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父便是吾父,救老父脱困,还说什么涉险不涉险的?”
女子名叫李瑛,本命叫李桂英,是投军之后才改名叫的李瑛。她目光一转,好奇地看向上官秀,皱了皱眉头,问道:“张峦,他是何人?”
另两名汉子也双双向上官秀看了过去,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张峦正色说道:“这位是……是我的族兄,名叫张驼!”
“张驼?”李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还真是人如其名,果然是罗锅!”另两名汉子没在上官秀身上看出什么,咧着嘴,跟着李瑛嘎嘎地怪笑起来。
张峦脸色顿是一沉,先是小心翼翼地看眼上官秀,见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与刚才没什么变化,他才稍感安心,他对三人斥道:“不得无礼!族兄对我有救命之恩!”
“哦?”李瑛止住笑声,不解地看向张峦。名叫沈石的汉子说道:“这里不是讲话之所,我们去前面的饭馆边吃边聊!”
“好!”众人皆无异议,一同去往饭馆。
饭馆里,食客寥寥,上官秀张峦等人上到二楼,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店小二上酒菜的时候,张峦把事情的经过徐徐道来。他说的经过,当然都是编排好了的。
他是如何潜入川州,如何劫狱,又是如何被困的这一部分,都是真的,而后面张驼救他脱困,逃出川州这一部分,则全是假的。这一套说词,半真半假,听起来倒是十分可信。
听说张驼是千峰山的人,沈石冯仑李瑛三人的脸上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轻蔑之色。
这当然很好理解,他们是兵,而千峰山的人是贼,兵贼不两立,只不过千峰山的贼人集体投靠了上京朝廷,才与他们做了同袍,就内心而言,他们还是很瞧不起千峰山这些的山贼马匪。不过张驼是张峦的族兄,又在危急时刻救了张峦一命,三人脸上的轻蔑之色只是一闪而过。沈石率先端起酒杯,正色说道:“张峦与我等三人,乃过命至交,亲如手足,张兄仗义相救,我等感激不尽,石某敬张兄一杯,先干为敬!”说着话,他一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冯仑和李瑛也双双举杯,饮干杯中之酒。
上官秀笑了笑,拿起酒杯,说道:“三位将军言重了,张某愧不敢当,救助同族兄弟,分内之事,理所应当,只可叹未能把叔父一并救出!”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也把一整杯的酒喝尽。
“贞郡军狡诈,此事绝非一两人能谋成,依我之见,还应从长计议。”沈石看向张峦,拍拍他的肩膀。张峦问道:“我走之后,飞将军和羽将军可有询问?”
“何止是询问,飞将军和羽将军都气得暴跳如雷,骂你是愚不可及的蠢货!明知是计,明知是去送死,还偏偏要去川州救人……”后面的话就太难听了,李瑛不好再说下去。
张峦下意识地握起拳头,去救自己的父亲,是蠢吗?杜飞杜羽的家人也在川州,也要被择日问斩,他二人却能做到无动于衷,这是聪明还是铁石心肠,对自己的家人都能做到见死不救,他们还能真心对待谁?
见张峦脸色难看,沉默不语,李瑛正色说道:“张峦,如果你执意要去救老父,我们三人就陪你一起去,脑袋掉了,碗大个扒拉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沈石和冯仑亦坚定地点点头,双双看向张峦。
张峦苦笑着摇摇头,说道:“算了,一次未能成功,贞郡军必然更是加强戒备,再去就真的是送死了,我们还是先回大营,与飞将军羽将军,从长计议吧!”
这虽然是最好的办法,但三人也都有些于心不忍。李瑛腾的一下站起身形,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好!”沈石和冯仑异口同声地应道。
两天后,上官秀随张峦沈石冯仑李瑛抵达尧河湾。尧河湾不是个小水湾,而是一大片的水域,此时,尧河湾的岸边停了大大小小数百艘之多的战船。
不过东南水军的镇海舰没有停在这里,确实的说,镇海舰的体积太大,吃水也太深,尧河湾这一带的水岸还不足以容纳下镇海舰这样的庞然大物。
杜飞杜羽很聪明,他二人一直栖身在镇海舰内,而东南水军的镇海舰有二十多艘,他二人具体在哪艘舰船内,别说贞郡军打探不出来,就算东南水军内部的官兵,了解内情者都屈指可数。躲藏得如此隐蔽,杜飞杜羽就是提防贞郡军派人来刺杀,修罗堂的影旗可是威名在外,暗系的灵枪射手,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他二人不敢不防。
张峦刚回到尧河湾,便接到杜飞召见的命令。张峦和上官秀被几名水军领着,乘坐一条小船,驶向江心。又逆流向上走了一段水路,最后向一艘停泊在江心的镇海舰靠拢过去。
小船靠到镇海舰的近前,上官秀举目上望,在远处看,镇海舰就够大的了,到了近前再看,镇海舰更是大到超乎想象。
船高七丈,简直和城墙的高度差不多,船长二十余丈,在上面策马奔驰都不成问题,将这样的战船命名为镇海舰,在上官秀看来,恰如其分,当真如镇海神针一般。
船头上有水军扔下软梯,上官秀跟着张峦,攀爬软梯上船。攀登镇海舰人有登山之感,站于镇海舰的甲板上,亦让人有种登顶山峰之感。向四周眺望,江水滔滔,尽收眼底。
两人在甲板上站了不久,一名水军兵卒快步上前,插手施礼,说道:“张将军,里面请!”
像镇海舰这样的巨无霸,内部的船舱也是又多又大,上官秀和张峦跟在那名水军的后面,后者小声提醒道:“殿……”
‘下’字还未出口,已被上官秀一眼瞪了回去。张峦吞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族兄,等会见了将军,不可胡乱说话!”
上官秀点点头,并向张峦笑了笑,示意他不必担忧。与心都提到嗓子眼的张峦相比,上官秀的表现实在太过沉稳,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紧张的情绪。
他的反应张峦的心也渐渐安稳了下来,感觉跟在上官秀的身边,哪怕面对再强大再对手,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转念一想,张峦又突然变得底气十足,现在走在自己身边的这位是谁?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上官秀!风军的最高统帅,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大风战神!有战神在身边,自己还用怕谁?
也不知道上官秀身上确有令人心安的力量,还是张峦自己的心理作用,总之,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此时此刻,他竟然比以往时候都要冷静。、;;,,!!
第1141章 试探()
上官秀和张峦被水兵领到镇海舰的主舱。主船舱本是水军将领指挥作战拟定作战计划的地方,原本不设置座椅,即便有座椅,大多也都是摆设,不会真有人去做。
而上官秀和张峦现在进到的这座主船舱,正中间便摆放了两张虎皮座椅,两名四十左右岁的中年汉子坐在上面,二人的身边还各跪坐着一名手捧托盘的侍女。
看罢,上官秀有种哭笑不得之感,这哪里是什么水军将领,更像是两名占山为王的匪寇头目。
坐在两把虎皮椅上的,正是杜飞杜羽两兄弟。张峦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插手施礼,说道:“末将参见飞将军羽将军!”
杜飞是白脸短须,看起来比较斯文,杜羽则是个满脸络腮胡须的汉子,也魁梧,穿着砍袖的汗衫,敞着怀,露出粗壮的手臂和高高鼓起的胸肌。
他随手从侍女擎着的托盘中揪起一颗葡萄,丢入口中,嚼了两口,噗的一声把葡萄皮吐到张峦的脚前,撇着嘴说道:“你小子还他娘的知道回来?非常时期,不辞而别,就是不战而逃,就是逃兵,老子现在砍了你的脑袋都不过分!”说话之间,他抬手握住肋下佩剑的剑柄。
张峦身子一震,忙躬身施礼,颤声说道:“羽将军恕罪!”
“你他娘的敢跑,有种的就他娘的别回来啊……”杜宇骂骂咧咧,杜飞则是拍拍他的胳膊,示意兄弟稍安勿躁,他含笑看向张峦,柔声问道:“张将军可有救出乃父?”
张峦的头垂得更低,小声说道:“回禀飞将军,末将……末将未能救出家父……”
要是能救出来,那才出鬼了呢!杜飞淡然一笑,说道:“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天命难违,不可强求。”稍顿,他话锋一转,说道:“你是从川州城内突围出来的?”
他的话,听起来是在关心部下,实则不然。张峦有多大的本事,他再清楚不过,只凭他一个人,想从满城的贞郡军中突围出来,天方夜谭。
张峦不明白杜飞这么问的用意,不过他顺着杜飞的话,抬手指了指一旁的上官秀,激动地说道:“飞将军,末将此次之所以能侥幸逃出川州,皆靠族兄的出手相助!”
说着,他又对上官秀小声说道:“族兄,拜见两位将军!”
上官秀拱手施礼,说道:“小人张驼,拜见飞将军羽将军……”
他话音未落,杜羽佩剑出鞘,紧接着,一道寒光直向上官秀的胸口刺去。这一剑来得太突然,也太出人意料,张峦在旁完全看傻了眼,瞠目结舌,久久反应不过来。
面对着杜羽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上官秀倒是不慌不忙,当剑锋快要刺到他胸口近前的时候,他轻描淡写的向外一弹手指,耳轮中就听当啷一声脆响,空中乍现出一团火星子。
连人带剑射向上官秀的杜羽,忍不住向后连退了三大步,持剑的那只手微微地哆嗦着,剑身被震得嗡嗡作响。
上官秀将手又向上抬了抬,在他的手掌上,不知何时已然罩起了灵铠。杜羽眯眼凝视他的手掌片刻,似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喝道:“好个贼子,还有几把刷子,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随着他的喊喝,船舱的四周闪出来四名护卫,四人同是手持灵枪,一并向上官秀冲杀过去。
杜羽嘴角挑起,收剑入鞘,倒退几步,坐回到虎皮椅上,随手把跪坐在一旁的侍女拉起,抱在怀中,低头埋在侍女的酥胸之间,囫囵不清地说道:“将人拿下,死活不计!”
那四名护卫箭步冲到上官秀近前,四把灵枪,仿佛四条银蛇,向上官秀的周身要害猛攻过来。
上官秀只是躲闪,并未还招,张峦则忍不住急声叫道:“飞将军羽将军,我族兄无过,为何如此待他?”
没有人回话,杜飞笑吟吟地端着酒杯,完全一副看戏的姿态,杜羽则是在怀中的侍女身上上下其手,忙得不亦乐乎。
上官秀与四名护卫游斗了十几个回合,突然,他在原地站定,这时,一杆灵枪奔他的小腹直刺过来。上官秀腰身一拧,看似凶险,却又恰到好处的让过锋芒,不等对方收枪,他手臂回收,硬是把灵枪夹在肋下,而后他身子猛的一晃,喝道:“出去!”
持枪的护卫倒也听话,被上官秀身形的一晃之力,甩得横飞出去,嘭的一声撞到船舱的墙壁上,反弹落地,好半晌爬不起来。另三名护卫齐齐大吼一声,三杆灵枪,一并刺向上官秀的上中下三处要害。他微微一笑,把肋下夹着的灵枪抓起,向外抡出,当当当,三杆刺来的灵枪齐被弹开,紧接着,上官秀单手持枪,连说了三声:“跪下跪下跪下!”
他每说一声,枪尾都精准地砸在一名护卫的头顶上,被砸中的护卫,皆是双手抱着脑袋,不由自主地跪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只是转瞬之间,四名护卫,要么是趴地不起,要么是跪地不起,见状,杜飞非但为怒,反而放下酒杯,站起身形,抚掌而笑,赞道:“好身手!难怪阁下能助张峦逃出川州!”
一旁的杜羽也把抱在怀中的侍女推开,眯缝着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上官秀。也直到这个时候,张峦才反应过来,杜飞杜羽只是在试探上官秀的身手,也是在验证自己之言是否属实。
“不知这位兄弟尊姓大名?”
“在下张驼!”
“以张兄弟的身手,理应名闻天下才是!”杜飞乐呵呵地问道。他话说得随意,但目光可是紧紧盯着上官秀的脸,他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
上官秀苦笑道:“身有残缺,容貌不佳,纵有通天之能,奈何他人却无伯乐之明!”
他这番话说的张峦差点为他拍手叫好。难怪上官秀要乔装成一个罗锅,相貌丑得让人不忍直视,驼背的身躯,奇丑无比的面容,正是对他身怀绝技又默默无闻最好的解释。
不管是在朝廷还是在叛军,若想为官,不能说非要长得相貌端正,四肢,但最起码也不能有天生的缺陷,容貌也不能太过吓人,而这两点,上官秀乔装的张驼都占上了,所以一直没能出人头地,也变得情有可原了。
杜飞凝视上官秀许久,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来有闪烁其词的神情,能看到的,只有怀才不遇的无奈和苦涩。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张兄弟前半生未遇伯乐,那是张兄弟的不幸,不过现在遇到了我,张兄弟出人头地的机会可来了,张兄弟可愿意留在东南水军,跟着我干?”
还没等上官秀接话,他恍然想起什么,问道:“张兄弟以前,可是在川州任职?”
“正是!”
“我与郡尉府的管鹏管大人是至交,不知管大人现在可好?”
“管大人已于一个月前,被征调到了上京,至于管大人的近况如何,小人不知!”
“哈哈——”杜飞再次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军中诸事繁杂,我的记性也越来越差了!”
上官秀心中冷笑,如此的试探,对他而言,太不值一提了。杜飞说道:“川州已经失守,张兄弟也回不去了,以后,就安心留在我东南水军,帮我一臂之力,如何?”
“末将多谢将军栽培!”
“好!哈哈!”杜飞笑道:“有张兄弟助我,我东南水师,如虎添翼!”
杜羽突然把身旁的那名侍女猛的向前一推,侍女踉踉跄跄的来到上官秀近前,后者下意识地伸手,把她搀扶住,然后不解地看向杜羽。杜羽笑呵呵地说道:“张驼,这个女人,本将军赏给你了,以后,她就是你的人!”
那名侍女脸色煞白,身子突突直哆嗦。上官秀的目光落在侍女惊慌失措的小脸上,向杜羽欠了欠身子,说道:“羽将军的好意,末将心领,不过,羽将军的女人,末将可不敢要……”
“不敢要?”杜羽扬起眉毛,嘿嘿怪笑着问道:“张驼,你是瞧不起老子用过的女人?还是在瞧不起老子?”
上官秀面色一正,一躬到地,说道:“多谢羽将军厚恩,从今以后,末将生是东南水军的人,死是东南水军的鬼!”
杜飞杜羽对视一眼,双双大笑起来。而后,杜飞又看向张峦,慢条斯理地说道:“张将军,你虽不服军令,私自去往川州,但看在你有举荐之功的情分上,这次的过错,本将军可既往不咎,但你也要引以为戒,不可在犯!”
“末将谢飞将军不杀之恩,谢羽将军不杀之恩!”张峦跪地叩首。
杜飞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说道:“起来吧!你二人先退下!”
“末将告退!”上官秀和张峦又施一礼,方退出主船舱,到了外面,张峦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凉飕飕的,抬手向身上一摸,里面的内衣都已被汗水浸透。当杜羽向上官秀突然出手,又令护卫要置上官秀于死地的时候,他真的以为露出了破绽,被杜飞杜羽看出了端倪,原来他二人只是在做试探。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