妥,拉着付葭月正要走,八王爷也从御花园溜过来,神色阴冷,“既然看不到皇兄,两位不妨再留些时日。”
宫中尚有秦九,皇后,还有禁军,而且八王爷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会立即向皇帝开刀。谢白虽然担心皇帝的身体会不会也像付葭月那样中了什么慢性毒素,可眼下这情形分明已经没办法明着来了。
“孩子还在家呢,王爷的好意我们谢过了。再见。”
跟他再的哪门子见。付葭月简直想敲碎谢白的头,可是她似乎在转身之际听到八王爷那阴恻恻的声音在说,想要孩子,自己来找我什么的。
难道凡凡出事了?!
谢白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把付葭月拉出了皇宫,八王爷能够出现在皇帝休息的地方,那些禁军又如此冷漠,分明他们是奉八王之意。
禁军护着皇宫安危,难道八王爷有能力控制禁军。若真是如此,倒是个大麻烦。
乔羽书此时应该在秦九府上,只希望他能够顺利带到自己的意思,其余的,尽人事听天命罢!
两人出得皇宫外城时,居然在城门处碰见了绿篱,她进不来又心急如焚,竟然快和禁军动起手来。
“公主,不好了,凡凡让人带走了。”
绿篱见到二人手也顾不得其它,跑过去几乎是哭着喊的。其实她还想说团子也不见了,可这是在皇宫外头,团子又是皇子,万一乱说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可是万死难赎的。
谢白看出其中机窍,拉着两个都变了脸的女人上了马车后直接吩咐回了他的别院,倘若孩子真的不见了那他们回去也就没有意义了。
一路上,绿篱将事情发生的经历简单的同两人进行了描述,同时把月灵留下的月桂令交给二人。
凡凡是付葭月的命根子,团子又是韩贵妃的命根子。这两个孩子,一个叫她一声娘亲,一个唤她一声皇姐,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能有半丝损伤。
付葭月想去八王府,谢白拦住她,只提了之前假冒她哥哥的事情便知道八王爷是何等心机深沉之人,如果这么冒然前去的话,搞不好会有大麻烦。
付葭月和谢白起了争执,然而绿篱却说那个男人来者不善,留下这么个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月桂令,付葭月和谢白却是知道的。
月桂令是塞北月灵宫主的信物,只随亲近之人。
月灵宫被中原武林封为武林第一大魔教,宫主月灵更是杀人如麻的疯子。八王爷先前那样说分明是和月灵宫有牵扯。
他真是神经病,这种动不动杀人放火的江湖人性格冲劝极难控制,也不怕引火烧身。
夫妻二人各自在心头骂了一通八王爷,这才正了正心思,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办。月桂令对魔门人有吸引里,可江湖人都觉得只要拿到月桂令就是月灵关系新厚之人,当杀之。
这样一来,孩子还没有救回来,他们倒是先成了人人喊道打的魔道妖人。
付葭月有公主身份护体,可如今八王爷不安好心,必然添乱。或者……他就是要借江湖势力来杀了他们夫妻二人!
想的倒是美。
付葭月冷哼,“看来那位王叔真是闲极无聊,这么损的招都想得出来。凡凡和团子如今只怕都去了月灵宫,谢白,我要救他们。”
她说的是,谢白,我要救他们。不是我们,是我。
谢白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付葭月,你再敢说一次,我……我便,我便揍你。”
“好!”
好家伙,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居然说好。如今两个孩子有危险他也一样着急,她怎么能把他抛诸事外。
付葭月的性子其实比较淡然,逍遥之人自来便生逍遥心,倘若不是真正走进她心里的人,怎么会上她倾心相待。
她叹了口气,“京城的事,少不了你。我的功夫,整个江湖也没几个人能干得掉,你怕什么。”
谢白冷哼,“你的武功很好?”前几天怎么回事,难道是做了场梦么,这个女人。
两个人本来还好好的,可说了几句话过后就又吵起来了,争的就是要不要一起去救孩子。
秦九回府后乔羽书便将一切都同他交待了,当然也包括如今京中局势和兵部李大人挟持过二人的事情。
秦九真心没想到小小的兵部侍郎居然敢挟持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和附马,好大的胆子,而且更恐怖的是他竟做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李大人手里的权力不能说有多大,只不过整个国家的兵事调动他都有权插手。如果八皇叔真有谋逆之心,两个人又有来往,那么皇城危矣。
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皇子,他心念电转,即刻知会心腹去调查京城附近是否有军队暗中调动。秦九思虑再三,把禁军和锦衣卫等负责皇宫执守的也加入其列,顺便也他们查去查看有没有高级将领家中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安排好一切后秦九才去找付葭月和谢白,当时就听到他们在说月桂令,于是整张脸再无半分颜色。
由于两人都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发现秦九的异长,“塞北千里,你们可知道月灵宫在何处?这件事情,我去办。”
说完,他抢过付葭月手里的月桂令,“倘若两个孩子在他手里,我必把他们安全带回来。”
皇子里头,独秦九年纪稍长,也和他们最为合得来。秦九这人性子看似洒脱,其实做事极条理,从不是个会感情用事之人。
如今八王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皇帝对手逼宫,只怕宫里头到底都是他的人,这种生死危亡之时他是唯一能够扛起一片天的皇族子弟,竟提出要离京去魔教救人。
他疯了么。
秦九当然没有疯,可是也差不多了。
凡凡和团子不过是两个小孩子,月灵利用他们,太恶毒了。
付葭月和谢白并不知道二人的过往恩怨,可是看秦九这模样,心下也有些异样,“皇兄,你认识那个月灵宫主。”
“嗯。很熟。”秦九冷哼,是很熟。
月桂令哪是留给付葭月和谢白的,分明是给他的。
纵他如此,两个人还是不同意,京中情势如此恶劣,如果他走了,再生变故当如何是好。
然而秦九的态度很坚决,付葭月左右为难。倒是谢白,一脸的若有所思。
绿篱看三人如此,呀了一声,“现在到底怎么办,你们倒是给句话呀。【。aiyoushenm】”
“按我说的做。”“殿下不能离开。”秦九和谢白同时开口。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