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当和子隐的做法并没错,石骁也的确该被弹劾,但这么大的事,不能由他二人私自做主,如果上官秀再不训斥,再不做出压制,而是坐视不理的纵容,以他二人胆大包天的性子,以后都得翻上天去。
两人被训得面如土色,身子突突直哆嗦。上官秀挥手说道:“都起来,各自领军杖三十。”说完,他又看向报信的那名宪兵,说道:“带卫将军前来见我。”
那名宪兵早就被惊呆吓傻了,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应道:“是!殿下!”说完话,一溜烟的跑出大厅。
该当和子隐各挨了三十军杖,等他二人一瘸一拐地回到大厅的时候,石骁业已被宪兵带到。
看到上官秀,石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微臣石骁,参见殿下!”
上官秀正看着杜基的全境地图,目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仔细琢磨了许久,他方慢慢转回身,看向石骁,含笑说道:“卫将军请起!”
“微臣不敢。”
“哦?”
“微臣已被宪兵队弹劾,现已不再是卫将军!”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顿变,上官秀脸上的笑容则渐渐加深。卫将军,那可是由皇帝亲自授封的,被宪兵队给罢免了,岂不是说宪兵队已凌驾于皇帝之上,那还了得?
石骁从军二十多年,担任卫将军十余年,又岂是白给的,一句话就足以诛心。
上官秀扫了该当和子隐一眼,见他二人脑袋低垂,双拳紧握,脸色变换不定,他暗暗苦笑,现在你们总该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吧?不经禀报,没有他的手谕,私自弹劾石骁,人家又岂能轻饶了你?
他淡然一笑,说道:“卫将军言重了,卫将军之,乃皇帝亲封,能罢免卫将军的,也只有陛下。卫将军快快请起吧!”说话之间,上官秀走上前去,亲自把石骁搀扶起来。
石骁顺势起身,哽咽着说道:“承蒙殿下不弃,微臣感激不尽!”说话的同时,他还特意斜眼瞥了瞥该当和子隐,满脸的狠戾之色,暗下决心,这次若不弄死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他石骁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殿下,微臣有一事不明!”
“哦?卫将军有话请讲。”
“战场上,是不是当真有常胜不败之将军?”不等上官秀答话,石骁说道:“盛老将军病故之后,微臣接任统帅之职,自认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怠慢,率领我军将士,未必每战必胜,但至少也取得不少的战果,可只因在齐奥的一场战败,宪兵队就弹劾微臣不称职,硬是罢免微臣的统帅之职,这,是不是已有僭越之嫌?还请殿下明示。”
“……”
哒哒哒!上官秀没有接话,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桌案。在众人看来,他已经被石骁质问得哑口无言了。
该当和子隐脸色越发难看,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将殿下置于如此难看之境地,他二人如同被把抓揉肠一般。两人不约而同地屈膝跪地,说道:“殿下……”属下自愿领罪!
只是二人后面的话还没出口,石骁根本不给他二人说话的机会,又道:“宪兵队只凭一场战败,就弹劾微臣,微臣不服,还请殿下为微臣做主陛下为微臣做主!”
过了片刻,上官秀突然笑了,随口问道:“齐奥之败,我军阵亡了多少将士?”
石骁脸色微变,垂首说道:“回禀殿下,我军……我军阵亡三十五万……”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战绩,哪怕石骁的脸皮再厚,也有些难以启齿。
上官秀缓缓点头,轻声感叹道:“三十五万的将士啊!”稍顿,他又问道:“当时宁南军又有多少人?”
“是……是五个军团。”
“我方以四个军团,对阵敌军五个军团,即便是败,也不该如此之惨。”上官秀柔声说道。
“是……是因为我军后勤被断,补给不足,而宁南军的火力又太过凶猛……”
“嗯。”上官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反问道:“那么,卫将军就从未觉得宁南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一句话,把石骁给问楞住了,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殿下所指……”
“在杜基战场,我军已与宁南军打了快一年了吧?”
“是的,殿下!”
“这一年,双方总共发生过多少场战斗?”
“这……已无法统计。”
“双方的战斗之多,已到了无法统计的地步,那么,宁南军的后勤补给,又是从哪来的?”
“啊?”石骁瞠目结舌地看着上官秀,呆了片刻,连忙说道:“是从杜基中部运送上来的!”
“那么,宁南人在杜基中部的补给,又是从哪来的?”上官秀语气平静地说道:“杜基是处产粮之地,宁南军又占领杜基绝大多数的区域,从各地征收到粮食,倒也不足为奇,可是,杜基不产火铳,不产火炮,不产弹药,那么,宁南军的武器弹药,又终究从何而来?”
“这……这……”石骁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杜基和宁南之间的联系,已完全被风军切断,而杜基本身又不生产武器弹药,可身在杜基境内的宁南军,却从来没有表现过武器弹药方面的不足,那么问题来了,经过接近一年的激战,宁南人的武器弹药怎么还能如此之充足,仿佛永远也用不完似的。
“你不知?”上官秀问道。
“微……微臣不知,这……这是微臣失察……”石骁结结巴巴地说道。
上官秀笑了,气笑的,说道:“两军交战,可敌军的后勤补给是从何而来,你竟全然不知,身为军中之统帅,所犯之过,又岂是一句失察所能弥补?你认为,一场战败,并不足以定你之过错,那么,失察之过,你又如何解释?”
“这……这……盛老将军在的时候……”
“盛老将军已经病故,难道,卫将军要把自己的失察之过推到病故老将的头上?”上官秀的语气变得冷冽起来,眼中闪现出来的寒光,几乎能冻死一头大象。
宁南军的补给究竟是从何而来,盛翟活着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接任他的石骁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再之后的洛忍,也同样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在战争前期根本不是个问题,宁南人在杜基有百万大军,于杜基囤积的武器弹药数量肯定不会少,在战场上宁南军弹药充足,那很正常。
可是仗打了一年之久,而宁南军的武器弹药还保持着充足状态,这就太反常了,以前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可就成了至关的大问题,直接关系到宁南大军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第1222章 对攻()
宪兵队的职责,主要是维护军规军纪,对不守军规军纪的将士们依法作出审判和惩处,但宪兵队最高能弹劾到哪个级别的将领,并没有明文规定,既然如此,宪兵队弹劾石骁这位卫将军,还是越权了。
首先,石骁的军阶太高,是卫将军,乃皇帝亲封,即便上官秀想动他,都得仔细斟酌斟酌,其次,石骁并没有违反军规军纪,他只是在指挥上出现了错误,与军规军纪无关,宪兵队因此弹劾他,并不合法理。
此事,宪兵队的确是有错,上官秀想为宪兵队开脱,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过上官秀很机智,无法为宪兵队开脱,他就从石骁的身上找错。这时候,上官秀才思敏捷的特点完全展露出来。
别人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偏偏他注意到了,而且这个视察之过并不小,将其归罪为齐奥惨败的主因也并不为过。
石骁汗如雨下,他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结结巴巴道:“洛……洛将军接任统帅之职,他……他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卫将军怎么知道洛将军没有发现?我刚到杜基,卫将军认为我又为何能注意到这个问题?”言下之意,他能注意到这个问题,正是通过洛忍对他的提醒。
听闻这话,洛忍老脸一红,暗道一声惭愧。
石骁则是无话可说,失察之过,若是洛忍未犯,那么错就只在他和盛翟身上,但盛翟已经病故了,他若非要拉上盛翟,非要在病故的老将头上按个罪名,这样的做法太被人不耻,以后他在军中也没法待了。
思前想后,石骁暗叹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上官秀,有气无力地说道:“微臣知错,宪兵队对微臣的弹劾,微臣无话可说,心服口服殿下恕罪。”
这正是上官秀要想听到的话,只要石骁不再追究,此事也就可以淡化了。他点点头,说道:“这段时间,卫将军为军操劳,的确他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几日,养足了精神,再为国征战!”
“谢殿下不怪之恩!”石骁毕恭毕敬地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而后站起身形,垂头丧气地走出城主府大厅。
等石骁走后,该当和子隐急声说道:“殿下,属下……”
上官秀摆摆手,打断他二人的话,说道:“此事到此为止,以后再惹出麻烦,我不会帮你二人收拾。”
“是!殿下!”
洛忍和聂震走上前来,皱着眉头问道:“殿下,宁南军的补给……”
“你们有什么看法?”
两人的目光双双地落在杜基地图上。杜基的西面,是风军防线,切断了杜基和宁南本土的联系;杜基的南面,是风国的宁郡,宁南人不可能通过风国向杜基运送物质补给;杜基的东面,是风国北郡,距离宁南更远,更不可能成为宁南人输送物资的跳板,那么,就只剩下杜基的北面了。
杜基北方,有过半的领土与西奥仑的索兰城邦相邻,而索兰城邦早已投靠风国,不会暗中帮着宁南人向杜基输送补给,最后剩下的,就是西奥仑西边的埃基塔。
埃基塔地区属沃罗城邦领地,沃罗城邦领土面积并不小,以总面积来说,它绝对称得上是个大城邦,但他却被划分到弱小城邦当中,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人口不足。
索兰城邦的人口有千万之众,而沃罗城邦的人口只有区区百万左右,同为贝萨西部的城邦,领土面积又旗鼓相当,但沃罗城邦只能尊索兰城邦为首,原因也就在于人口上。
把杜基周围的区域全都仔细看过一遍,洛忍和聂震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杜基和埃基塔的交界处。
洛忍大步流星走到地图近前,拿起一根指挥棒,在地图的顶端点了点,说道:“是埃基塔!贝萨国的沃罗城邦!”
“哦?”上官秀笑看着洛忍,问道:“阿忍为何如此肯定是沃罗城邦?”
洛忍说道:“在贝萨西部,领土能与索兰城邦不相上下的,只有沃罗城邦,虽然沃罗城邦表面上对索兰城邦臣服,但沃罗城邦的野心从来都不小,索兰城邦也一直视沃罗城邦为劲敌。沃罗城邦想要生存下去,不想永远屈居于人下,就只能靠外力来与索兰城邦抗衡。索兰城邦的靠山是我国,那么……”
“那么沃罗城邦很可能找到了宁南人做靠山,这次,沃罗城邦甘愿充当宁南的跳板宁南人通过埃基塔,暗中向杜基输送物资,就是沃罗城邦投诚的表现!”聂震一点就透,代替洛忍,把下面的话说完。
听完他二人的分析,上官秀笑了笑,转头说道:“晨!”
赵晨快步上前,躬身说道:“秀哥!”
“派人潜入沃罗城邦,仔细调查一下,是否有宁南人的商队经常出入埃基塔和杜基边境。对了,商队也不一定非是宁南人的,有可能是沃罗城邦的商队,或者是杜基的商队。”上官秀边琢磨,边说道。
赵晨点头应道:“明白!秀哥,属下这就着手派人去打探。”
洛忍问道:“如果的确是沃罗城邦在暗中给予宁南人帮助,那么我们……”
“我们就捏死这个不知死活的沃罗城邦。”上官秀嘴角扬起,面露微笑,但语气却冰冷淡漠。一个只有百万人口的城邦,在他眼中,比只蚂蚁强不了多少。
在上官秀抵达马萨拉的第三天,贞郡军的第四和第五军团,对宁南军的阵地发动了试探性的进攻。
这次进攻,风军是半真半假,如果宁南军的抵抗不强,风军便趁机击破宁南军的防线,将其打退,如果宁南军的抵抗凶狠,己方占不到太大的便宜,那么就及时撤退回来,不必与宁南军力战。
第四军团和第五军团的进攻,分从两军阵线的北方和南方发动。上官秀随着第五军团参战。
第五军团,由上到下,都没上过国战战场,上官秀对第五军团的首战,也有些不太放心。
南部战线,是相对比较平和的战线,双方没有在这里发生过大规模的交战,两边战壕相隔的距离也较远,距离最近的战壕,之间也有百米左右。
蔡煌做战前部署的时候,上官秀在场,第五军团的两名副帅石溪和冠英,以及三名军长也都有在场。蔡煌手指着双方防线的地图,说道:“在我军对面的,是宁南军的第八军团。马萨拉攻城战中,第八军团是宁南军的主力,伤亡不小,现在可战之军,应在六万到七万之间,我军以多打少,优势和主动都在我方!”
众将连连点头。
蔡煌说道:“文忠!”
“末将在!”文忠是第五军团第一军的军长,麾下有第二第三第四兵团。
“你军于中路作战,即是作战的第一批队,也身兼主攻之重任!”
“末将遵命!”
“严极!”“末将在!”“你军于上路作战,策应中路第一军。”“末将遵命!”“萧铮!”“末将在!”“你军于下路作战,同样要策应中路作战的第一军。”“末将遵命!”
“此战,我军即是佯攻,也是真攻,诸位将军都明白我的意思吗?”“末将明白!”“好了,诸位将军各自回去准备,此战,我军务必要把宁南人打回原形!”
蔡煌的部署,是中路突前,上下两路稍后策应,三路推进,即是三路大军的分头突破,也能相互策应,这是典型的三叉戟战术。
对于蔡煌的战术,上官秀没有的意见,即便是有意见,他也不会说。他是大将军没错,但对军团长,他也要给予最起码的尊重和信任。
一名军团长想要成长起来,不是靠着别人在旁的指点,而要靠他自己在实战中不断的摸索总结和修正。
当然,这个过程很血腥,是通过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一将成名万骨枯就是这么个道理。
一名统帅能站在高点,他脚下踩着的绝对不是高山,而是成千上万己方将士和敌方将士的皑皑白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兵卒的养成,是靠汗水,统帅的养成,则是靠着血与泪。
进攻的角脆响,第五军团的火炮展开齐射。
第五军团的将士们坐在战壕里面,他们看到的天空,就是一道道的火光从自己的头上不断掠过。火光砸进对面宁南军的阵地当中,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响成了一串。
坐在战壕当中,看不到对面的阵地变成什么样子,但人们能清楚地感受到地面剧烈不停的震颤,战壕两侧顶端的沙土,哗啦啦的向下流淌。
这个时候,别说兵卒们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就连中高层的将官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人们的拳头不断的握起,松开,然后又在自己的身上反复蹭着,擦掉掌心的手汗。
风军的炮击一旦展开,简直就像无休无止一样,对敌方阵地进行地毯式的覆盖。
轰隆——
地动山摇的巨响声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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