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真是骇人。吉辛勒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打算。他们仅仅和我们签订了三年的广告代理权,而就此范围来说,我们也只是他们的生意的一部分,但是,我们相当出色地为他们结束了‘月影’的使命,并且毅然推出了‘黄玫瑰”’。
“是你们部门提出来的主意要动简娜·玛森的脑筋?”
“那是玛格达·斯脱克曼的主意。你见过她吗?”
他使劲想把浮在他杯子里的柠檬片榨干。
“我认识斯脱克曼夫人。”
“这个人简直无处不到。她说她是简娜·玛森的私人经纪人,问我们是否有兴趣为吉辛勒发展一种新的化妆品货色,用简娜作代言人。她杀出来,作了一番极为聪明的描述,结果老总当真买了她的账。”
“这笔交易是怎么个构造法?”
杰利·康奈尔没法安静地坐着。他的膝盖上下抖动,手一直在桌子上敲得“砰砰”作响。现在他的手指捻了捻他的瘦长条子的皮领带。
“那是简娜·玛森和吉辛勒之间的合作计划。他们大量加工化妆品。”
“然后简娜——”
“要求她作一些电视广告节目,定点销售展览,印刷品广告,还有一两次预约的讲话,总共大约要花她一周的时间。”
“她得到多少报酬?”
“我不能告诉你这个……”他用一根牙签挑起柠檬片来使劲嚼,“不过它是个高七位数。”
“为一周的工作。”
“我们宁愿认为为了得到公众的认可她要耗费一生的价值。”
“你做了一桩可爱的生意。”我说。
“就像你一样可爱。”
他侧眼看着我。他的激动不安平息下来。杰利·康奈尔是一个精明的有教养的生意人,一直漂泊不定,现在他正打算定居下来。
“所以你瞧,特别行动处的安娜·格蕾,我还得赶下一班的飞机到圣路易斯,为了这个,我不得不放弃让索尔给我理发的打算,你知不知道要跟那家伙约个时间有多难?”
“你的头发看起来很好啊。”
“我得去保护我的当事人。告诉我有什么事要发生。我在那儿是不是会遇上大麻烦?”
“我也不知道。简娜·玛森什么时候和吉辛勒签的合同?”
“两年前。使这些事情正常运转要花一些时间。”
“那么当她进入贝蒂·福特中心时生意才做成?”
“是的。”
我记起玛格达·斯克曼充满激情的演讲,传媒围绕简娜的毒品问题所做的所有文章如何不可挽回地损害了她的职业生涯。“那没有让你们担忧吗?”
“我们得到保证事情能够处理,并将处于谨慎地控制掌握中。”
“但是在《人民》杂志的封面它又被披露出来。”
“在任何时候你要信任名人的保证都有一定程度的冒险。他们是无法预言的。他们也是人。”
“但是难道它不会让你们的老总感到厌烦吗?他们的代言人竟是个瘾君子。”
“这不像她注射海洛因,是这个奇特的医生让她上的瘾。我想在社会各阶层里反而会引起对她的同情。”他笑得相当可爱,“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做过一点点逾矩的事?”
我把手平摊在桌子上,盯着他的眼睛。
“玛格达·斯脱克曼是不是向你们宣称简娜·玛森吸毒是医生的过错?”
“是的,而且她说不用为此担心,他已经被起诉了。”杰利·康奈尔突然瞪着我:“还没有吗?”
“没有,除非我们能够找到起诉的证据。”
他开始无意识地拨弄他的领带,就好像它是一支短笛一样。
“管他什么呢,就我的当事人所关心的,在这点上可能还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自顾自地说道,“公众的洞察力是如此的……”
他收住嘴,望着远处,似乎在估算着公众的洞察力。
“好的,”他得出结论道:“吉辛勒是安全的。”
“怎么样?”
“情形最糟的方案:玛森违反了她的合同。我们撤出产品。我们提出诉讼。卟一嘣。”
他拍了两下桌子,像要准备赶飞机去了。
“我不明白。她怎么违反合同了?”
“我们有一个道德方面的条款。”
“给我看看。”
尽管在圣路易斯已将近晚上八点钟了,但在康奈尔和伯吉斯广告公司里仍然灯火通明。有人回到那儿正通过写字楼的传真机向我们传送简娜·玛森合同中的道德条款的副本。当它从机器里吐出来时我一行行地读出声:
M.道德。如果代言人首先,或在本条文执行过程中,或此后,没有、拒绝或忽视约束自己的行为,以达成和社会习俗、公共道德与礼仪的一致性,或者做出任何使代言人陷于名声的败坏、丑闻、受辱或落下笑柄的行为,或者上述行为引起了大部分人或社会某团体对代言人或制造商的震惊、蔑视、愤怒或任何不利的反映,那么制造商可以,除了不使自己的合法利益受损害而提出任何种类的赔偿要求或自然提出起诉外,并随时在类似事件发生后终止该协议。
我握住杰利·康奈尔的手谢了他。我把那张薄纸叠起来,小心地藏进了我的蓝色公文包的内层口袋。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我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丢勒·卡特尔正坐在我的位置上玩我的侏儒玩偶,它戴着一只随身听,紫红色的头发,笔直地立着。
“不要动我的侏儒。”
丢勒咧咧嘴。
“让开”
“就这样跟你的上司打招呼吗?”
我把蓝色帆布公文包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而不幸的是用力过大反而让我自己的太阳眼镜从鼻子上滑落下来,但是我眼明手快地把它捞住了。更加对丢勒怒目相视。
“你不是我的上司。现在请让开。”
“我不会赖在这儿的。接着这个。”
他把今天的《洛杉矶时代》翻到部分推给我。这一页的整个上半部分都被简娜·玛森的一张巨幅相片侵占了。照片里简娜坐在她的私室里,穿着蓝色粗纹棉布衬衫,蓬松的卷发,看上去那么娇柔,胆战心惊,弱不经风,一双大眼睛里并无造作的神情,好像她刚刚用完去脂牛奶和寿司早餐,正要让你、读者,分担她最隐密的麻烦。
我不得不站在原地,听丢勒逐一复述文章的内容,关于在贝蒂·福特中心时,简娜如何第一次觉察到她成了在她的疗程中非法加入的麻醉剂的腐败的医生们的受害者,作为舆论环境关注此案的结果,对依贝哈特大夫的调查如何逐步地升级,包括加利福医药执照;尽管FBI继续既不肯定又不否认自己的调查,但是它已经引起了华盛顿,D.C.总部一位高层官员对形势的关注,他特别指出要注意在健康卫生行业中存在的欺诈行为。
“你这案子完了,姑娘。”
“不要相信你在报纸上读到的东西。”我冷淡地回答道。
“他在医院的同事们说你那伙计依见哈特意志十分消沉。”
“在这么多的压力下,谁又能不能消沉?”
“他们说他属于那种成就超群,总是备受亲睐却无法面对失败的类型,还沉浸在他哈佛医学院的光辉岁月中,新闻媒介是怎么发现这些资料的而我们却没有?”
我的不自在让他很高兴。
低下头去,我碰到一段文字,上面写着依贝哈特大夫“在蒙塔娜之北的住所已被隔离”。无法得到对辩护律师的建议的评论,我能够想象出他和克莱诺是如何在那垛巨门后面瑟瑟发抖。
丢勒站起来把报纸塞到我手里:“这是一个好机会。你最近已得到了许多次好机会。但是就像我以前试图说的那样,在你继续前进之前,你仍然有一些工作先要完成。”
“那么你是怎么平步青云的,丢勒?”我脱口而出,愤怒几乎让我找不到语言的逻辑:“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七年,你已经呆了八年。告诉我你的秘诀,为何你就能走在我的前面那么远?”
他踌躇着怎样回答我的问题。在他大费思量的时候,他把他黑发的额发捋到一边,用白皙的指节敲着他的顶门,像是要用胶水把头发粘在那里一样。
“我和撒旦作了一笔买卖。”他的黑眼睛里的神色莫测高深,“当我还是十几岁的孩于时我就想到要离开特拉维斯镇,立志在早年就要创出一番成就,有一天我把这个想法和撒旦谈了,然后我就到了这里。”
“真的?那么你和撒旦做了什么交易来换取你的成就呢?”
“那是他和我之间的事。”丢勒毫无笑意地回答完,转身走了。
我在那几坐了半天,对他百分之百的严肃性感到畏惧。
我打开电脑时发现电子邮件的方框正在闪烁,所以我立刻把它调进来。这里面是我以简娜·玛森周围一百英里半径范围内所有相关人员所进行的罪行检查的结果,从这儿我可以了解到他们的工作、建议、利益、吃饭、睡觉和游戏。每一个人都足够的清白,除了大轿车司机,汤姆·保罗伊,在他当州警期间,曾因为偷窃商品引起些小麻烦,并被迫离开了警界。
我从蓝色公文包用拉链锁住的隔离层里取出了“道德条款”,又打出一份关于保罗伊的报告材料,然后就往SAC的办公室跑去。
高罗威从他的办公桌后站起来身向我走过来,手里拿着雪茄向我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很抱歉,你得在报纸上读到它。”
“那么那是真的?我被从这案子上撤下来了?”
“局长看见简娜·玛森在《唐纳弗》上的大声抱怨极为光火,用新闻媒介的话来说他想要加强火力。这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默不作声。
“我正在提交你到C一1的调职申请。祝贺你。”
他等着我的反应。而看到我竟毫无反应时他打直了膝盖,以便能弯下身来斜着眼看到我的脸部表情。
“是我疯了还是你根本不想要那份升职了?”
“现在调不调职与这件事无关。”
我向他出示了那份传真,并且解释说因为这个道德条款,引起丑闻的行为——比如是一个瘾君子——可能会危害一笔数百万的合同。我告诉他我相信所谓阮德尔·依贝哈特的罪行,是玛森一直在撒谎。
但高罗威并未为我的信念所动。
“他们从华盛顿搬来了一个大人物,让他来处理它吧。”他又站了起来,当他带着我走到门口时,他搂着我的肩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你已经做得相当出色了。”
“好的,你不喜欢这个道德条款——”我把它捏成球扔进了垃圾箱,然后在他鼻子底下挥舞那份打印稿,“这个怎么样:新花色。简娜·玛森的司机在当州警期间因为偷窃商品而被除职。”
高罗威的眉毛一挑:“别忙了。”
“我们知道玛森是个支配狂。我会对那家伙施加压力,找到真正的毒品供应者,只要掌握了这点我就可以驯服她。”
“真是胡扯。”
高罗威的手赶紧从我的肩上拿开,好像它已变成了一块烧红的铁板。
“安娜,我们已经从这件事上脱身了。”
“如果我能找出供应者并且证明简娜·玛森从事了部分违法财产交易,那又怎么样呢?”
我触怒了他:“没有人会想朝这个方向去。”
“我知道,但是——”
高罗威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的一声阻止了我。他的声音变得缓慢而柔和,晃动着手指的节奏就像在唱出一支童谣:“我们来回忆一下吧,这次调查的嫌疑犯仍然是阮德尔·依贝哈特对不对?现在你仔细听着,告诉我答案:怎样做才对我们起诉这个嫌疑犯有帮助?”
“也许是开释他。”
很快知得,不管“在城堡里”汤姆·保罗伊和莫瑞恩之间有什么麻烦,但其余时间,他们都一起住在“太平洋岩壁”她租用的一套公寓里,位于从圣莫尼卡到峡谷之间的一个舒适的郊外小镇上。尽管主要街道也只是一条小林荫路,但是在那里仍然感觉到5O年代的氛围——个体农场和平房——这使莫瑞恩的地方显得非同寻常。
公寓在一条弯曲的街道上,在一扇巨大的滑门背后,我循着滴水声迈下石阶;这里有一个石砌的人工喷水池,水柱像百合花一样升起散落,池中聚着许多“嗝嗝”直叫的活蛙。一直向前是一个很小的木制平台,长满了洋红色的九重葛,平台里有一张白铁桌子,几把椅子。这儿可以远眺,维尔·罗格斯海滩的模糊弧线,蓝隐隐地山脉,和银色的海浪,一路直到波音特一杜莫。这些景象极为有趣。
尽管沿着街道有许多房子紧紧靠在一起,但是在这个美妙的场所,除了静谧和微风拂过花丛的沙沙声却是什么喧闹也没有。这会使你饥渴地寻找“切达”乳酪、咸薄脆饼和烈性威士忌,就着它们站在平台上欣赏日落美景。但是你转身过来面向房屋,景象却同样的有魅力:人字屋顶,华丽的装修,一个苏格兰式的小餐厅。
门上,用软木雕刻着巴厘文化里的人物形象,正拥抱在一起跳舞。门微微地张开一条缝。我敲了两下,没有反应,我就走了进去。
“喂?汤姆?我是安娜·格蕾。”
没有回音。
我走过卧室,室内有一张四根柱子的床,被单皱巴巴的,衣服随便仍在破旧的东方色彩的地毯上。空气中充满了檀香木的味道,还有性欲。梳妆台上堆满了古式的香水瓶,有一半打翻了或弄得粉碎。壁橱全开着,抽屉也一样。草帽、玩偶和围巾散得到处都是,像是被抓出来的然后朝窗口扔去,看起来汤姆和莫瑞恩遭到了抢劫。
当我走进被洗劫过的厨房里就更加相信我的判断了。一只炒锅焦底朝天,水散了遍地,炉子仍燃着,我关掉了火苗,嘎吱嘎吱地踩过地板上一个装细条实心面的盒子。有人把一瓶苹果汁砸在墙上。还有人扔过罐头盒。我听到从另一间屋子里传来轻微的呻吟声,立即肾上腺素剧增,武器已握在手里。
我沿着门廊悄悄地移过去,门廊装饰着不祥的非洲面具,通向一间起居室,起居室的两扇钻石式玻璃窗凭眺着海景。这里还有更多的面具,和眨着眼睛,长着漂亮的中国面孔的玩具娃娃。二手货的沙发上塞满了闪光印花布面的枕头。窗户吊着一块转动的玻璃棱镜,在下午的烈日映照下熠熠生辉,把五光十色的色带抛散在屋里的物件表面。
在那些令人目眩的虹彩中央,是汤姆·保罗伊,除了一件白色的T恤衫,他根本什么都没有穿,两条经过充分日晒赤裸的腿弯曲着,像柱子一样木然不动,他正在那里迟钝地手淫。
他抬起两只赤红的眼睛向我瞟了一眼。我一下就捕捉到他未刮过的下巴上白色短髭的闪亮。
“安娜,”他沮丧地咕噜着,“帮我出来。”
他的拇指和食指正向下套动他红胀的阴茎,我抢步上前,从一把摇价上抓起一床阿富汗羊毛毯朝他扔去。
“耶稣,汤姆,把它盖住。”
他接过毯子遮住他的前身,光着屁股倒在沙发里,然后开始哭。
“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们打了一架。”
“莫瑞恩在哪儿?”
“走了。”
他弯过腰来,上身和下肢折成了两半,用手抱着头。
“她没有事儿吧?”
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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