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岔开话题,问道:“那咱们是不是继续前进?”
秦海道:“当然不能走。如果这里真是老龙窝,那么历豪活不过明天,我要等这个答案。”
“咱们是不是应该去拉他一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贾小兵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如果你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别做这件事。老龙窝也是一个迷魂阵,进去的人根本出不来。如果你硬要让他出来,其结果也就是和他一起陷在里面。不过,我要留在这里最主要的可不是等着看热闹,或许那道小瀑布就是不老泉?难道你们没有想到?”
一句话提醒了我们,我们来这里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寻找那道泉水吗?
无量山中的任何一处山泉都值得我们注意。
看样子,历总他们是准备在这里大兴土木搞一阵子了,万一这里真是不老泉,我们还没有办法展开调查。不过,转念又一想,如果这里真是不老泉,那么当年荷枪实弹的一千多名日本鬼子都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就凭历总和他手下这些工程队,有存活的可能吗?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秦海显然对于他们的死活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带着我们退回了靠西的山路中安营扎寨。
搭好了三顶帐篷之后,秦海道:“我出去看看,你们准备晚饭吧。在这儿不比家里,大家都要小心些。”说罢,他转身向北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林海之中。
老豆腐见秦海走远了,立刻摸出了他那管老式猎枪,填了火药后,又开始装铁蛋。我立刻按住他的手,问道:“你想干吗?”
“你没见那小子疯了吗?我们得做好准备,保护自己。要不然,迟早被他害了。”
林丽也严肃地说道:“小马,我必须得警告你,枪一旦拿在手上,就等于是站在了监狱门外。希望你不要这么冲动。”
我也劝道:“哥们儿,都是人民内部矛盾,至于用枪吗?”
或许林丽不劝他还好些,此刻的老豆腐黑着脸说:“谁都别管我,否则,别怪我翻脸。”
“你准备怎么办?他一来,你就崩了他?”贾小兵非常紧张,他似乎很害怕成为共犯。
“我没那么冲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这样的朋友,咱们必须得留个后手。”老豆腐说完,将那把“老炮”藏在帐篷里的被单下,又对我们压低嗓门道,“咱们得想个点子,把那小子手里的枪给缴了。那是一把格洛克,说打左眼,绝不会打在你右眼上。”
老豆腐是个军事迷,家里有数不清的军事杂志,分辨一把手枪的能力我是绝对相信他的。他继续道:“格洛克这枪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就算是刑警,都不可能有。所以,这小子肯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后台,你觉得咱们被他控制住,能落着好吗?”
可现在的问题是,秦海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从他手里夺枪,肯定要冒极大的风险,万一发生了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此地还是山区,万一出了事,想要传递消息都难,何况是求援呢,都不是简单的事情。我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大家都皱紧眉头苦思,最后还是觉得很难有办法解决这件事。过了一会儿,林丽道:“我觉得吧,缴枪的事情还是最好往后压一压,看看秦海下一步的行动再做决定,毕竟他是敌是友,眼下没人能说得清楚。”
“狗屁说不清楚!你就是向着他。”老豆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醋意浓浓,充溢在茂密的树林中。我们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小马,希望你不要对我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平安地回到家。这种时候发生矛盾,是非常不明智的。”
“我才不在乎什么矛盾,我和他根本就不是朋友。”老豆腐依旧非常愤怒。林丽被他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心而论,我觉得林丽说的话很有道理。秦海身上有枪,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来到如此危险的地方,准备一些防身武器是很明智的。当然,秦海确实不该拿枪对着我们,可这属于内部矛盾,是可以调和的,现在说缴枪,确实有些为时过早。还没等我劝,贾小兵率先道:“想开些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不是你老婆,你不是她老公,计较这些没有意义。”
贾小兵不劝还好,这种劝架方式简直是火上浇油。老豆腐气得浑身发抖,林丽大滴大滴的眼泪流淌而下,也不知道是气秦海还是气贾小兵。我赶紧打圆场:“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咱们先要一致对外。”
9、“老龙窝”
到了傍晚,秦海才回来,只见他满头大汗,浑身上下满是草屑泥灰,足见这一趟跑了不少的路。他没有对我们说他去了哪儿,我们也没有问。回来后,他立刻去即将施工的山体那里来回绕了一圈,等他转悠回来,饭也做好了。
老豆腐虽然之前非常冲动地准备缴了秦海的枪,但在我们的劝说之下,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次见到秦海,只是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吃饭的人回来了”。秦海倒也没和他再争执,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坐在了放着野炊工具的地上,端起他的小锅,埋头吃起来。
等我们把饭吃完,天色已经大黑。不过,工地里依旧是灯火通明,那些建筑工人并不是在施工,而是在树枝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饰物,像是在准备庆典仪式。我们这里也被照得颇为明亮。
虽然是夏天,林子里的气温要比起山外低了不少,只是蚊虫多得让人无法忍受。于是,秦海点燃了一种比较奇怪的中药材,一股刺鼻的味道差点儿没把我们熏死过去,不过的确有效,蚊虫全跑了。
众人齐心协力,刚搭建了三座帐篷。正准备睡觉,忽然,一声狼嚎清晰地传了过来。这种嚎叫并非是它们对着月亮的那种长啸,而是龇牙准备对猎物发动攻击时召唤同伴的闷吼。我们警觉起来,老豆腐也抽出他的“老炮”,警惕地对着远处传来声音的方向,很快,灯光无法照射到的那片黑暗区域里亮起了一对对碧油油的眼睛,而闷吼之声也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我们立刻紧张起来,每一个人都怕得浑身发抖。这是夜晚出来捕猎觅食的狼群,而我们很不幸地踏入了它们的领地。从这批狼的数量来看,靠我们手上的这几件武器根本无法应对。
秦海确实比我们都镇定,他压低了嗓门:“咱们先朝工地的方向退,那里人多。”说罢,我们几个人拿起各自的武器,慢慢朝工地方向退去。忽然,一声狼嚎,群狼迅速追来,我们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只听身后传来狼爪在落叶上急速奔跑时发出的刷刷声响,离我们越来越近,而工地距离我们却好像越来越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丽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林丽虽然是个女孩,但身体素质很好,速度绝对一流,被障碍物绊倒纯属是意外。老豆腐这时表现出了非凡的英雄本色,他站在林丽身前,没有继续逃跑。见状,我也放弃了逃跑,拔出了匕首,站在老豆腐身边。无论是老豆腐还是林丽,都是我的朋友,没有一个可以放弃。让我没想到的是,秦海居然也退了回来。
也就在林丽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一刻,狼群已经呈扇形,将我们围了起来。在灯光的照耀下,我们看得很清楚,数头体型彪壮的野狼露出了雪白的狼牙,正恶狠狠地盯着我们。
山地的狼,毛色不似雪原狼那般雄壮,但攻击状态下,项背的毛还是根根竖立。眼看狼群就要展开攻击,我们却无法后退,忽然,我右脚似乎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接着,那东西猛地一缩,我被扯得重心前移,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我就是再没有狩猎经验,也知道狼群此刻马上就要发动攻击。可奇怪的是,它们却站在原地,只是摆出了一副意欲攻击的模样。等我站起来,就听秦海指挥说:“我们继续后退。”我们不敢大步逃跑,只能一点点地朝后退缩着,而狼群却只是展开一个扇形的包围圈,一步也不朝前挪动。
为什么它们不对我们展开攻击呢?这种行为太过反常,其间,有一头体型较小的青毛狼似乎跃跃欲试,准备冲出阵形,率先发动攻击,可靠右边的一头体型庞大的白毛狼忽然掉转狼头,对着它恶狠狠地低吼了一声。青毛狼立刻夹着尾巴,掉头朝相反的山林深处而去。
这头浑身白毛的家伙应该是头狼,只有脖颈处长了一簇黄毛。见青毛狼远遁之后,头狼立刻调转脑袋,望着我们,继续恶狠狠地低吼着,嘴里的口水正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眼见着一群能供它们填饱肚子的“大餐”就在眼前,可它们愣是忍住了,没有发动攻击。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我们已经慢慢退到了山口,背后不远就是工地了,狼群这才低声呜咽着掉头跑走了。受到了极度惊吓的我只觉得小腿似有千斤之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们也是个个如此,过了很久,贾小兵才道:“差点就变成狼屎了。”
此时,所有的人都惊魂未定。过了一会儿,老豆腐才战战兢兢地问:“这山里怎么还有狼群呢?”
秦海说道:“废话,何止狼群,还有人熊和野猪群呢。说不定运气好,咱们还能遇见老虎。”一句话说得我们心惊胆战,秦海继续说,“一个狼群就让你怕了,后面还不知道会见到什么东西呢。”直到此刻,大家才对接下去可能要发生的危险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虽然之前秦海和老豆腐有了很深的芥蒂,但刚才秦海的行动也算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了,老豆腐也不好意思再说“缴枪”的话。这时候,颇为后怕的林丽捂着心口,喘着气问:“可是,刚才那些狼,为什么不攻击我们呢?”
“因为这里的灯光太亮,可能对它们有一定影响。”秦海回答道。
这似乎不能成为一个理由。刚才狼群已经进入了灯光的范围,显然它们并不怕亮光,可具体原因我能弄不明白,况且我们也没时间去了解这个。秦海深深地喘了口气,吩咐道:“咱们今晚就在这里宿营吧,安全系数大些。除了林丽,大家轮流值夜,我先来。”
那些帐篷算是白搭了,我们谁也不敢离开这里,所有人都又累又怕。我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工夫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猛然,一阵巨大的响雷将我们这些人从睡梦中惊醒。
此刻,山中的大风忽起,山下的工人大呼小叫地捡拾着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物品。黢黑的天空上,乌云已经将月亮遮掩得严严实实,天边一道道闪电划破了夜空,一阵阵的滚雷轰隆而至。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连一滴雨点儿也没落下来。
我们尽量远离树木。慢慢地,空气中的水汽开始渐重,甚至都能闻到水的味道。这时候,秦海对我们说道:“看见没,这就是天有异状了。老龙窝果然不太平。”
“你见过老龙窝吗?”林丽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的眼神。老豆腐不由自主地坐在了两人中间,我看着只觉得好笑。
“我肯定是没见过,但关于老龙窝的传说很多。无量山这里存在老龙窝的说法绝不是那个小道士第一个说出来的,早在几千年前,就有人将这片老龙窝周围的景色给图绘了下来。可笑的是,这幅山水画,目前正被当做国宝供奉在博物馆里。”
“我们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对方,让他们放弃这个念头?”我觉得还是应该最后努力一把。虽然与历豪素不相识,但毕竟那也是条人命。
可秦海显然不是这么想,他冷笑道:“进了老龙窝的人就相当于是进了陷阱,任你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历豪这种人,是最典型的追权逐利的那一类,让他放弃找到的龙穴,还不如干脆杀了他。这种人,只有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咱们没有丝毫办法。”
“是的,我赞成这点。在贪婪的人面前,劝他放弃自己双眼能够看到的利益,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明智的。我们上心理学时候,就对这类人有过理论上的接触。”林丽道。
“哼,”老豆腐满脸的不快,但是刚才秦海的“义举”显然堵住了他的嘴,所以他只能以表情表达自己的不满。
“说什么也没用了,咱们等到明天吧。这里究竟是不是老龙窝,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秦海说罢,再也没有说话。此刻暴雷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一下下的,反而更加密集频繁。
也不知等了多久,天色渐渐由黑变灰。忽然,大雨毫无来由地倾盆而下,将我们浇得透湿。因为天色渐白,我们壮着胆子回到了宿营地,眼看着所有的炊具被狼群撞得乱七八糟,现场一片狼藉。我们纷纷从背包中拿出雨衣,而我也在途中找回了自己失落的匕首。
回到施工现场,暴雨依旧下得很紧。历豪这时也已经到了,一身红色的西服,显得精神焕发。他的身边,一左一右,站着那两个道士。我特意朝后瞄了一眼,只见远处的那片小水塘因为一夜的雨水,水位已经超过了池塘口,溢了出来,洞口则仍是黑沉沉的,深不见底。
历总不顾锃亮的皮鞋,蹚泥带水地走到了那片树林中建碑的所在。因为这块地的特殊原因,当地一些要员并没有前来捧场,历总只是很低调地放了一挂炮仗,然后亲自在挖掘机上套了一朵红色锦缎的大红花。离开时,历总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道:“这一把土,你一定要挖漂亮了。”
驾驶员也是喜形于色:“历总放心,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关系,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驾驶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体格强壮,肤色黝黑。他先是对双手吹口气,然后信心十足地握住操作杆,一脸的精神抖擞。
历豪没有在原地耽搁,转身和那两个道士去了施工现场对面的一座高挺的山丘。那座山丘独立于山体,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正好能将整个施工现场看个仔细。此刻,雨水愈发下得大了,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山丘,就见历豪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开始吧。”
话音一落,挖掘机的大铁铲便高高扬起,随后缓缓下降,插入了土里。可接下来就出了状况,那用来刨土的大铁铲入地一半时居然再也插不下去了。驾驶员连续调整了几下机械臂,都毫无效果,于是只好升起大铁铲,升到一定高度之后,又再次朝下砸去。这次猛地插入了不少,挖掘机的大铁铲整个都没入到被雨水软化的湿泥中。可就在这时,我隐约听见了呼喊声,下意识地扭头朝历豪所在的山头望去,只见他站在山顶,双手急促地对驾驶员做着“停住”的手势。说时迟那时快,我眼见着那个着急忙慌准备下山的老道士忽然身子一晃,竟然跌进了山谷。虽然山丘不高,但以那段山梁的坡度,人是九死一生了。这当口,看风水的先生居然先死于了非命,就算我啥都不懂,也明白这是大凶之兆了。
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我情知要出大事,正在焦急紧张地思考下一步的行动,突然,伴随着机械的轰鸣声,就听见“扑哧”一声响,往山下一看,那一铲的泥土已经被挖了出来。可接下来的情况就不妙了,就见从挖开土方的缺口处,一股暗红色的液体突然喷涌而出,犹如喷泉一般,整个空气中都弥漫了刺鼻的腥气。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挖掘机上的操作员也立刻停止了挖掘,满脸惊惧地走出驾驶室,站在履带上,望着缺口处不断喷涌而出的这股红色液体。我们几个人也都是目瞪口呆,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发生什么。
这股如血泉般的红色液体持续喷涌了很长时间。渐渐地,趋于平静,似乎将要枯竭和干涸了,正这时,无量山那广袤无边的原始森林中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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